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祜无语。

装满一个漂亮的竹编小篮子,邓麒满意笑笑,“妞妞一准儿喜欢。”正打算要走,忽然孝心大发,“等等,家母也爱吃。还有,屏姐儿、盈姐儿也爱吃。”重又动手去摘。

张祜要水洗了手,闲闲坐在一旁看着。邓麒招手叫他,他只是不理会。

“哎,你还没成亲吧?”邓麒看看成熟的樱桃不多,摘不出来,索性也不摘了,过来到张祜身边坐下。

一阵微风吹过,张祜迎着风咪起眼睛,“尚未。”

邓麒挠挠头。可怜的屏姐儿,受了沈家的连累,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还没婆家。要说起来,张祜这小子可是真不坏,家世无可挑剔,他本人长的又俊美,本事又大,堪称不世出的将才。

张祜要是娶了屏姐儿…?邓麒乐了乐,当爹的做梦也会笑醒的。张家,那可是天下第一国公府,别家拍马也赶不上。

屏姐儿嫁给张祜,往后做了英国公夫人。翰哥儿娶了小阿扬,小两口和和美美,恩恩爱爱…邓麒做起白日梦。

第132章婚事

“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孩子都好几个了。”邓麒善意提醒,“张祜,男人到了年纪就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这是免不了的。”

“我知道。”张祜声音冷冷的,好像冬日里的寒冰般没有暖意,“你跟我这般大的时候,小青雀正在杨集逍遥度日,快活的像只小鸟。”

杨阁老亲自教她读书,林嬷嬷照看她饮食起居,小伴当陪她打仗、游戏,何等惬意。那身穿大红袄手提红樱枪的小女孩儿,沐浴在长者的关怀爱护之中,光彩照人,眉目生辉。

邓麒羞愧的低下头,“那个,我一直想把妞妞接回家的,我想疼妞妞,想对她好…”我没有想把妞妞扔在杨集,真的没有。我想把妞妞接回家,想让妞妞有家、有长辈疼爱,无忧无虑的长大。

张祜寒星般的眼眸中闪过丝愤怒,实在不能忍受再和邓麒这样的笨蛋相对而坐,站起身要走。邓麒急忙起身跟上,“等等我,一起一起。”

骑马出庄回城,路上邓麒吞吞吐吐的开了口,“张祜,我给你说个小媳妇儿吧?”张祜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这事我是不管的,家父家母怎么说,我便怎么做。”一夹马肚子,飞奔而去。

骗谁呢!邓麒愤愤。你爹你娘若是能当你的家,早逼着你娶妻生子了好不好,谁家爹娘愿意儿子老大不小的了还是孤身一人?邓麒口中呼喝着,追了过去。

“朝廷应该制定律法,男人到了年纪不娶妻的,女子到了年纪不嫁人的,一律治罪!”邓麒追了许久也没追上张祜,恨恨想道。

“男人,二十吧。女子青春短暂,十八岁便可。男人到了二十岁还不娶妻,女子到了十八岁还不嫁人,都属于犯罪,应该坐牢!”邓麒正意气风发的狂想,忽忆起邓之屏今年也十八岁了,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

到了晋王府门前,张祜变的彬彬有礼,客气的冲邓麒抱抱拳,言辞温恭,“邓大人,我只能护送您到这里了,后会有期。”

邓麒邀请他进去坐坐,张祜微笑摇头,“殿下没有召唤,外臣不便擅入。”邓麒打个哈哈,二人客气的分了手。

张祜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忍不住勒住马头,回首翘望。不远处的晋王府楼宇巍峨,恢宏壮丽,斜阳余晖中,这座府邸好似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更加美仑美奂。小青雀,你在这里,还好么?

