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之翰有前途。”回到晋王府,青雀感概,“他曾祖父,他爹,比他可差远了,拍马也赶不上。”

宁国公和邓麒若有邓之翰这份魄力,哪会和香秀、祁玉擦肩而过,不能长相厮守。

“令妹这是…动了心?”晋王微笑。妞妞的妹妹对谁动心都成,只要不打姐夫的主意,就是好孩子。

“不懂。”青雀干脆的承认,“仙女娘,小阿扬,她们的想法,我常常不懂。”

若是祁青雀,无论邓之翰再怎么深情,再怎么把脖子伸过来任凭自己杀,也不会对这样的世仇动心。

可是,阿扬会怎样,青雀却料想不到。

“又不是我生的,轮不着我管。”青雀很想的开。

晋王眼睛一亮,凑过去轻轻揽住她,低低笑起来,“咱们生个孩子,好不好?”青雀娇媚的横了他一眼,“成啊,晋王殿下,咱们这会儿就生?”

晋王脸红了,“晚上吧,好妹妹,晚上吧。”青雀做不解状,“这么神圣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晚上呢?为什么青天白日的便不可以?”

最正经的事,最神圣的事,为什么要放到黑暗的夜晚?不是应该很光明正大么。

“因为,四哥会害羞嘛。”晋王轻轻蹭着青雀,扭动着身子,撒着娇。

阿原你…青雀呻,吟一声,闭上了眼睛。阿原,我被你打败了,彻底打败了。

第127章婆婆的愿望

晋王低下头,着迷的看着新婚娇妻。她微闭双眼、似睡非睡,眼睫毛浓密纤长,乌黑闪亮,弯弯的,微微上翘,甜蜜中透着俏皮,可爱极了。晋王情不自禁慢慢探过头,轻柔吻了过去。

青雀嘴角噙着笑,睁开眼睛,“本将军要去演习阵法。”一本正经的站起身,要往演武场去。晋王浅笑,“孤替将军压阵。”道貌岸然,仪表庄严,也跟着去了。

王府护卫被分成三队,按按祁将军的指挥列成鸳鸯阵,第一队负责敌人行进到百步时发射火器,第二队负责敌人行进到六十步时发射弩箭,第三队负责敌人行步到十步以内时以快刀长矛向敌人冲杀。

“这鸳鸯阵法,甚好!”晋王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一副内行的模样,连连赞叹。

不知情的人若是看见了,没准儿会以为他对于军事颇有研究,知之甚详。

演习过阵法,回去的路上,晋王和自己的王妃一路同行,不时的伸手向天,扇上几扇。三番两次之后,青雀开口问他了,“殿下这是何意?”晋王眼眸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茫,神情却是害羞的,“那个,我是告诉太阳,让它快点下山。”

青雀无语看着他,他腼腆的笑了笑,一脸无辜,“四哥想让天早点黑嘛。”

………

次日清晨,两夫妇起床妆扮好了,驱车进宫。宫里有太皇太后,有邵太妃,晋王肯定要趁着没就藩的这段时日,多到祖母、母亲面前尽尽孝心。要知道,就藩之后可是无故不得进京,没有圣旨不得进京,想再见两位老人家,可就难了。

两夫妇同乘一辆车。路上青雀还在琢磨呢,“哎,咱们把大姨带走吧。往后咱们就藩了,小五小八也就藩了,大姨一个人在宫里头,多孤单啊。”

抬头看见晋王责备的眼神,嘻嘻一笑,“方才说错了,母亲,母亲,不是大姨。”叫惯大姨了好不好,乍然要改口,偶尔会记不住的。

晋王闷闷道:“我早就跟哥哥提过,哥哥不肯,说有违祖制。”青雀不以为然,“祖制还让妃嫔殡葬呢,英宗皇帝临终的遗诏不也给改了?其实能走不能走,全在你皇帝哥哥一句话。”

