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大惊失色,苦苦哀求,“陛下,饶了他俩的性命吧!”我是你皇嫂,我都跪在你面前了,如此低声下气,你还不肯高抬贵手,放过阿延、阿鹤么。

第172章不管

皇帝才召见安南使者回来,朝服还没来的及换下。此时他一身明黄十二团龙盘领宽袖衮服,气度高华,威仪棣棣,令人不敢仰视。他身畔的祁皇后,也是同样颜色的一身宫装,神采飞扬,殊色无双,和皇帝正是一对璧人。

张皇后跪在皇帝、祁皇后面前,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睛。辽王,辽王妃,你们欺人太甚!你们原来不过是藩王、藩王妃,我和先帝是君,你们是臣…

颠倒了,反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张皇后疼爱两个弟弟入骨,为了他们,只好放低身段,苦苦哀求。她曾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此时此刻跪在帝后面前乞怜,却显的无比卑微、渺小。

“朕暂且饶他们不死。”皇帝声音冷冷的,“朕曾答应过皇兄,善待于你。这是你头一回求朕,朕应了。这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往后张氏兄弟若再犯了王法,休怪朕无情!”

皇帝挥袖而去。

祁皇后笑道:“嫂嫂想是为娘家的事正忙着,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嫂嫂,慢走不送。”跟在皇帝身后,也回去了。

内侍、宫女前呼后拥,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着皇帝、祁皇后,飘然远去。

张皇后失神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是抱愧,又是恨。张皇后的前方,是坐北朝南的皇后寝宫,坤宁宫。黄琉琉瓦重檐庑殿顶,面阔九间,富丽堂皇,光彩夺目,美不胜收。

她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十几年,享受着皇后的尊荣和弘治皇帝的宠爱,达到了她人生的顶峰。如今,她却是穿着破旧的衣裳,神色卑微的跪在这座宫殿前请罪。

情何以堪。

夕阳西下,张皇后跪在地上的身影,无比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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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帝对几位阁臣叹息,“昭穆皇后为了寿宁侯、建昌伯,茶饭不思,以泪洗面,竟至衣敝襦席藁为之请。皇嫂伤心至此,虽张氏兄弟事涉谋逆,朕亦不忍深究。”

杨大器目光中露出赞赏之色,恭敬的俯身,“陛下英明仁厚,臣敬佩,臣遵旨。”

张氏兄弟要整治,那是毫无疑问,可是不宜太急。否则,会引起弘治旧臣的反感以至抵对,得不偿失。

弘治皇帝是位好皇帝,极得人心。他去世虽已有一年有余,朝中缅怀于他的臣子大有人在,提起他泪流满面的人有,失声痛哭的人也有。昭穆皇后是他生前挚爱之人,若直接了当把张氏兄弟绳之以法,在弘治旧臣看来未免太过严苛,不近人情,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弘治皇帝。

对张氏兄弟,说的文雅一点,是“缓缓图之”。说的难听一点,是钝刀子割肉,慢慢来。

收笼人心,稳定朝局,才是最要紧的事。

许大学士等人也表示同意,“皇上宽仁,臣等感佩。”卓次辅原来是次辅,上任首辅离任之后本该他往前进一步的,结果还是次辅,心中未免郁郁。他思索片刻,向皇帝进言,“虽说皇上仁慈,不忍加诛,可也不能再把他们放出来为祸。臣以为,不如终身监禁,以警世人。”

卓次辅心里有气,就是要跟皇帝拗着。你不是要放了张氏兄弟,得个好名声么?不让你放,不让你得这宽厚仁慈、善待先帝遗孀的好名声。

皇帝很好说话,无可无不可,“卓卿所虑,亦有道理。若把他们放了,恐再生祸事。”

卓次辅一惊,自己这是着了道么?皇帝是不是根本没有放了张氏兄弟的意思,就等着有人出言反对呢。

卓次辅大为烦闷。

好巧不巧的,李首辅的小儿子昏迷多日之后,竟是药石无灵,断了气。皇帝很为叹息,“李卿必定伤心之极,可叹可怜。”也不好意思再提放了张氏兄弟,依旧把他们关在牢里。

皇帝意欲释放张氏兄弟的消息传出来后,忠心于弘治皇帝的老臣子大为感激,盛赞新皇帝的胸怀、度量。也有朝臣对张氏兄弟深恶痛绝,不依不饶的要求严惩,皇帝一一抚慰,“监牢森严,他二人已不能再作恶,卿等稍安勿燥。”

