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有这个心思,今天进宫怎不带上语姐儿?”祁玉淡淡问道。

“语姐儿有些咳嗽。”薛扬皱眉,“我看她不大精神,便没带她。”

祁玉气坏了,“语姐儿有些咳嗽,你还跟我回来?快回家去,守着孩子!”喝令停下车,把薛扬撵回去看语姐儿去了。薛扬临走前笑嘻嘻回头,“没事,就是早起咳了两声,您别担心。我回去守着她,晚上着人给您送个信儿,省的您心里记挂。”祁玉白了她一眼,挥手催促,“快回,快回。”

薛扬活泼的笑笑,走了。

这些个不省心的!祁玉扶额。

语姐儿并没什么,当晚薛扬命人送了信给祁玉,祁玉略略放心。

过了大半年,薛挥果然回了京。他是和陕西巡抚穆仝一同回京的,他回京探亲,穆巡抚回京面圣,汇报陕西防务、税粮。

薛挥回来之后,匆匆和薛能、祁玉打了个照面儿,就进宫去见青雀了。薛能笑骂,“眼里只有姐姐,没有爹娘不成?”虽是笑骂,神色间满是溺爱之情。

祁玉疑惑,“阿挥有什么急事要寻他姐姐?为何不先跟咱们说了?”薛能呵呵笑,“谁知道呢!或许阿挥并没什么急事,只是许久未见他姐姐,想的狠了。”

他们在家里瞎猜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只好算了。

薛挥到了宫门前,才下了马,便被守门的近卫拦下了。“在下,阳武侯府薛挥。”薛挥客气说道:“有事求见祁皇后,烦劳通报。”

“皇后娘娘是你想见就能想见的?”守门的近卫板着脸,要赶他走。这名近卫想是耳朵不大好,没听见“阳武侯府”几个字。若听见了,他怎么着也能想明白这是皇后的亲戚。

薛挥皱皱眉,正要跟近卫理论,却听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一匹红色宝马如旋风般疾驰而至。马上的骑士很是美丽,肤色如冬日初雪,双目如深夜寒星,晶莹璀璨。

他飞身下马,近卫点头哈腰的行礼,“林公子,您来了!”林啸天并不理会近卫,冲着薛挥浅笑,“阿挥,几年不见,你老成多了!”薛挥摸摸下巴,“我也有同感。”

两人互相打量片刻,含笑抱了抱,“怪想你的。”

近卫见他俩这般亲热,有点傻眼。

林啸天放开薛挥,告诉近卫,“这是皇后殿下的表弟,阳武侯府的二公子。”近卫忙不迭的陪不是,薛挥不在意的挥挥手,“不知者不罪。”和林啸天一起进了宫。

“你来看姐姐?”薛挥随口问道。

“不是,我来求姐姐办件事。”林啸天浅浅笑。

“巧了,我也来求姐姐办件事。”薛挥也笑。

皇帝正忙里偷闲,陪着他怀了身孕的爱妻在花园中漫步。听说林啸天和薛挥一起来了,皇帝觉得他们很扫兴,不过,还是很大度的吩咐,“带过来。”

真见到人,看看自己的好表弟,和青雀眉眼有些相像的薛挥,皇帝还是很喜欢的。祁皇后更是笑颜如花,“林啸天,阿挥,你俩怎么凑一起的?”见了两个弟弟,她乐的很。

薛挥和青雀多年未见,未免有些拘束,慢慢把在西北的事说了。其实,他即便不说,青雀也知道。不过,青雀还是笑咪咪听着,很开心的样子。

林啸天耐心等他俩叙过话,伸手把青雀拉到一边,“姐,我方才在灯市大街见着一位姑娘…”青雀喜出望外,“林啸天,你邂逅佳人了?艳福不浅啊。”林啸天红了脸,“姐,其实也不算见着一位姑娘,准确的说,我是听到一位姑娘的声音,还见着了她一片裙角。”

只听见声音,只见到一片裙角,他就这样了。青雀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林啸天,原来你不是无情人,竟是痴情人。”这个看不上那个相不中的,一旦钟情,便如此令人感动。

他俩在一旁低声说话,薛挥等不及,咳了一声,“姐,我有事跟您说。”青雀笑的眉毛弯弯,“林啸天才跟我说了件好玩的事,阿挥,你也有好事跟姐姐说吧?姐姐来了。”走到薛挥身边,含笑看着他,等着听好消息。