太祖皇帝妃嫔殡葬的有三十八位之多,之后的太宗、仁宗、宣宗、景帝都有妃嫔殡葬,加起来也有三四十位。可是到了英宗,皇帝一句话,妃嫔殡葬制度废除了。

一样的,太妃能不能离宫,随就藩的亲生儿子一起度日,也是皇帝一句话。只要皇帝答应了,那些文官们就是再怎么吃饱了撑的,也不会因为这个“力谏”“死谏”。

晋王浅淡笑着,笑容中有苦涩之意,“妞妞,我哥哥人很好,可是性情么,有些拘泥。”青雀善解人意的拍拍他,“横竖咱们还不走,慢慢想法子吧,好不好?”晋王心中感激,捉过她的小手,亲了又亲。

进了宫,自然先到宁寿宫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看着阿原容光焕光,青雀小脸光洁嫩滑,显见得这两个孩子日子顺心畅意,心里很是喜欢。

“正给小五选妃呢,小四要不要也挑个次妃?”说了几句家常,太皇太后笑咪咪问道。

亲王不能干政,可富贵是一等一的。除了俸禄、封地、赏赐之外,美女也是源源不断供给。哪家亲王府不是聚齐一众莺莺燕燕,让亲王们享尽艳福。

至于王妃,府里美人众多是必须的,大度些便是了。次妃也好,侍妾也好,总之都归王妃管,越不过她去。

太皇太后笑咪咪看着晋王和青雀,等着这两人一个谦逊一个感激的谢恩。之后再问问阿原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儿,好照着他的喜好挑拣,务必挑个让他满意的。

晋王一脸严肃,“祖母疼爱阿原,阿原很是感激。不过,挑拣次妃的事,请允许阿原推却。祖母,我昨晚看史书来着,本朝第一位次妃是卫国公府的姑娘,被赐给太祖皇帝次子秦王殿下。祖母,我…我看哭了。”

太皇太后大是心疼,嗔怪道:“这实心肠的傻孩子!”见晋王面上有了哀凄之色,知他心地太过善良,一迭声道:“不要了,不要了,阿原不要次妃!”

青雀一脸懵懂的站在旁边,对这祖孙二人的对话好似根本听不懂。太皇太后瞅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又怜又爱,“这孩子也是个没心计的,和阿原真是天生一对!”招手命青雀近前,温和的交代了几句好话,青雀乖顺的点头。

青雀穿的是王妃常服,袖子很宽大,她在袖子里冲晋王竖了竖大拇指,晋王眨眨眼睛,表示收到。

阿原方才特地向太皇太后提及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太祖皇帝起自草莽,率众奋战十几年,才从胡人手中夺回这锦绣江山。他生平最敬重的英雄却是位胡人将领,汉名叫做王保保。为了这份敬重,他在俘虏到王保保的妻子、妹妹、小儿子之后,不仅十分优待这些人,还为自己的次子秦王聘娶王保保的妹妹为妃。

可是,不管太祖皇帝如何示好,如何拉拢,王保保始终不肯投降。洪武八年八月,王保保病故于哈剌那海之衙庭。

洪武八年十一月,太祖皇帝下令征卫国公之女为秦王次妃。迎娶次妃的礼仪,“不传制,不发册,不亲迎”,卫国公府那位可怜的姑娘,那位本可以堂堂正正嫁人的姑娘,就这么屈辱的做了秦王次妃。

卫国公,那是曾和王保保对敌的勇士,多次在沙场和王保保厮杀。可是,他的女儿,和王保保的妹妹,却因着太祖皇帝的旨意,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秦王正妃,王保保的妹妹,从来没有得到过秦王的欢心。她被幽居,无人服侍,连洁净的饮食也得不到。

秦王迎娶次妃之前,已经对王保保的妹妹如此薄情。迎娶次妃之后,次妃却因“妒忌”被召入皇宫训斥,从皇宫出来之后,上吊自尽。

次妃如此悲惨,正妃也好不到哪儿去。幽居多年,秦王死后,被迫殡葬。

这真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正妃也好,次妃也好,都是不由自主的可怜人,下场没一个好的。

