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青雀的得意

“这一怀上孩子,妞妞更孩子气了!”晋王看着神气活现的青雀,欢喜无限,“往后四哥有的忙了,要照看两个孩子,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青雀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喜悦,“四哥拿我当孩子么?好啊好啊,我喜欢做小孩!”做小孩,偎依在爹娘身边,多好啊,多美啊。

“你是小妞妞。”晋王温柔揽过她,“你是四哥的小妞妞。”

青雀偎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满足而快乐的叹了一口气。

晋王把手放在妻子平平的小肚子上,眉目间满是春意,“妞妞,咱俩首战告捷啊!”青雀靠在他身上,喜孜孜的,“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祁青雀将军一旦出马,肯定是旗开得胜、大功告成!

两人温柔的抱在一起,欣喜、满足的无以名状。

晋王亲自到宁寿宫报喜讯,太皇太后听了高兴的合不拢嘴,“阿原,好样的!”把自己的宝贝孙子夸了又夸,流水般赏下补品、药材、珍玩等物,命自己身边的乔嬷嬷亲自送去。乔嬷嬷笑着向太皇太后、晋王道了恭喜,领命去了晋王府。

自从先帝过世之后,太皇太后久已没见过小孩子出生了,如何不喜。要说起皇帝陛下才是兄长,可是…乔嬷嬷想起皇帝、皇后,简直替太皇太后犯愁。皇后一直没怀上,皇帝死活不肯立妃,唉,令人叹息。

晋王问明白了太皇太后赏的是什么,不乐意了,“全是给她的?祖母,阿原也是有功劳的,为何没有赏赐?”太皇太后乐的打跌,“有,有,阿原也有!”吩咐内官寻出两件周朝的古董来赏了他,一件是青铜三足鼎,一件是青铜夔龙纹圆口双耳簋。

晋王讹了两件珍贵古董,心满意足,“祖母您真是赏罚分明!”笑容满面拍着太皇太后的马屁,命人把古董收好。

“祖母您赏赐这般丰厚,母亲会赏阿原什么?”晋王欢快的盘算着,“虽比不上祖母,也不能太差了吧?祖母,阿原好像能发笔财。”

他这无赖样子逗的太皇太后畅快大笑了一回,十分开怀。

正好王太后带着张皇后一起来宁寿宫请安问好,太皇太后笑着推阿原,“这下好了,不只能得你母亲的赏,还有你嫂嫂呢。”晋王拍手笑,“可不是么?祖母提醒我了。”

王太后听到喜信也很高兴,“阿原,先帝泉下有知,定是欣慰不已。”张皇后强忍着心中的酸意,也笑着道了恭喜。王太后、张皇后又对太皇太后道贺,“您老人家要抱曾孙了,万千之喜。”

太皇太后指着晋王乐,“这小无赖才讹了我两件古董,你们偏这会子凑了来,少不得也要被他讹上了。”王太后凑趣,“阿原有功,该赏的。”当即吩咐宫人送孕妇合用的补品去晋王府,给的赏赐之物是中规中矩的,既没简薄,也不丰厚。张皇后也吩咐宫人,“高丽才进贡的人参,拣上好的送去给晋王妃。”对怀孕的弟媳妇显得极为关切。

“可惜陛下今日要接见安南使者,这喜信,只好等到陛下忙完国事,才能得知了。”张皇后矜持说道。

晋王浅笑,“陛下晚些知道倒无妨,只要多多赏赐便好。”

太皇太后和王太后都指着晋王笑不可抑,“这小无赖。”晋王笑着作揖,“祖母,母亲,等见到哥哥,务必替阿原讨份厚赏。”逗的两人又笑。晋王陪着说笑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晋王这番到来,带给张皇后的是惊讶、酸楚,和恐惧。我成亲三年都没动静,她成亲不过数月,便这样了!难道,这做过将军、惯于冲锋陷阵的女子,身子真是异常强健、易于受孕么。她是将军,偏又嫁给了亲王!本朝起兵造反的亲王还少么,若是亲王娶了位将军,让京中的皇帝如何能安枕?她和晋王仗着陛下仁厚宽和,还不知打什么主意呢。这会儿她又有喜,她竟然这么快便有喜了…张皇后心绪繁乱。

