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地图其实是大梁军队之前在敦阳城兵力部署图,在阿墨他们出发的时候,由单大将军亲手交给阿墨的,当猴子他们看到时,都还被吓一跳,这才明白过来,他们家的将军打从一开始谋划的就是敦阳城。

敦阳城是大梁北境对外的第一道门户,是真正的军事重镇,一直由单大将军亲自镇守,多少年来一直拒敌于外,坚守着国门。

直到去年,敌军再次如往常一般来犯,只是却与以往不同,他们不猛攻猛打,每天只是来攻一下城门就又跑了,让大梁将士很是摸不着头脑,不久后,才终于知道敌军的打算。

原来攻城竟只晃子,他们竟暗中派了一支精锐骑兵,千里奔袭,绕过敦阳城,直取百里之外的定泸城。

定泸城是北境较为富饶的城镇,每日来往商贾不绝,是敦阳城最大的补给城镇,定泸城沦陷,直接就切断了敦阳城的后路,而且敌军的行军速度非常快,待得大梁将士反应过来,从定泸城再次出发的骑兵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敦阳城的后方,在两军战斗正酣之时,突然从后方夹击,打得梁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梁军才收到消息,指挥此次战斗的敌军将领居然是汉元国号称有战神之称的烈王萧烈,奇袭定泸城的骑兵正是他一手创立的‘追风神骑’。

继定泸城之后,敦阳城也失守,梁军溃败至襄武城,敌军趁胜追击,襄武城是北境进入中原的第一道门卡,地理位置也是相当重要的,但是因为有敦阳城在前方顶着,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直面战争了,突来的战事令他们应付不及。

只用了短短一天,襄武城也宣告被破,梁军且战且退,单大将军在这种情况下,以保存战力为第一要务,不与敌军正面冲突,汉元大军一度打到梁河,逼近北境内部边缘,直指京都,紧急情况下,皇帝急调各地缓军,汇聚三十万大军相缓北营军,甚至顾不得忌惮北雍,下旨令北雍出兵。

缓军的到来,阻挡住了敌军势不可挡的攻势,刘云轩所带领的武卫军更是兵出奇招,在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简单粗暴地攻了襄武城,迫得敌军一退再退,最后相峙于襄武城外。

直到月前,这种对峙书面被打破,大军被困无名谷,形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峻,毕竟以前大军战败还可退,这回连退都退不得。

此次秘密自死亡森林,经九死一生来到敦阳城,他们虽然还不知道花将军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是现在他们知道,关键点就在这座敦阳城,所以此刻,他们聚集在这里,等着花将军的指示,内心有着激动和紧张。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阿墨手指指在部署图上,抬起头扫了所有人一眼,道:“探查清楚汉元军在敦阳城的兵力部署,然后在十月初一之前…拿下它。”

“拿下它?”距离十月初一只有十天而已,就凭他们这几个残兵就想拿下敦阳城?

“怎么?没信心?”阿墨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挑了挑眉,轻笑道。

“不是。”猴子等人立即挺起胸膛,高声道,顿了一下,耗子呐呐道:“可是,将军,敦阳城的重要性,萧烈不可能不懂,他在这里部署的兵力就算没有五万,也有三万,别说我们现在都受了伤,就是没受伤,二十一人对三万,我们都不是神仙,不可能打得赢的。”

阿墨双眸沉静如水地看着他,不说一语,房间内的气压陡然低了下来,其他人看着他们,神情不安。

半响,阿墨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压在众人心口低气压陡然消散,只见得她赞赏地对耗子笑道:“说得对,咱武卫军的将士都有以一敌十的战力,却绝对没有以一敌千,敌万的神力,有信心是好事,但盲目的信心就愚蠢,我很希望你们能有自我思考的精神,当然,军令一旦下达,就绝不允许有任何疑问。”

其他人一听不禁有些赫然,他们自是也跟耗子有同样的质疑,只是不知道怎么,或许是不想在花将军面前丢了人,弱了气,所以非得硬生生地将心里的疑问压下,听得她这么一说,只觉得脸燥得很,入伍多年,被一个小自己五六岁的小少年训着,虽然对方是自个敬佩的将军,但还是很丢脸。

耗子被赞得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红着脸傻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花将军表扬他耶!花将军说他说得对耶!

