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之后,看到端上来的碗,胤衸忍不住皱眉,“店家,你这个碗都破了。有没有好点的?”

小儿哥非常热情,“客官,对不起,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的。您看,这也没漏,也不少盛东西。还是挺好使的。”

胤衸四处一看,果然,大家用的都差不多。点点头,让小二哥退下。端起碗来就要喝,刺溜,手一滑,捻捻指头,闻闻,也不知那辈子的油腥,糊了一层!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折腾,再也没了胃口。正要走开。忽听隔壁说话的声音,顿住了脚步。“旅游”?

旁边桌是两个闲汉,三四十的年纪,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他大哥,你说,牛子家的那个娘们儿哪儿来得那些个怪招。大把的银子拿到手不说好好的过日子,全拿到别人的口袋里,说什么‘旅游’?您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呸,什么旅游,根本就是个败家娘们!牛子也真给咱们大老爷们儿丢脸。成天让媳妇管的死死的。上个月,隔壁的月娘就冲牛子笑了一下,你看牛家的那个泼劲儿,整追了几条街!……”

“两位,”胤衸上前施礼,道:“打扰一下,这位牛子老兄是哪里人?”

见有人感兴趣,两个闲汉来了兴致。啰里吧嗦的,前后五十年的倒腾一遍。胤衸嘴角挂着微笑,耐心的听完,又帮他们结了帐,这才起身离开。他前脚走,后脚这两个人就议论上了:“你说,这个人是什么来路?怎么打听牛子家的事情。”

“贵人呗!一看就是有钱的。京城这地界儿,少不了的就是贵人。不过,你别说,牛子他们家是外边来得。也没人知道底细,说不准是什么亲戚!”

“呸。就他那操行,也配!要我说,八成是看上牛子家那个婆娘了。别看那个婆娘疯疯癫癫的,可你瞅那脸蛋儿,那身段,那声音,麻死你!”两个人嘿嘿的坏笑起来。

“我听说,隔街的罗大老爷曾看上那娘们儿了,被骂了回去?还被浇了一身的狗血?”

“可不是!那娘们儿贼的很。刚来那会儿,拽着牛子上街骗钱。有一回还差点被官府抓了!你知道她那银子是怎么来得吗?给洋鬼子坐通译,一天的功夫,哗啦啦的挣了来。我可是眼瞅着,就在酒楼里,帮洋鬼子跟古董街的蔡大掌柜谈生意,那小嘴儿溜的,巴巴儿的。连蔡大掌柜都服气。就老罗那副崧样,想都别想!”

胤衸转了几个弯儿。巷子曲曲折折,象迷宫似的。终于不得不放弃的叹了口气,抓住身边的一个小孩子,说道:“小哥,请问,牛子家怎么走?”

“正在生气,你还是不要去了。”小孩用手背一抹鼻涕,往身上擦了擦,一双灵活的眼睛骨碌碌的打量着胤衸。

胤衸拿出三个铜子,看了看不远处卖冰的,说道:“为什么生气?”

小孩子看了看卖冰的,咽了吐沫,说道:“月娘说是怕下雨了漏水,叫牛叔去修屋顶,牛婶不高兴了。他们家就在那儿。”小孩儿乖觉的一指前面的一个大杂院。

胤衸笑了笑,把钱递给他。小孩儿接了就跑。边跑还边回头说:“俏牛婶,悍婆娘;打的老牛满街藏;登徒子,排队忙,巷子娃娃收钱忙;回家点钱细细分,牛婶要得三成三;三成三呀三成三!”拍着巴掌跑远了。

胤衸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心中的期盼更加的强烈。

因为是白天,大杂院里的人都出去干活挣钱了。胤衸轻叩门环,笃笃笃,没有人应声。再要扣,“谁呀?”一个大婶模样的人不耐烦的打开门,一看胤衸,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说道:“见牛婶是吧?”一伸手,脸扭到了一边。

胤衸赶紧拿钱,一两就一两吧。放了上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怎么搞的有点象……

“不在!”咣当,门就关上了。

诶!胤衸从来没吃过这种亏。心头火起,就要砸门。

“不啦,不啦,再也不敢了!”一阵汉子的嗥叫声传过来。胤衸退后一步,刚扭过头,眼前人影一闪,袖子就被人拽住了。滴溜溜原地转了个圈,晕头转向的刚刚站好,眼睛蒙蒙的,就见一个黑乎乎,好多叉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就砸到了自己的头上。“哎呀!”也顾不得体面了,往后一撤,刚刚踩到后面那个笨蛋的脚,两个人互相一绊,叽里咕噜,俩大老爷们,就摔在土堆儿里。

