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看敏弘伸头请了安,又不由自主地缩回了脖子,一副受不了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看她清亮的眼睛仿佛受不了冻似的眯成了一条缝,长长的眼睫毛毛茸茸的搭在眼缝上,仿佛给眼睛披了一条毛围脖。心里大为怜惜。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手炉,递给敏弘:“看你冷的,成天这么缩头缩脑的,没点规矩。十八弟不会怪你,宜娘娘那里可有那么好说话?!到时候少不了一顿板子。”

敏弘本来不想接,听他这么一说,又改变主意了。这个身体忒不耐寒了,估计也跟她这个灵魂外来户有关系。大大方方的收下,谢了。那在手里,略微有些大,需要两只手捧着,可以放在袖笼里。晃晃袖子,“不会溅火星吧?”

“啊?哦,不会!里面是个活盘,悬空挂着,总是朝上的。”

哦,是这个东西啊。以前在博物馆见过,不过长满了绿铜锈,不象这个这么好看。当时就听好奇,怎么能象个不到翁似的?使劲甩甩袖子:“这样呢?”

“啪!”一个没收好,暖炉甩出来了。

“你呀!再结实的玩意儿也经不起你这样甩啊!”十七拾起手炉,递给她。敏弘吹吹,复又收好,“我只是想看看就竟能做多大的动作嘛!”心情好,话也甜,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帅哥面前,声音里带了两分撒娇。敏弘的原则一向是帅哥不分大小,女人无分老幼,该撒娇时就撒娇,带点绿漆有魅力。

十七说:“今天,今天,我,我,……”

还是一尾纯情少男,这种事儿也可以说的磕磕巴巴。

“我,玉儿,我想娶你!”往敏弘面前一横,十七鼓足了劲,一口气说了出来。

这不奇怪,他已经跟他爹说了。算起来,除了不相干的,自己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更何况还有和小十八的约定呢。敏弘低着头站着,心里默默地思量。

看玉儿没动静,十七一把抓住敏弘,干脆全招了,“自从你被十八弟要走,我每天都派人看你什么时候出来,哪怕能说一句话也好。可是,十八弟竟象知道我心思似的,把你看的严严的。有时候,看你陪着十八弟出来,我远远的瞅着竟也觉得开心的很。那天,你出来采梅花,我得了消息就赶了过去。看你笨呼呼的样子,就躲在树后,想吓吓你。没想到竟然被五哥占了先。后来你们去了暖阁,我怕对你不利,也跟了过去。……”

敏弘终于抬眼看十七,眯缝的眼睛忽然变得精光四射,黝黑的瞳仁里竟有着说不出的威慑。十七一下子顿住,愣在那里。

“全听到了?”敏弘的声音冷冷的。

十七深吸一口气,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平静了一下才说:“也没听全,外面风太大。不过五哥说你竟然要他休妻净府是听到的。还知道,你小名叫敏弘。”唉,情到深处难自抑,这个名字被重复的次数不少,声音不小。听不到才奇怪。

十七低头看着敏弘在那里思索,觉得她刚才简直就是一只被挠错地方的猫儿,张牙舞爪的,现在大概有没事儿了。不由得一笑,自己怎么就害怕了呢?于是接着说:“玉儿,我不知道你和五哥之间是什么渊源。你如果不喜欢,我就不问,也不听别人说。那天,我对你说的话我今天再说一遍,我,爱新觉罗?胤礼,对列祖列宗发誓,今生只娶敏弘一人为妻,永不再纳妻妾,若违此誓,就叫我,叫我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都出来了,玩儿真的!敏弘吃惊的抬起头,莫非自己撞上这个二楞子的“初恋”?看他满眼认真的模样,心里踌躇。初恋呵,最容易出悲剧的恋情啊!自己除了怕死,别的不会悲的,但是如果他落个悲剧的结局,不知道他老爹会不会让自己陪葬。真不好表态啊!

当下,嘿嘿一笑,说:“这种事情拿列祖列宗发誓,不怕他们跳出来揍你!别胡说了,这是我只当没听见,天冷,赶紧回去吧!”闪人吧,闪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傻小子愣在一边,敏弘恨不得肋生双翅,飞离这里。身后脚步声响起,敏弘大叫苦也!人已经历到了眼前。

“敏弘!”胤礼焦急的看着她,手上一带,抓住敏弘的手腕,拦住了,“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考虑很久了。什么子孙帝祚,我统统不在乎。生在这里不是什么福气!我宁愿没有后代,也不愿意让他们受我的苦!”看着这小子很痛苦的样子,敏弘还是很小心的想,这家伙是不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了?!这种小孩子不能惹啊。想着,手轻轻的搭上胤礼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手上的疼痛果然减轻了些。这家伙是练过武的,手劲真大!