阿墨可不知道他们此时的想法,她刚才故意那样说话,不过是一时坏心,耍着他们玩而已,绝境逢生后一时心里的轻松让她一直深敛起来的恶劣因子全都冒出来,不管怎么说,小时候在村里,她可是当之无愧的小恶魔呢!

其实那上山掏蛋,下河摸鱼的日子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而已,现在,她也不过是个刚芨笄的少女,短短几个月的军旅生涯却已经将她打磨得失却了往日的天真无邪与活泼灵动了,不,该说在走出花家村的时候,她就已经告别了以前那个单纯无忧的自己。

有时她会想,若是没有发现杨钧与王雪儿的奸情,没有被杨家一再逼迫,她现在或许已成杨家妇,在婚后再发现丈夫的不忠而成为怨妇?若是她没有受伤,脑海里没有出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许她会怯懦地承受被杨家退婚的后果,在邻里邻外异样的目光下,屈辱地活着;亦或是上门去求杨家,在他们污辱与践踏下,保住了大哥,自己也不用代兄入伍,但从此就在杨家的阴影下,一辈子没有尊严地活在那个小山村里?

无论哪一种生活,都是她所厌恶的。

虽然从入伍的那刻起直到现在,就基本没有过安宁的时候,也不像她之前所认为的那样,只要混过三年就好,但是来北境路上那种彷徨不安与迷茫,在真正进入军营的那一刻,就仿若全都消散了,恍然间她竟然有种回家的感觉,那种感觉一度让她更为迷茫与恐慌,却一点也不想逃离。

欣然当了伙头兵,她低调,把自己当隐形人,却阻止不了体内滚动的热血,让她抚摸着操练场上的武器时,很想很想执起来挥舞几招,她厌烦军规军律,但是每当听到军律的时候,却又觉得那一字一句莫名的有亲切感。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只是她知道自己在日复一日中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不,该说是不像花家村的那个花三丫,却有种错觉,现在的自己才是原本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花离墨。

只是,偶尔她会怀念花家村中的自己,所以,在走出死亡森林,在这一刻,她让自己放松,于是,她小小调皮了一下。

如果猴子他们知道,阿墨犹如长辈般教诲的话只是她一时心血来潮,装着花非花奶奶的样子来唬他们,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好了,开始说正事了。”玩笑过后,阿墨收敛笑容,淡淡开口道。

现在才开始说正事?那刚刚说的难道的是闲事?

猴子等人相视一眼,不过既然已经开始说正事了,他们也只能自个在心里吐槽。

“耗子,飞鹰,飞猫,老雁,鸽子,小鱼,老马,大牛,你们八人受的伤较轻,从明天起,分别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将敦阳城分成八个区域,阿墨每看一人一眼,就点一块区域,八块区域全部分配好后,继续道:“给你两天的时间,把这些地方的详细情况调查清楚,最主要的是要查清每块区域的汉元士兵数量,部署情况,工事防御,还有周围建筑群,巨细无疑,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今天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个富察将军,应该就是目前统治敦阳城的最高统帅富察镇涛,这个人心思慎密,你们行动的时候要特别小心。”顿了一下,阿墨抬眼,双眸幽深若海,一字一顿道:“记住隐藏自己,一旦你们暴露了,我们全部人都有危险。”

“是,谨遵军令。”耗子八人立即并拢双脚,向阿墨行礼领命。

点了点头,阿墨转头看向猴子和段子白道:“猴子,白兔,你们跟我出城。”

“是。”一听说是跟在阿墨身边,猴子和段子白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激动地站起来,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墨是要带他们的去挖金子呢。