晋王提到这可怜的次妃,提到自己“看哭了”,便让太皇太后打消了替他择拣次妃的念头。本来嘛,给次妃是为了让阿原日子更舒心,不是为了让他难过的。

在太皇太后的宁寿宫,晋王夫妇遭遇“次妃”这个问题。到了王太后的清宁宫,可就轻松惬意多了。王太后一如既往的慈和,半分没有挑剔为难,也没有打趣揶揄。到了邵太妃面前,可就有趣了,青雀被拉着看小孩儿衣裳,“瞅瞅,好看不?青雀你摸摸,很柔软呢。”

青雀很卖力气的摸了好几摸,赞叹,“真软和!样子也很好看呢,很可爱!”邵太妃大为得意,“那是,我花了很多心思的。小孙子的也有,小孙女的也有,青雀,你们生什么都行。”

晋王冲着邵太妃使了好几回眼色,不过,邵太妃和青雀兴致勃勃的说着话,竟然没看见。

晋王忍不住抱怨,“您这么说,我们会害羞的。”您真是的,我们才成亲不久,您这么一口一个小孙子小孙女的,也不怕把您儿子儿媳给羞着了。“生什么都行”,您这话说的,妞妞要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才能生下孩儿,难不成您还想挑挑男女?

邵太妃面带歉疚,不好意思的笑,“我太心急了。”青雀笑咪咪,“没有没有,您哪里心急了?您说的可是正经事,大事,要紧事----再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事了!”

晋王红了脸,邵太妃喜笑颜开。

青雀又很善解人意的加了一句,“您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托。”晋王点头,“嗯,一定让您早日抱孙。”邵太妃乐的合不拢嘴。

和邵太妃依依不舍的告别之后,晋王去了干清宫,青雀去了坤宁宫。到了坤宁宫,张皇后客客气气的,并没有多余的话,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是硬挤出来的。

“她一定是嫉妒我比她年轻貌美,嫉妒我比她招人喜欢!”青雀面对庄严的张皇后,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要不,就是太皇太后想给皇帝立妃,她正难受着呢。”

太皇太后确实想给皇帝立妃,不过,皇帝不肯接受。皇帝想要中宫嫡子,不愿立妃,不愿妃嫔早于皇后生下长子。如此一来,原本议定要立为妃子的贾氏、李氏两人,就落了空。李氏已忧思成疾,出宫医治去了。贾氏依旧住在宫里,但是,妾身未明。

张皇后总理六宫事务,宫务繁忙,青雀不便过多打扰,稍坐了会儿,便即告辞。张皇后也没留她,妯娌二人客气而冷淡的道了别。

“张皇后,你若能生出儿子,张家便是铁打的江山。”青雀出了坤宁宫,也不坐轿子,慢慢行走在光亮清洁的青砖路上,“有皇帝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宠爱,你很幸运。若是你时运再好上几分,能生下皇子,那可真是要恭喜你、恭喜张家了。”

皇帝一心敬爱皇后,后宫没有嫔妃,对于皇后来说真是很舒心的事。若是皇后再能生下嫡子,那可称的上是十全十美了。眼下,张皇后缺的是身孕,缺的是儿子。

晋王和青雀在宫门口会合,一起上了车。上车后晋王坦诚相告,“安阳侯被免了职,勒令回家闭门思过。”

青雀微笑,“你在皇帝哥哥面前耍赖了?”想必皇帝撑不住他耍赖,才会依着他的意思惩治安阳侯。

“不是,我讲理了。”晋王很郑重,“我讲的头头是道,井井有条,言之有理。”

他想起坤宁宫,忽的心头不爽快,对着皇帝抱怨了一通安阳侯。安阳侯本不是皇帝倚重的大臣(他若真有本事,皇帝肯倚重他,也不用费尽心思讨好后宫了),功劳没有,小错不断,皇帝何苦为了他拒绝亲弟弟?当然依晋王所请。