带给贾淑宁的,却是惊喜、希望。贾淑宁在屏风后偷听,知道晋王妃有了身孕,心中一阵狂喜。晋王妃都有身孕了,太皇太后还能忍受皇帝陛下宫中无妃、膝下犹虚这件事么?怕是要软硬兼施,令皇帝陛下立妃了吧?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贾淑宁满目怜爱。正是青春年华,身子又一向康健,若能…若能入侍陛下,一定会生下皇长子的!贾淑宁咬紧嘴唇,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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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邵太妃处,晋王手忙脚乱----邵太妃听说青雀怀孕已有两个月,高兴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晋王又要哄她劝她,又要替她擦眼泪,十分忙碌。

好容易邵太妃不哭了,仰起脸殷勤看着他,目光热切,“阿原,你们打算生个什么?”

晋王摸摸鼻子,“我们还没商量好。”

“要我说,你们还是生个小阿原吧。”邵太妃眉花眼笑的建议,“这回先生个小阿原,等到下回,再生个小小雀!然后,到下下回,还生小阿原…”

晋王听的头晕,忙郑重冲她拱拱手,严肃说道:“我们一定尽力而为。”邵太妃满意的拍拍他,“乖儿子。”又交代了无数话,无非是要让着青雀、要照顾好青雀,这话晋王爱听,一一答应。

回到晋王府,只见师娘、英娘还有祁玉都来了,师娘和英娘一边一个坐在青雀身边,认认真真传授养儿经。祁玉虽是远远的坐着,看着青雀的眼神竟也很温柔。

晋王一来,师娘便招手叫他,“阿原过来,才嘱咐完我小徒弟,轮着你了。”英娘也笑,“要做爹了,该学的地方多着呢,我们先大致给你讲讲。”晋王忙在她们跟前坐好了,洗耳恭听。

一边听,一边跟青雀眉来眼去。

师娘见他不专心,狠狠瞪了他一眼,“阿原!”他忙正襟危坐,神情庄重,“小姨,阿原听着呢,听着呢。”

祁玉冷眼看着,心里又替青雀高兴,又替阿扬犯愁。同母所生的姐妹,姐姐嫁的好,妹妹应该也不差吧?可是阿扬…唉,阿扬时运不好。

阿扬从来没说过,“我喜欢邓之翰,我要嫁给邓之翰”,她就是咬死一点,“你们给我寻个强过邓之翰的就行。比他俊俏好看,比他有才干,比他家世好,样样要强过他!”

薛护曾经脱口而出,“有啊,张祜!”英国公府比宁国公府得强出两条街吧,张祜得比邓之翰俊上不止三分吧,更比邓之翰的本事大了不知多少!

阿扬轻蔑撇嘴,“张祜多老啊,比我大十岁都不止!”言下之意,即便张祜来求娶,她也不乐意。

薛护等人都觉沮丧,看来,她是真喜欢上邓之翰了。

祁玉头疼的要命。不只祁玉,薛能、薛护父子也是不知计将安出,他们溺爱阿扬已久,根本舍不得逼她、勉强她。

祁玉目光看向一脸喜悦笑意的青雀,看向青雀身边满目怜爱的师娘、英娘,和青雀面前玉人一般的晋王,嘴角泛上丝苦涩笑意。阿扬,你若也能像青雀似的,该多好。

师娘、英娘和祁玉逗留许久,各自交代了两箩筐话,方依依不舍的走了。

送走她们之后,青雀激动的在晋王面前走来走去,头昂的高高的,“母以子贵,身价百倍!”连我仙女娘都来看我了呢,目光温柔似水!这怀了孩子,真是不一样啊,不一样。

晋王温柔的拍马屁,“妞妞即便不怀小宝宝,在四哥心目中,也是无价之宝。”青雀骄傲的拍拍肚皮,“可是,怀了小宝宝,份量就更重了,对不对?”

