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一笑,“我今年十八了,咱们十八年没在一处,我不也长大了?你不也好好的?守在一处做什么,没准儿你烦我,我烦你,相看两厌。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啊,我很讨人嫌的,师娘便常常撵我。”

言语之间,也不是正经八百的,也有打趣的意思。

祁玉微笑,“如此,我便回复晋王一个‘允’字。”青雀笑嘻嘻点头,“成啊,回他罢,回罢。”

青雀又坐了一会儿,军营有紧急公务寻上门来,告辞走了。青雀走了没多大会儿,王堂敬进来了,“妞妞这就走了?娘儿俩都说什么了,我看你眉间似有郁色。”

祁玉不欲深谈,含混说道:“昨天有人求婚,让她挑拣。”王堂敬来了兴致,“除了晋王,还有人求婚呢?谁胆子这么大,说来让外祖父听听。”

祁玉勉强说出“张祜、薛护”的姓名,王堂敬勃然,“张祜还算了,不管怎么着,也是位轩昂昳丽的年青人。你那继子膝下已经儿女双全了,还敢打青雀的主意?”

清清白白的女孩儿,谁会嫁做继室填房?谁会去给人当后娘?王堂敬越想越怒,“他说这话之时,你便应该一口回绝!竟还替他张了口,真是岂有此理。”

祁玉杏眼之中泪光闪闪,“外祖父,青雀若嫁到薛家,我便能堂而皇之的疼爱她了…”

王堂敬神色间有着浓浓的失望,“你是她亲娘,谁不让你疼她了?便是当着外人的面,你也是她姑母,为什么不能疼她?”

“难不成只有妞妞嫁到薛家,你才肯疼她?玉儿,你的疼爱,太昂贵了。”

祁玉被斥责,掩面流泪。王堂敬叹了口气,“妞妞和阿扬都是你亲生的,你扪心自问:若是有薛护这样的鳏夫来向阿扬求婚,你肯不肯答应?玉儿,你是当娘的,心不能忒偏了。”

王堂敬一提薛扬,祁玉更是泪如泉涌。阿扬,你被我惯成了这样,往后我该如何教你。

王堂敬看见祁玉哭成这样,心疼的不行,“莫哭莫哭,玉儿,妞妞很大度,她不会怪你的。”

好容易才哄的祁玉收了眼泪,王堂敬长长松了口气。祁玉的娘亲,是他独生爱女,他每每见到祁玉便会想起早逝的女儿,格外怜惜体恤。

“妞妞是怎么挑的?”等祁玉好了,王堂敬忍不住问道。

祁玉低声把青雀的选择说了,王堂敬听了畅快大笑,“真不愧是老杨教出来的!玉儿,妞妞比你强啊。”

怪不得自己在杨集对晋王严防死守之时,老杨根本不搀和,不理会。敢情老杨是太了解妞妞了,知道妞妞心地清明,吃不了亏。

老杨,我王堂敬服了你!王堂敬看看被祁、王两家教导出来的祁玉,再想想被杨阁老教导出来的妞妞,深觉技不如人。

祁玉无精打采的回到阳武侯府,谁也不见,自己一个人在房中静坐。薛能心里焦急,却又不敢往屋里闯,在外头急的团团转。

薛扬劝他,“爹爹您莫急,差人到王家问问,不就行了?”薛能眼睛一亮,“还是阿扬聪明!”玉儿从王家回来就这样了,很该到王家问个究竟。

薛能也没差仆役,自己亲自去了王家。王堂敬想起薛护居然敢向青雀求婚就觉着生气,连带的也看着薛能不顺眼,淡淡道:“大概是欢喜太过了吧。晋王向青雀求婚,她思之再三,决定答应。女儿要出阁,做父母的总会觉得若有所失。”

薛能笑着拱手道喜,“恭喜恭喜!外祖父,青雀有了好归宿,您和玉儿总算可以放心了。”

王堂敬见他态度真挚热忱,看他又觉顺眼不少。

薛能回到阳武侯府,满脸笑容的告诉薛护、薛扬,“她没事,是高兴的。阿护,阿扬,忙你们的去吧,这里有我。”

薛扬试探的问道:“爹爹,娘为什么高兴?是有喜事么?这喜事,跟咱家有干系吧?”