胤礼前后的兄弟都是密嫔所出,他的母亲陈氏并不得宠,地位也不高。母家也没什么势力。所以兄弟中被忽视很久,连康熙也不太注意他。敏弘觉得他长得可能更像他的母亲,而不是父亲。

胤礼恍然不觉敏弘心思,只觉得敏弘的手落在自己手上,软软的柔柔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放轻松了。嘴角微微一勾,牵了敏弘的手说:“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天天梦见你。心里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这一生但得有你相伴,我就无憾了。”

敏弘咧咧嘴,类似的话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人也说过,却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碎了个稀里哗啦!以她的婚姻经验来看,对一见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相望江湖,让他永永远远都得不到你,这样你就可以永久的华丽丽地活在他心里,即使七老八十也宛若新生。如果一不小心被感动了——就像她的婚姻,弃如敝履,相见两相厌,临走还得给一句“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郁闷!

可是谁能告诉她如何一个青春期的少年,让他盲目的一见钟情可以安全的“软着陆”?这个经验米有呀!

无可奈何,先让他认识一下现实的残酷吧:“十七爷——”

“叫我胤礼!”小爷皱皱眉,很有脾气的。

好吧,改口:“胤礼,我,我也不是什么清白的人了。和五爷的事情,连太和殿前的狮子都知道了。十八爷恐怕也不会放我。您这又是何必呢?”好像有点自掉身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放以前,早通知他爹娘来管教了。

“你是担心吗?”胤礼一笑,敏弘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你和五哥的事情我最清楚。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他真的把你怎么样了。只要你不嫁给他,就算收了房,我也要把你要过来。至于小十八,他还小,哄哄就没事了。何况将来你是他十七嫂,还是可以讲故事的。”想起小十八搞得乌龙,胤礼抿嘴乐了。

哄哄?十八可能比你老爹都大!不过,事情好像弄拧了。

“十,我是说胤礼,我很感谢您的厚爱。但是,奴婢福薄怕是承受不起!”

胤礼皱起了眉头,比起那些胡混的叛逆少年,这个算人精了。终于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你不愿意嫁给我?”说到最后,声音微微的扬高了。腮边一抹可疑的微红。恼羞成怒?

他是皇子,我是宫女,拍死我还是很容易的,是不是有点给脸不要脸了?其实,小十八的话也不能完全信的。这里有太多无法预计的事情发生,自保尚且无暇,何况他人?而这个胤礼的话,至少可以保三五年平安无事,到时候是走是散,还可另说。更何况,还有一个老八做榜样,他又发了誓,应该不像老五那么花花。好像是个不错的归宿。嫁吧?心里开始小小的动摇。

下巴好像被勾了起来,迎上胤礼专注的眸子。随着她的动摇,胤礼好像也有感觉,脸色微微柔和起来。

“呜——”,这次是真的没有防备,温柔的男孩儿要骗人真的是太容易了。敏弘沉浸在十七温柔的缠绵里,心里泛起千年老妖精的得意:真是个如花的少年!

“嗯哼,十七哥,你们在做什么?”胤衸!

敏弘突然很心虚的推开胤礼,蹬蹬蹬,退开三大步,旋转下蹲行礼,一气呵成,“十八爷吉祥!”抬眼偷偷一看,胤衸的目光有点凶,低头,低头。

胤礼只是被打断了好事,有点恼。不过,更大的好事在前,心里也就不计较了。抬手免了小十八请的安,看了一眼敏弘,说:“又来找敏,玉儿讲故事啊!不过,宜娘娘还等着呢,早点回去吧!”说完,向胤衸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步履轻松,敏弘汗湿重衣。这哪里是胤衸,根本就是得了势的十三阿伯伯。看着他天真无邪的送老十七远去,敏弘觉得这家伙根本就是一只“笑面虎”!

“哼!”顿了顿,才说:“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老十四往这边来,你没瞅见么?”

“啊?没有啊!”

“就你那样儿,能知道什么?!” 胤衸顿了顿,牵起敏弘的手往咸福宫方向走,“我听说今儿早晨,皇阿玛找你阿玛,就是玉儿的阿玛进宫了。可能,你已经被怀疑了。往后小心一些!”看敏弘一副受教的模样,心情好点,接着说:“像刚才那种情形注意些,这不是在你们那里,动不动就,就,……不成体统。你不在乎,老十七,老五,老十四在乎!”