皇帝虽是宽待昭穆皇后,因而惠及寿宁侯、建昌伯兄弟,情愿不追究他们阴谋废立之事。可是李首辅的幼子命丧建昌伯之手,要是就这么放了张氏兄弟,让他们大摇大摆的出了狱,哪能对得起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李首辅?皇帝左右为难,只好继续关着张氏兄弟。

“皇上,为难啊。”不管是拥戴弘治皇帝的老臣,还是追随李首辅多年的官员,都对新皇帝万分感激,也颇能体谅新皇帝的为难之处。

张氏兄弟就这么被关起来了,罪名久久未定。后宫中的昭穆皇后日夜忧惧,不知皇帝究竟会怎样对付张家,不知两个弟弟能否脱离困境,逃得性命。

张皇后生活在恐惧、忧虑之中,日渐憔悴。

她想命宫人、内侍常去探监,偏偏宫禁极严,根本不许她宫里的人随意进出。无奈,她只好想着托个人情,求个宽待。

后宫之中,她和祁皇后向来冷漠,皇帝又没有妃嫔,干着急找不着下手的地方。两宫皇太后呢,邵太后她一向没放在眼里,即便是对王太后,她也不过是面上恭敬,实则不以为然,要开口求两宫皇太后,她有些没脸。

虽然如此,她还是厚颜去了王太后居住的清宁宫。王太后谨慎惯了,哪会兜揽她这麻烦事,委婉回绝,“宫务是皇后掌管,我不便干预。”

王太后就是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处事方式。张皇后住在坤宁宫时,她不会无缘无故得罪张皇后。如今换了祁皇后当家作主,她也不会和祁皇后过不去。王太后,一向识时务。

而且,王太后并不同情张皇后。她也是做过多年皇后的人,如今还成了更为尊贵的皇太后,可是她一向约束家人、族人,不许他们嚣张跋扈,触犯刑律。

张皇后是如何宠溺两个弟弟的,王太后一直以来都看在眼里。如今这种情形,只能说他们是咎由自取了。

张皇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清兴宫,求邵太后。邵太后听了她的哭诉哀求,叹了口气,“可怜见的,虽然不争气,到底是亲姐弟,哪能狠心不管呢。”吩咐宫人到坤宁宫去说一声。

张皇后感激涕零。

没多大会儿,宫人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坤宁宫的女官。女官恭谨的给邵太后行了礼,“皇后娘娘给您请安,谨遵懿旨。”

张皇后在清宁宫,顺顺利利的达到了目的。对邵太后谢了又谢,张皇后起身告辞,出了清宁宫。

走的远了,张皇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痴痴望着清兴宫,无限眷恋。皇太后可真是威风,她开口说一句话,皇后便会乖乖的听从,不敢有违。

“我本来应该是皇太后的。”张皇后懊悔无限,“阿朝,阿伟,不拘哪个活了下来,我都会是皇太后啊。我若是皇太后,谁敢对付我弟弟,谁敢?”

张皇后痴痴立了许久,回想起往事,后悔莫及。

得到邵太后、祁皇后的允许之后,张皇后宫中的内侍时常出宫去监牢探望她的两个弟弟。张皇后不知道她两个弟弟的情形,是心中忧虑,彻夜难眠,知道了狱中情形,更是愁的睡不着觉。

张延、张鹤在狱中的情形并不好。他们各自住着一间小牢房,牢房中很是简陋,跟家里比可是差太远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俩怨气冲天,见了内侍也没好气,“我姐呢?怎不救我出去?”