邓麒捧着个小竹篮,献宝似的拿到青雀跟前,“妞妞,这樱桃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青雀笑咪咪称赞,“好吃不好吃的先不说,长的样子真好看。红艳光洁,玲珑如玛瑙宝石一般,太喜欢人了。”晋王也在旁凑趣,“嗯,看着就想吃。”邓麒大为得意。

钟嬷嬷亲自带着人去洗了樱桃,盛在一个晶莹美丽的荷叶状琉璃盘子中端过来。琉璃盘中红艳艳的樱桃还沾着水珠,可爱极了。

邓麒拿过雪白的帕子,擦干净樱桃上的水珠,递给青雀,“妞妞,好吃么?”青雀吃的眉开眼笑,“太好吃了!”晋王在旁看了片刻,要了个小碟子,要了把小刀,把樱桃一切两半,将子除去,再给青雀吃。青雀感动的不行,“你太好了!”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四哥,含无限深情。

晋王推推邓麒,“哎,你回罢,我和青雀还有正经事要做。”邓麒瞪了他一眼,“有什么正经事?”虽是这么说着,却当真站起身要走。

“妞妞,你在家里闷不闷?让屏姐儿、盈姐儿来陪你说说话,好不好?”邓麒都要走了,又转过身问了一句。

青雀甜甜笑,“那个,我和她俩不太熟。”邓麒想了想,“也是。”没再说什么。晋王嫌他碍事,推着他出了门,命人叫上一队护卫,送邓麒回宁国公府。

打发走邓麒,晋王两眼发光的回来,打算和青雀一起做正经事。钟嬷嬷何等有眼色,见他情意绵绵的望着王妃,便即带着人悄没声息的退出去,偌大的偏殿中只剩下晋王、晋王妃两人。他俩时而相互亲吻,时而相互喂食樱桃,其乐陶陶。

邓麒回到宁国公府,兴高采烈跑到正院,跟他祖父宁国公报喜讯。宁国公正亲手擦拭他的腰刀,闻言微笑,“妞妞是个有福气的。”邓麒大为得意,“那是。”

宁国公慢慢收起腰刀,告诉邓麒,“麒儿,益哥儿也十六七岁了,亲事不能拖着。你裴爷爷和我相识数十年,裴家的家风我信的过,他只有一位曾孙女,今年才及笄,乖巧伶俐的很。”

宁国公口中的“你裴爷爷”是都督佥事裴先,他和宁国公是昔日军中袍泽,相知颇深。裴家人忠诚厚道,裴先也凭军功挣下一个世袭千户,他家的姑娘嫁邓子益,算是门当户对。

邓麒忙道:“您说好,一定是好的。我去和我母亲说,请她央媒提亲。”宁国公点了点头,“我带益哥儿去过裴家,两个孩子见过面,都无异议。”不只无异议,还各自红了小脸,害羞的不像话。宁国公想到这儿,苍老的心忽然变软。

邓麒很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能给次子娶一个他中意的姑娘,真不坏。

宁国公淡淡看了他一眼,“益哥儿虽是你的庶子,却和翰哥儿一样,是我亲手带大的。况且,裴家许的可是嫡女,素日十分娇养。跟你母亲说,礼数一定要隆重。”

邓麒答应的很痛快,“您说的对,听您的。”孙夫人这个人吧,在邓麒这做儿子的看来,实在是一位慈母。可是邓麒也知道孙夫人向来看重嫡庶之分,若是不添这句话,她定会一板一眼按着庶子的婚礼来操办。

裴老爷子和宁国公是什么交情?认识了几十年,一齐打过仗,过命的交情。新娘是裴老爷子唯一的曾孙女,眼珠子般宝贝,那是一定不能怠慢的。

交代完邓子益的婚事,宁国公又问起邓之屏和邓之翰。邓麒挠挠头,“这两个苦命孩子,都被沈家给连累了!屏姐儿没有好婆家,翰哥儿又因为沈家被拒婚。”

邓麒和薛能把话说开之后,一开始是气,后来也心平气和了。既然两家结怨太深,这桩亲事只好做罢,没别的办法。总不能为了要娶阿扬,便把沈茉休了,或杀了。一则翰哥儿必定不能同意,二则,真那么做了,翰哥儿因为阿扬没了亲娘,他能给阿扬好脸色看?这不是结亲,是结仇。

宁国公重重的哼了一声。

邓麒忽想起一件正经事,“祖父,您说张祜怎么样?这小子年纪不小了,却依旧是孤身一人。若是把屏姐儿说给他…?”