越说火越大,皱着眉头看着敏弘的嘴唇,红艳艳的,那么刺眼,站住脚,说到:“过来点儿。”

?????

“唉呦!”敏弘疼的叫了一声。捂着嘴,退后两步。老大,拜托你轻点行不行!又不是擦桌子。

胤衸看看手里的手绢,再看看敏弘,满意地笑了笑。舒服多了。还是当人好,不用干看着生气。想起以前被这个女人气得跳脚的样子,胤衸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哼,以后看你还敢不敢这么随便!抬眼又瞪了一眼敏弘。咦?是不是手重了,怎么都哭了?

敏弘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野蛮,拿着了手绢就往自己嘴上招呼。疼死了!这个身子怕疼,怕冷,估计还怕热。借别人的就是不方便。不晓得能用多久。敏弘只觉得钻心的痛,会不会肿成猪嘴啊!

回到宜妃那里,简单的回了一下经过,竟然没细问下去!也不知道是真的把她当傻子了,还是不肯在外人面前流露心思!不管怎样,古人的城府——深,就是深!可惜的是,碰上她这个只顾自己开心,不通人情的准二百五,也体味不出什么来!

从十二月份开始,宫里就在准备过年。

敏弘看出来点眉目,宜妃,惠妃,德妃,三个人是互别苗头,彼此不服气,又必须做的不动声色;其他的妃子或者没势力,或者没宠爱,或者缺儿子,无法自立山头。这三位是处处相争。气派要比,太监宫女要比,连儿子也拿出来比。敏弘觉得,所谓的九子相争,是不是也有他们各自的娘在里面推波助澜?听说良妃超级美,很多人都拿她们两个比划过,可惜一直没有见过,不好说是什么样的人。谁知道八阿哥那里没有娘的因素呢?!

过年就要有过年的节气,但是刚入了十二月,没几天,咸福宫里一片愁云惨雾。敏弘小心的不去打听,仅从只言片语间猜测,是因为保举八阿哥为太子的事情。犯了康熙的忌讳,骂了老八之后,十四求情,激怒老康,老康要砍,老五抱住了老康。宜妃发愁的是,撺掇老十四去求情的是老九,拦住老康的是老五,全是自己的儿子!出事以后,康熙翻了密嫔和德妃的牌子,自己的却没动过。转眼这事儿出了都七八天了,还是没动静。心里不住地发愁。

敏弘心说,儿子好不好都是她们自己的事情,操那没用的闲心呢!再说了,你的儿子们一个赛一个的精明,谁不是算计好了才出手,用得着你在这里着急?!老五再温吞那也是有心思的。根据敏弘的感觉,胤祺是个性情中人,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可能会放弃一些事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看不清事实,更不意味着他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事不干己,高高挂起。谨遵领导教诲,双目紧闭,两耳塞听,将装傻事业进行到底!自打变成了人,这家伙就越来越厉害了,前一阵子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想想都觉得疼。真是往死里擦,至于那么厌恶吗!敏弘心里撇嘴,有点难受。

不过听说,这两天,康熙罚老五,老九,闭门思过。老十四被敲了一顿板子,在家养病。太医说,外伤还可,只是内伤严重,忧思郁结,云云。宫里的八卦赶上小报了,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全都用的那么巧妙。

敏弘抱着雪儿,安静的立在宜妃的身后,屋内的繁华看多了就和自己的笔记本似的没什么新鲜劲儿了。看在眼里想着别的。比如说,昨天吃的掐丝糕可真香啊!

门帘一挑,明烟领着一个太监进来,说了一通,敏弘听不懂满语,漫不经心的往外面看。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

“玉儿,接旨吧。收拾一下,就去十四阿哥那里!”

虾米?有换地儿了。路上听着明烟的解释,才知道,老康是让自己去给“忧思郁结”的儿子讲故事的。这个十四还真是不一般的受宠。被打了还有这样的待遇。

摇头晃脑的感慨完,还没有到目的地。车里晃来晃去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你怎么又睡着了,就不能勤快点儿吗!”怎么是那个恶霸的声音,恶梦呀!

不对!一激灵,睁开眼,真的是胤衸站在自己面前。啊?