那是一定的啦,小宝宝会一天天长大,当娘的份量一定会重啊。

晋王把手放在妻子小腹上,温柔道:“妞妞说的是。”

青雀得意非凡。

次日晋王被皇帝召进宫。晋王一见面就讨赏,“哥哥,阿原有喜事,您送份贺礼吧。”皇帝好笑的看着他,“阿原成亲之后,变的好不贪婪。”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呀,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晋王咳了一声,“那个,成了家,不只要养自己,还要养妻子,往后还要养孩子。哥哥,我又不能经商,想来想去,生财之道便只有跟您伸手了。”

皇族中人,不许经商,不许与民争利。这个倒不能说不对,因为皇族中人若能够经商,和普通商人是一定不会公平竞争的,一定会挤占普通商人的利益。

皇帝粲然,“你还有理了。”

晋王肃然,“哥哥,阿原是最讲理的!”

皇帝的笑容渐渐苦涩,“阿原,你若生了儿子,过继给哥哥吧。”晋王吓了一跳,忙捂紧自己的肚子,瞪大了眼睛,“不给!就不给!”

皇帝见他这样,本来心里很苦,也绷不住乐了,“你捂着肚子干嘛?你肚子里有啥?”晋王脸一红,讪讪的放下手,“没啥,没啥。”

晋王低头羞惭了片刻,抬头看着皇帝,正色说道:“哥哥,我知道您想要中宫嫡子,您想的很对,真的很对。可是,若再过个三个月两个月的还没喜讯,您还是立妃吧!您膝下无子,国家不稳啊。”

皇帝见他真诚,心中大为感动。皇后还隐约提起过,“晋王身份尊贵,再娶位手握兵权的王妃,万一起了异心…?”皇后的想法不能算错,她只是不明白阿原,不知道阿原心地清明干净,根本不会做污秽之事。

阿原若有异心,哪用等到今天?先帝在时,他早该设法了。从小到大,阿原常在先帝身边服侍,常会告诉自己,“父亲心情不大好,哥哥过会子再进去”“父亲才画过一副仙人图,哥哥若提起长生不老之术,父亲应该爱听”,阿原告诉自己的事,帮过自己多少回。

阿原,他打小便心思单纯,哪里懂得皇后所说的魑魅魍魉。

晋王认真而又专注的看着皇帝,执拗的等着皇帝答复。皇帝微笑,“哪能是三个月两个月呢,再等三年吧,若是三年之后依旧如此,哥哥少不得要立妃,传延子嗣。”

晋王小声嘟囔,“三年啊,这么久?不过,哥哥您看吧,哥哥要这么做,一准儿有哥哥的道理。”

第130章青杏

皇帝见他这孩子气的模样,又好笑,又感动,“阿原想要什么贺礼?送你金珠玉器、古董玩器好不好,给未出世的孩儿备着。”

晋王很高雅的说道:“还是书画为好。哥哥,等到孩儿满三周岁,我打算亲自为他启蒙,教他书法、绘画。”

阿原是要把他的儿子培养成书画名家、一代贤王么?亲王之中,最受人尊敬和最招人喜欢的,便是寄情于山水、醉心于书画的贤王了。

皇帝微笑,“甚好,便依阿原。”果真命内官从库中取出《楚江清晓图》、《远岫晴云图》相赠。阿原没有野心,无欲无求,孩儿还没有出生已打算把他教成精通书画、循规蹈矩的亲王,由他罢。

晋王很喜欢,“天真淡雅,空灵变幻,可遇不可求的传世佳作!哥哥,米氏云山,我已经暗中倾慕许多年了。”愉悦笑着,亲自收好,显见得极之珍重。

晋王很殷勤的陪皇帝哥哥喝了杯茶,下了盘棋,才告辞出宫。回到晋山府,他才在门前下了车,邓麒单人独骑飞驰而至,也下了马。

“一个护卫也没带?”晋王大为不满,出言指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懂不懂?你原本至少带两名护卫随行的,今日为何孤身一人?”