邓麒话音没落,宁国公狠狠瞪了过来,“你没睡醒?”妞妞小时候寄养在英国公府,张祜那冷面修罗般的少年是怎么陪她玩耍的?妞妞在石屋遇险,张祜是怎么发疯般寻找的?给张祜说屏姐儿,你可真行。

张祜要是肯娶屏姐儿这样的姑娘,早八百年就成亲了,哪用等到现在。

邓麒被骂的低头不语。

“盈姐儿的亲事说定了,益哥儿的亲事也说定了,是因为他们没有好高骛远。”宁国公又哼了一声,“屏姐儿亲事迟迟未定,不只是受了沈家连累,还因为她看不清情势,心比天高!”

邓之屏痴心不改要嫁高门,也不想想,哪个豪门世家娶媳妇不挑剔,哪个高门大户愿意娶沈家的外孙女。

邓麒唯唯称是。

“求婚的二三流侯府、伯府里头,挑一家厚道人家,把屏姐儿许出去。”宁国公吩咐,“你亲眼看看,最主要是家风正,子弟人品好!成亲之后有咱们提携着,屏姐儿日子也不差。”

低嫁有低嫁的好处,她夫家没本事,要依仗宁国公府,便不能苛待邓之屏。

邓麒打起精神,“您的话我记下了,这就去告诉我母亲。”

宁国公默默点头。

邓麒想了想,硬着头皮把薛能拒婚的话原封不动学了一遍,“…薛家这般强横,只能就此做罢。”

宁国公目中乍现精光,冷冷扫向邓麒。邓麒吓了一啰嗦,陪起笑脸,“祖父,孙儿没说错话啊。他…他都这么说了,咱们只能算了。”

“强横?”宁国公质问道:“阳武侯这般说话,你觉着强横?邓麒,我若是阳武侯,说出的话只会更不中听!”

人家千娇万宠的嫡长女,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掌上明珠,凭什么嫁给邓之翰这仇人之子?沈茉虽被关到老家,可她名份还在,随时有可能杀回来,摆她做婆婆的谱。人家不过提了提这个,你便说人家强横?

是亲爹都得这么强横好不好。

邓麒嘟囔道:“您当我护着沈茉啊?我烦死她恨死她了,不过是虑着两个孩子。薛能他…他都娶到玉儿了,把阿扬嫁到咱家怎么了?便宜占尽的明明是他。”

宁国公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吩咐,“你一五一十告诉翰哥儿!他要么死了心,要么自己想法子去。”

邓麒见他铁色铁青,不敢反抗,唯唯答应。

宁国公冲他挥挥手,“没事了,滚吧!”

邓麒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邓麒专程去见孙夫人,把宁国公交代过的话一一告诉了。孙夫人仔细听了,点头,“记下了。”

其实,隆重办理邓子益这庶孙的婚事,给嫡孙女寻个二三流侯府、伯府的婆家,都不是孙夫人的本意。不过,自从荀氏出家、沈茉被放逐,孙夫人颇有唇亡齿寒之感,通不敢跟宁国公、邓晖、邓麒等人唱反调。

荀氏可是邓晖的亲娘,在邓家威风了大半辈子。最后,也会被逼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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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英国公夫人到晋王府拜访。她是专程来给晋王妃送各色果子的,有新摘下的樱桃、温室里的葡萄,还有从南洋过来的山竹子等等。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位年方二八的小美女,周琪。周琪和英国公夫人无论容貌还是神态都约略有些相似,不过一位已是人到中年,一位还是妙龄少女。

周琪肤色很白,眉目如画,她上身穿银红绣折枝牡丹对襟褙子,下着秋香色撒黑色大朵盛开玉兰花宫锦长裙,精致的发髻上簪着莹润的水晶流苏步摇,绰约多姿,明艳照人。

青雀亲热叫过英国公夫人“伯母”,笑盈盈看向周琪,“眼下,我只能先叫琪妹妹啦。”调皮的冲英国公夫人眨眨眼睛,意思分明是,“等成了亲,我才能叫嫂嫂!”

