戚夙容精神一振,惊喜道:“锦云,你恢复神智了。”

顾锦云环视四周,偏过脸,一语不发。

戚夙容将他的脸转过来,附身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

顾锦云一愣,压抑道:“你知道了?”

“嗯,知道了。”

“我生病了,生了怪病。”

“那又如何?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你瞒得住吗?”

顾锦云抱住她,将脸靠在她的胸口,闷闷道:“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是你的妻子,你不给看,打算给谁看?”

“我刚才的样子,你不害怕吗?”

“怕?我当然怕,我怕你失手将我打死,然后自杀殉情。”

“…这一点都不好笑。”夫人,煞有介事地说出如此惊悚的话真的好吗?他一点被安慰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更紧张了!

“好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戚夙容抬头问道,“害你的人是谁?”

“你为何觉得有人害我?”顾锦云有些奇怪道,“我只是突发怪病而已。”

“突发怪病?”戚夙容摇头道,“我不信,你身体素来强健。”

“谁能保证自己一生无病无痛?”顾锦云望着怀中的妻子,眼神有些暗沉。

“你真的认为这只是一种病?”戚夙容又问。

“若不是病…”顾锦云沉默片刻,沉吟道:“我想不出谁会害我,害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莲城那边的生意是怎么回事?”

“只是普通的交易纠纷,涉及的货物金额有些大,那边的管事做不了主,便让我亲自去处理。”顾锦云认真道,“我仔细调查过,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无论如何,明天先找江大夫来看看,说不定他能看出点什么。”

顾锦云望着戚夙容,目光深郁:“若我的病治不好…”

“会治好的,相信我。”戚夙容紧紧握住他的手,“以后不要再喝迷药了,我会守在你身边,陪着你。”

“不喝迷药,就用绳子。”顾锦云摸着戚夙容有些淤青的脸,眼中满是愧疚。

“好,我不会让你再伤害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直到你痊愈。”锦云觉得愧疚,她同样如此。她怀疑锦云的病痛都是因她而起,这种可能,让她难受不已。

她不会让悲剧再次发生在她和锦云身上,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解除危机。戚夙容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他不想让夙容受到任何伤害,也不想失去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治愈的希望。顾锦云紧紧抱住怀中的人,暗暗发誓。

第七十四章 要挟

顾锦云和戚夙容两人商量,决定暂时先瞒住顾常,请江尧过来查看一下再说。

戚夙容借口身体有些不适,请江尧来到顾家。

江尧给顾锦云把脉,面色沉凝,许久都没有说话,顾戚两人虽然焦急,却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片刻后,江尧道:“公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戚夙容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问道:“这是什么毒?可有解毒之法?”

江尧摇头:“这种毒应该是出自西域一带,我也只是耳闻。据说西域有一种毒草名为‘莰貅’,食之可令人癫狂,不过这种状态只会持续一两个时辰,而后即可恢复正常,除非长期食用,否则不会持续发病。”

“江大夫的意思是,有人长期给我夫君服食这种莰貅?”戚夙容与顾锦云对视一眼。

“那倒未必。”江尧又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炼制了一种可长期致人发狂的毒药,提升了莰貅的效用。”

顾锦云道:“如果有人长期给我下毒,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炼制这种毒药恐怕不容易吧?”戚夙容猜测。

江尧点头:“这种毒药在中原很少见,应该是出自西域药师之手。你们最好尽快找到此人,只有他才能帮你解毒,而且时间要快,据我诊断,公子发病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每次发病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最多三个月,他便会有生命危险。”

顾锦云目光沉凝,戚夙容也是心头一紧。

送走江尧,戚夙容问道:“锦云,你与西域人有过来往吗?”

“做过几次买卖,但都是一些价值不高的货物,交易中也没有发生过冲突,绝无结仇的可能。”

“那就奇怪了,尉国有几人识得这种毒药?又为何要对你下毒?”戚夙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

“我会去查的,你别太忧心。”顾锦云将她抱在怀里,宽慰道。

“别太忧心?刚才江大夫说了,你只有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找到解药?”戚夙容紧蹙眉头。

“为了你,我也不会轻易死的。”

“这可是你说的,不可食言。”

“嗯,我还带着这个呢。”顾锦云拿出那条绣着小猪的手帕。

戚夙容破涕为笑:“好啊,以后你每食言一次,我就在你衣服上绣一只小猪。”

“好。”

“对了。”戚夙容问道,“你打算一直瞒着爹他们吗?”