“娘娘,照这情形下去,两位舅爷怕是…撑不了多久。”内侍战战兢兢回道。

张皇后心肝儿肺都是疼的,阿延、阿鹤撑不了多久?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张皇后又厚颜去求邵太后,“您心地最是慈悲,求您劝劝皇上,饶了我两个弟弟吧。”

邵太后温声道:“你要出入宫禁,无妨,我许了。赦免你弟弟,那可不是我能管的,朝堂之事,我向来不过问。”

张皇后还想哀求,邵太后微笑看着她,“朝堂之事,我真的不管。便是有人要废了我亲生儿子,另立他人,我也不管。”

张皇后蓦然抬头,惊诧的看了邵太后一眼,落荒而逃。

她的两个弟弟,就是想要废了皇帝,废了邵太后的亲生儿子,另立益王之子。

“阿延,阿鹤,你们都是为了我呀。”张皇后回去之后,扑到榻上哀哭,“你们都是为我抱不平,为了让我做皇太后,才会落到这一步的!”

不得不说,张皇后自作多情了。张延、张鹤哪是为了她的心愿,分明是为了继续做国舅爷,继续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为张皇后着想?真为张皇后着想,恶事就会少做一点了。

嘉兴二年,对于天朝来说是很美好的一年。这一年里风调雨顺,全国没有大的灾害,税收增加,太仓存粮增多;西北的蒙古、东北的女真都被拦阻在长城之外,东南沿海的倭寇,也接连受到重创。

形势一片大好。

新皇帝清查皇庄、清理勋戚庄田、还田于民的诸多举措,也得到文官们的赞誉和追捧。朝局,非常平稳。

曾经吸引过朝臣们无数眼光的张氏兄弟谋逆一案,因为新皇帝的宽容大度,并没有引起血腥的杀戮。张氏族人各自暗暗庆幸,有些机灵的已辞职还乡,远离了京城这是非之地。

新皇帝对张氏兄弟的格外优容,除了为他赢得宽厚的名声,还为他赢得了不少弘治旧臣的拥戴。看看,阴谋要废了他的人,都能因为是先帝的小舅子而容忍,这是什么样的胸襟,什么样的度量。

因为李首辅幼子的惨死,张氏兄弟最终没能无罪释放,而是以杀人罪的名义一直被监禁。“皇上已经仁至义尽了。”朝臣之中,并无人再为张氏兄弟求情。

如果只是把他们关起来也要再叽叽歪歪,对得起李首辅么。

张氏兄弟在黑暗的牢狱中艰难度日,昭穆张皇后在后宫之中如履薄冰,曾经不可一世的姐弟三人,同时从天堂掉到了地狱,过着从前不可想象的凄惨日子。

张鹤已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在狱中不久,便得病死了。张皇后在后宫苦苦的挨了几年,郁郁而终。而张延,在狱中度过了十年暗无天日的时光之后,终于以杀人罪,被斩首于菜市口。

张延被斩首的这天,菜市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人,全是当年被他祸害过的苦主。“他抢了我家的田!”“他占了我家的地!”“我家里穷,小儿子卖了给他,不到一年就被他虐杀啊!”对张延的骂声,痛詈声,不绝于耳。

张延被处决后,有人冲上去争着吃他的肉,场景相当的恐怖。

街角,一名素衣女子独自站着,静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延被刽子手斩下头颅。看着张延人头落地的那一瞬,她泪水流了满脸。

哥哥,害死你的仇人,全都有了报应。

老天有眼啊。

素衣女子到郊外拜祭了哥哥何鼎,抹抹眼泪,离开京城,回了老家。她终身未嫁,不过,她回老家后在族中挑了个小孩子,过继给哥哥何鼎,精心抚养这孩子长大。

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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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二年九月,皇帝千秋节,朝中举行了盛大的庆典。皇帝在前朝接受百官朝贺之后,带着妻子、三个儿子,去了清兴宫。

邵太后见了他们一家五口,眼睛咪成了一条缝,“小聪,小明,小勇,快到祖母跟前儿来。”见了孙子,亲呢的不行。

祁皇后表示很嫉妒,皇帝也附合,“是呢,您不能见了孙子,便把儿子、儿媳妇抛诸脑后。母亲,我俩会伤心的。”

邵太后更乐呵了。

她一直是位快乐的、知足的母亲,也是位体贴孩子的母亲。有这样的母亲,是阿原的幸福,也是青雀的幸福。

皇帝和祁皇后要走的时候,邵太后把小勇留下了,“好孩子,晚上跟着祖母,好不好?”小勇大声答应,“好啊,我喜欢祖母!”