十四福晋特意为小十八准备了接风酒宴。十四身上带伤,福晋主持,倒也热闹。敏弘站在院里望着前院暖阁里灯火辉煌,想想真是同人不同命,如果当时灵魂寻体的时候,自己附到小十八身上就好了。

十四的随身太监秦六儿出来招呼她进去,敏弘拍拍脸,恢复了一下表情,跟着进去了。

十四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样子。这小子十一岁就跟着康熙东跑西颠,颇有狐假虎威的嫌疑,时间长了,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又是少数让亲娘养的,就连十三都不放在眼里。这一次甘当出头的椽子,除了各种算计,对自己在老爹面前的分量估计是潜意识中的决定因素。可惜,他老爹更喜欢老二,一见十四站错了队,立刻就是狂风暴雨。大家都知道老康舍不得杀他,可是对这个骄纵的小子来说,就是摆出这样的架势怕也是受不了的。敏弘暗暗猜测:以前和老十三别苗头,无非是在老康面前争宠。现在发现自己不是老康最疼的儿子,老康最疼的是那个变态老二,不仅伤了自尊,还有打击错误目标的郁闷吧!

“十四爷吉祥!”

“嗯!起吧!”

眼风扫了一下,中间用笼架了,上面铺着被子,防止压到伤口。好久没欣赏美男的PP了,都没什么想象力了。了然无趣的站在一边,就听老十四说:“你一来,小十八就要跟过来,好大的面子啊!”

这家伙果然伤自尊了。张口就是面子问题。敏弘说:“奴婢不明白。”装傻吧!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肯定是怕你给我找麻烦,牵扯到他呗!敏弘清楚地感觉的到胤衸在阻止她和那些大阿哥接触,甚至包括他的本尊——胤祥。

曾经有一段时间,敏弘以为这家伙可能喜欢上了自己,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好几次看他的反应也象。不过每次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有一次,胤衸嘀咕了一句什么会不会敏弘死了,他的灵魂也跟着跑了之类的。后来才明白,这家伙现在重生了,有了新的条件,新的环境,基于旧有条件的绝望就不具备生存环境了。现在有了新的希望,渴望在这个新的身分下做些事情,对生命也有了渴望。但是,他们诡异的来历成了胤衸最大的心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变没了。只能两个人一起拴着。最后敏弘的结论是,这家伙最喜欢也最关心他自己,自己是捎带的。至于那天的誓言,敏弘一晒,自己只活了不到三十年的人都知道骗人,他活了四十多年的人精说话还能信。不过是做戏,且信且看吧。

“哼,不知道。爷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十四摆摆手,“到前面来,爷不习惯侧着头。”

敏弘移动了两步,站到了十四的头前,低着头看到一颗大黑脑壳镶着一道肉色的亮边儿。洗的还挺干净。按着他的手势,坐到了秀墩上。立刻有人抱来些软枕,垫在十四身下,让他可以半趴着。看来打得不重。

“说吧,你有什么故事可以解我忧思的。”有气无力地扫了一眼敏弘,十四也很无聊。

“没有。不觉得主子有什么忧思,也就不知从何说起了。”

嗯?十四抬起头仔细的看了一眼,这话说得直,也说得傻,可是有很巧妙,符合一个丫头的身分。十四一乐:“你也不傻啊!你的意思——太医都是欺君了。”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太医。他们那么说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奴婢只是说奴婢的。奴婢粗陋愚傻,见识也浅薄,不能和太医们相比的。但是十四爷既然问起来了,也只好照实说了。”

“啊,那你看我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找茬儿!

“嗯,不好说!”大概十四刚刚收了重创,没什么威胁。敏弘也不怕,不由自主地,摆出酒吧里聊天的架势,右胳膊肘架在旁边的桌子上,撑了腮帮子,微微斜着身子,左手搭在右大臂上,两眼看天,眼珠子叽哩咕噜的乱转,慢慢的说。真的不好讲啊!

十四看她态度随便,略微有些恼火,不过听她的口气似乎还有下文,好奇之下,也懒得计较她举止的失仪。反正落到手里的猎物,怎么整还不得听他的!耐着性子等下去。

“怎么不好说?”

敏弘道:“就是不好地——说。”

十四一皱眉,什么意思?没听懂!

敏弘赶紧解释,“就是说你现在不好。我们那里说话总是用在后面加个说字,表示强调这是自己的一家之言。意思就是‘这是我说的啊!’不好——说。您现在不好,这是我说的啊!”网络上乱七八糟的语法,那里有什么意思,瞎说吧!“

十四狐疑的看了一眼,点点头,没在问。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家还有什么奇怪的说法?”