周琪娇羞的低下头,英国公夫人含笑看了周琪一眼,“阿琪,晋王府景色很美,你想不想开开眼界?”周琪乖巧的笑,“仰慕已久,当然想一饱眼福。”青雀知道英国公夫人是想支开周琪,笑着吩咐钟嬷嬷,“您带着人陪周姑娘出去逛逛。好生款待着,不可怠慢。”钟嬷嬷自是恭敬答应。

周琪盈盈施了一礼,跟在钟嬷嬷身后,仪态万方的出了殿。

“伯母,您给祜哥哥挑的小媳妇儿真是太好了。”青雀笑盈盈夸奖,“阿琪这般清丽出尘,和祜哥哥正是天生一对。”

英国公夫人有些苦涩的笑笑,脸上有了尴尬的红晕,“伯母曾经告诉过你,说阿祜定了亲,对不对?青雀,那是伯母一厢情愿的,阿祜至今也不承认,更不愿意成亲。”

英国公夫人骄傲惯了,爱面子,向来不在人前示弱,也不会在人前曝家丑,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很不容易。青雀沉默片刻,慢慢说道:“暂时如此罢了,祜哥哥是您亲生爱子,假以时日,他必定还是听您的。”

这是青雀的心里话。

英国公夫人凝神看着青雀,“妞妞,我头回对人说出阿祜已经定亲这话,不是对你,而是对张皇后。你和晋王成婚之前,皇后曾亲切问起阿祜的婚事,我当时想也没想,便笑容满面的答说,‘犬子已和周氏女儿定下了,不日便将下聘。’”

英国公夫人笑容更苦,“青雀你看,伯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如今阿祜执意不肯成亲,时日久了,皇后岂不起疑?看来,伯母铁定是要开罪于皇后了。”

我既问亲事,便是有意保媒。你答已定亲,算了,定便定了。到最后,这定亲竟是假的?呵呵,这可有趣了。

第133章倔

青雀善解人意的微笑,“伯母您多虑了。一则,皇后很大度,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二则,祜哥哥眼下不过是发发小孩子脾气,过几天便好了。”

英国公夫人在皇后面前说过,周家也承认,这事差不多算是定下了。张祜若是犯执拗,始终不肯认下这门亲事,是想跟自己亲生母亲翻脸,并且置表妹周琪的名声、终身于不顾么?不会,张祜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眼下不答应,不过是跟英国公夫人呕气罢了。可是在至亲之人面前,这气又能呕多久?不可能是一辈子。

英国公夫人眼睛一亮,殷切的看着青雀,“妞妞,你说阿祜是发小孩子脾气,过几天便好了?果真是这样么?”

青雀笑嘻嘻,“嗯,小孩子脾气。伯母,您好好哄哄他,包管他很快就好了。”他是跟你赌气好不好,你赶紧哄他呀。这会儿就甭讲究什么做母亲的权威、颜面了,把他哄顺溜了是正经。

英国公夫人笑道:“好,伯母听妞妞的话,回府之后,好生哄哄这倔小子。”

青雀连连点头,“您哄哄他,他一准儿就好了!伯母,祜哥哥是孝顺父母的好孩子!”

英国公夫人微晒,“就他,还孝顺父母的好孩子呢?父母差点没被他急死。”大老远的跑到辽东,一去五六年不肯回京,回京之后又执意不肯娶妻,生生是想把爹娘愁死。

“哪能呢。”青雀表示反对,“祜哥哥很孝顺的,往后他娶了阿琪,两个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多好啊。”

英国公夫人这么好面子的人,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这般开诚布公讲出自己的尴尬和为难。她本是真有些没主意了,隐约有让青雀帮着劝劝张祜的意思,谁知青雀轻描淡写,“发小孩子脾气”“您哄哄他”,又把难题抛回给自己,根本不肯接手。英国公夫人无可奈何,只好暗暗盘算着如何跟张祜语重心长的谈谈,让他答应娶周琪,和美度日。

其实,英国公夫人在这之前真没好意思跟张祜把事情摊开了坦诚相告。为什么呢?她心虚啊。张祜曾经多次求她跟祁家提亲,她一直冠冕堂皇的拒绝,“晋王好似也对青雀有意,咱们不能和皇家抢媳妇”。她用的借口,一直是皇家威严、体面不可冒犯,做臣子的不敢僭越。可是,到了这会儿,皇后开口想说媒,您怎么就敢当面撒谎,直接拒绝了呢?您怎么不惧怕皇家的威严,不让皇后给您说一个绝世好儿媳呢?