薛能舒心微笑,“可不是么,和咱家有干系。阿扬,你青雀姐姐的喜事,便是祁家的喜事。薛家和祁家是姻亲,祁家的喜事,咱们也高兴。”

薛扬听了这话,心凉了一大半。薛护在旁脸色灰败,黯然神伤,该是这结果,自己原知道不般配,痴心妄想罢了。

“那,青雀姐姐的喜事,可和宫里有干系?”薛扬还不大敢确信,颤声又问。

薛能正在兴奋,也没注意到爱女小脸发白,声音发颤,身子微微发抖,大笑道:“有,有!乖女儿,你姐姐这桩喜事,金尊玉贵,富贵无边!”

薛扬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阳武侯府登时热闹了,请大夫的请大夫,掐人中的掐人中,仆妇侍女们来往穿梭,忙忙碌碌。祁玉也别想安静了,被薛能含泪叫了出来。

祁玉怒不可遏,薛扬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为了个陌生男子这般神魂颠倒!真见到薛扬,看到她惨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祁玉又觉心疼。

“他好或不好,与你无关。”无人之时,祁玉冷冰冰硬邦邦的告诉薛扬,“他认准的是青雀,是你姐姐!你若再不息了这歪心斜意,我宁可你死了!”

薛扬从没见过她如此狠厉,吓的哭也不敢哭,直愣愣看着她。

“良人,要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的,顺理成章的,不费力气的,不用抢的。”祁玉神色缓和下来,声音也温柔不少,“阿扬,良人是抢不来、算计不来的,知道么?”

薛扬似懂非懂,可是见祁玉神情大异往日,没敢使性子胡闹。

薛扬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祁玉大觉欣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安抚下薛扬,祁玉又专程叫来薛护,如实相告,“青雀性子疏懒,喜欢现成的,省事的,不喜欢费劲的。大哥儿尚在襁褓之中,还能跟继母亲近。大姐儿已懂事了,性子又倔,恐怕她照应不来。”

薛护默默无语,冲她躬了躬身,走了。

晋王再次登门之时,祁玉客气的托付,“青雀年幼娇憨,若她有不周到之处,请你多多担待。”

“嗯!”晋王认真点头,“她做什么我都担待!”

我居然都有女婿了。祁玉瞅瞅眼前这美丽男子,分不清是悲是喜。女儿都长大了,女婿都有了,自己也老了吧?

祁玉大概是真老了,不放心的交待着,“她若做好事,你便由着她;她若做坏事…”

“我便陪着她做!”晋王毫不犹豫。

第104章醉

祁玉听了这话,虽是口中轻斥,“哪有陪着她做坏事的道理?她要做坏事,不是应该制止她、教导她么?”唇边却一直挂着丝浅笑,挥之不去。

晋王告辞走了,祁玉嘴角还是噙着笑意,显然心中极为欢喜。薛能见了,打趣她,“当娘的要嫁闺女了,是不是都这样啊。玉儿,到咱家阿扬出阁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要笑成一朵花?”

祁玉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阿扬自幼娇养在父母膝下,要说起来可比青雀有福气多了。可是往后择配,若想有晋王这样的夫婿,却是休想。

身份地位相貌才华这些且不理论,一个乐意陪心上人做坏事的男子,可遇不可求。

薛能和她做夫妻已久,微一思忖,也即明白她在想什么,深悔自己言语孟浪。阿扬和青雀是姐妹,青雀这夫婿富贵极了,阿扬如何能比?玉儿还是偏爱阿扬多些,这不,脸色都变了。

“说起来,也该给阿扬挑小女婿了。”薛能忙道:“阿扬性子娇,咱们给她择一清白厚道、门当户对的人家,子弟斯文温和性子好即可,如何?”