薛挥脸红了脸,伸手牵过她走到一个僻静之处,“姐,我和穆大人一起回京的。穆大人带有家眷,是他的夫人,和一位年方十四五岁的小姐…”

把青雀乐的,“阿挥喜欢人家小姑娘了,对不对?”薛挥低声道:“穆小姐极守闺训,我等闲也见不着。不过驿站浅小,有时难免会碰见。”

青雀真想仰天大笑,一天里头,林啸天和阿挥的亲事全有着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皇帝溜溜达达的过来了,“姐儿俩说什么呢?我也听听。”青雀冲他挤眉弄眼,“阿挥有意中人了!穆大人的女儿!”皇帝很是希奇,“哪个穆大人,巡抚陕西的那个?这人极有才干。我记得他是世家大族出身,很有些家底,女儿的家教,想必过的去。”

林啸天也着急,一开始见姐姐和薛挥说悄悄话,他还能忍住,这会儿表哥也过去了,他便也凑过去,殷勤道:“姐,我怕她被人抢走了,你快去替我定下!”

青雀笑的打跌,“好,定下,这便替你定下。哪家来着?方才你好像没说。”

皇帝大为惊奇,“表弟,你也有主了?”跟你姐姐相似的女子,竟找着了?表弟,你运气真好。

林啸天不好意思,“我打听过,她走进去的那家是陕西巡抚穆大人家。至于她到底是谁,我还不知道。”

皇帝摸摸鼻子,啸天你真行,姑娘是谁都还不知道,就找你姐姐来了。敢情你姐姐不光得替你做媒,还得先打听清楚了,姑娘是谁。

薛挥白了脸,青雀目瞪口呆。

林啸天见了青雀的脸色,也觉得不对劲,蓦然住了口。

皇帝莫名其妙。

一时间,很是安静。

好一会儿,青雀缓过一口气,蛮横的问着林啸天,“你,不过是听到她的声音,见到她一片裙角,连脸都没见着,是不是?”又指着薛挥,“你,不过是和她的家人一路同行,偶尔见过她一面两面,是不是?”

林啸天和薛挥都下意识的点头。

“这不就结了。”青雀淡定道:“谈不上一见钟情,更不会一往情深,不过是偶尔发了痴。婚姻大事哪能这般草率?你俩都回罢,等我见过穆小姐,穆夫人,慢慢打算。”

林啸天和薛挥到了这会儿才意思过来,敢情眼前这小子急吼吼的跑过来,也是为了那位姑娘!两人相互瞪了一眼,恨不得立时三刻打上一架。

“不许打架!”青雀很有先见之明的指着他们,霸道的下着命令。

林啸天闷闷的,“不打,我打他,不是欺负他么?”薛挥哼了一声,“我杀过人,你杀过么?我打过仗,你打过么?跟我动手,有你好看的!”

皇帝打发他俩走,“你姐姐正怀着身孕呢,生不起这个气。赶紧的,各回各家,甭在这儿杵着。”

林啸天本来走了,又折回来,“姐,我想起她就心跳,我和她应该是有缘份的。”

薛挥也是,去而复回,“姐,穆家是大族,万一回京之后很快定了亲,可如何是好?我就是担心这个,才想请您帮忙的。”要是回家跟爹娘说,爹娘再啰啰嗦嗦的打听、盘算,说不定穆小姐会被人先下手为强。

青雀少气无力,“姐姐心里有数,啸天,阿挥,回罢,回罢。”

皇帝把林啸天、薛挥撵走,揽着青雀抱怨,“两个倒霉孩子,不知道姐姐正是忙累的时候么?搁这时候来添乱。”

想娶媳妇,自己想法子去。靠姐姐帮忙,算什么。

青雀疲惫的抚着腰,“四哥,小敢真是调皮孩子,等生下来,一准儿比她哥哥们都愁人。”

从前,怀她哥哥们的时候,没这么费劲呀。

“这般不孝,等小敢生下来,先打她一顿。”皇帝心疼的说道。

青雀“哎哟”一声,皇帝忙问,“怎么了?肚子痛么?”青雀倒吸一口气,“她踢我,四哥,小敢脾气真是不好。这会儿,她在我肚子里大闹天宫呢。”

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气,弯下腰冲着妻子的肚子讲道理,“小敢不许闹,再闹,爹爹真打了!”他越说,青雀的肚皮越是一会儿这鼓起,一会儿那鼓起,分明是孩子在拳打脚踢。