阿墨也不理解他们这是在激动个什么劲,澄澈的双眸有些迷茫地扫了他们一眼,暗自摇了摇头,果然不是同一个年龄层的就是有代沟。

见阿墨似乎已经交待完了,李二狗跟野人等人面面相觑,不禁焦急地叫道:“将军,那,那我们的呢?”他们跟着将军一起出来,那是因为他们有用,若是只能躺在床上,什么忙都帮不了,那他们还不如死了算了。

“别激动,都躺好。”见他们因为激动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迹,阿墨赶忙站起来,双手往下压了压,道:“你们当然也有重要的任务,首先,配合大夫治疗…”

说着,李二狗又想开口,阿墨眼神一个瞪过去,语气无奈道:“在这里疗伤期间,你们负责查清楚庆安堂及其背后的宋家。”

“呃?”他们没听错吧?调查庆安堂和宋家?

“你们没听错,这件事事关重要。”阿墨郑重地点点道。她真的不是在安抚他们,只不过这个任务是在来到庆安堂后临时决定的。

她初到北境没多长时间,连襄武城都没进去过,更没有丝毫的了解,但要来敦阳城,她就必须详细了解这里的一切,好在单大将军窝了十几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里的情况。

敦阳城最大的家族就是宋家,宋家出自医谷,是杏林世家,以悬壶济世传家,城中最大的两间庆安堂就是他家开的,在梁军与汉元军的无数次战役中,宋家每次皆倾尽所有人力,以医术援助大军,救治了无数的大梁将士,单大将军的命还是宋家当代家主所救的。

因而在来之前,单大将军让她找到宋家,表明身份,有宋家相助,她的行动会更方便容易许多,她原本也有打算按单大将军的意思去做。

可是来到庆安堂后,她就改变主意了,因为庆安堂在敌军的统治一如既往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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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跟亲们道歉,昨天有事停更了,风清会补回来的。

PS:虽然这部文的订阅太惨淡了,但风清不会放弃,会用心写下去,希望亲们能继续支持,多提提意见,么么~~~

第五十四章 捡个男子

淅淅的雨幕垂于天地间,世间一片朦胧,看不清前路,回顾不了来路,唯有清脆雨点声伴随着一步一个泥印,艰难前行。

敦阳城外的一处土丘坡上,两道人影静静地站着,他们皆是普通百姓的装扮,早已浑身湿漉。

一人站在稍前一些的位置,头上戴着斗笠,双手负于身后,澄澈晶亮的双瞳透过雨幕落在不远处的敦阳城,在风雨中依旧傲然耸立的敦阳城。

一人一城遥遥相对,那般地——相似!

另一个人位置稍后半步,同样戴着斗笠,身后背着个长长的布包,双手抬头遮在斗笠前沿,眯着眼睛,同样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敦阳城,只是雨帘太密集了,他看不清,所以他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个身上。

老半天了,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将军,雨太大了,你身上还有伤…”

这两人正是这几天老在城外晃悠的阿墨和段子白,今日天公作美,天降甘霖,他们不用特意去隐藏行踪,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此处堪查地形。

当然,这话是阿墨说的,但是在段子白在看来,鬼扯的天公作美,这样的天气,连路都看不清,如何堪查地形?

“小伤而已,这样的天气,正好。”嘴角轻轻牵起,阿墨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她的视线毫无阻碍地将这一方天地尽收眼中,包括隐在城头上的哨兵。

小伤?

将军的伤虽然在众人中说不上是最重的,但四肢此时还包着厚厚的沙布,看起来肿涨了不少,再加上了除了第一天,她肯让大夫给她上药外,就不肯再让别人帮她,出来之前,他还看到她手腕处包着的沙布渗出了血迹,这样也叫做小伤?

“将军…”段子白还想再劝,所有受伤的兄弟今天都被将军勒令留在庆安堂,以免出来沾上雨水,让正在愈合的伤口恶化,但是她自己却在看到雨势渐大的时候,兴奋地跑了出来,在这席天幕地的山丘上一站就是大半天。

抬手阻止段子白了劝说,阿墨缓缓收回目光,移向另一个山头,声音清脆而开怀道:“我们去那边。”说着,脚步一移,就快步地朝山丘下走去,她的步伐很快,目标很明确,风雨再大,都不能阻了她前进的道路。

“将军。”段子白好奈好憋屈,他向来不善言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相劝,为何跟着一起出来的不是耗子或是飞鹰,而是他呢?难道真如他们所说的,是因为他比较好欺负,所以将军才喜欢将他带在身边?

