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土祝厘均雀跃,盈庭颂祷起鹓行。

瞻依倍荷生成徳,介寿年年乐未央。

据万寿盛典初集记载:

“康熙五十二年,恭遇皇上六旬万寿,普天同庆。皇子诚亲王胤祉等十三人,率皇孙弘升等二十六人,谨择吉日,于万寿节前预祝遐龄,恭进万寿之觞。

三月初九日,畅春园渊鉴斋设宴。诸皇子、皇孙三十九人,称觞献寿。

十一日,畅春园渊鉴斋设宴。诸皇子、福晋、皇孙女、皇孙媳,共四十三人,称觞献寿。

十三日,诸皇子设宴于皇三子花园。皇上临幸。是日诸皇子作斑衣戏彩之舞,称觞献寿。

十六日,诸皇子、皇孙恭进庆祝万寿诗屏,并庆祝品物;诸皇子福晋、皇孙女、皇孙媳,恭进庆祝万寿绣屏,衣服等物。”

——也就是说上述礼物,是康熙五十二年十六日进献的。而胤祥的万寿颂——这是要求诸皇子(截止到十七阿哥,大阿哥、二阿哥除外)每人作三章,为康熙祝寿的,可见,胤祥并未被圈禁。

正文 倒霉的年氏(上)

万寿节过去不久,德妃的心腹陈嬷嬷出宫回了家里一趟。第二日,她家的一个下人在日落前去了荣国府与贾夫人王氏的陪嫁周瑞家的见了面,直到天色发黑才被送了出来。

孩子对于后院中的女人来说代表了什么,没人比皇家的女眷更清楚,因为她们的一生都在争那份看不见摸不着的荣宠,孩子代表了她们有可能在最后的那一刻真实地将之握在手里。

钮祜禄氏的好运和如今所处的高度,暂时不是她们所能企望的,年小蝶酸酸地想着,摸着尖挺的肚子,仿佛怀抱着一个希望,暖暖的,光明的,实在的…那是她今后的倚靠。

“格格,奴婢打听了,自皇上万寿礼过后先帝爷的淑惠妃就不太好…前些日子去了,听说办理丧事办得随便潦草皇上大怒,令爷严厉查办呢…”

“好了,我也没说什么,以后不要打听爷在外面的事。”年小蝶低说道,“扶我进屋吧。”

“年姐姐又出来散步了?”同住一院的完颜.玉珍出来赏花,见状脆声打着招呼,羡慕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从年氏尖尖的肚子上滑过,“可惜,爷实在太忙了,要不然…听说,钮祜禄侧福晋生七阿哥之前爷一直陪着散步来着…”

扶着年小蝶的红英心里撇了撇嘴,这完颜氏每天不来刺格格两句就不舒服。

“咱们是什么位份上的人,哪里劳得爷如此,这满府也只钮祜禄姐姐一人罢,我只要能平平安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为爷开枝散叶就心满意足了。”年小蝶一脸的温柔慈爱,因怀孕而显得有些黯黄的皮肤竟因此生动起来,使得她温软娇美的容颜更增了层光辉,柔艳无比。

完颜氏看得心头兀兀火光直冒,若不是年氏,怀孕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她日期算得很清楚,那天爷本是要到她屋里歇息的,半途却被崴了脚的年氏截了去,这贱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令向来重规矩的爷歇在了她屋里…还因此怀了孕,真是可恨!每天来讽刺她两句还是便宜她了,若不是爷对子嗣护得紧,若不是这贱人防得严,她还真想下手除了她肚子里的孽种。

“年姐姐性子这么好,爷要是知道只怕会疼进心肝里呢。”完颜.玉珍勾了勾红艳的唇,眼睛似笑非笑地瞅着年氏。

年小蝶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妹妹说笑了,我有些累,先走了,妹妹慢慢赏花吧。”扶着红英慢腾腾地朝自己屋子走去。

完颜氏脸上笑得更灿烂了,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年氏定是使了什么让爷心里不痛快的法子才承宠怀了孕,不然爷这么重视子嗣,不会在年氏怀孕这么久都不来看她一看…

这年氏,心思深、有手段、能隐忍,若不是年纪还轻,这后院只怕少有敌手了。完颜氏眸光朝向多栽轩,悠悠地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她不求别的,只要一个孩子就行。

“主子,贾府的王夫人来探贾氏了…”清兰特地回了多栽轩禀道。

苏宜尔哈懒懒地躺在床上,她还在坐月子呢,“李侧福晋怎么说?”