在薛能看来,如果能给阿扬挑到这样的夫婿,已是非常知足。可是有晋王珠玉在前,祁玉哪里能够情愿,意兴阑珊的说道:“阿扬还小,再说吧。”

薛能好脾气的笑着,没敢再接话。

晋王从阳武侯府出来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去了景城伯府,“小姨,我看小表弟来的。”见了心慈,连忙表白。

心慈今年又添了个儿子,大名是祖父景城伯给起的,叫林啸威;小名是他大哥林啸天给起的,二子。二子眉眼很清秀,景城伯喜欢的不得了,“真会长,跟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青雀和林啸天也很喜欢小弟弟,常常背着爹娘成时半晌的盯着小襁褓看,越看越津津有味。“去去去,二子都被你俩看的害羞了。”每每被心慈发觉,会嫌弃的撵他们。

心慈怀里抱着二子,似笑非笑问道:“阿原,你真是看小表弟来的?”阿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也不光是看小表弟啦,还要问候小姨、姨丈、林家祖父,还要看望大表弟,和表妹。”

心慈忍笑板起脸,“大表弟小表弟随你看,小姨、姨丈、林家祖父也随你问候,表妹却是看望不得的。阿原,你和她男女有别,请避嫌。”

阿原端庄的站着,神色间有着难以掩饰的骄傲,“小姨,阳武侯夫人也答应我了。从今天起,青雀不只是我表妹,还是我未婚妻!”

“未婚妻啊,那更不能看望了。”觉迟牵着林啸天从外头进来,义正辞严,“阿原有所不知,未婚夫妻在成亲之前,是不许见面的。”

林啸天不厚道的乐了乐,看着表哥呆呆的模样,心里高兴极了。坏表哥,让你抢我姐姐!这会儿傻了吧?

小姨、姨丈,你俩是故意的吧?阿原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觉迟、心慈,委屈的不行。

觉迟、心慈低头逗弄二子,装作没看见。

“表哥你别这样了。”林啸天心疼表哥,拉拉他的衣袖,悄悄告诉他,“姐姐这阵子很忙,还没回家呢!等她回家了,我告诉她。”

“啸天真乖。”阿原浅浅笑着,夸奖林啸天,“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呢,咱们两个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林啸天高高昂起小脑袋,面有得色,我和表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多有派头!

他还没得意完,却觉一股熟悉的臭味传了过来,顿时大惊失色,“二子又拉臭臭了!表哥,快跑!”不由分说,拉着阿原往外奔。

出了屋,又出了院子,林啸天才停下脚步,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膛,“表哥,你说二子拉的臭臭,咋会那么臭呢?”话音儿才落,眼前一花,多了位笑盈盈的美女,正戏谑看着他。

这美女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一身秋香色衣裙,浅黄中透着淡绿,清新美好。其实林啸天是位喜欢美女的小伙子,不过,见了这位大美女,却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好像跟有点害怕似的,随即咧开嘴巴,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只见这美女弯下柳腰,轻启朱唇,不怀好意的问着林啸天,“你都知道他拉的是臭臭了,还问为什么臭?林啸天,你笨不笨呀。”

林啸天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冲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赌气转身跑了。

表弟真是善解人意!林啸天这一跑,很得阿原的欢心。

林荫道上,阿原和青雀相对而立。一阵微风吹过,风中带着甜甜的花香,两人都觉陶醉。

“哎,我今天去过阳武侯府,你娘答应我了。”阿原鼓起勇气说道。

“嗯,我让她答应的。”青雀语气淡定,脸却红了。

阿原心头一阵喜悦,痴痴望着青雀微笑,“青雀,我很欢喜。”

青雀心里甜丝丝的,柔声道:“我也是。”