胤衸心里那叫一个气,看那个怪物扬起来又要落下,一手撑地往上站,一手抓了东西往旁边一甩,始作俑者就被甩了开去。同时,错身拧腰,稳稳的站了起来。

打眼一看,天哪――抢步上去,伸手一搂,就要将那个肇事者拦住,免得倒下。那人根本就不在乎,大扫帚一挥,倒着就拍到了胤衸的脸上。胤衸微微一笑,揽住怀里的人往身上一按,侧身垫在那人的身下,栽倒在地!

咚――,后脑一阵疼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牛婶一搓一拧,靠,敢挡老娘的路!教你丫挡,站起来又踹了一脚!

咦?怎么不动?

牛子也过来看看,夫妻二人面面相觑。拨拉拨拉,呀,后脑勺破了。赶紧,拉回家里,包扎一下。看着昏迷不醒的人犯愁。牛婶一拍巴掌:“牛大,我们把他扔了吧!”

“啊?“牛大反应非常慢。

“你看他穿的,非富即贵,肯定有来头。你老婆我就已经够招蜂惹蝶了,要是他借着机会赖上咱们怎么办?不如趁他昏迷,把值钱的东西留一留,你扛到郊外,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我去找陈掌柜把东西当了,我们落点钱得了。”

胤衸刚被折腾醒,就听见魂牵梦绕的声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牛子也真听话,哦了一声,就要抬胤衸。胤衸咬着牙,哎哟了一声,总算拦住这对贼夫妻的“犯罪行为”!

胤衸睁开眼,奇怪怎么只有牛子。张张嘴,不知道问什么!

牛子倒是停憨,摸摸后脑勺,说:“呵呵,你别怪她。她经常这样讲。一般你们就醒了!”胤衸的脸“刷”就红了。

牛子说道:“你的头真的破了,不过已经包好了。我给你倒点水,你等一下啊!”

之后,照顾胤衸的一直是牛子。也不知道传说中的牛婶去了哪里。胤衸对牛子说:“大哥,我是外地来投亲的,眼见天黑了,还没找到客栈。能不能借宿一宿?”

“不能!”门帘子PI的掀开了,牛婶气哼哼的走进来,“瞧你穿的人模狗样的。说起话来这么不着三落四的!你这是撒谎骗小孩子呢?!打从你一进巷子口,我就瞅着你不顺眼。你说,你打听我们家干什么!有什么目的?!告诉你,别在老娘面前装傻充愣。象你们这种花花公子老娘见多了。牛大,给我扔出去。”

“诶,媳妇,他,他受伤了!”

“哟呵!胆肥了你!月娘那个贱人亲了你一下,就给你吃了药了。我告诉你牛大,今天的事儿没完!你先给我把这个混蛋扔出去。回来我再跟你算账!”啪,鸡毛掸子打在桌子上,胤衸和牛大同时吓的一哆嗦。

胤衸只觉的眼前一花,已经被牛大扛到了肩上。等到他想起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落地,站在了院子外面。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看看牛大。牛大正站在门口,拿脚尖划地,磨磨蹭蹭的不想进去。咣当,大门被重重的打开。胤衸抬头一看,牛婶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鸡毛掸子不轻不重的敲在手心,斜睇着牛大。牛大灰溜溜的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女人看都没看一眼胤衸,一脚踹上门,里面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胤衸摸摸头,包的还算细心。摸索着,在额前摸到一个熟悉而又简单的结,淡淡的笑了。如果这样,你可以过得开心。我宁愿什么也不说,远远的守护着你!

“牛婶,牛婶,”二毛跑过来报告,手里捏着三文钱,“三公子又来了。”因为胤衸每次来都会给巷子口碰见的小孩三文钱,打听一下牛家的情况。所以得了个诨名“三公子”。

胤衸不急不慌,安步当车,进了大杂院。牛婶放下手里的衣服,一手支额,叹道:“你还真是打不走的小强啊!第一次,你说来致谢;第二次,你说来找坠子;第三次,你说谢谢我们没扔了你的坠子!第四次你说没找到吃饭的地方;第五次你说我们家饭好吃,这一次你又玩儿什么花样?!”