敏弘一愣,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玉儿,心里暗暗叫苦。老老实实的讲:“忘了!”

“忘了?”老十四冷笑了一下,“那刚才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我也不知道啊。说得时候自然就跑到嘴巴上了。”撒谎阿,撒谎!饶恕我吧。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扑通,敏弘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可能以前的印象太深了,有些失态。赶紧跪下领罪。

老十四一直怀疑她的来历,见她封嘴,忖道,这也不像个嘴严的人,以后有的是机会套她。现在先吓她一下算了。挥了一下手:“起来吧!”

敏弘刚站起来,门帘一挑,进来一个半大的孩子,胤衸边走边说:“不成不成,我也要听玉儿讲故事。十四哥,你不能独占。”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敏弘一直提着的心才呼塌一下落了地,有他在就好多了。嘴角也多了丝微笑。

十四抬眼,正好从下向上看到敏弘的脸。烛光摇映下,仿佛看到迦叶拈花时的微笑,平静而安详。不由得愣住了。

20、牌戏

敏弘无奈的看看躺在身边的胤衸,考虑了良久,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

胤衸被敏弘看的心里发毛,好像被看穿了,不会吧?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敏弘张张嘴,胤衸也张嘴,同时闭上。

沉默……

“你要说什么?” 胤衸端出主子的架势。

敏弘决定豁出去了,说!

“那个,那个你确定今天晚上睡在这里?”

“啊!对啊!皇阿玛准了的。”很辛苦的说!一听说皇阿玛让敏弘去伺侯老十四,胤衸立刻想起在二十一世纪时,老十四的疯狂。麻溜儿的跑到老爹跟前,很狗腿的拍起了马屁。被康熙看穿之后,老老实实地说,宜娘娘既然不用玉儿帮忙了,就应该还给他。因为没人讲故事,他很久没睡好了,想了想,加了一句“忧思郁结”!逗得康熙仰天大笑,挥挥手,准了他,去老十四那里玩儿两天。

敏弘古怪的看看胤衸说:“那个,那个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

“我从小一个人睡!”

“??”

“我睡相不太好。”

“???”

“我晚上踢人!”呼——,终于说出来了。

胤衸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大惊小怪的模样。翻个身睡了。根据他看电视的经验,在敏弘的观念里,真正的男人应该睡在床的外侧,保护着女人。胤衸坚持要像一个真正的男人。

敏弘耸耸肩,随便吧!反正该说得都说了。

晚上——

“咕咚”,一次。有个人哼哼着摸索着上了床。

“咕咚”又一次。有个人摸摸脑壳,找到了枕头,蹭了上去。

“咕咚”第三次。

“玉、敏、弘!!!!!!”怒吼震天,守夜的丫头和小太监赶紧进来,咦,没动静啊?互相看看,各自出去了。

帐子里,敏弘睡眼惺忪,委屈的向外蹭了蹭,双臂一展,把小十八抱在怀里。胤衸的脸腾的红了,N多刺激场景闯进脑海,咕噔,一个翻身,自己已经被敏弘移到了里侧。敏弘拍拍小家伙,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乖啊,睡觉!”自己睡着了。

胤衸看了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一开始,只是想保她平安,后来,只想她在身边就好了,现在,他不喜欢她和别的兄弟们在一起。从来没有位个女人费这么多心。也许是因为自己和她曾经共用一个灵魂吧?有机会去看看兆佳氏吧。

第二天早上,伺候的丫头一开门,吓了一跳。

十八阿哥吊在床边,半个身子躺在脚踏上睡的正香。玉儿一个人睡在床的正中间,舒舒服服的酣眠着。

“这里,这里!” 胤衸指指肩膀,敏弘一脸内疚的努力给他按摩——后半夜又把他踹下床了,害得他小小年纪落了枕。心里感叹,好色遭报应啊!的

十八和十四两个人正在下象棋。除了楚河汉界,和棋子上面的汉字,敏弘什么都看不懂,只能卖力的挽救昨天晚上的过错。十四本来嘴巴就不饶人,虽然自己已经二十多岁了,可是看见比自己小的弟弟占用了本来属于自己的父爱,心里不爽至极。借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对十八冷嘲热讽。小十八本来就是十三爷胤祥的心思,虽然经历多些,很多事情看开不少。但是骨子里的小心眼儿改不了,更何况面对的是从小的冤家十四,昨天晚上又的确没睡好,没什么好脾气,一点就着火,撸胳膊就上,一点也不肯让!两个人你来我往,一边下棋,一边斗嘴,让敏弘大开眼界,阿哥们也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吵架!虽然之乎者也的斯文了点,内容却接近白热化。问题是,一旦有一方一时失利,必然会把怒火转移的敏弘身上。敏弘也不是个吃亏的人,尤其是面对十八的时候。但是昨天晚上她理亏在先,今天无端矮了半截。只好闭了嘴,甘当替罪羊。过了一会儿,大概战局颇紧,两个人停止斗嘴,专心致志的对弈。 !!!@ @