青雀粲然。阿原明知主人是谁,却故意去打狗,甚好。至少让那些心存妄念的人明白,他们以为坚不可催的在高位者,根本连他的走狗也看护不了。

主人动不了的时候,打打狗,聊胜于无。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邓麒几乎天天到晋王府,愁眉苦脸说着邓家的事:孙夫人百般思量,终于央了官媒上门提亲,却被阳武侯府一口回绝,官媒差点没被打出来;邓晖和孙夫人的意思是既然薛家无意,这门亲事就此做罢,可邓之翰咬着牙不肯答应,认准了薛扬。这孩子太死心眼了,可让人如何是好呢。

青雀很善良的提醒他,“官媒想必受了惊吓,多赠些银两吧,一则是压惊,二则是封口,不许她胡乱嚼舌头。”

其余的,不置一词。

邓麒本是犯着愁的,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温柔起来,“官媒说你娘愤怒的差点打她,你娘她,是恨我的吧?妞妞,你娘恨我呢。”语气竟是非常之缠绵悱恻。

青雀拈着块点心往嘴里送,好奇看着他,分明是表示,“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不懂。”邓麒柔声解释,“她恨我,总比忘了我要强。妞妞,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把我忘了。”

青雀垂下眼睑,注视着手中白白嫩嫩的小点心,半晌,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悲壮的把小点心塞进口中。

邓麒眼神迷离,神情恍惚,嘴角噙着梦幻般的、意味不明的笑意。那笑意很温柔,很深情,仿佛在回想青春年华时的如花伴侣。

青雀一个接着一个,悲愤的吃着小点心。

晋王从外头急急走进来,平日里的雍容镇定不知被扔到哪儿了,“妞妞,你吃了这么多!乖,咱不吃了啊,小心撑着了,肚子不舒服。”

他这一说,青雀有些茫然,“好像是吃多了,胃里发涨。”不舒服啊,浑身都不舒服。

晋王要吩咐人去叫良医正,青雀忙止住他,“煎个山楂汤便好,哪那么费事。”见晋王担忧的蹙起眉头,青雀浅浅笑起来,“四哥不知道么,我是铁打的。”晋王心疼的轻斥,“胡说,妞妞分明是一朵娇花。”

邓麒依旧痴痴坐着,脸上带着迷离的笑容。晋王看见他这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拉起他,一直把他拉到院子里。

邓麒温顺的由他牵着,毫不反抗。到了院子里,晋王正要出言指责他,却见邓麒异常温柔的笑着,“妞妞的娘亲并没忘了我,她恨我呢,她恨我恨的要死。”那笑容中,竟有说不出的满足之意。

晋王蓦然觉得他也颇为可怜,忍下一口气,命护卫送他回了邓家。

等到他反身回来,真是大吃一惊:青雀抱着个雕漆抹金银唾盂,好似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来。晋王急忙过去替青雀拍着背,“妞妞,很难受么?”一边扬声叫人,吩咐去请良医正。

良医正叶巩很快应召前来,替晋王妃扶过脉之后,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殿下请安心,王妃无恙。下官这便开道方子,王妃若爱吃,便吃上两剂;若懒怠吃,便罢了。只是王妃的饮食不可随意,下官稍后会列出食单,请膳房务必照着食单为王妃备膳。”

青雀很害羞。这么大的人了,这么强健的身体,竟会吃着了,为了这个要请叶巩这名医来看病!还要按着他的食单吃饭。看看,叶大夫得有多不放心啊。

到了晚上,青雀早早的洗漱了,悄悄的、无声无息的钻进被窝睡觉。晋王大概知道她不好意思,并不曾跟往常一般亲吻抚摸无所不至肆意缠绵,而是斯斯文文的从背后贴着她,一夜好眠。

第128章千金一诺

青雀这一觉睡的格外酣沉,直到次日辰时方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玫瑰紫缠花织锦软枕,和锦枕上一张精致绝伦的男子面庞。青雀温柔笑了,阿原,这是我的阿原啊。

“小青雀。”阿原也醒了,伸出双臂小心的把青雀抱过来。青雀才醒,睡眼腥松,一张小脸显的很稚嫩,神色间有一种异于寻常的软弱和迷糊,阿原大为心痛,轻柔亲吻她的脸颊。

“好阿原,好四哥。”青雀小声咕噜着,头埋到阿原怀里,眷恋的依偎着。她如云长发散落在阿原胸前,像上好的绸缎般光可鉴人,华美润泽。阿原手指绕住她的长发慢慢缠绕,心境也像她的长发般,柔柔的,亮亮的。

门外响起谨慎的叩门声。

青雀困惑的抬起头,“四哥,今日有什么事么。”今天没什么安排啊,钟嬷嬷怎么会连个懒觉也不让睡了?