等你生出来再说!皇帝发狠。

皇帝陪着青雀回到宫里,悄悄叫过内侍吩咐了几句,内侍会意,急急出宫去了。宣城伯府也好,阳武侯府也好,平时陛下是蛮厚待的,这会儿皇后娘娘身子沉重,娶儿媳妇的事,自家操心吧。

青雀一晚上要起夜好些回,睡不好觉,皇帝也跟着折腾,早上起床的时候顶着个黑眼圈。他也不是爱委屈自己的人,索性把早朝改为每旬一次,政事在午朝、晚朝和大臣们商议解决。卓次辅很是痛心,觉得这是皇帝懈怠政事的开始,往后还会进一步恶化的。他进谏过多回,皇帝很是不喜。

谁家没个事啊,你家若是妻子快要生孩子了,你不得多顾着家里?“这厮拿皇帝不当人看。”皇帝本就不喜卓次辅,如此一来,更加反感。

御史、科道同时有十几人上折子参奏卓次辅,卓次辅照例乞休,皇帝准了。

准了卓次辅的辞呈,皇帝神清气爽回到后宫,守着他的皇后,他的妞妞。

妞妞快生小妞妞了,做丈夫的,能不体贴么。

这年十一月二十一,天气明朗,万里无云。祁皇后早起忽觉肚子疼,皇帝把前朝的事扔下不管,在坤宁宫转圈,邵太后、师娘、英娘都来了,守在外头,眼巴巴的等着信儿。

小敢格外能折腾人,直到傍晚时分,她才不情不愿的来到这世间。出了娘胎那一刻,她响亮的、无比委屈的大哭着,那“哇啊--哇啊”的哭声,响彻整个坤宁宫。

嘉兴三年冬,祁皇后生下一位可爱的小公主,母女平安。

第177章保护

 “乖,不哭。”皇帝把小小的、软软的婴儿抱在怀里,神情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女儿生出来之前,他好几回发狠要打,等到真见了小女儿,气早抛到九宵云外了,满腔怜爱。

青雀疲惫的躺在床上,数落小敢,“你最淘气了,知不知道?哥哥们都是痛痛快快的就出来了,就你,磨磨蹭蹭的。”

皇帝把小敢抱的紧了点儿。

邵太后本是最宠溺青雀的,这会儿却是变了节,偏向起小孙女,“我们小敢才不是磨磨蹭蹭呢,她是矜持,千呼万唤始出来!”眉花眼笑探头看向小女婴,殷勤问着,“小敢,祖母说的对不对呀?”

有阿原在,轮不着她抱孩子。邵太后索要了好几回,阿原都舍不得松手。至于师娘、英娘,那就更排不上队了。

皇帝霸占着才出生的小公主,谁也不给。邵太后和师娘、英娘羡慕的不行,可是,都拿他没法子。

皇帝温柔似水的跟小女婴说着话,“为什么磨磨蹭蹭的不出来,是怕爹爹打你么。傻妞妞,爹爹是吓唬你的,哪舍得真打?”

青雀有点困,正迷迷糊糊的想闭上眼睛想睡,听了这话,却又睁开了眼睛,“叫傻妞妞,怎么仿佛在叫我似的。”皇帝珍爱的拍着小女婴,笑的很得意,“你啊,你不再是妞妞了,我闺女才是!”

“那我是什么?”青雀重又闭上眼睛,小声咕噜着。

“皇后啊。”皇帝理所当然的说道。

“哦。”青雀困倦已极,也顾不上跟他理论,沉沉睡去。

皇帝抱着小女婴端详来端详去,从眼睛看到嘴巴,再从嘴马看到耳朵,没完没了。邵太后、师娘、英娘忍耐的在旁看着,等着他良心发现,知道祖母、外祖母们都在呢,都等了很久。

“皇帝陛下,若你抱够了,瞧够了,请允许我这做姨婆的抱抱小徒孙。”师娘忍无可忍,板着脸说道。

“我也要抱抱小妞妞。”英娘弱弱的接了一句。

“还有你母亲我,对着小孙女流口水已经很久了。”邵太后也板起脸。她和师娘真不愧是姐妹,两人板起脸的模样,颇为相似,看着还真有几分威慑力。

皇帝依依不舍的把小公主交给邵太后,“母亲,您看一会儿就成,小妞妞要睡了。”邵太后小心的接过孩子,如获至宝,师娘和英娘一边一个凑在她身边看,“小妞妞长的可真好,跟妞妞小时候一样啊。”“我小徒孙看着就聪明,成,我往后有事做了。”三人轮流抱了会儿孩子,心满意足。

小聪、小明、小勇也获许进来看妹妹。小聪、小明还好,做哥哥做惯了,小心翼翼看看襁褓中的女婴,郑重许诺,“小敢,大哥二哥会疼爱你,让着你。”小勇挑剔的看了妹妹一会儿,评价道:“她不会动,也不会笑,一点儿也不好玩!”