平日里雍容镇定的晋王殿下,威风凛凛的祁青雀将军,这会儿全是脸红心跳,飘呼呼如在云端。风太轻柔,花香太醉人,他俩,全都醉了。

觉迟出现在林荫道另一头,轻轻咳了一声,惊醒了如醉如痴的一对小儿女。

阿原一脸殷勤的叫“姨丈”,青雀甜甜叫“师爹”,两人都很心虚,笑的格外谄媚、格外讨好。师爹看在眼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青雀和阿原乖乖的跟在师爹身后,回到上房。

师娘冲他们翻了个大白眼,皱着眉头问青雀,“忙什么呢,回来的这么晚。”青雀大吹法螺,“当然是国家大事拉。师娘,你徒弟我如今是军政要员,忙的全是国家大事!”

话音才落,一片嘘声。师爹、师娘和林啸天都表示鄙夷,“就你,还军政要员呢?咱不闹笑话成不成。”唯有阿原郑重点头,“表妹大才,忙国家大事是应该的。”

师爹、师娘四目相对,会心而笑。虽说不舍得青雀出阁,不过,阿原用情如此之深,这么迁就青雀,真是难得。算了吧,小青鸟总有一天会飞走的,舍不得也没法子。

第105章嫁妆

阿原时不时的温柔凝视青雀,偷空问道:“啸天说你这阵子很忙,在忙什么?莫累坏了。”青雀低声道:“不会,我这人最爱惜自己了,不会累坏的。”

他俩这边才说上话,林啸天已经眼尖的看见了,轻手轻脚走到他俩身后,严密监视。只听居心叵测的表哥柔声哄姐姐,“莫爹莫娘很是想念你,你明后日若有空闲,过去看看他们可好?”姐姐喜滋滋点头,“好啊,我也想爹和娘了!”

“我也去!”林啸天小脑袋探到他俩当中,口气霸道,“我想青林了,姐姐,你去表哥家的时候,带上我!”

师娘悠悠道:“我也去。阿原家风景好,菜肴也不坏,我混吃混喝去。”师爹把二子放到小车里轻轻摇晃,慢吞吞道:“我抱着二子,也去。”

“那,干脆也请上祖父吧。”阿原瞅瞅无良的小姨一家,热诚邀请,“他老人家向来喜欢凑热闹,把他拉下了,不大好。”

林啸天拍掌,“好啊好啊,祖父也一起!表哥,我可喜欢祖父了,祖父最向着我!”有祖父在,可以尽情的淘气,不用担心爹爹打屁屁,没有后顾之忧!

当下便说定了,后日青雀休沐,师爹也不当值,一家人到晋王府做客。青雀见师爹师娘都饶有兴致的样子,不禁奇怪,“你俩竟对晋王府有如斯深情,真令我吃惊。”

师爹师娘应该是不喜欢拜访莫爹莫娘的,因为吃醋呀。

莫二郎夫妇虽然住在晋王府,却还是淳朴的农家本色,在园子里种有粮和菜。到了他家,能吃上现摘现炒的瓜菜,翠嫩新鲜,野趣十足。只要青雀去了,莫娘肯定亲自下厨,折腾出一桌子菜来,慰劳祁青雀将军。祁青雀将军呢,每每见了香喷喷的肉、碧莹莹的菜,别的都顾不上了,埋头苦吃。师娘吃味儿,给青雀一个大白眼,师爹抱怨小徒弟,“青雀,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师爹师娘平时不给你饱饭吃。”把青雀乐的不行。

青雀调皮的冲师爹师娘眨眨眼睛,仿佛是在询问,“你俩不吃我爹娘的醋了?”师爹师娘很有默契,全都装作没看见,不予理会。

到了后日,一大早的邓麒来了,兴冲冲的拿着个图册给青雀看,“要给你打制一张紫檀木的架子床,样式有好几种呢,我看来看去,哪种都好看。妞妞,你来挑挑。”

师爹师娘都听的嘴角抽抽。紫檀这木材名贵且稀少,向来有“寸檀寸金”之说,一个紫檀盒子都是贵重的,他要打紫檀木的架子床!