胤衸看看大盆里的衣服,皱眉说道:“你不是不喜欢洗衣服吗?”

“我不洗,你洗呀!”牛婶瞪了他一眼,坐下来,继续搓衣服,顺口说道。突然抬起头来问:“你怎么知道?”

“我来洗吧!”胤衸也不回答,挽了挽袖子,一撩衣襟儿,半蹲下来,手落到水里,突然不知道下边该怎么办了。扭头看看牛婶,牛婶看看他。眼睛眨巴眨巴,胤衸突然很心虚。牛婶把凳子递给他,说道:“行啊!那,象这样――”拿起一件最小的衣服,意思意思的搓了两下,胤衸硬着头皮跟着搓起来。

“使劲点,不干净的地方多用点力!”牛婶转身进屋,胤衸欲哭无泪。也许敏弘是真的忘记他了,也许是故意整他。但是,无论怎样,此刻只要敏弘一个人看见就好了。

上天真保佑他。就在胤衸累死累活的洗衣服的时候,牛大如同天神一样的出现了。一看,怎么能让客人洗衣服呢!赶紧就要接过来。

“站住!”牛婶就像神奇的捕快,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住作弊的人。胤衸一手的泡沫,僵在空中。牛婶慢慢走过来,说道:“做不了呢,就不要做。也没有人强迫你。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吐沫就是一颗钉。别老玩儿光说不练的花架子。姑奶奶我见多了。大门在那边,哪凉快哪歇着啊,您哪!不送!”

胤衸咽口吐沫,举手擦擦汗,说道,“这天儿,可真热。”脑门上留了一点泡沫,又低头吭哧吭哧的干了起来。牛婶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牛大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东西都卖完了。”

“嗯,蔡大掌柜瞧着喜欢都收了。哦,这是银子。还有订金。蔡大掌柜说,这玩意儿瞧着稀罕,让你再多画几个样子。回头镶金嵌玉,卖给达官贵人,肯定卖的好。”

“哼!我们又不缺钱,惹那些贵人们干什么!甭搭理那个老财迷!”伸手掏出帕子,擦掉牛大头上的汗,说:“这大热天的,进屋休息会儿吧!”说完,转身进屋,牛大一把拉住她说,“三公子人不坏,你就别耍人家了。”

“好坏你知道啊!”牛婶点着牛大的脑门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懂不懂?”牛大想了想,脑袋摇的象拨浪鼓。

牛婶说:“不懂就别瞎掺和。回屋去!”

“诶,不行。刚才进门的时候碰见二毛他爹了,说叫我帮他箍个桶。我答应了。”

“哦,答应了就赶紧去吧!”牛婶想了想,又问:“材料呢?”

“他们准备好了。”

“这里有二十文前,拿去买点鸡蛋什么的。二毛家不容易,他娘去的早。给孩子们补补。记得别先买,让二毛去买,然后在他们家吃。吃完了,放在那里不要带回来了。”

“哦!知道了。”

牛大壮实的身影忽悠悠的走出了门口。胤衸的鼻子忽然酸酸的。低头使劲的搓起衣服。牛婶也没理他,自己进屋去了。

46、牛大

胤衸发现洗衣服比摔跤累多了,天快擦黑了,才洗完。腰酸背疼,站了好半天才堪堪站直。二毛跑进来说,牛叔在他家吃饭,晚上还要再干会儿,让牛婶自己先吃。

牛婶端着做好的饭,应了一声。看看站在院中捶背的胤衸,诡异的一笑。胤衸正好扭头,火烧一般的天空下,佳人的脸庞红彤彤的笼着娇艳,就连脸颊上淡淡的疤痕都艳丽的发着光。不由得呆住了。牛婶走过来,笑嘻嘻的说:“三公子,饿不饿?”

胤衸立刻警惕起来,心中苦笑一下,老老实实的点点头。牛婶满意的说:“那,我这里呢的确是可以加你一份饭!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家一向是牛大洗碗收拾。你是贵客,若是还要你收拾,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如果不这样吧,我也比较难办。对牛大也不公平。不然,您就先回吧!”