小聪、小明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弟弟。小勇,往后你不是最小的了,妹妹一准儿比你更受爹娘宠爱,处处以她为先,可怜的小勇,你和哥哥们一样,失宠了。

小勇,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钟嬷嬷陪笑提醒,“皇后要歇着,小公主也要歇着了。”邵太后和师娘、英娘是养过孩子的,自然明白,牵起小聪、小明、小勇,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屋里就剩下沉睡的皇后、哭累睡着的小公主,和守在床边舍不得离开的皇帝。妞妞的脸色这么柔和,小妞妞的睡容这么恬静,眼前这一大一小,太美了,太和谐了。

皇帝、皇后虽然已经有三位皇子,可皇子们全是在藩地出生的,小公主是他们入主紫禁城后生育的第一个孩子。故此,小公主的洗三礼、满月礼都极为隆重。

远在辽东的张祜,送的贺礼是一匹用极品红玉雕成的小马。“我的小红马啊。”青雀见了这玉雕小马,两眼发亮。极品红玉已是难得罕见,雕工尤其精妙绝伦,小红马前蹄昂起,一意向前,意气风发。

“这是贺礼,也是聘礼。”张祜声称。

周琪已于三个月前生下一子,起名张侃。周琪和青雀各自美梦成真,周琪如愿有了第二个儿子,青雀生下盼望已久的爱女。

皇帝发闷,“小妞妞才出生,祜哥哥便想抢走!”青雀安慰他,“咱们若不给,他哪里抢的动?小敢长大以后的事了,那要很多年的。这会儿你正希罕小敢,保不齐小敢越大越调皮,越大越让爹娘操心,等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咱们巴不得把她嫁了呢。”

“不能够!”皇帝摇头,“我才舍不得!”

南京的邓麒也是欣喜若狂,送来江南的精工绣品。有小巧好看的小孩儿衣衫,还有巴掌大的小鞋子,小鞋子用绫罗绸缎做成,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小公主穿上这样的鞋子,肯定美透了!”邓麒写下不少傻话,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青雀看着小鞋子发呆,皇帝瞧瞧邓麒的书信,心里也不忍,许他进京朝见。“让他看看小妞妞吧。”皇帝叹息,“他虽糊涂,令人恼怒,疼孩子倒是真的。”

青雀知道邓麒要来,笑了笑,“好啊,我还蛮想他的。”皇帝很是歉疚,“那,今后许他每三年进京一回,好不好?”青雀默默点头。

皇帝一直嫌小敢这名字不够淑女,不够有灵气,想给小公主换个乳名。青雀怀着孩子的时候,不知道是男是女,没敢提;小公主才生下来,青雀正坐月子呢,当然也不敢提;好容易出了月子,皇帝正鼓足勇气打算开口,邓麒的信又来了-----见青雀为父母伤怀,更不敢提。

“我可怜的闺女,竟然就叫小敢了。”皇帝很是心痛,“小敢,小宝贝,爹爹会补偿你的,加倍对你好。”

虽然如此,皇帝还是不大能接受小敢这名字,他平时不叫小敢,叫小妞妞。

青雀问皇帝,“我两个弟弟,有没有打架?”林啸天和阿挥看上同一位姑娘了,不得打架啊。跟我说说,打成什么样了。

皇帝笑的舒心,“没有。表弟看上的,是穆仝的亲生女儿;阿挥看上的,是穆仝义女。”

皇帝有锦衣卫直接听命,想在京里打听个什么事,是很便利的。他早命令锦衣卫查清楚了,穆仝在家里是小儿子,继室所生。他亲娘穆老太太只喜欢嫡亲孙女,和一个娘家侄孙女,对穆仝的义女很是不喜,故此穆仝巡抚陕西时不愿将义女留在京中,宁可带在身边照看。阿挥看上的,是和穆仝同行的义女;林啸天看上的,是留在京中的亲女。

“不是同一个人啊。”青雀兴滴滴的笑起来,“成了,林啸天和阿挥都能抱得美人归了。”

林啸天,阿挥,你俩不用抢小姑娘,真好!