“哪来的木材啊。”青雀翻看着图册,不经意问道:“皇室极看重这种木材,听说南洋一带的好紫檀都被皇家砍的差不多了,存世稀少。”

“海商从婆罗多带回来的。”邓麒笑道:“也算赶巧了,船才靠岸,我便听说了。紧着赶过去,得了上好的。妞妞,紫檀静穆沉古,其余木材再也比不上,如今木材有了,好工匠也请来了,你挑个喜欢的样子。”

女孩儿的嫁妆里头,除了田庄、铺子、作坊等,最大件的便是床了。一张讲究的架子床大概能有半间屋子那么大,雕刻精美,清雅别致,珍贵之极。

青雀翻了翻图册,挑了个喜欢的样子,交还给邓麒,“我要这个圆形月洞门的,六柱,正面装垂华门吧,玲珑剔透,雕刻不必太繁,古朴大方最好。”

邓麒笑咪咪,“妞妞,你眼光和我一样啊,我也最喜欢这种!”青雀作惊讶状,“你和我的想法竟会一样,为什么呢?”两人相互看看,恍然大悟,“原来咱俩认识!交情还很深!”

师爹性子平和,师娘却是嫉恶如仇,很不喜欢宁国公、邓麒这俩只会和稀泥的。不过,见邓麒和青雀这么要好,师娘心酸,“可怜的青雀,她还是很希罕亲爹的。”

该出发了。师爹邀请邓麒,“若无事,请一同前往。”邓麒踌躇,“不请自至,好像不大好。再说,家祖父还在外头等着。”

宁国公和邓麒不一样。邓麒想见青雀,便是觉得尴尬,觉得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要到景城伯府来见。宁国公不是,不管青雀小时候住在英国公府也好,如今住在景城伯府也好,他觉得颜面过不去,只肯在外头等着,不进来。

师爹又跟邓麒客气礼让了几句,见他执意不肯,也就罢了。青雀笑笑,亲自把邓麒送出来,一直送到府外。

景城伯府后门,宁国公远远的站着,旁边有小厮替他牵着马。见青雀过来,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取出一个楠木盒子递给青雀,“妞妞,这盒子里头全是祖母绿,你戴着玩吧。”

青雀淘气笑道:“祖母绿啊,我有那么老?”宁国公明知她是开玩笑,还是一迭声的表白,“妞妞一朵花似的,年轻着呢!”邓麒在旁忿忿,“这么好看的珠宝,叫那么个老气横秋的名字,当初是谁这么傻?”逗的青雀和宁国公都笑。

青雀打开盒子瞅了眼,啧啧,“真阔气!”盒子中是十几颗迷人的宝石,颜色仿佛是嫩树芽般的绿,却又微微带点黄,还似乎透着淡淡的、舒适的微蓝,看上去赏心悦目。

“谢谢您啦!”青雀收下盒子,向宁国公道谢。宁国公连连摆手,“谢什么,谢什么,妞妞你真是的。”青雀好奇的盯着他看了两眼,“您脸上被人抓伤了?”宁国公脸颊上,有着两道浅浅的伤痕,像是被指甲抓的。

“没有,没有!”宁国公一迭声的否认,“不是被人抓的!那什么,家里头一只老猫忽然发了疯,我是被猫抓的,被猫抓的。”

“哦,这样。”青雀善解人意的点头。邓麒脸通红,转过头数墙上有多少块砖。

景城伯、师爹师娘等人都在角门等着青雀,青雀也没多逗留,跟宁国公、邓麒道了别,转身离去。

转过身,青雀嘴角翘了翘,又翘了翘。老猫抓的啊,宁国公你真倒霉。

依稀听得身后传来争执声,邓麒在低声抱怨什么,宁国公重重哼了一声。青雀更不回头,加快了脚步。

到了角门前,林啸天跑过来牵她的手,“姐姐你好慢。”景城伯瞪了她一眼,“小丫头,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青雀得意的吹嘘,“没法子啊,我就是这么重要!”师娘白了她一眼,拉着她和林啸天上了马车。