顾锦云沉默片刻,道:“先瞒着,告诉他们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而且此事传出去,除了扰乱人心之外,毫无益处。”

“好,我支持你的决定。”戚夙容点头,“以后你也不必去睡书房了,晚上我就把绑在我床上。”

“…挺好。”

江尧虽然对此毒束手无策,却能帮顾锦云稍微缓解一下发病的症状。顾锦云平时每隔两三天便会发狂一次,不过服用了江尧配制的药丸之后,尚能保持几分理智。

白天,顾锦云照常处理事务,一方面派人调查下毒之人,一方面四处寻找西域药师。不过从中原到西域,来回都要两个多月,更何况他们找到的药师还不一定能解这种毒。

晚上,顾锦云会被捆成粽子,僵直地躺在戚夙容身边,若是忍不住大叫,戚夙容便会拿一块手巾堵住他的嘴。顾家其他人若见此情景,怕是要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这画面实在太凶残了…

如此过去一个月,事情毫无进展。戚夙容很快发现顾锦云的指甲,有三片变成了青色。她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

派去西域的人至今没有音信,也不知道是否能顺利带回一名药师。可恨她上一世对西域知之甚少,若是封湛…封湛?戚夙容眼前一亮,她终于知道自己之前忽略的是什么。在她认识的人中,对顾锦云带有恶意,并识得西域奇毒之人,非封湛莫属。他经常出使外邦,对各地风物知之甚详,几年之后,他还撰写了三部流传甚广的风物志,西域的介绍便是其中之一。

像是要证实戚夙容的猜测一般,封湛派人给她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简单数十字:解药在此,若想取得,随传随到。

戚夙容气怒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得远远的。她脑中想起之前在章夫人的庄园中,封湛对她提出的三个选择。其中一条便是“嫁给顾锦云,然后与我暗通款曲,我想要时,你不能拒绝”。

戚夙容倒吸了一口气,她宁愿与锦云同死,也不会向封湛低头,若真的与他做出苟且之事,不仅是对锦云的侮辱,也是对顾戚两家的侮辱。

封湛已经与柳倩儿成亲,为何还要纠缠不清?甚至不惜毒害锦云。

戚夙容在房中来回走动,焦躁不已。她没有注意锦云正好走进房间,捡起她扔出去的纸团,展开一看,脸色阴沉,然后不露声色地将纸收入袖中。

“锦云,可有什么好消息?”戚夙容迎上来。

顾锦云一语不发,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到内室。

“锦云,你…”戚夙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压倒在床上。

一番狂风暴雨般地缠/绵之后,戚夙容全身酸软地躺在顾锦云怀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锦云的手指缓缓划过她的肌肤,低语道:“不要去见封湛。”

“你知道了?”戚夙容懒懒回应。

“嗯。”

“放心,我不会去见他的。”戚夙容趴在顾锦云身上,“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相信你为了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戚夙容抬起头:“你觉得我为了救你,可以不顾名节、声誉和脸面去与别的男人欢-好?”

顾锦云深深地望着她,说道:“他若染指你,我便杀了他。”

“不用你动手,我会亲自杀了他。”戚夙容一脸正色。

顾锦云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这双手,不适合杀人。”

“你也不适合。”戚夙容捧着他的脸,低声道,“你只适合做戚夙容的夫君。”

顾锦云一个翻身,进入她,占有她。

在激烈的欢-爱中,戚夙容模模糊糊地想,即便找不到西域药师,又不能从封湛手上得到解药,他们仍有一线希望,那就是找到她的师傅。

若世上只有两人可解这种奇毒,她的师傅绝对是其中之一。

第七十五章 山楂丸

第二天,戚夙容根据前世记忆,绘出了师傅的画像。她并不知道师傅的本名,只知他字号云游子,喜欢云游天下,居无定所。在遇到她之前,师傅才刚落脚云雾山不久。如今距离她与师傅相遇还有好几年,人海茫茫,找到他的机会甚是渺茫。

戚夙容努力回想师傅与她闲聊时曾提过的所有地名,然后以云雾山为中心,推测他可能行进的路线。然后,她吩咐下人找几名画师按照这幅画像多绘制几幅,以图寻人。不过此事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免得引起封湛的注意,从中阻挠。

“这是何人?”顾锦云看着画像问道。

“这是我曾经遇到的一位奇人,若能找到他,你身上毒必然能解。”戚夙容肯定道。

顾锦云点点头,不再多言。

戚夙容握着他的手,认真道:“锦云,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嗯。”顾锦云拥她入怀,“我,舍不得死。”

戚夙容眼眶一红,紧紧抱住他。

顾锦云望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封府。

“夫君。”柳倩儿端着茶水走进书房。

封湛头也没抬,继续查阅手上的公文。

柳倩儿眼神一暗,轻轻将托盘放在桌上,柔声道:“夫君,你忙了一个多时辰了,过来喝杯茶休息片刻吧?”

封湛看向她,淡淡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办公时来打扰吗?”

“是婆婆让我来问你,明日是你的生辰,打算如何庆祝?”

“生辰?”封湛哼笑一声,“我没打算…”顿了顿,“我没打算在家里办,已约了几名友人去酒楼聚聚。”

“哦,我知道了。”柳倩儿端着茶来到他身边,“夫君…”

“啪!”封湛将手上的公文往书桌上一扔,不悦道,“你可以出去了,别妨碍我办公。”

柳倩儿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羞怒,泫然欲泣。

“还待在此处做什么?出去!”封湛指了指门。

“夫君,”柳倩儿委屈道,“我是你的妻子,为何待我如此刻薄?”