英国公夫人很难自圆其说。故此,一直有畏难之情,没法跟张祜启齿。再后来,竟至于想求助于青雀,解决掉这大难题。

但是英国公夫人不可能命令或胁迫晋王妃做什么,只能指望青雀的善良懂事。青雀若是顾左右而言他,或四两拨千金的打太极,英国公夫人拿青雀并没办法。毕竟,青雀只是小时候在英国公府借住过而已,并且,离开的相当惨烈。英国公夫人深知自己和晋王妃谈不上什么交情,晋王妃对自己言笑晏晏,看的不过是张祜的颜面。

“这孩子倒厚道。”英国公夫人来意落空,心中怅然,“性情又厚道,人又聪明机灵,是个有福气的。唉,她若是没有那样不着调的爹娘…真是好儿媳妇人选。”

英国公夫人心中惆怅着,忽忆起一段往事,踌躇道:“妞妞,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皇后问及阿祜亲事的那回,在座的还有武定侯夫人和安康长公主。武定侯夫人夸奖过你妹…宁国公府大小姐,邓之屏。”

英国公夫人歉意的看着青雀,青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笑道:“多谢您告诉我这些。”

原来,英国公夫人是顾虑皇后会给张祜、邓之屏说媒,才会急吼吼的抛出一句,“犬子已和周氏女儿定下了,不日便将下聘。”倒也情有可原。英国公夫人是熟知宁国公府内情的,怎么肯让张祜娶邓家姑娘。邓家内宅那份乱,她可不敢领教。

英国公夫人是有几分喜欢青雀的,可青雀的身世依旧让她望而却步。邓之屏就甭提了,在英国公夫人眼里,她纯属于要家世没家世,要人才没人才,没有一丝一毫可取之处。通敌卖国人家的外孙女娶做英国公府世子夫人,别让人笑掉大牙了。英国公府世代忠烈,声名不许被玷污。

英国公夫人说完正事,低声问青雀,“怎么邓大人会专程到庄子上替你摘樱桃?妞妞,你很爱吃樱桃么?伯母却不记得。”

青雀调皮的笑笑,拍拍自己小腹,“自从有了这个,我真是备受重视啊,还得了不少丰厚赏赐。伯母,我都发了笔小财呢。”连仙女娘都来看我了呢,呵呵。

英国公夫人面露惊喜,“妞妞,有喜了?”见青雀笑咪咪点头,英国公夫人合掌念了声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妞妞平平安安的,生个大胖儿子!”

青雀笑,“您跟我大姨想的一样啊。我大姨也想要个大胖小子呢,她老人家说,阿原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可喜欢人了。”

英国公夫人怔了怔,才想到青雀所说的“大姨”便是晋王的母亲邵太妃,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青雀提起“大姨”来好不亲呢自然,看来她和邵太妃极要好。青雀,有个好婆婆呢。

“这孩子,从前叫大姨便罢了。如今成了亲,怎的还叫大姨?”英国公夫人嗔怪。

青雀嘻嘻笑,“是,往后一定改。”

英国公夫人难得来访一回,青雀很热情的留她和周琪午宴,有戏有酒。撷芳阁现成的戏台,府里养有一个小戏班子,琴曲悠扬,青衣在台上挥洒着水袖,曼妙如仙。

周琪和青雀坐的很近,犹豫问道:“王妃姐姐,听说您和祜表哥小时候打过架?”青雀来了劲,“岂止打过架?我们还打过猎,打过仗!”绘声绘色讲起往事。

周琪听的很是向往,“王妃姐姐,若是我也跟祜表哥打架,他会不会喜欢啊?”少女光洁的面孔上,有羞涩,也有茫然。

“他喜不喜欢,我是不知道的。”青雀笑笑,“不过,你又何必要他喜欢呢?阿琪,尊重比喜欢更重要。”

若是丈夫和妻子能互敬、互爱,那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天底下哪能对对夫妻都是一见钟情、终生厮守?如果是依着父母之命的婚姻,爱和喜欢不足够,那至少要尊重。

周琪咬咬唇,若有所思。

“我还是想要他喜欢。”周琪声音很小,小的几乎听不见。青雀觉得她这小儿女情怀很可爱,和气的冲她笑了笑。

英国公夫人和周琪告辞的时候,青雀命人捧出一个漂亮的金丝楠木首饰盒,“阿琪,这是姐姐送你的,喜欢不?等到咱们下回再见面,恐怕阿琪要送我见面礼了,唉,不过称呼也要改了。”

这回是你叫我姐姐,下回见面,说不定是我叫你嫂嫂了。

周琪脸红了红,大大方方接过来,道了谢,“多谢姐姐厚赐,阿琪很喜欢。”且不说里头的首饰是什么,单说这盒子,如婴儿肌肤般细腻,清幽无邪,娴静优雅,已是罕见的珍品。

英国公夫人和周琪告辞之后,晋王施施然进来,“王妃可空了?孤有正事和王妃相商。”

第134章相互

“什么正事啊?”青雀迎上去抱住他的腰,仰起一张晶莹灿烂的小脸,“有关国计民生,还是边境安危?”