邓麒瞪了他一眼,神色忿忿的往里走。

晋王快走两步追上他,伸手牵住他的衣襟,“哎,停下,有话跟你说。”身边的王府护卫有眼色,利索的抽出腰刀,横在邓麒面前。

邓麒脸黑如锅底。晋王伸手扳起他的脸,轻轻拍了拍,“哎,笑笑,笑笑!你若这般黑着脸去见妞妞,我可不依。”邓麒瞪了他一会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怎么能这样?”晋王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你这笑,连我都吓着了,更惶论妞妞。这么着吧,你到书房坐坐,等心情好了,会笑了,再请你进去。”

不由分说,命人带邓麒去了书房。自己则施施然,眼角带笑,容光焕发,去见青雀。

青雀正捧着个青花细瓷小罐,欢快的吃着青杏。那青杏绿绿的,一看就知道会很脆、很酸。见晋王回来,笑咪咪让着他,“四哥,很好吃的。”晋王陪她吃了一个,认真点头,“果然味道极佳。”

青雀吃着杏,晋王把宫里的事说了一遍。青雀笑着夸他,“四哥做的太对了,极应该这样。”皇帝不过二十出头,暂时子嗣不顺罢了,哪会终身无出。等到他有了亲生儿子,呵呵,弟弟哪里亲的过儿子?阿原早早的退避、表明心迹,是明智的。

“如果再过几年,哥哥还没有儿子,要过继咱们的…?晋王有些杞人忧天。

“休想!”青雀恶狠狠咬着手中的杏,断然道:“让他自己生去。想抢咱们的儿子,没门儿!”

世间最亲密的人除了夫妻,便是父母和子女。我打小不在亲爹娘身边长大,已经够凄惨的了。好容易有了儿女,还要过继给别人?杀了我也不干!

晋王见她杀气腾腾的,忙附合,“对,让他自己生去。竟想要抢咱们的儿子,真是岂有此理!”

青雀气了会儿,笑吟吟拍拍晋王,“四哥,你若见了皇帝陛下,可经常劝他立妃。吃不了亏的,我估摸着,能得不少赏赐。”

晋王会意点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皇帝暂时无子,晋王便是离皇位最近的继承人。晋王时不时的恳请皇帝哥哥广纳妃子、延绵子嗣,多么的大公无私,多么的心地纯良。皇帝是绝对不会厌烦的,只会觉得欣慰。

哥哥,你多纳几个妃子,早日生下皇子,安慰先帝在天之灵,继承天朝大好河山-----还有比这个更好的、能表现晋王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的法子么。

晋王若对皇帝从无这方面的劝谏,那就很可疑了。怎么,你小子是不是想着皇帝无子,皇位终有一天轮到你?

这个嫌疑,是一定不能沾上的。

之后晋王果然多次向皇帝提议立妃,皇帝每回都是笑而不语,也就是说,拒不采纳。可是,每回会给晋王极为丰厚的赏赐,晋王因为这个很是发了笔小财。------这是后话了。

他俩把宫里的事说完,邓麒终于会笑了,被钟嬷嬷带了进来。青雀见了邓麒,也是客气又热情的相让,“味道很好的,瞅瞅,我吃了这么多!”递了一个给邓麒。

邓麒怀疑的看了一眼,“这绿绿的,青青的,会味道很好?”犹豫着咬了一小口,顿时酸的倒吸冷气,“这哪是杏啊,比醋还酸!”

青雀笑嘻嘻从他手中把杏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兴致很好的讲着个小笑话,“我从前在杨集的时候,厨房的花妈妈蒸馒头总是特别酸。有一回她儿子实在受不了了,好言好语跟她商量,‘娘啊,您下回蒸馒头,不放醋成不成?’”

邓麒和晋王都很卖力气的笑了一通,“太可乐了!”

邓麒真是很迟钝,在笑了许多声之后,才蓦然发觉不对:这么酸,妞妞吃起来却是一脸享受,口口声声说好吃!难道是…?