小聪聪回慈庆宫,小明明回皇子所,本来一直缠着爹娘的小勇,留在了清兴宫。

一身轻松啊。皇帝大喜,祁皇后也蛮高兴,两人并着肩,亲亲热热的走了。

他俩走后,小勇又不乐意了,“我要爹爹,我要娘。”邵太后含笑哄他,“你爹娘有正经事要做,小勇乖,不吵不闹。”

邵太后一边哄着小勇,一边喜滋滋的想着,“小青雀,大姨如今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小孙女啊。你一向很孝顺,这回也一定不会让大姨失望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收拾张氏兄弟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引起文官们的抵制和反感,造成君臣对立。

本文模拟的是明朝背景,皇权是受限制的。其实任何一个汉人王朝,皇权都是受限制的。

“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诏”,一道诏令从拟定,到下发,要经过很多道手续,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行。皇帝直接发的旨,叫中旨,中旨多了,会很乱,没有秩序。

第173章指腹为婚

白白嫩嫩的小孙女,像阿原好,像青雀也好。邵太后看看一脸朝气、浑身是劲儿的小勇,眉毛弯弯。小勇长的多好看呀,小敢也一准儿讨人喜欢!

“小勇,想不想要个妹妹?”邵太后笑吟吟问道。

“妹妹好玩不?”小勇歪头想了想,不大确定。若是妹妹好玩,那就要一个好了。若是不好玩,那要妹妹做什么?多余。

“好玩,可好玩了。”邵太后很卖力气的介绍着,“妹妹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身上一股奶香,很可爱,很好玩!”

“要一个!”小勇豪迈的挥挥小手,果断说道。

“成啊,要一个!”邵太后笑的见牙不见眼。

邵太后想起小女孩儿,心里痒痒的,第二天,命人召景城伯府的邵夫人和林歆进宫。邵太后幼年时便和妹妹失散,长大成人后意外的认回妹妹,自是无比珍惜。从前她和妹妹不能长相聚首,这会儿她是皇太后了,想见妹妹,还不容易么。

师娘也很乐意进宫陪姐姐,高高兴兴带着小林歆来了。师爹师娘唯一的宝贝女儿林歆已有七八岁,小大人似的冲邵太后行礼,口中称呼“姨母”。林歆长的像师娘,一双丹凤眼很是妩媚好看,水灵灵的小脸,让人看见就想掐一把。邵太后看见她便喜欢的不行,招手叫过她,揽在怀里亲热了一会儿,命她紧挨着自己坐下。

“我呢?我没人理会,没人要了?”师娘委屈说道。

“你都人老珠黄了,谁理会你。”邵太后跟她开着玩笑。

“我这样的大美女,会人老珠黄?”师娘大为不满,坐在邵太后身边跟她讲理,“您瞅瞅,我身材是不是比少女还轻盈?脸蛋是不是比婴儿还嫩滑?我明明很白皙,哪里黄了?”

邵太后很识趣的捧她,“你又年轻又美丽,都是你姐姐我心存嫉妒,才会昧着良心说你老的!”师娘嘴角有了笑意。

邵太后牵起她的手,叹道:“手如柔荑。”摸摸她的脸颊,称赞,“肤如凝脂。”师娘展颜一笑,邵太后曼声长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师娘大乐。

林歆乖巧的甜甜笑着,“姨母,您真是很会夸人呢,我娘被您夸的,都快飘起来啦!”师娘卖弄功夫,果真轻飘飘浮在半空,身姿优美若仙,引得满殿宫人、内侍惊呼艳羡。师娘大为得意。

“姨婆,教给我!”青雀带着小勇出现在门口,小勇看的激动,响亮的叫着姨婆,要姨婆教他轻功。

“不教!”师娘轻盈下了地,断然拒绝小勇,“你是男娃娃,我可懒得教。真想学功夫,找你师公便是。”