她的好四哥轻轻笑起来,小心松开她的长发,柔声哄着她,“小青雀,起床啦!再不起,不吃早食,肚子会饿到的。”

就为了让吃早饭呀,青雀撅起小嘴。

阿原在她撅起的粉唇上狠狠啄了一口,笑着下床开门。

钟嬷嬷带着一众宫女鱼贯而入,服侍他俩起床洗漱更衣。化妆的时候,钟嬷嬷满脸陪笑的看着青雀,“王妃天生丽质,风华绝代,这些脂粉实在不配您,污了您的颜色。”

青雀大乐,“嬷嬷您真有眼光!”也不用脂粉了,素面朝天,喜滋滋的坐下吃早饭。“我本来也不喜欢这些脂粉呀,不是不爱美,都怪我生的太美,芳泽无加,铅华弗御!”青雀坐下来,眉飞色舞的吹牛。

女子漂亮标致的不行,要化妆都没处下手!因为她实在太完美了,胭脂水粉,都没了用武之地!

阿原大为赞同,“极是,都怪王妃生的太美。”眼眸中满是暖暖的笑意,殷勤替青雀添菜。

钟嬷嬷亲自站在青雀身边布菜,凑趣的笑,“若是世间女子都像王妃这般美貌,脂粉铺子都该关门了!”

有人管拍马屁,有人管添菜,青雀这顿早饭,吃的眉开眼笑。

吃完早饭,师娘单枪匹马杀过来了,也不带林啸天,也不带林啸威,朝着青雀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瞅了好几瞅,瞅的青雀莫名其妙。末了,师娘神情凝重的拍拍她,“不许胡乱蹦蹦跳跳的,懂不懂?还有,不许胡乱吃东西!”

不许胡乱吃东西,这话青雀是明白的,红着脸点头。

“不许胡乱蹦蹦跳跳的”,青雀当作没听见。蹦蹦跳跳怎么了,我还打打杀杀呢。

钟嬷嬷简直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青雀,见青雀依旧到演武场演习阵法,晋王跟在身边助威,钟嬷嬷急的直跺脚。

钟嬷嬷专程去叶医正那儿告状,叶医正微笑,“王妃体质和常人不同,不碍的。”见钟嬷嬷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笑着安慰她,“便是常人,也要时常动动,不能总坐着。”说了两箩筐好话,总算把钟嬷嬷糊弄走了。

春风沉醉的夜晚,上床之后,阿原还是从身后拥着青雀,安安份份的睡觉。青雀不解的回过身,“四哥,到了晚上,你不是会化身为狼?”阿原浅浅笑着,把她推回去,让她花朵般的面庞对着另一侧,“四哥变了,变小绵羊了。”

“变羊了呀。”青雀小声嘟囔着,很快睡着了。

阿原看着她的后神勺,越看越好看。但是,变羊了呀,阿原亲亲妻子的发丝,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时日邓麒还常常过来坐一会儿。但是,邓家的烦心事绝口不提,只拣轻松惬意、好玩有趣的事讲给青雀听,青雀听的津津有味,两眼发亮,两腮嫣红。

其实邓麒是面上故作轻松,心里快愁死了。他那宝贝长子吃了秤坨铁了心,在又一次央官媒提亲被拒绝之后,亲自到近军求见薛护诉说衷情,求娶薛扬。薛护大怒,跟他动了手,两人都挂了彩。