连下了两局,已经接近午饭时间,敏弘已经放弃了按摩,瘫在一边,饿得就等着吃饭了。

十四终于投子认输,不过一句话,把十八的兴奋劲儿打得一点不剩:你这棋路怎么瞅着和老十三那么象!

当年,十三是皇子里面出了名儿的“棋王”,和现在的胤衸根本就是一个人,能不象吗!敏弘瞥了一眼愣住的胤衸,心说,得意忘形了吧!被人怀疑了吧!活该!快点吃饭吧!看看门口,摸摸肚子,怎么还没有人来叫啊!

胤衸到底是人精,很快恢复了常态,哼了一声说:“我能和十三哥比?差了好多呢!”抬高自己,打击敌人。老十四立刻红了脸。

眼看着两人又要斗嘴,敏弘站起身来,走到胤衸身边,扯扯他的袖子,说:“爷,中午了。”因为斗嘴,早饭都没吃。

胤衸抬头看看敏弘,眼光落在她捂肚子的手上,不耐烦地说:“就知道吃!”回过头来对十四说:“老,十四哥,你这府上连点吃的都没有吗!帮我喂喂这头猪!”掉过头去,继续研究残局,老十四的棋力也不弱,是个好对手。

十四惊讶得看看胤衸,又看看敏弘。敏弘冲他抿嘴一乐,转过头来,无所谓的说:“那你不饿啊!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没看——” 胤衸突然顿住,抬头看敏弘,丫头已经一蹦老远,窜到了门口,口里说着:“我吃饭去了!”话音已经飘到了门外,老十四突然觉得很畅快,忍不住拍床大笑,输棋的郁闷全部消失。

当着老十四的面儿,被敏弘沾了口头便宜,自己说自己是猪,胤衸心里只能用恼羞成怒来形容。死丫头片子!开玩笑也不分场合,平日私下里怎么闹都随你了,当着老十四的面拆我的台,胆肥了你!

心里记着先前老十四为了敏弘不管不顾的样子,莫非敏弘对十四有意?胤衸心里不停的猜测,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沉着个脸,瞪着哈哈大笑的老十四,冷哼一声,站起来就要走。这时候十四福晋走了进来,轻声细语的说:“两位爷,到午饭的时候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一提吃东西,本来已经收敛的十四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迭声的说:“问他,问他,看他吃什么!”

哼,胤衸怒不可遏,不吃了!起身拂袖而去。

“咣当”,一旁的绣墩被带倒,砸在了地上。胤衸霍然停住脚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迅即眯了一下,仿佛演了吐沫似的,扫了一眼立在旁边的丫头,吓得丫头一哆嗦。胤衸什么话也没说,掀帘子出去了。

十四若有所思得看着胤衸出门的背影,突然不笑了。嘴里喃喃地说:“怎么可能?!太象了!”

“爷,象什么?”看老十四心情不错,福晋小心翼翼的问。

“嗯?没什么,没什么……”十四恍然清醒似的,连声否定。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若是他的脾气,这会子定然是真的恼了。一定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过了一会儿,说:“等玉儿吃完饭就让她过来吧。”

福晋吃了一惊,抿抿嘴儿,看了一眼十四,轻声答应了,转身出去吩咐。

吃完饭,敏弘过来的时候,十四正在趴着写字儿。心里突然想起,以前十四给过她一些字,不知道被自己人哪里去了。如果要是问起来可怎么办啊?

十四抬起头看是她,漫不经心的问:“十八阿哥呢?”

敏弘愣了一下,心说不是你们俩兄弟一起吃的吗?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本能的说:“没看见啊!”