“无妨,无妨,我也是饿坏了。牛婶的饭很好吃,我洗碗也是应该的,应该的。”胤衸抢着说,坐到桌前等着布饭。

牛婶也不含糊:“你去拿碗去……把筷子拿来……呀,两双就够了……错了,是蒜,这是姜。”等吃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胤衸总算吃上了仿佛等了一辈子的饭,真的是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也不吭声,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牛婶只喝了碗粥,没再吃别的,一直喝着面前的水。

胤衸擦擦嘴,问道:“你怎么光喝水,不吃饭?”

“啊?吃不下。不喜欢。”

歇了一会儿,胤衸正要告辞,看着一桌子的杯盘狼藉,尴尬的笑笑,挽起袖子,收拾起来。可能是他态度比较好。牛婶竟然和他一起忙活起来。胤衸洗着盘子,牛婶安静的把洗干净的碗盘擦干,放好。出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小院里充满了和谐的宁静。胤衸的心从来没有象这一刻这么轻松过。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回府的时候,开心的模样吓了核桃一跳。多久没见十八爷这么开心过了。

一来二去,胡同里的人都知道,牛家多了一个免费的长工“三公子”。反正,牛婶也悍。大家有什么闲话也不会当面说。胤衸发现牛大真的很喜欢和对门的月娘说话,心里替牛婶担心。没想到聊天的时候说了起来,牛婶只是淡淡的说:“牛大是个好人,别人说什么都信。我是怕他被人骗了。”

这是夫妻应该说得吗?胤衸的心头疑云密布。在屋里进进出出,有一次,无意中发现里屋竟然有两张床,心头的疑惑更加浓烈。

这天,两人在一起拧衣服,胤衸试探的问道:“那天,就是正月十五的时候,你看见我为什么要跑?”

牛婶想了想,说:“哦,那天啊!有你吗?我记得是三个系着黄带子的家伙来闹场子,原来还有你呢!”

“你为什么要跑啊?”

“师傅说的。师傅说,以后我遇见系黄带子的人一定要绕着走,别让他们看见,更别让他们抓着。不然要倒霉的。”

“师傅?谁是你师傅。”

“嗯?帮我抖一下。我也叫不出名字来。我一醒过来,就看见他了。是个大和尚。他说,他是我师傅。我看对我还不错,就认了。我和牛大的亲事还是师傅给定的。”

“哦?是啊!你们是一个村的?”

“不是!我和师傅往京城走,在一个县城里,遇见牛大,他正挨揍。师傅救下他说,我也该走了,这个人挺好的,你们成亲吧。就成了。”

胤衸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么草率!

突然想起,既然是夫妻,每天晚上牛婶和牛大要做的事情……,胤衸就觉得心如刀绞,肺里充满了气体,好像要膨胀似的。如果牛大那个粗胚的手碰,碰到敏弘――,天!不可以。

“诶,你松手啊!衣服都拧坏了。”

不干了!胤衸赌气的甩掉衣服,跑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起来。可是他有什么办法,敏弘根本就不记得他了。不知道和尚用什么办法救活了敏弘,两个人现在就像陌生人一样。不仅如此,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相公!?

“喂,好好的,怎么不干了?”牛婶也奇怪。不过见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惹他。反正也没几件了。自己晾得了。

胤衸心情不好,很早就回去了。核桃开门一看,呀,十八爷的表情不对。怎么黑乎乎的?心里提了万分的小心。果然有不张眼,擦脸的巾子凉了些,被胤衸大骂一通。扭头从侍卫里面挑了一个又高又壮的,说要打布库。也不知道打布库,还是大人,要不是大家看着架势不对,赶紧拉开了,这个侍卫差点被打死!胤衸这才恨恨的回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隔了两天没去,第三天,胤衸又准时报道了。

二毛收了钱,告诉胤衸,牛婶出门办事儿去了。估计今天一天也回不来。胤衸无可奈何,转身要走。正看见牛大从月娘家里出来。月娘亲热的给牛大掸掸身上的灰尘。牛大嘿嘿的憨笑着。胤衸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略一思索,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牛大向外走的时候,看见胤衸,不好意思的笑笑,搔搔头说:“您来了!他婶出去办事儿了。今儿怕是不能早回来了。”胤衸点点头,侧身让开。

月娘看着牛大走远的背影,又看看胤衸,脸上有丝犹豫,顿了顿走上前来,向胤衸施了一礼说道:“公子爷,小女子给您请安了。”

“嗯。”胤衸略一示意,月娘迟疑的站起来。胤衸说:“你有什么事?”