“打到哪天是个头啊。”邓麒垂头丧气。

为了邓之翰这份不合时宜的痴心,祁震和邓麒狠狠打了一架,薛护和邓之翰又大打出手。再坚持下去,谁知道会怎样。

邓晖和孙夫人后悔的不行,“薛家既如此嫌弃,当咱们没求娶过,这事往后不再提起。”宁国公和邓麒却是不肯,“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邓之翰更别提了,犯了执念,认定了薛扬。

孙夫人无奈,只好辗转托了薛护的舅母王大太太前去薛家说项。孙夫人的娘家弟媳妇苏氏和王家七转八折的算是远亲,苏氏亲自央了王大太太,苏氏是什么身份?王大太太平时根本够不着的贵人啊。苏氏一开口,王大太太便满口答应,“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不就是说个媒么,还是这么一门好亲事。宁国公府的公子,往后会是抚宁侯,打着灯笼都难找!

王大太太对着苏氏打了包票,随即兴冲冲去了阳武侯府,很尽职尽责的说媒,“若过了门,上头只有一层太婆婆,多好。你们也知道,婆婆或许刁钻,太婆婆哪有不疼孙子、孙媳妇的?宁国公极喜欢阿扬,阿扬若过了门,宁国公必定厚待。翰哥儿本人又出众,往后又是抚宁侯,真是东床快婿呢!”

王大太太虽闹过薛家,可他是薛护的舅母、岳母,又是大哥儿、大姐儿的亲外祖母,薛能和祁玉不便驳她的颜面,没法直接撵出门去,却是一口咬定,“委实不能答允。”

王大太太眼珠一转,有了计较。十四五岁的姑娘家,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哪能不怀春?我就不信,有位国公府的长公子一心要娶薛扬,她会不动心?那位公子可是和她年貌相当,又痴心一片!王大太太佯怒,“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多好的亲事,你们只管不答应!你们这样,只好算了!”薛能、祁玉见她不再纠缠,各自暗暗松了口气。

王大太太便说,“要见见孩子们。”这要求太合理了,薛能忙命人把孙子孙女带过来见外祖母,薛扬自然也要过来拜见舅母。

见了薛扬,王大太太拉着小手夸了又夸,根本不放手。末了,王大太太脸不红心不跳,笑吟吟低声问道:“阿扬,宁国公府的翰哥儿求娶于你呢,他可是有家世有家世,要才干有才干,长的极俊美,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薛扬下死力气把小手挣脱出来,似笑非笑看着她,“这等事,和我爹娘说也便是了,这是我女孩儿家能听的话么?”草草福了福,道声“失陪”,径自走了。

王大太太脸上过不去,脸红脖子粗,“这是令爱待长辈的礼数?对长辈,可以如此无礼?!”

薛能向来老实,祁玉是继室,在原配亲戚面前底气一直不足,对王大太太迁就的不能再迁就。这会儿,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拍案而起,“你有长辈样子么?你配做长辈么?”

王大太太没想到他俩竟也敢跟王家翻脸,一时倒有些心虚。他俩都这样了,要是薛护这孝子回来,哪有好脸色给自己?王大太太脚底抹油,溜了。

薛能把王大太太撵走之后,踌躇道:“也不知她跟阿扬说了什么?她一向不知礼,若有村话被阿扬听着了…?”

祁玉背挺的直直的,抿嘴嘴唇,“不能够!阿扬是知书达理的闺秀,不是那等轻狂人。”

薛能小心的看了她一眼,陪笑安慰她几句,悄悄溜出来,去看阿扬。阿扬是薛能唯一的女儿,爱惜的如同性命,祁玉虽这么说,薛能到底放心不下。

十四五岁的姑娘家,正是要紧时候,千万不可大意了。

阿扬在花房对着一株盛开的红玫瑰发呆,薛能远远看到女儿那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迷惘之情,不禁心疼。

薛能命侍女们退下,走到阿扬身边,温和问她,“阿扬,大舅母跟你说什么了?乖女儿,她那村话,你莫放在心上。”

阿扬烦恼的抬头,“爹爹,她也没说什么,不过是邓之翰那小子想娶我,托她来提亲。”

“那,阿扬是个什么意思?”薛能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见过那小子。”阿扬歪头想了想,“他怪怪的,拿了把匕首给我,让我杀了他。我为什么要杀他呀,杀了人要偿命的!我活的好好的,可不想做牢,更不想死。”

薛能看到女儿眼眸中的甜蜜和怅惘,心沉了下去。

阿扬嘻嘻笑起来,牵起薛能的手,“爹爹,您给我寻一个比他俊俏,比他痴情的!要比他家更显赫,比他家爵位更高!”