“这盒子里头是什么?”林啸天指着楠木盒子问道。青雀笑咪咪打开,指给他看,“好弟弟,这个叫祖母绿,知道不?瞅瞅,好不好看。”

“这石头绿的真好看。”林啸天探头过去看了两眼,给了极高的评价。师娘和青雀相视一笑,好嘛,合着在孩子眼里,这么珍贵的珠宝,不过是块好看的石头而已。

“说起来,是该给我家小青鸟攒嫁妆了。”师娘见了邓麒和宁国公这架势,也想起正事了。她向来散漫,自己出嫁又只是简简单单的拜了堂,既没收聘礼,也没办嫁妆,这会儿要准备青雀出阁,她还真是没个章程。

“什么?!还要嫁妆?!”林啸天在马车里差点跳起来,“我姐姐嫁给他还不算,还要嫁妆?他还敢要嫁妆?!”

林啸天气的小脸通红,师娘和青雀倚在一处,笑的肚子疼。可怜的林啸天,对于姐姐要嫁给表哥这件事,他始终是介怀的。

林啸天的愤怒一直持续到下了马车,进了晋王府,见了阿原。可怜阿原好不容易等来心上人,师娘下了马车,轻飘飘说了句,“我带青雀和莫娘、青苗说话去。”拉着青雀走了,不给他看。剩下一个林啸天,还板着个小脸,冷若冰霜。

阿原牵着他的小手问东问西,他都是爱理不理的。正好路边有道清澈的溪水,阿原牵他过去看,“表弟,你看咱俩长的多像!咱俩是兄弟啊,兄弟,是很亲很亲的人。”

林啸天不由得往溪水中瞅了眼,勉强点头同意,“那倒是,你长的是有点儿像我。”阿原浅浅一笑,“胡说,明明是你长的像我。”两人正拌着嘴,景城伯和觉迟并肩走过来,觉迟怀中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林啸威。

“哎,表哥我跟你说。”林啸天拉拉阿原的手,悄悄告诉他,“我娘不大会抱孩子呢,我小时候便是爹爹抱大的,二子跟我一个命!”

“你知足吧。”阿原揉揉他的小脑袋,“我是宫女嬷嬷抱大的,不比你更可怜?”果然,林啸天听了,大为同情。

阿原邀请景城伯、觉迟到偏殿坐下,命人沏上今年新出的云雾,“祖父,知道您爱下棋,特地为您寻了位对手。”景城伯大喜,“高手好啊,我喜欢!”

晋王找来陪景城伯下棋的,是位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晋王府长史况周。况周棋路敏捷狠辣,很对景城伯的胃口,“年轻人有两下子!”低头关注棋盘,丝毫不敢大意。

林啸天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观战,阿原和觉迟远远的坐着。“小姨丈,您放出眼光来看看,这年轻人如何?”阿原闲闲问道。

觉迟往厮杀正憨的景城伯和况周那厢看了两眼,缓缓道:“斯文俊秀,彬彬有礼,我看他并不是淡泊自甘的性情,很有些争强好胜。”

晋王府长史,不需要很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来充任。有上进心的年轻人,该到翰林院熬资历去,到六部六科历练去,晋王府,不能让他手握实权。

阿原微笑,“您说怪不对,这么一位有志向的年轻人,竟要求娶青苗。”青苗的父母只是农夫农妇,弟弟虽在读书,连秀才还没中呢,以后会是个什么前途,更是未知。况周求娶青苗,总透着些奇怪。

觉迟怔了怔,转过头看阿原,“他是想做你妹夫?”若是知道青雀会是晋王妃,若是知道青雀对莫爹莫娘、青苗青树有什么样的感情,想要求娶青苗,倒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桩亲事一成,他就成了晋王的姻亲,会得到晋王、晋王妃的照看。

“我的妹夫,可不好做。”阿原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淡淡说道。青雀拿青苗当亲妹妹呢,青苗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许出去的。

莫家的小院里,青雀也和青苗在说着这位年轻人,“我见过他两回,很精明强干的一个人。青苗,你真看上他了?”