小勇哪里肯这么算了,扑过去抱着她的腿摇晃,“姨婆,好姨婆,亲亲姨婆。”青雀在旁笑吟吟看着,邵太后和林歆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师娘被小勇纠缠不过,只好俯身抱起他,“成,教你。”小勇大喜,笑靥如花。

“你养的这叫什么孩子。”师娘抱怨青雀,“梁王殿下是要立志做武林高手呢,还是要做领兵打仗的大将军?他不是做个富贵王爷就行么?我可不想教他,你若是生个小丫头出来,我倒是乐意辛苦辛苦。”

师娘愿意教女孩儿,不愿意教小男孩儿。

“您别重女轻男呀。”青雀跟她嬉皮笑脸,“小丫头还不定哪年哪月才能生出来呢,您凑合凑合,先教小勇得了。”

小勇气愤的瞪大了眼睛。凑合凑合?教我是凑合凑合?

师娘和青雀还在讨价还价,小勇气鼓鼓的从师娘怀里挣脱,下了地,跑到邵太后身边。邵太后看着他长大的,哪能不明白他?心疼的揽过他,柔声细语解释给他听,“姨婆是女子,故此愿意教小女孩儿,愿意教你妹妹。这没什么,小勇跟师公学,跟表哥学,也是一样的。”

“不要妹妹了!”小勇很果断,“换只小狗吧。”

林歆正端着个成化青花间装五色茶盏喝茶,听了小勇这话,差点咽岔了气。邵太后也觉好笑,轻轻拍了小勇一下,“不许胡说!”

青雀和师娘听了小勇的话,都是捧腹。

“哎,说真的,你赶紧生个小丫头吧。”师娘笑够了,催促着青雀,“你大姨想要小孙女,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师娘我,也想收个乖巧伶俐的小徒孙。”

青雀笑着答应了,师娘还殷勤的提了个要求,“长的要像你,性子也要像你,还有习武的天份,也要像你。”青雀慨然应允,“成,一准儿给您生个小丫头,让您逞逞做师婆的威风!”

祁青雀将军什么时候让师娘、大姨失望过?不会!想要小丫头是不是,生一个好了,这有何难。

邵太后乐的合不拢嘴,师娘也是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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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二年,辽东总兵张祜在广宁城下重创朱里真骑兵,俘获朱里真贵族两人、兵士上千。十月,张祜奉命回京献俘,皇太子率百官到郊外迎接,备极隆重。

张祜一身戎装,盔甲鲜明,装扮虽然威严,奈何他有着一张美如春花秋月的面庞,看上去让人先觉得“美”,其次,才是“威”。

“像令郎这样可不好。”英国公也在文武百官的队列中,他身旁站的是景城伯,景城伯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哪里不妥?”英国公不大明白。

“浪费啊。”景城伯得意说道:“太过美丽,上阵杀敌,至少得戴个面具吧?都像他一样,军费又得涨,军队又多一项开支!”

英国公听见景城伯这么夸他的宝贝儿子,不由莞尔。

他俩这么接头接耳,文官们当中便有人不满。如此庄严的仪式,偏偏这帮武将不懂礼仪,随意讲话!卓次辅很想开口训斥两句,不过看看英国公和景城伯,很适时的把话咽了回去。这两人,一位是众国公之首,向来受皇帝的器重;一位是皇帝的姻亲,连邵太后都很尊敬他。算了,惹不起。

皇太子身着大红皮弁服,肃容站在百官之前,仪表极为庄严。他今年已有十一岁,忽然拨高了一截,不复是小孩子的身材。脸孔依旧稚嫩,可是面目间已有了凝重之色,看上去颇显老成。

张祜远远看见他,双目满是笑意,小聪聪,多日不见,你有长进啊,更像个大人了。

张祜率领辽东将士拜见皇太子,献上战俘,皇太子温言慰问张总兵、将士们,言辞得体,吐字清晰,连语气都异常诚挚。因是出于一位小小少年之口,他的话更显真诚、可贵,将士们大为感动,热血沸腾。为了陛下,为了太子殿下,出生入死征战,是值得的!