月娘看看四周,胡同里静悄悄的,人们各忙各的。只有知了在声嘶力竭的叫着,这才说道:“奴家也不敢请公子爷移驾,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胤衸心里隐约有点明白,计量了一下才说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同时,打量着月娘,吊梢眉,丹凤眼,风情流转。一双薄唇,瓜子脸。三十多岁的年纪,敷粉涂朱,看上去到还有几分芳华。只是大概是生活艰难,多了一些老练风尘的精明。胤衸想起了同样在现代打拼的敏弘,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能在那种情况下留住眼底的清华?收回心神,听月娘说话。

“谢公子爷。适才您也看到了。奴家虽然是个寡妇,可也有七情六欲。承蒙牛爷不弃,垂爱奴家。奴家和牛爷是,是两情相许。但是,奴家也有自知之明,牛婶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奴家不过是地上的一粒尘土,不敢高攀,只愿意在牛爷跟前做个丫头,能时时伺候,就心满意足了。”

胤衸淡淡的说:“既然你想的这么周全,何必跟我说呢?”

月娘道:“公子爷。奴家实在也是不得已呀。前儿,同院的李妈妈好心好意帮奴家说项,被牛婶骂了出来。还害得牛爷被好打一顿。弄得奴家里里外外成了胡同里的笑话。好像,好像奴家要怎样似的!”说道这里,大概伤心了,呜呜的哭了出来。胤衸不耐烦的拧眉看了看。

月娘从帕子里看到胤衸的表情,连忙止住了哭泣,哽咽着说:“这胡同里的人都知道。您是贵人,我们都是粗人,比不得您的风雅。牛婶待您也不同别人。平日里,只有您,能得牛婶几句好话。我想着,想着,……”偷眼看看胤衸,清秀如玉的面庞,仿佛无波的古井,看不出一丝情绪。心里忐忑不安。一咬牙,说了出来:“希望您能劝劝牛婶。眼瞅着牛家的家业渐渐大了起来,这屋里总要有个伺候的人儿,别,别委屈了爷们儿。这牛婶始终都是当家作主的,奴家也不敢偺越。况且,牛爷,牛爷也需要传宗接代啊!”

胤衸心里百味杂陈。类似的话听了几百遍了,这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竟然决的无比荒谬!就连自己一度也是这样想的。传宗接代,分忧解劳,不过是伺候的,你还是……。荒唐!自己当初怎么能拿出这些东西来想敏弘,还觉得是为敏弘好!定了定心神,说道:“你觉得让你去伺候牛大比较好?”

“奴家不敢。只是,牛婶天资聪颖,家里家外都需要她来把持,辛苦之余,难免会忽略了牛爷。”

“嗯!牛――,我是说她,同意了?”

“唉!怎么可能。若是同意了。奴家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了。”

“既然她都不同意,我能说什么!”胤衸悠悠的说完,转身走了。

月娘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好像没答应吧?

敏弘不知道在忙什么,听说是做通译。连着十几天早出晚归的。

这天,胤衸来到胡同口,还没进去,二毛他们看见了,吆喝一声,的冲了上来,说:“三公子,你快去吧!牛叔出事了!”

啊?胤衸赶紧过去。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叮光的撞击声。一进门,呼,迎面飞来一个脸盆,咣当撞在墙上。胤衸吓出了一身冷汗,绕过影壁,就见,牛婶手里拿着擀面杖,追着牛大再打,月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在后面追着牛婶,哭哭啼啼的拦阻。牛大抱头鼠窜,满院子乱转。牛婶疯狂的模样,吓的人们不敢上前阻拦,只能在旁边干着急。砰,一棍子敲在牛大的背上,牛大疼的嗷嗷乱叫。

胤衸一看,心里咯噔一下。牛大和月娘做了什么?看着敏弘紧抿的嘴唇,苍白的脸色,愤怒的充满血丝的眼睛,那棍子好像敲在了自己的背上。心里抽搐了一下。大概这才是敏弘最想做得吧?!