“是咱家的正事。”晋王小心的、轻轻的双手揽着她,一脸温柔笑意,“请示王妃,熙园有片水杉林,我想砍几棵做桌子,可以么?”

“水杉啊。”青雀做沉思状,“水杉很直很挺拔,我觉着它很有风骨…”

“那不砍了。”晋王从善如流,“既然它得了王妃的青目,便留着。”

青雀粲然。

晋王携着她的小手到榻前坐下,慢慢告诉她,“昨儿个你爹离开咱家,被十几个乞丐拦住殴斗,幸亏祜哥哥恰巧路过救下他,毫发无损。那些乞丐被送到顺天府之后,百般审问,只说是受人钱财,j□j。至于给钱的人是谁,他们并不知道。”

“为首的那人,逃掉了。捉住的是帮小喽啰,一问三不知。为首的那人,顺天府正在搜捕。妞妞,究竟是谁想要对你爹不利,目前尚不得而知。”

青雀叹了口气,“连十几个乞丐也摆不平,还敢不带护卫,单人匹马到处乱跑,简直让人没辙。”想到邓麒,不由有些愁眉苦脸。

“千万别。”晋王吓了一跳,忙柔声哄她,“咱不为这个生气,啊?妞妞,四哥差人去保护他,一准儿不会让他有事的。”伸出手去,轻抚她皱起的眉头。

他的眼眸黑宝石般璀璨,夜空般深邃,青雀被他关切的看着,微微笑起来,“没有生气。阿原,我若是为了他生气,早气死啦。”

晋王轻轻叹气,“我家的小孕妇即便怀了孩儿也是这般貌美,嫣然一笑,如新荷初绽,如明月初升,生生勾走了四哥的魂魄。”

青雀喜滋滋,“这甜言蜜语我爱听!”两人相视一笑,双手握在一起。他,风姿秀异如玉人谪仙;她,冰肌莹彻如姑射仙子,两人温柔执手对坐,美好的像一副画。

“哎,四哥也学功夫吧,好不好?”晋王柔声央求。

青雀眼睛亮晶晶,“好啊好啊,四哥也学功夫吧,我教你!我做过徒弟,还没做过师父呢。收个徒弟,应该很好玩,很有趣。四哥,拜师吧!束修可以改日奉上,请务必从厚从丰。”

晋王咳了一声,“妞妞教四哥,四哥也会教妞妞的,咱们就互相不拜师,互相不收束修了吧。”

“我有什么用你教的啊?”青雀骄傲的昂起头,“祁青雀将军文武全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会!”我可是太爷爷这当世大儒教出来的小学生,若论起琴棋书画来,也颇有造诣呢。

“有,妞妞有要四哥教的地方。”晋王俊脸微红,“那个,小铜人儿,还有不穿衣裳的美女图,四哥若不教,妞妞是看不懂的。”

青雀是个讲理的人,仔细想了想,点头,“有道理。”慷慨大方的同意,互相当老师,互相不收束修,以及额外的谢礼。

两人正说着话,宫里赐下两筐新鲜的水蜜桃、龙王帽杏,还有几件从波斯过来的精巧玩器。“陛下看着好玩,特地送给殿下赏玩的。”来送玩器的小太监年纪不大,一脸喜庆的笑。

晋王打发走来人,看着几件玩器发了会儿呆。然后,少气无力的坐下,亲手写谢恩折子,感谢“大兄皇帝陛下”“尊嫂皇后殿下”的赏赐。青雀一边好胃口的吃着水蜜桃,一边好兴致的在旁看着,不怀好意的夸奖,“阿原,你这个兄字写的真是跌宕多姿,笔意纵横啊。”