“说过多少遍,叫名字。”雨幕下,传来的声音有些悠远。

“是。”急步跟上去,既然劝不了,那就只能紧跟在身边保护了。

两人在雨中急步穿行,一个步履悠然,气息始终沉稳,一个步伐匆匆,气息韵律多变。

“阿墨,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沉默前行中,段子白忽而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

“什么?”阿墨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练的真是外家功夫?没有练内家?”

“是。”

“真的?”段子白的语气充满着怀疑,实在她一个练外家的气息居然比他这个练内家的还要悠长平缓,这实在是不合道理啊!他宁愿相信,他看不出她有内力是因为她的功力比她高出太多而能敛内息不外露,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一个五阶高手居然比不上一个只会拳脚功夫的外家武人,太打击人了。

“真的。”阿墨答得很肯定,脚步微缓,有些哀怨地瞥了段子白一眼,他觉得打击人,她还觉得天道不公呢!无论是葛衣还是刘云轩,分明赞她是武学奇才,却偏偏还要在后面加一句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经脉滞结,无法修练内功。

原本她并不在意能不能习武,但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深刻地明白到,想要活下去,就要变得强大,无论是智谋、心智、胆魄,还是武力,缺一不可,弱了哪一点,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战场地上,都将是死路一条。

同时,她也明白,无论她的外家功夫练得再炉火纯青,在真正的内家高手面前,都不过是三脚猫功夫,轻易可灭之。

不说别人,就说段子白,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功力有多深,但在死亡森林里看过他出手,她很明白,若真要打起来,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甚至,他可以让她连出拳的机会都没有,除非她能像那晚计抓奸细一般,示敌以弱,突然偷袭。

他见她无论走得再急,都丝毫不带喘息一下,便以为她修了内力,却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动用了‘凌波微步’身法。

被阿墨哀怨的目光一瞅,段子白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有说错什么吗?想不通,那就先别想,反正他决定了,从今天起要加倍努力修练,让一个练外家功夫的武人超越了自己了,他哪还有面子再洋洋得意于自个的修为,哪还有面子回家面对他的父亲。

“咦?”突而,走在前边的阿墨停了下脚步,耳朵动了动,鼻子嗅了嗅。

段子白从被打击的低落中回过神,赶忙刹住脚步,堪堪在撞上阿墨之前刹住了脚,警惕地看着四周,右手已抚上背上的布包,但凝神细听了半响,却依旧只听得‘哗啦啦’的雨声,并无其他异响。

“阿墨,有何不对?”紧张地看向阿墨,段子白的声音有些沉,有些紧。

墨黑瞳眸幽然流光划过,阿墨扯了扯嘴角,洒然道:“没什么,我听错了。”接着,不待段子白露出疑惑的神情,便又道:“雨越发地大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段子白闻言,脸上着实一喜,实在是就算头上戴着斗笠,但这样的天气,区区一顶斗笠毫不顶用,此时,他们全都皆已湿透,脸上也布满雨水,雨珠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最重要的是,雨幕遮了他的视线,雨声乱了他的感识,在雨中,他就像是个目盲耳聋之人,这种感觉令他很是不安。

若是将军在他的保护下出了什么事,他万死难辞其咎啊!

“那阿墨,我们快回吧!”