“哪里能够。”皇帝咳了一声,“那个,姑母不大乐意。”

“姑母,为阿挥求娶穆家嫡女了。”皇帝也不能瞒着青雀,只好吞吞吐吐的全说了。

“阿挥看上的是义女,姑母为他求娶嫡女?”青雀晕。

穆仝的义女,是穆仝一位同科同年留下的孤女。那位同年出自寒门,和穆仝同一年考上的进士,同在刑部观政,很是莫逆。同年不幸早逝,发妻也紧跟着病亡,留下一个小小孤女,无依无靠。

同年老家并无亲支近派的族人可以托付这小女孩儿,穆仝和夫人卢氏商量了,收养了这孩子,认为义女。

本来是挺好的事,可穆仝的亲娘穆老夫人不乐意。穆老夫人是继室,出身不大好,眼皮子有点浅。眼见得家里不只多了个女孩儿,而且吃穿用度都和亲孙女一样,耗费穆家的银钱,她便很是不忿,颇有微词。

这倒也可以理解。继室么,通常出身不大好,高门大户的嫡女,谁会给人做填房?

穆仝原是京官,有他和夫人亲自照看着,倒也相安无事。到他奉命巡抚陕西,穆老夫人不肯放走亲孙女,定要留在身边解闷,对义孙女倒是无可无不可,穆仝夫妇无奈,只好单单带着义女出京。

薛挥见过的那位姑娘,是穆家义女。祁玉才听说穆家女儿,倒是没说什么,等到明白过来是义女,便不乐意了。“阿挥,娶妻应该门当户对。”

薛挥很恼火,“若不是大哥曾经救过当时的四皇子,如今的皇上,咱家能有阳武侯这爵位,这侯府?若没有这侯府,我和穆家义女有什么不配的?我不比人家高贵!”

她亲生父母也是进士、家的姑娘,不幸早亡罢了。若她亲生父母还活着,也是官家嫡女,配一个侯府幼子,有何不可。

祁玉只有薛挥这一个儿子,爱逾性命,哪能眼睁睁看他娶这么个媳妇进门?苦口婆心劝他,让他另觅淑女。薛挥执意不肯,薛能一味溺爱,偏帮小儿子,祁玉便有些独力难支。

薛护也是个溺爱弟弟的,“阿挥喜欢即可,穆家真是高门第,好人家,不差的。”姑娘是穆家教养的,那不是很放心么。

程氏听说小叔子有意这么位姑娘,大为高兴。这样的妯娌,根本没有娘家似的,过了门一准儿不会挑事!程氏也极力赞成。

祁玉被薛挥逼着,亲自到穆家递了贴子,拜访穆老夫人和穆夫人。穆夫人久慕阳武侯夫人的高风亮节,很隆重的接待了她,听祁玉提起家有幼子,正为择配烦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阳武侯府虽是勋贵,家人却都温柔敦厚,从来没有劣行恶名,穆夫人倒也心动。

一来二去的,祁玉见过了穆夫人的亲生女儿穆清,穆夫人也见过薛挥,各自都是有意。

祁玉央媒上门,为薛挥求娶穆清。

青雀听的头疼,“亲女怎么了,义女又怎么了?姑娘性情好人品好,和阿挥有缘份,这才是要紧的。”

皇帝对邓麒、祁玉一直不满,可是当着青雀的面却一字不提,笑道:“莫愁,表弟也提亲了呢。”

林啸天和薛挥同时到穆家提亲,穆家会把亲女许给谁,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皇帝在两人之中当然更偏爱表弟,对表弟信心满清满。

其实,林啸天向穆家求婚,并不顺利。

师娘这个人,是有些仙风道骨的,不大耐烦和贵妇们打交道。她听林啸天说了这姑娘,见也没见,便央媒上门了。在师娘看来,娶妻么,林啸天喜欢便好,他爱娶谁便娶谁。景城伯和师爹也差不多是这样,一听是穆家的姑娘,乐呵呵答应,“快提亲去。”可是这样一来,穆夫人心中便有些不喜。两家从前没打过交道,你也没差人探口风,怎么就冒冒失失提亲了呢。答应吧,我对你家的情形还不知道,子弟也没见过;不答应吧,你家在朝里很有体面,让我如何回绝。