邓麒坐不住,跳了起来,“妞妞你不会是…?”越想越像,眼中满是欢喜。

青雀笑咪咪点头,“是啊。”又吃了口绿绿的青杏。

“妞妞,不吃这个了!”邓麒傻乐了一会儿,止住青雀,“咱家庄子上种有樱桃,应该差不多能吃了。妞妞你等着,我现摘去!”

也不等青雀答话,兴冲冲走了。

“那个,不够酸。”青雀说这话的功夫,邓麒已到了门口,好像没听见。

“初尝青杏,乍荐樱桃”,青雀和晋王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有融融暖意。邓麒再怎么不着调,还是疼青雀的。

晋王忽想起来,“他一个人来的,连护卫也没带。”青雀忙道:“叫几个人跟着他,不可大意。”晋王点头,出去在王府卫队中挑了四五名身手好的,命他们赶紧追上邓麒,护送他到庄子上。卫兵齐齐答应,急急去了。

“这么不小心。”青雀摇头。平时还知道带护卫,今天怎么了,单人匹马的。难道遇着什么特别让他生气的事了?

青雀没猜错,邓麒确实遇到一件让他非常生气、怒不可遏的事。

邓之翰不是始终贼心不死么,邓麒爱子心切,亲自约见薛能,替邓之翰说项。邓麒倒也乖觉,别的废话不说,一再声称,“令爱若过了门,我当亲闺女看待。”

薛能这老实人也不会藏着掖着,实话实说,“祁家和沈家的恩怨,我并没放在心上。阿扬虽有祁家血脉,可是她姓薛。令郎和她,也算是门当户对、年貌相当了。”

邓麒听了大喜,“您是明白人!”

谁知薛能话风一转,“可是,沈家那位姑奶奶,还是阁下的妻室,还是邓之翰的亲娘。让我家阿扬认这样的女子做婆婆,万万不能。”

薛能一向脾气好,可是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邓麒傻眼了。不能认沈茉做婆婆,那还是不肯答应婚事啊。

要是两人就这么一说,邓麒也不至于生气。本来么,以邓、薛、祁、沈这几家的过往,祁玉的女儿不肯认沈茉为婆婆,是多么自然、多么理所应当的事。

可邓麒不甘心啊,就殷勤的加了一句,“翰哥儿的娘在老家,翰哥儿在京城成亲,不碍的。”

薛能说话不拐弯,直通通扔下一句,“邓之翰总有回乡祭祖的时候吧?到时候不还是要见!”

薛能这话没说错,可不是么,邓之翰总有回乡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儿媳妇总不能不见婆婆吧。邓麒想想也是这个理,烦恼了,“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薛能根本不必接他的话,只管把这难题扔下,走自己的就行了。可偏偏薛能老实,不会耍滑头,又说了一句大实话,“除非是休了,或者,死了。”

邓麒本来就烦燥,一听这大实话,恼的面红耳赤。休了,死了?你还真敢想。沈茉该不该休,该不该死的另说,为了娶个儿媳妇要婆婆的命,普天之下有没有这个道理?!

邓麒拍案而起,“休想!”

薛能被他这么一怒斥,脸上倒生起喜色,“你既这么说,亲事就此做罢。”拱拱手,扬长而去。

邓麒能不气么,气的七窍生烟。

第131章邓麒的愤怒

邓麒年少轻狂时候虽为沈茉对自己的爱慕而窃窃自喜过,新婚之时虽为沈茉的温柔顺从而欣慰不已过,可自打祁玉毅然决然离开邓家祖居远赴云南另嫁薛能,邓麒左拥右抱的梦想一下子破灭,便不喜欢沈茉了。邓麒曾经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若早知道是这样,我宁可带着玉儿远走高飞,永不回京城。”

抚宁侯府张灯结彩娶妇也好,沈茉以世孙夫人的身份嫁进邓家也好,有什么用?我不回京,不和沈茉圆房,把她孤孤单单扔在邓家,她能兴的起什么风浪?邓麒每每想到此处,顿足长叹,懊悔万分。