“要是连邓之翰都比不上,那我可不嫁,咱们说好了啊。还有,若是我一直不嫁,您和娘,还有哥哥、阿挥,不许嫌弃我,往后娶了嫂嫂,有了弟媳妇,也不许嫌弃我。”阿扬调皮的笑着,淘气说道。

薛能溺爱说道:“谁敢嫌弃我阿扬?阿扬是爹娘的心头肉,谁吃了熊心豹子明,敢嫌弃我家小阿扬?”

阿扬快活的笑起来。

出了花房,薛能心中惆怅,“若不是因为往事难堪,我都想答应了。邓家门弟过的去,上头只有个太婆婆,太婆婆出自大家,性情方正,必不会随意刁难孙媳妇。邓家那小子和阿扬年貌相当,又对阿扬一片痴情。”

可是,他们中间横着一道鸿沟,难以逾越。

薛能想着想着,焦燥起来,“沈家和祁家的恩怨,与我闺女何干?我闺女自姓薛。我什么都不管,我只要阿扬幸福。”

薛护回来之后,听说王大太太的所说所为,脸黑成锅底一般。薛能吩咐他,“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娶个贤惠的媳妇儿进门是正经。还有,邓之翰那小子,你仔细打听着,看看人品如何。”

薛护大惊,“爹爹,邓家是…”邓家是继母原先的夫家啊,爹爹您是怎么了?

“我不过是名最平凡的父亲,生平所愿,不过是儿女平安顺遂,过舒心日子。”薛能苦笑,“我不忍心让阿扬失望,不忍心让我闺女伤心难过。”

难道阿扬她…薛护无力的坐到椅子上。

别说薛能这当爹的了,就是薛护这做哥哥的,若是阿扬心有所属,也不舍得逼她另嫁他人。

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啊,唯一的妹妹。

邓之翰很不怕死的又去近军约见薛护,这回薛护没打他,反倒跟他到酒楼坐了坐。邓之翰没什么酒量,三杯两杯淡酒下肚之后,话傻多,从第一眼看见阿扬时的惊艳讲起,一直讲到把阿扬把匕首放到他颈间的绝望。薛护听着听着,心情寂廖,举起面前晶莹剔透的葡萄酒,慢慢品了起来。

酒入愁肠,愁更愁。

邓之翰和薛护天天喝酒,整整喝了一个月,酒量大增。这一个月的酒喝下来,薛护简直了解了邓之翰的前世今生。

“大哥,外间传言,令尊是惧内的。”邓之翰也不怕挨打,话说的直白,“我也愿意惧内啊,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惧内又怎么了?大哥,我跟令尊学。”

薛护白了他一眼,“我也想呢,可是这几年来,一直无内可惧!小子,你想惧内,看看你有没有这个福气吧。”

邓之翰陪笑,“大哥,这不全靠您了么?”

薛护低头喝闷酒,不肯接他的话。

暮春时节的一天,叶巩在慎重的望、闻、问、切之后,终于隆重宣布,“王妃有了身孕,两个月了。”

他这话一出口,钟嬷嬷先念了声佛,又是高兴,又是掉眼泪。王妃有身孕了,殿下要做爹了!

晋王嘴角勾了勾,又勾了勾,傻傻的笑起来。青雀怔了片刻,长长舒出一口气,“大姨,我真是不负所托啊!”

祁青雀将军言出必践,才答应您没多少时日,便有了喜信!

“什么叫做千金一诺,像祁青雀将军这样,便叫做千金一诺!”青雀得意的吹嘘,小辫子翘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