猛的冲上前去,正好敏弘一棒子落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在胤衸的后脊梁上。敏弘恍然未觉已经打错了人,一下又一下吓的打着。牛大扭头一看,天!牛婶疯了。赶紧上来,从后面拦腰保住她,胤衸强忍疼痛,冲上去,一把推开牛大,吼道:“不许你碰她!”紧紧的,把敏弘抱在怀里。敏弘丟了棍子,连踢带抓,嘴里几尽疯狂的喊着:“打死你,打死你!让你背叛我,让你背叛我,你怎么可以背叛我!”脸上早已涕泗交流,一点形象都没了。

胤衸不躲也不闪,任由敏弘抓打着,心里苦的好似吃了黄连。扑通,抱着敏弘跪在了地上,大杂院里的人们看着胤衸背后逐渐渗出来的血丝,都吓呆了,傻傻的没人敢说话。

核桃一直很奇怪,十八爷这一阵千变万化的表情是从哪里来得。今天就带了一个侍卫,偷偷的跟了出来,本来想看看就走人。没想到,凑在人堆里这么一瞧,吓了一跳,赶紧招呼侍卫要救十八阿哥。往前刚上两步,正好牛婶抬头晃了一眼,天哪?怎么这么象!赶紧和侍卫就要阻止牛婶,可是十八阿哥不放手,牛婶继续发疯。眼瞅着十八阿哥的神志已经不清楚了,侍卫一咬牙,一掌击在牛婶的颈后,牛婶软软的到了下去。胤衸张了张嘴,两眼一闭,昏过去了。

送三公子和牛婶的人回来说,三公子不是一般人,是皇阿哥,看样子是喜欢上牛婶了。牛大到不着急,只是搔搔头憨厚的笑笑。人们问牛大怎么办,牛大说:“师傅说,我要是碰上喜欢的人了,怎么办要问他婶的意思。要是她同意,我就把月娘娶进来。”

“那要是不同意呢?”

“嘿嘿,师傅没说!”

“什么!”胤衸听到打探回来的人回报,蹭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拉动了伤口,闷哼一声,又趴下去。说道:“敏弘呢?她知道了吗?”

出事后,敏弘就留在十八阿哥府调养。核桃说:“今儿早上,奴才陪,陪……”

“主子,敏主子!”胤衸打断道。

“是!敏主子回去了一趟。”核桃一笑,“这敏主子真有意思,当众给了牛大一封休书,说什么牛大不守夫道,背信弃义,因此要休了他。还让牛大签字画押。这牛大当真签了。还说,要敏主子以后多多保重,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他之类的。奴才瞅着,怎么都不象夫妻。到象是过家家的小孩子。”

胤衸问道:“那敏主子现在在哪里?”

“回十八爷。敏主子没有回来,说是住惯了大杂院。高墙大院的,憋气的慌。”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胤衸垂下眼帘,闭上眼,神色暗淡,手死死的攥住床沿,青筋一根根的暴露出来。往事一一涌上心头,最初的相遇,共同经历的患难,相知相许,情深如海。到最后,血色无边中化作透明的空气,还有烈火中,绝望的度命。

敏弘始终没有原谅他。不管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敏弘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伤疤叫做――背叛。

敏弘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心里干净的象雪洞一样。

门口有笃笃的敲门声,应声进来的是牛大。牛大看看敏弘,无措的搓搓手说道:“昨儿成婚,你不在。我,我给你送点喜饼。”

“嗯。放下吧!”

“月娘,月娘对我挺好的。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嗯。”

“那个,那个,听说三公子就是十八阿哥。师傅说,让你去找他,这对你身体有好处,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喜欢!”

“我瞧着三公子人也不错,我打听过了,家里也没别的女人。你,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十八阿哥的府邸,京城里谁不知道。要去我早就去了,何必非要等到现在!”

“师傅也没有说以前是怎么回事。唉,你又忘了。也不知道你和三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倒可以猜出几分。”敏弘的嘴角挂着冷笑。

“啊?”牛大一直拿敏弘当神仙看,脑子快,人又漂亮,事事都听敏弘的。习惯性的竖起耳朵。

“你想,我如果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怎么会失忆?如果我的记忆和十八阿哥有关,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我失忆?还有,这几个月,我在京城早就打听明白,这个十八阿哥家里发生了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事情,你说,这么不干不净的地方,我能去吗?”