邓麒大概也是上了年纪,常爱回首往事。越想越觉造化弄人,又时常觉得无限委屈。娶沈茉,我哪里乐意啊,我睡里梦里都是玉儿,常常深夜时分从梦中醒来,一室清冷,满腹酸楚,形单影只。

后悔归后悔,可是沈茉已经娶了,之屏、之翰已经生了,我能怎么办?他俩自生下来便尊贵,邓家上上下下俱是看重,总不能因为沈家败落、沈茉阴狠,就把两个无辜的孩子一棍子打死吧?

邓麒早已不喜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沈茉,可是对自幼按嫡子、嫡女精心教养长大的之屏和之翰,关怀爱护之情一如往日。之屏是他娇女,之翰是他爱子,这是不会变的。

“我不是为沈茉,是为我亲生的孩子,懂不懂?”邓麒真想追上薛能,好好跟他讲讲道理,“休了沈茉倒不算什么,之屏还怎么嫁,夫家哪能看的起她?之翰还怎么接手邓家,做邓家掌舵人?”

不能为打老鼠而伤了玉瓶,懂不懂?邓麒忿忿。

玉儿都嫁给你、替你生儿育女了,薛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本是我的妻,若不是造化弄人,此时此刻该是我和她长相厮守!

玉儿另嫁,小青雀不能在自己身边长大…

就这么着,邓麒带着一肚子怒火单人匹马冲出来,直奔晋王府。他本是想跟青雀发发牢骚的,可惜晋王不给面子,见他脸色不好,直接挡驾,把他拎去书房。

邓麒在书房坐了半天,慢慢的气也平了。小青雀都长这么大了,嫁了人,夫婿还如此温存体贴,对她关怀的无微不至,做爹的心满意足。至于之翰的婚事,看他的造化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真走进去见青雀的时候,邓麒已是心绪大好。知道青雀有喜,自己很快要做外祖父,更是欣喜若狂。傻乐了一会儿,跑去摘樱桃了。

他兴致勃勃的骑马出了晋王府,抄小路往城外赶。妞妞爱吃酸的,俗话说酸儿辣女,看样子妞妞是要生个小世子呀,太好了!越想越高兴,越跑越快。

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时,忽然从路旁窜出一个灰色的人影。邓麒马太快,收不住,虽然他急忙勒住马缰绳,还是把那人绊倒了。

“闹市纵马伤人,你还有没有王法?”“呸!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拿我们穷人的命不当命!”“这小子穿金戴银的,平时缺德事一准儿没少干,兄弟们,抄家伙上啊,替天行道!”旁边一下子窜出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嘴里嚷着骂着,或是拿打狗棒,或是拿乞讨用的破碗破盆,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打狗棒固然不好抵挡,破碗破盆什么的也很可怕好不好,砸到人脑袋上,不是玩的。

邓麒大叫,“是他忽然冲出来的!直冲着我冲过来的!”那被撞的乞丐正倒在地上翻滚j□j,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好像很痛苦,可真是他自己冲上来的啊。

“撞了人,还有理了!”“人模人样的,不说人话!”“少跟他废话,狠狠揍他!”乞丐们喝骂着,怪叫着,十几根竹棒、木棍一齐冲邓麒刺过来。乞丐们人多势众,邓麒又着了慌,很快被他们拉下马,提起棍子,没头没脑的招呼。

邓麒佩着腰刀呢,自然不能由着他们撒野,拨出刀来,舞的虎虎生风,“你们再不住手,休怪我无情!”乞丐们哪里肯理他,下手越发狠辣。邓麒见对方人又多,又丝毫不肯讲理,心中未免焦燥。

正在这时,温雅从容的男子声音响起,“邓大人莫要着慌,张祜来助您一臂之力。”邓麒百忙之中抬头看过去,不远处是一人一骑,马上之人如碧天秋月般澄澈莹净,不是张祜,却是哪个?