回城的路上,段子白的步伐要轻快了许多,很快两人回到了庆安堂。

将段子白打发回房,阿墨悄无声息地再次离开庆安堂,朝城外走去,同时施展凌波微步,借着雨幕的遮掩,她的身影化为一道虚光,即便路上有人见了,也只会觉得或许是风吹动了雨帘,乱了节奏。

不稍一刻,便重新回到方才与段子白所走过的那一条山道上,这时,雨下得越发地急了,山道的泥沙被雨水冲涮着,众是之前有留下什么,顷刻间也会被冲涮得一干二净,半点不留。

阿墨来到此刻,身形微缓,却没有刻意停下寻找些什么,而脚步毫不停滞地拐入另一条山道。

那条山道两旁的丛树茂密,在风雨中飘摇。

‘嗒嗒嗒…’

雨水打落在树梢上,泥土上,灌木上,演奏一曲急促而昂扬的曲子,就像是厮杀战场上密集的鼓点,或许,在不久之前,这里也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在这条道上没走多久,阿墨便身形一转,钻进了丛林中,穿行了一段距离,然后这在一处枯枝杂叶覆盖的山壁前停下来。

微微弯下腰,轻轻的移开枯枝,拔开杂叶,很快,露出一个浅浅的山洞,还未等她打量着这个小山洞,一道白芒突破雨幕直指她的眉宇。

毫无一丝惊慌之色,阿墨唇角微掀,浅浅笑道:“阁下,刀剑无眼,小心为好。”

指着她眉宇的那道白芒竟原来是一柄锋利的宝剑,顺着剑刃而去,执剑的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手,顺着那只手看上去,却是一个男子,确实的说,是一个满身皆是伤痕的男子。

看清他的那一刻,阿墨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眼神一滞,深深地望进那一双无法言喻的眼睛里。

他的脸上血与泥沙混在一起,看不清面容,唯一能让人看清的就是那一双眼睛,那该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如幽潭般瞳眸里透着绝望、不甘、悲痛、仇恨与永不低头的倔强,即便在此刻,他身上狂霸的气息还是足以让人窒息。

这是一个习惯站在上位的男子,即便他再落魄,深刻在他骨子里的倨傲与霸气,让他看起来依旧像是坐在高位上接受万人膜拜一般。

在阿墨打量着他的时候,那人也透过雨幕看着阿墨,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大概还是能看清楚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瘦弱的人的长相,带着斗笠下的是一张清俊白皙的脸,五官清秀,双眉斜飞入鬓,增添了几分英气,同样的,吸引住他的是那一双澄澈如泉的眼睛,坦然而透明,像是月牙潭里的清流,虽然在满是黄沙的戈壁,但还是能保持自己的一汪清澈平静,同时,也让他的心莫名地平静了下来,好久没有这般安定的感觉了。

精神一旦松懈了下来,强撑着的意志就会消散,男子在那一双淡然无波的眸光里,执剑的手有着缓缓垂下之势,但只是一瞬,幽黑的双瞳猛地震出一道亮光,如野兽般死死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出口的声音暗哑而生硬,好似许久不曾开过口一般。

“你,也,是来,杀本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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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几天临近国庆,忙了些事,人也越发懒了,先更一小章,晚些再争取更一章,欠的这几天会慢慢补上的,么么!

第五十五章 兄弟反目?

夜华如水,皓月当空。

阿墨站在院子里,仰头望天,灿星密布的浩瀚夜空,让她心头浮现一丝茫然。

她想不通,自己当时是哪根筋抽了,如今他们深入敌营,正是该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时候,她怎么就头脑发热的将那个自称本座的男子给扛了回来,还把他藏在自个的房间里,将本该给自个用的疗伤圣药全用在了他身上呢?

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不过话说起来,那个男子脸上的血污被雨水冲涮后,露出的真面目,看起来还真是长得不错,不,该说,长得非常有味道,轮廓分明,五官深邃冷峻,浓眉挺鼻,嘴唇略薄,犹如雕像般给人深刻而神秘,最吸引她的,始终是那一双冰冷孤傲的眼睛。

想着那一双眼睛,她又不禁失神了。

从背影来看,阿墨双手负于身后,仰望星空,周身散发着幽远莫测的气息。

“花将军年纪轻轻,一身气质不凡,我猜,她一定是出自于哪个名门之后,心怀天下,隐了身份前来参军,保家卫国。”

“不对不对,将军精通兵法谋略,布局神鬼莫测,智勇双全,我想,应该是哪位兵家大师的后人或是弟子,时值汉元大军入侵,下山来历练,救国家于危难之中。”