青苗很是局促不安,却还是红着脸点头。

青雀拍拍她的肩,“如此,姐姐便要仔细查查他的底细了。想娶我妹妹,可要家世清白,人品出众,人好,家也要好。青苗,姐姐说的家好,并不是富贵权势,而是这家人厚道宽容,家人之间亲密和谐,不会斗来斗去的。”

“他家,不好。”青苗吞吞吐吐说道:“他父母双亡,是由祖父母养大的。祖父母觉着他克父克母,命带煞星,很不喜欢他。”

听起来…很不妙啊。青苗你确定自己喜欢这样身世的男子?他没有父母爱护,却有厌恶他的祖父母管束,有百害而无一利。青雀疑惑的看着青苗。

“姐,爹和娘都怕,他不是看中我这个人,而是看中姐姐和晋王的权势。”青苗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青雀,“我不怕!姐,我不想听爹娘的话,嫁个老实的庄户人家,我喜欢况周这样俊秀的人物,清雅的举止…我就是喜欢!”

“知道了。”青雀笑道:“你既喜欢,我心里自然有数。”

青苗咬咬唇,“可是爹和娘总是担心他不是真心的,担心他往后对我不好…”

青雀不在意的一笑,“他若不好,你便好好教他。实在教不好,不要了,这有什么。”

青苗哧的一笑。原本她的心里也是很犯愁的,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万一成亲后他变了脸,自己该怎么办?可是听了青雀轻轻松松的这么一说,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他好便好,他若不好,最多不要他了呗。

“是他祖父母提的亲吧?媒人请的是谁?”青雀笑咪咪拉过青苗,问详情。

青苗脸色灰暗下来,“不是,他祖父母不答应,嫌莫家门弟低…”况家世居京城,在定府大街有座恢宏宽阔的祖宅,族中不少秀才、举人,在朝为官的也有十几位,况家老太爷、老太太,看不上莫青苗。

青雀奇道:“他祖父母不同意,他是怎么提的亲?难不成他自己说的?”青苗红着脸点了点头。

青雀扶额。爹,娘,青苗,你们没事吧?一个上有尊长的年轻人自己开口求婚,你们居然当回事了?有祖父母,他说话顶个屁用呀,他说了又不算!

“到此为止。”青雀断然道:“况家尊长没有央媒提亲之前,不许再提起这个人,这户人家,记住没有?不只不许提,心里也不许想!”

青苗哭了,“可是,不怪他呀,他祖父母不喜欢他,为难他…”

“他是个男人,该有男人的担当。”青雀声音冷冷的,“连家中尊长也不能说服,也好意思对着女家表明心迹?无耻!”

他这么表白了,让女家怎么办?若是打算接受他,要替他去对付况家的老太爷、老太太,对付况家那些不喜欢他的人么,真扯。

真有诚意求娶,该去想方设法说服家里的长辈。别说什么卑幼拿尊长没法子,若果真如此,他该顺从自己的长辈,完全听从自己长辈的意志,而不是不负责任的自作主张,顺便给女家出难题。

青雀语气森然,青苗听到耳中,只觉背上冒凉气,忙连连点头,“姐,我记下了。”姐姐怎么了,这么吓人。

青雀交代好青苗,又出去交代莫二郎夫妇。莫二郎一拍大腿,“可不是这个理儿!”祁氏也如梦初醒,面有惭色,“我咋连这也想不到,笨死算了。”

“都是因为我太省心了呀。”青雀淘气的笑,“大闺女什么心也不用操,自己把亲事定了,到了二闺女,爹和娘头回遇着,不就手忙脚乱了?”

逗的莫二郎夫妇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