两相比较,穆夫人的心里,还是倾向阳武侯府多一些。

等到她把两家的求婚告诉穆仝,穆仝想的却和她不一样,“夫人,景城伯府好。景城伯在朝中屹立不倒几十年,不是阳武侯能比的。况且,林啸天那孩子人才极佳,又是皇上的表弟,皇上、太后都宠爱他。”

穆仝叹息,“林啸天可算是京城第一炙手可热的未婚男儿了,想不到竟和咱家有缘。”

从林啸天和薛挥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相比,林啸天明显高出一筹。他是伯府嫡长孙,往后会是景城伯。

薛挥则是阳武侯府的小儿子,继承不到家里的爵位。单讲这一点,他不如林啸天。

林啸天是皇帝的表弟。

薛挥是皇后的表弟。

若是比人才,两人都是青年才俊,不过,林啸天长的更美。男人长的美,对议亲事来说,也属有利。

穆夫人不大高兴,“景城伯府和咱们素无往来,直接便央媒提亲,好不唐突。”穆仝沉吟,“这倒也是。”

穆仝出去打听了,知道了景城伯世子夫人是个什么性情,也就释然了,“邵夫人和景城伯世子是同门师兄妹,一向不拘小节。”

穆夫人把邵太后、邵夫人姐妹两个的过往打听清楚了,便有些顾虑,“这样的出身…”

穆仝打断她,“这样的出身,却能有这样的境遇,福泽深厚。”

没福气,邵太后、邵夫人姐妹俩能到这一步?

穆夫人疼爱女儿,免不了思前想后的犹豫,穆仝咳了一声,“夫人,娘又提起她侄孙了。”穆老夫人娘家有位侄孙,没什么家业,连个秀才功名都没考取呢,一直痴心妄想要娶穆清。穆仝夫妇是死也不肯答应,一直拖着,可是若有别的人家上门提亲,穆老夫人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答应,也就是因为这个,穆清才会快及笄了,还没定下亲事。

穆夫人吓了一跳,便有要答应的意思。

林啸天一直催着师娘,师娘见提了亲,穆家久无答复,也是纳闷,命人到穆府递了贴子。穆夫人和师娘一见面,心也就定了。这般光风霁月的婆婆,哪找去?

有个好婆婆,比有个好丈夫还难得。

穆夫人到了这会儿,才算是同意了。穆仝亲去请示穆老夫人,一再声称林啸天是皇上的嫡亲表弟,景城伯府是京城一等一的体面人家,穆老夫人板着脸听了,没敢反对。“皇亲国戚的,咱们比不了。”穆老夫人只能为侄孙叹息了。

祁玉知道穆家和林家定了亲,好悬没气昏过去。皇帝的表弟一定强过皇后的表弟么,看那穆夫人好似很高雅,其实这般低俗!

祁玉叫过薛挥,含泪命他改主意,不再求娶穆家女儿。薛挥闷闷的站了会儿,转身进宫了。

“青雀你若敢帮着阿挥,我…我不依。”祁玉少气无力的想道。

“姐,我真的喜欢她。”薛挥神色烦恼而认真,“她眸色清亮,眼神很坚定,我喜欢这样的女子。我最怕遇事没主意,就想着靠男人的,姐,我要常年征战,妻子若是娇弱没主意,如何使得?”

薛挥想要的妻子,是他在外搏杀的时候,妻子能镇定的料理好家务,教养好子女,不会事事依赖他,不会离了他天便塌了。

青雀微笑,“阿挥,姐姐帮你。姐姐头回见你的时候,你才一个多月,还裹在小襁褓里。那时候,姐姐便答应过,要保护你。”

薛挥眼睛酸酸的,想哭。姐姐头回见自己,自己一个多月,姐姐能有多大?她却已要保护弟弟了。

薛挥不愿让姐姐看见他哭,背过身冲着墙壁默默流泪。青雀无声的拍拍他,没有说话。

第178章移情别恋

穆家。

宫中来了内侍,传邵太后口谕,召穆夫人和她的亲女穆清、义女穆靖进见。穆夫人以为是因着林啸天,邵太后想见见外甥媳妇,也没多想,送了内侍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笑容可掬的把他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