“你们看,将军此刻仰望天际,必是在观望星象,谋划接下来的布局,这一身神秘莫测的气质,不用乱猜,铁定是哪个隐世高人的弟子。”

数颗黑呼呼的头颅从一房间的窗户口探出来,看着独站在院中,仰头观空的阿墨,低声各种猜测赞叹,在他们的心里越发地将他们的花将军神通化了。

他们虽说是武卫军的精兵,但也仅是兵,兵对于将领,总是有着盲目的崇拜敬仰,何况这一路行来,他们已被彻底折服了,于是,思想就越飘越远了。

“哼,不过是一个从小山村来的乡野小子,什么名门之后,隐世弟子,装模作样而已。”

议论声中,一声虚弱而不屑的声音喃喃响起,引得所有人怒视过去,现在他们都把阿墨当成最是敬仰之人,哪容得他人这般轻视。

目光所及之人,竟是黑熊,他斜靠在炕上,一脸胡须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神色,只是那双眼睛却分明还有几缕冷诮的讽意未消。

“黑熊,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们没看出来,一路上,你就对将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将军那般好的人,哪里对不住你?”猴子最先跳出来质问,当日与巨狼大战,他和耗子、段子白对阿墨如何力战巨狼,暗自扛下大部分压力,最是清楚,因为也是最为尊崇阿墨的人。

“好人?哼,小人一个。”黑熊无惧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双手拢于袖子,半眯上眼睛,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你小子他妈的说什么混帐话。”猴子等人逼上前一步,双眼愤着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给撕了,黑熊却依旧不动不山,无视他们的怒火,这无疑更加激怒他们。

耗子跨前一步,挡住愤怒中的众人,转头,疑惑地看着黑熊,不解道:“我曾听赵校尉说过,你跟花将军是一同入伍,从平阳县押送粮草而来,在路上遇敌军截粮,你们共同对敌,生死相交,在军营里,你们也是同为伙头兵,情同兄弟,你对花将军多有照顾,为何现如今竟辱将军为小人?”说到后面,语气已掩不住的忿懑。

“哼。”黑熊依旧不说话,只是冷哼,似是已不屑再开口。

看他这般盐油不进的模样,众人一口火堵在胸口却没能发出来,总不能将他揍一顿吧?若此时他们不是处在敌人的地盘,须事事小心,他们真的非把他往死里揍不可。

“好了,我们别跟他废话了,他一定是嫉妒花将军从一个小伙头兵一跃成为将军,而自己依旧是个小士兵,这种心胸狭窄的人,咱理他做什么。”野人摆了摆手,撑着身子从炕上起来,然后看向耗子道:“耗子,我去你们房间。”

野人在武卫军中是一名队长,在这些人之中,职位最高,其他人虽然跟他不在同一队,但阿墨不在,所有人自然听他的话。

野人这回伤得很重,虽然躺在床上治疗了几天,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方一下炕,整个人就因站立不稳而向地面栽去,幸得耗子一个跨步上去,扶住了他,然后冲着黑熊冷哼了一声,向房外走去。

这个房间是黑熊和野人一起住的,只是现在,他们是绝对不想再跟他同处一屋。

‘吱呀’,门打开了,众人正要跨出房间,却猛地停下的脚步,房外站着一个人,正是阿墨,她的目光透过他们,看向坑上的黑熊。

“将军。”在背后议论将军被抓了个正着,耗子等人不禁神色尴尬起来,而且方才黑熊那般说将军,也一定被听到吧?她把黑熊当兄弟,听到那些话,一定很伤心。

“隔墙有耳,这处院子虽没外人,但还是要小心。”阿墨的面色沉静,摆了摆手,接着道:“先回房间,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尽快养好伤。”

“是。”房间里的人都走光,只剩下阿墨与黑熊,一个房内,一个房外,一个闭眼不语,一个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阿墨先开了口,她道:“黑熊,我不相信你是因为野人说的那个理由而与我疏离,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