十四抬起头,瞅了她一眼,说:“小十八脾气不错啊,你让他那么难看,他都没找你算账?!传说,十八阿哥迷上了你,不假啊!”手中一笔一划的练着。

敏弘越听越不对味儿,总有种被绕圈子的感觉。不知道怎样说才能避免陷阱,眉头一皱,索性直截了当的问:“十四爷有何指教,奴婢洗耳恭听!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十四爷明示。”心里已经是一百个不耐烦,对十四的印象差了一大截。觉得他有点像所里面那些背地里使手腕抢人客户的蛀虫,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十四爷也是一愣,从没有听过这么直接的话,无理至极!怒火闪过之后,心中却是一松,不过是个被主子惯坏的小丫头。这样也好,又笨又不长眼,把她留在小十八那里,也不是什么坏事。真要让十八警觉了,弄得跟四哥那里似的,到麻烦了。心中拿定主意,也没那么生气了。“小十八没教给你,爷写字的时候要伺候着吗?”

敏弘知道这次谈话已经结束了,虽然不知道要谈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结束,更不清楚十四是否已经得到他所要的,但是,他们要结束一个话题,自己最好不要纠缠下去。乖乖地走上前去,半蹲着,捧了砚台,伺候着。

长长的大个哈欠,张开眼,才发现十四正好笑得看着自己,“无聊了?”

敏弘的脸“腾”的就红了,不晓得嘴巴长得够不够大,里面的小舌头有没有被人看见。

“那你拿过棋盘来,我们下盘棋吧!”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那种古董。可是看来十四爷是一副无聊的要发火的样子,心中一动:“奴婢不太会下。不过有一种游戏也很有意思。”

“哦?”

敏弘用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裁成了一副扑克的样子。只不过JQK换成了繁体的一,十一,十二,十三;大小猫最难办,干脆让十四写个大,小,也就糊弄过去了。

刚弄完,胤衸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的,一闻就知道擦洗过了。十四皱皱眉,但是没有说话。

敏弘见是他,立刻谄媚的笑了,又是让座又是奉茶的。老十四你爱咋想咋想,姑奶奶现在要安抚这个小爷,别的已经顾不上了。胤衸对她狗腿的样子已经习以为常,冷冷得哼了一声,说:“你这是做什么?让别人又说我欺负你了!”

“没有啊!您是主子,这些原本就是我该做的。”敏弘就差没有表忠心了。如果这家伙继续问下去,敏弘考虑要不要抱着他的大腿申明立场。

胤衸一摆手:“难得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主子。十四哥这里比不得我那惠安斋,哪里容得你放肆!”

天杀你的阿伯祥!下次你别犯老娘手里,姑奶奶要你连本带利都还回来!嘴里还陪着笑:“十八阿哥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不过我脑子笨,只好麻烦小爷多提点。”终究不是吃亏的主,敏弘还是不习惯给人家陪笑脸,最后又不冷不热的呛了一句。反正,阿伯向您老人家不也逢人就讲我病的和傻姑差不多了嘛!

胤衸心说你还厉害上了!一抬头,见敏弘眼睛也眯上了,嘴唇也绷紧了,晓得这只猫要恼了。反正也挣够面子了。算了吧,省得她猫性子上来了,不管不顾的更失了体面。胤衸最清楚敏弘不管不顾的性子,说她目空一切都可以,没什么能放在她的眼里。自然也不会让自己找着个没趣。

两个人的互动,十四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暗暗称奇。若说象老十三,那股子容不得别人在他身上找便宜的架势倒是很像。老十三一向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护犊子的很。看十八对玉儿的态度,显见是里外里的两张皮,跟对别人不一样。不过,两个人之间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十三和他最宠爱的福晋之间也没见过啊!老十三可不是一个可以这样由着女人,尤其是下人,在他面前撒野的人。若说不象老十三,这棋风,这脾气,还有骑完马一定要擦洗的习惯又巧合的令人吃惊。小十八什么时候那么喜欢老十三,以至于处处要模仿他呢?

他那里知道,十三当初也是颇不待见敏弘的,只不过被束缚住了手脚,发不了脾气。中间又经历的那么多事情,两个人也可以说是历经几番生死,彼此之间的珍惜和爱护是一般的生活环境下不可能有的。敏弘要说讨便宜也就是这一点。其实,自从托生为胤衸之后,他没少冲敏弘耍脸子,发脾气。多少也有报老鼠冤的意思。但是,胤衸发现敏弘和他知道的女人,甚至男人或者不难不女的人都不太一样。除了和五哥那一次,见了她较真儿,其余的事情是真的不往心里去。有时候,胤衸自己已经指桑骂槐好半天了,敏弘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好心眼儿的劝他。让胤衸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哭笑不得。今天这事儿,看到敏弘难得的竟然认错了,胤衸心里已经是很满足了,自然气性也没那么大。十四不知道这些缘由,只觉得蹊跷,可有找不出解释,心中一片迷惑。