“可是,师傅说你不能离开他太远啊。不然你的身子受不了。”

“师傅就喜欢乱说。那我们去承德玩了那么久,不也没事吗!”

“也对!”牛大搔搔头,端起碗递给敏弘,“你还是喝点水吧。”

“谢谢!”敏弘接了,小口的喝着。“当初,师傅让你陪着我,保护我。我强拉你拜堂,现在又休了你,你不怨我吧?”

“没有,没有。嘿嘿!”牛大还是憨憨的,“好多人羡慕我呢!我这一辈子也不敢想自己能娶你这样的媳妇。我一直跟做梦似的。”

“算了。以后,反正也住对门。有什么事儿,我就叫你。哼,让月娘也尝尝苦头!”

“嘿嘿,嘿嘿。”牛大不敢说话,毕竟那天敏弘发疯的样子让人记忆犹新。说起发疯,想起一件事:“对了,三公子没事吧?”

敏弘一愣,沉默了一下,说道:“他那么尊贵的人,能有什么事儿。别瞎操心了!走,走,你媳妇等你呢!别在我跟前碍眼。”

撵走了牛大,屋子里重新变得沉寂起来。牛大提起了胤衸,敏弘心头没来由的变得沉甸甸的。过去发生了什么?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叫嚣。关于现代的生活还是那么的完整,但是又好像少了点什么。一些闪烁的光圈,模糊的人影,不耐烦的眼神为什么会让自己又怕又开心?还有那一滩又一滩的鲜血,是谁的?熊熊的烈火,为什么在自己的周围?心痛的感觉从何而来?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恨三公子,又那么愿意看他?

心情好的时候,会梦到一些很富贵的地方,有一个男子低沉深婉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辗转着叫着自己的名字。缠缠绵绵,丝丝缕缕,经久不绝,仿佛会这样生生世世的厮缠下去。就像一潭清澈幽深的湖水,柔柔的包裹了自己,慢慢的沉浮。

可有的时候,湖水会变成无边的黑暗,浓稠的让人窒息,有一种绝望的覆顶之痛,吓的人快快的逃开。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

日更新ing……

如果你的对头是康熙,不知道怎么才能算保护?我们家龟毛也很委屈啊!沉不住气,反正就他自己,康熙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要是有个敏弘,就他那么顶,是个人都会想到拿敏弘出气的啊偶家龟毛可怜啊……

偶家/骂声一片,偶这个亲妈可咋办那?

偶家敏弘咋那么象那个圣斗士里冰河他哥,那个不死鸟啥辉的?某人纳闷中……,偶也米想到诶!

“小宇宙爆发吧!”“一辉!……”《众人大痛……》

又活了……,无语中……

(偶后来都有点盼着一辉死了,变态!)

47、剃头

等到胤衸能下床走路的时候,已经十几天过去了。三阿哥和七阿哥来看胤衸,笑的坏坏的。在他们看来,出去偷食挨了咬,比在家里守着一个老婆过日子,更符合常理。纷纷向十八表态,这个事儿不会向皇阿玛报告的。胤衸也懒得解释,由着他们去了。

想着敏弘脸上的疤虽然淡了,但是隐隐约约还有,牛大那个粗胚肯定不会给敏弘点上花黄。敏弘自己大大咧咧的,想必也不会记得。想着平日里,两个人戏谑调笑,曲意相通,闺房乐趣,竟然都成了过眼云烟,被一片血色淹没。现在相见陌路,不假言笑,胤衸觉得这心里一揪一揪的。索性派了核桃日日打听敏弘的消息,回来听在耳朵里,聊慰相思。

听说,牛大结婚了,敏弘出门了,没参加;听说,牛大住到月娘那里去了,两家住对门;听说敏弘经常叫牛大过去,气得月娘直哭;听说,月娘开始骂人了;听说,敏弘很忙,根本不理月娘。最最火爆的是,敏弘……

胤衸苦笑一声。敏弘竟然剃了半边头,正大光明的当起了男人,出入酒楼店铺,成了京城有名的通译!

核桃报告这些事情的时候,连话都说不连贯了。敏主子竟然顶着个光头,和男人们厮混在一起,这个,这个,也太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