晋王抬起头,张嘴就咬。青雀手中的水蜜桃,被他咬掉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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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顺天府终于找到了逃脱掉的那两名乞丐。他俩一个死在破庙里,一个死在偏僻的小巷中,都是身中数刀,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在诉说自己的不甘。顺天府还在继续追查这两人的来历、近日行踪,但是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进展。也就是说,谁在背后暗算邓麒,当下还查不出来。

青雀专门命人把邓麒请来,啰啰嗦嗦交代了许多遍,“出门要小心,一定要带人,要带身手好的、机灵的、忠心的…”

邓麒大为感动,“妞妞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那天纯粹是被薛能给气着了,否则,不会落了单。”

“我姑丈怎么气着你了?”青雀未免好奇。等到邓麒一五一十说了,青雀幽幽叹道:“亲爹啊。”薛能是亲爹,一心替阿扬着想,绝不会明知有沈茉这样的婆婆,而稀里糊涂的把阿扬嫁了。

邓麒闷闷看了青雀一眼,“我跟翰哥儿一说,他就傻了。妞妞,翰哥儿和阿扬的亲事,算是泡汤了。”

青雀笑了笑,没接话。这样很好啊,邓之翰另娶淑女,小阿扬再择良配。他俩中间横着那么多的恩恩怨怨,想要相爱相守是很难的。

邓麒大为不快,“妞妞,我不高兴。我和翰哥儿一样,盼着他能把阿扬娶回宁国公府。还有我祖父,他虽然嘴里不说,我却知道他也极想的。”

青雀殷勤让他喝茶,“尝尝,去年冬天从梅花上收的雪水,是不是有股子清香?”只管打岔,只管不接他的话。

宁国公和邓麒肯定是想把阿扬娶回家,弥补自己当年留下的遗憾。可是,他俩都没成功的事,为什么轮到邓之翰会成呢?没道理啊。邓家的男人一脉相承,心里总是向往香秀、祁玉这样的女子,娶回家的,却是荀氏、沈茉之流。

然后,他们不会责怪自己,只会抱怨造化弄人。要和他们有情感上的纠葛,呵呵,女子要特别强捍才行。

青雀品了口香茗,享受的咪起眼睛。是不是正因为有着邓麒这样的生父,祁青雀将军才会打小便坚强独立,比男子更彪悍?若是像小阿扬似的,爹宠着,娘惯着,哥哥百依百顺,祁青雀将军也会是依人小鸟吧。

是做祁青雀好,还是做小阿扬好?青雀很慎重的想了想,还是做祁青雀好。做祁青雀虽说辛苦,可是,自己的日子,自己做主。若是有人横加干涉,哼,祁青雀将军手中的长剑,是吃素的么?

邓麒懊丧了一会儿,关心起青雀的日常起居,“妞妞,你饮食要小心啊,寒凉之物不可食用。不许蹦蹦跳跳,不许舞刀弄枪,总之一切以未出世的孩子为重。”

青雀一一数给他,“林医正列有食单,食单上没有的食物,膳房根本不敢做。膳房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人,食材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钟嬷嬷管我管的可严了,还有太皇太后宫里的乔嬷嬷,三天两头过来巡视。师爹师娘常带林啸天、林啸威过来陪我玩,英爹英娘也来,还有青峰、青宁…”

邓麒听的大为放心。

其实薛扬也时不时的过来慰问孕妇,不过,青雀犯不着告诉他。

邓麒走的时候,正好晋王自外头回来,他顺便邀请晋王,“我摆席酒谢张祜,你若闲着,来做个陪客可好?”晋王哪是做陪客的人,不过听到要请张祜,却是不便推辞,“陪祜哥哥,是我的荣幸。妞妞幼时,多亏祜哥哥照看。”邓麒很是满意。

次日邓麒果然在得意楼设宴,专程宴请张祜。两个人喝酒太闷,他又请了位陪客,晋王殿下。邓麒预先定了雅间,叫摘月阁,阁内放着宽大阔气的老红木长桌案,桌案旁是四把舒适的黑酸枝木玫瑰椅,墙上挂着山居图,地上放着青花瓷敞口鱼缸,清雅别致。

三人分宾主坐下,都是客气的很。晋王举杯向张祜道谢,“幸亏祜哥哥出手。否则,邓大人从我晋王府才出门便受个伤什么的,我和青雀颜面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