“若非你不知廉耻地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又怎会成为我的妻子?”封湛毫不客气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自始自终都没想过要娶你。”

“那,那你为何要答应这桩婚事?”柳倩儿哽咽地问。

“我娶不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娶谁不是娶?”

柳倩儿脸色苍白,咬着下唇,悲哀地望着封湛。她觉得眼前的男子与她心中的封湛完全不一样,她认识的封湛爽朗大方,英气勃勃,绝非如今这般冷酷邪佞。

“还不走?”封湛勾唇一笑,托起她的下巴,低声道,“是不是为夫冷落你太久,所以空虚寂寞了?对了,洞房花烛夜之后,我们便不曾再行房。”

“不,不是。”柳倩儿脸色更白了,脑中想起洞房那日的经历,不由得发抖,“既然夫君公事繁忙,倩儿这便告退。”

“哎?你怕什么?我可是你夫君。”封湛一把将她推倒在旁边的卧榻上,两手撑在她身侧,笑道,“娘子闺房寂寞,确实是为夫的不是,让为夫好好补偿娘子。”

嘶啦一声,封湛撕开了柳倩儿的衣襟。

柳倩儿求道:“夫君,别这样。”

“别哪样?”封湛一边撕扯她衣服,一边抚弄她的身体,完全不顾她的挣扎。

“啊…夫君…”

封湛动作粗鲁,几乎没有前戏便挤了进去,疼得柳倩儿冷汗直冒。

他快速抽动,不断深入,嘴里叫的却是“夙容”。这个名字如同利剑般插-入柳倩儿的心口,令她痛不欲生。在新婚当晚,封湛连交杯酒也没喝,吹灭蜡烛便将她压倒在床上,极尽缠绵,侵占着她的身子,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这对心高气傲的柳倩儿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侮辱。

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心上人,却只是一个如同玩物般的替代品。

她好恨,对戚夙容恨之入骨。

次日,封湛邀请了几名友人,去酒楼庆祝生辰。本来他并没打算过什么生辰,但心念一转,又改变了主意。他邀请了顾锦云,并且特意选择了顾家的酒楼。

他不觉得顾锦云会应邀,若他不来,自己便有理由借题发挥一番,谁知他竟然来了。

胆子不小。封湛暗笑一声,敢来应约,那今晚就别想回去了。

封湛给他倒上酒,笑道:“来,难得顾少爷赏脸,今日不醉不归。”

顾锦云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与他对饮了一杯。

周围几人纷纷起哄,拿起酒杯,做出准备拼酒的架势。

“在下杂事缠身,恐不便久留,失礼莫怪。”礼已到,顾锦云拱手告辞。

“哎?这就走了?”封湛拉住他,凑近道,“莫非是胆怯?”

顾锦云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封大人,这个酒楼乃顾家所开。”

“那又如何?”封湛挑眉。

“刚才的酒,味道如何?天下可不止莰貅一种奇物,有些东西融入酒中之后,能令酒变得更加美味。”顾锦云退开一步,拿起酒壶,给他续了一杯,“顾家的美酒享誉京城,希望封大人和诸位能喝个尽兴。”将酒杯端到封湛面前,“好酒亦须懂酒之人才能品出其中真味,不知封大人是否能从中品出与众不同的味道?”

封湛脸色微变,并未接杯。

顾锦云也不在意,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说道:“且容在下告辞,诸位自便。”

语毕,他转身而去。

“封兄,莰貅是何物?”身边一人问道。

“莫非是酿酒之物?”

“听那位顾少爷所言,酒中似乎另有玄机。”

“哈哈,顾家美酒素来紧俏,今日托封兄的福,可以好好畅饮一番了。”

“正是,正是。”

封湛心不在焉地应对,望着酒杯中的酒,脸色阴晴不定。刚才顾锦云在他酒中下了毒?

“小姐,王小姐邀请你去府上做客。”平儿拿着一张请帖走进房间。

“所有邀请一律回绝。”戚夙容如今哪敢孤身出门?虽然拒绝邀请难免得罪于人,但也好过被人趁虚而入。她现在唯一关注的是锦云的安危,每天都在计算着时日,一天没有好消息传来,一天不得安心。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月,锦云的状态越来越差,形容消瘦,食欲不振,晚上发狂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无法成眠,连向来粗心的顾常都已察觉异常,此事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江尧突然造访,送来了一瓶药:“这是我花了一个多月研制的新药,大概能延缓毒性的发作。”

戚夙容欣喜若狂,问道:“可延缓多久?”

“三个月左右。”

才三个月?戚夙容一脸失望。

江尧又道:“这三个月期间,不会再发狂,但三个月后,将会暴毙而亡。”

江尧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接。

戚夙容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