邓麒心花怒放,“张祜快来!”张祜这小子功夫好啊,对付这十几个乞丐,哈哈,小菜一碟!

这十几个乞丐一听张祜的名字,大都着了慌。英国公府世子,少年之时便勇冠三军,几十名青年壮汉近不得他的身。自己这十几个人…?还是赶紧跑吧,逃命要紧啊。

一声呼啸,十几名乞丐,连同倒在邓麒马前翻滚j□j的那个,分作四个方向,兔子般向外逃窜。

邓麒顿足,“这帮王八蛋,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发足去追。乞丐们分四个方向跑,他大概拣了拣,觉得往北去的那混蛋打他最狠,狠命往北边追去。

邓麒狠命追上一个,抬脚一踹,把那人踹的一个趔趄,行走不稳。邓麒挥起腰刀,豪迈的架在那人颈间,“小子,束手就擒吧!”

拦下一个,剩余的两人却是飞快跑了,赶不及捉住。

“可惜只捉住一个。”邓麒正在沮丧,不经意间抬眼一瞧,只见后边、左边、右边全是倒下的乞丐,毫无例外的捂着小腿咒骂哭泣。

张祜一袭玄色长衫静静站在他们中间,目光清冷。

“这小子暗器使的不坏嘛。”邓麒数了数人,不能不服气,“敢情除了我这边跑的那两个,其余的全被他放倒了。”

“你暗器使的这么好,做什么要放走两个?”邓麒走近张祜,抱怨道。

张祜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你功夫不成,还硬往上凑,纯粹是瞎捣乱。你和他们离的那么近,我若一个不小心误伤你,怎么跟小青雀交代。

这会儿晋王府的卫兵也赶来了,见了这阵势,吓了一跳。再看看邓麒脸上有伤,更慌了神,“邓大爷,殿下见了您这伤,我们全都吃罪不起。”邓麒好心肠的安慰他们,“放心,我不连累你们。”

张祜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小瓶递给邓麒,“擦擦,很好使的。”邓麒眉开眼笑,“是绿玉膏么?太好了。”绿玉膏来自西域,样子好看,治外伤有奇效,且不留疤。不过市面上没卖的,有银子也买不着。

清清凉凉的绿玉膏涂上脸颊,邓麒心中一阵舒服熨贴,“张祜,多谢你啦。我还赶着出城,改天置席酒谢你,请务必赏光。”

他们正说着话,中城兵马司一个副指挥带着几名手下急匆匆赶了过来。这边虽说僻静,可乞丐们闹腾的动静挺大,这不,把兵马司的人也招来了。不过兵马司的人永远来的这么是时候:打斗停歇了,贼人拿住了,他们很尽职尽责的来负责捆人。

这名副指挥姓唐,名凌,极有眼力劲儿,见邓麒、张祜是这么个身份,旁边又站着四五名王府卫兵,狠狠踹了地上的乞丐几脚,“不长眼的!邓大爷是你们能冒犯的?”豪迈挥挥手,“绑起来!”小兵们一拥而上,利索的捆人。捆好了,唐凌依着张祜的吩咐,送往顺天府。

张祜听邓麒说要出城给青雀摘樱桃,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两眼,“我陪你去,咱们快去快回。”邓麒过意不去,“这等小事,怎好意思麻烦你?”张祜微笑,“我也想吃樱桃,邓大人,摘好樱桃,请赏我几粒尝尝鲜。”邓麒哈哈大笑,翻身上马,“走吧!”邓麒、张祜在前,几名卫兵紧紧跟着,出城往庄子里去。

到了庄子里,邓麒不肯假手于人,极好兴致的亲自去摘。张祜也陪他一起。两人一边摘着樱桃,一边漫不经心的聊天。

“我觉着那些个乞丐不对劲,专门冲着我来的。”

“对,那不是寻常乞丐,个个有功夫,身手还过的去。”

“我得罪谁了?”

“不管是得罪谁,总之你不能出了门,却一名护卫也不带。”

“你不也一名护卫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