“舅舅,我快想死您了!”张祜站在皇太子近前,皇太子忍不住低声说道。

张祜微笑,“舅舅也想你们。”小聪聪,舅舅也很想你啊,还有小明明、小勇。小勇离开广宁的时候还很小,再见舅舅,该不认识了吧?真是令人伤感。

礼部主持着到太庙行了献俘礼,张祜等人到奉天殿拜见皇帝,皇帝慰问过之后,在宫中设了庆功宴。辽东的军官们无论品阶高低,都有幸参加。皇帝、皇太子亲自举杯为贺,众多将士又一回热血沸腾。

“我们是来敬酒的!”一名大男孩儿牵着一名小男孩儿,也来凑热闹。他们俩,大的大概八,九岁,小的大概四五岁,穿着同样的亲王礼服,一样的肤如凝脂,目如点漆,十分美貌。

“大的是楚王殿下,小的是梁王殿下。”张祜微笑告诉身边的袍泽。

“两位殿下太可爱了,尤其是小的那个!”军官们扼腕叹息。梁王殿下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让人一见就想抱过来亲亲啊。可是,唉,你这身份,我们怎么敢?这不是成心招人心里痒痒么。

不厚道,太不厚道了。

楚王、梁王到皇帝面前行礼,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朝着张祜的方向走了过来。张祜身旁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军官看着梁王直想流口水,他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谗人啊。

楚王年纪大一点,举止得体的向将士们道辛苦。梁王表情很端庄,声音却还是奶声奶气的,“你们舍生忘死保家卫国,都是好男儿!”

小孩儿说大人话,怎么看怎么可乐。

军官们开怀大笑起来。

这场庆功宴,人人尽欢。直到人定后,才在喜庆愉悦中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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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之后,张祜即将离京,重回辽东。青雀在万芳阁摆下酒宴,为他饯行。邵太后、师爹师娘、英娘、英国公夫人、周琪等人,都被青雀邀来做客。

小聪聪、小明明、小勇三个孩子缠着张祜讲战场上的趣事,“舅舅,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小勇听的津津有味,央求张祜继续讲。

张祜溺爱的笑笑,果然又接着讲了起来。

英国公夫人远远望着张祜这厢的情形,心里沉甸甸的。自己唯一的儿子,自己寄予多少期望的爱子,好容易回家一趟,这三个月里头,他连陪自己说说家常也不肯,不是在外应酬奔波,就是回家闷头睡倒。他和自己这亲生母亲,是愈来愈生疏了。

亲生母子,何至于此?英国公夫人眼中闪过迷惘之色。

周琪一脸幸福。她又怀了身孕,英国公府自上到下全是满心欢喜,对她关怀倍至,“再生个儿子吧。”周琪祈祷。

一名嫡子太少,至少要两名方够。

青雀知道她怀有身孕后,一边笑着道恭喜,一边命人把林太医请来,“您帮着看看,哪些菜能吃,哪些菜不能吃?我总是记不住这些。”林太医看过菜谱,划去了两道菜,“有孕在身,寒凉之物不宜。”

周琪见皇后如此关照,感激的道谢,“劳您费心费神,真是过意不去。”青雀笑吟吟,“嫂嫂跟我说这个,可就见外了。”

周琪心里一热,低声道:“我真想和您多亲近呢,您生了三位皇子,必是有福气的。我想沾沾您这福气,再生个儿子。”

“我想生闺女。”青雀笑,“三个儿子了,没女儿,怪想的。”

不只大姨,连阿原也跟走火入魔似的想要女儿。小敢,爹和娘都盼着你呢,快出来吧。

周琪犹豫了一下,“我若有福生下儿子,您若如愿生下女儿,咱们指腹为婚如何?您别怪我想攀龙附凤啊,我是真心的。”

青雀不由的有些诧异。

英国公府,是完全不需要尚主的人家。勋贵中有希望尚公主的,大多是家族已经没落了,需要和皇室联姻以期扭转颓势,英国公府却已是众国公之首,勋贵班中第一人,根本犯不着。

尚主,就意味着丈夫的地位要低于妻子,很多人是不能容忍的。周琪是出什么考虑,会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娶公主为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