十四心中细思量的功夫,敏弘已经把升级的规矩又说了一遍。

十四叫来一个秦六儿,凑了个人数,几个人从头至尾试着练了一把。看来秦六儿也是个玩儿家,一学就会。十三在现代的时候本来就认得扑克,接受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十四是个聪明人,脑袋转得快,很快也掌握的了诀窍。

根据敏弘的经验,越是兄弟,夫妻,越不能打对家,不然一局没打完,架先掐上了。拆开这两个冤家兄弟,还不能明说。刚玩了一圈,胤衸就吵吵着再加一副。加副牌,继续打,好歹可以玩儿下去了。

基本上,敏弘和秦六儿就是给这两位爷铺垫的,打牌的时候。眼风那么一扫,敏弘手里的牌就是一哆嗦;刚想换牌,那边又开口了:“打啊!磨叽什么呢!想出什么出什么,眼珠子乱瞅什么!”得,再换一张。闭上眼,不理会旁边的嗖嗖冷刀,梅花二,毕了。对家被调出来了小王,下家得意洋洋的给了张三。敏弘心里暗暗叫苦,娘啊!我怎么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一圈下来,十四铁青着脸,不说话。胤衸得意洋洋的看着秦六儿洗牌,说:“六儿,学得挺快,打得不错。好好做,回头爷有赏。”回过头来,又对敏弘说:“啊,敏,嗯,玉儿,瞧你笨的,都拖累十四哥了不是!赶紧给十四哥赔不是!”

小人得志!老猫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老虎了。当年哥们儿在网上也是坦克级别的。

十四心里火大,自己的士兵不能骂。刚想说的什么,就听敏弘说:“阿伯,嗯,小爷说的是。不过才打二而已,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是人都能听出话里磨后槽牙的声音和挑衅的意味。十四也觉得解气,狠狠的挖了一眼秦六儿。收回眼风,正好和敏弘对上,两个人油然而生同仇敌忾的感觉,打掉小十八,收复旧山河!

作为一个坦克级别的网友,敏弘的水平应该是不错的。但是和这些人精相比,也不过占了一咪咪的光,打到五的时候,大家已经是旗鼓相当了,彼此都进入到状态中。趁着秦六儿洗牌,敏弘一伸手,唰唰唰几下,把啰嗦的袖子挽上,两只手互相搓了几下,啪啪一拍,一点头,“这局一定要打到七!”说完,抬头兴奋得看着十四。十四稍微有点闪神,随即扯出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的一点头!

胤衸看他们眉来眼去,分明没有把自己当回事,一扯脖领子的扣子,脱掉外袍,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对秦六儿说:“六儿,留神着点儿,这局扳回来,爷我赏你双倍的红包。”秦六儿见钱眼开,何况心里也打急了,大声的应承着。十四早已经推开上身的被子,恨不得坐起来打了。牌桌上的气氛骤然紧张。

“呦,这是唱的那出戏啊!这都什么时辰了!”福晋进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白热化了。如果不是十四站不起来,为了防止大家偷看他的牌,禁止站立,胤衸恨不得站到桌子上去。敏弘一心堤防着秦六儿和胤衸互相换牌,老没事儿往下边看;十四总想换着法儿和敏弘通通消息,无奈敏弘刚正不阿,不仅防着秦六儿和胤衸,还时不时的瞪他。这样一来大家都省心,基本上杜绝了作弊现象。

福晋进来的时候,敏弘正好回头看,一扭身的功夫,胤衸一踢秦六儿,秦六儿迅速冲胤衸比划了七的手势。十四也被福晋吸引了过去,没注意。就在这时,十四眼前突然横过一只手,抓住了秦六儿的细胳膊,就看敏弘怒目圆睁,仿佛托塔的天王,下凡的金刚,大吼一声:“作弊!现行!罚!”

众人皆有世界末日的感觉。胤衸只觉得完拉完啦全完啦,好好的一手牌,就毁在这个丫头手里了。认命的扔下手里的牌,从荷包里掏出银子,往桌上一扔,颓废的爬到榻上,有气无力的伸展了四肢,大声的叹气。秦六儿的手还抓在敏弘的手里,可怜兮兮的看着敏弘。这丫头太有威势,正义的不行,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了。另一只手扔下牌,摸摸荷包,说:“玉儿姐姐,我今儿钱不够了,改明儿还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