“她允了,还让她们回贾氏的屋子里说话。”

在王府,名字不上皇家玉碟的妾侍,连娘家都不算在往来亲戚里,就算福晋(或掌着府务的侧福晋)恩准她们见面一般也是在正院的小偏厅或哪里拨个地方让她们见面说话,屋外嬷嬷仆妇也不能少,就怕私相授受弄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进府坏了规矩…当然,宽容体贴点的也有如李氏这般直接允了她们回屋里谈话,只是苏宜尔哈觉得,在《红楼梦》里这王夫人就是个表面宽慈木讷内里狠戾贪婪的女人,目光短浅近利…这次一听是她来就直觉没好事。“李侧福晋既做了主,这事儿你们就不要去沾,只是做事要小心,别让她寻了错处发作你们…”

李氏想着府务的权利很久了,只是一直被领导压着,如今自己怀孕、生子,如果名头上还攥着府务不放,外头的人肯定会说三道四…嫡福晋身体不好不能理事,府务就该由着府里的侧福晋分领或者轮流领不是吗?!这次领导名义上让她暂理府务,实际上管内院的依然是芳茶、馨桂、淡墨、清兰四人,李氏若不寻机弄点事出来争权她才觉得奇怪呢。

“是,奴婢们会小心的。”清兰点了点头,“那奴婢就下去了。”

“去吧。”

春雨对苏宜尔哈道:“主子,要不奴婢亲自去探一下看看贾氏母女在说些什么?”

“不用了。”苏宜尔哈瞟了她一眼:“不要仗着身手好在雍亲王府里无所顾忌,你主子爷手里捏着一帮子刺探高手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一时不说只是还没到他底线,等哪日不高兴了,这些翻起来就是治罪的理由。你最近看紧点多栽轩入口的东西,出入的人也把紧了,我总觉得似乎有事要发生似的…”

“奴婢知道了。”

“对了,嫂嫂跟哥哥一起外放,额娘那里还忙得过来吧?”

新年富察氏到府里探望苏宜尔哈时稍微透露了一下说端海觉得在京城待着太闷,想到外面看看,请胤禛帮着看看哪里有清闲一点的缺…苏宜尔哈直接将此事交给了领导,也同他说了明白,让他结合端海的品性、能力、资历…斟酌着办。

苏宜尔哈的过去胤禛早年就查得明白,她跟家里人的关系他也了然于心,转身就跟吏部打了个招呼,果然在福建给他谋了个六品通判的缺,一家子高高兴兴上任去了。

章佳氏既做不出让人夫妻分离的事,管家理事就少了富察氏这个助力,好在新年诸多事宜过去,接下来的万寿节热闹对家里影响不大,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是苏宜尔哈生产却是没办法象以往来帮忙照顾了,毕竟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需要看护。本来她还要让赵嬷嬷过来,让苏宜尔哈拒绝了,赵嬷嬷年纪也有些大了,不好让她劳累,况且她这边也确实不需要,还不如留在章佳氏身边帮忙呢。

“太太好着呢。”春雨笑了笑,“二爷也大了呢,三爷和四爷也下了学后也都由他帮忙带着,太太轻松不少。倒是老太太有些上了年纪,精神不太好。”

苏宜尔哈轻叹了口气,人总不能挽住时光,终有老去的一天,老太太现在也算是儿孙满堂,没什么遗憾了…

过了两日。

紫竹端了碗补汤过来,才放到桌上,苏宜尔哈就问:“这汤是谁炖的?”

“是林家的(秋实)亲自炖的,奴婢也在一旁看着呢。”紫竹是个机灵的,一听这话不由有些惴惴不安,难道这汤有问题?

“你将汤端过来。”

紫竹将汤端了过去,苏宜尔哈接过闻了闻,又伸指沾了点欲往嘴巴里尝——手被春雨抓住,呵斥道:“我的好主子,可别自己尝,万一有个不对,可怎么办?您可忘了,您现在还喂着七阿哥奶呢。”

苏宜尔哈笑笑:“没事。”这点子东西进不到她肚子里去,也影响不了什么。“我闻着里面有些不对…你扶我到小厨房看看。”

“这怎么行?”还没出月呢,春雨反对。

“我相信秋实,也相信紫竹,她们既说没离开一步,汤又是她们亲自熬炖的,那必是材料有问题,不去看看我不放心。汤里面的东西可不光是冲着我来的,小孩和孕妇吃了…可要受大罪。”苏宜尔哈十分认真,她的多栽轩除了果子多孩子也多啊。

春雨终于妥协:“你可得等一下。”说着找来一件斗篷给她披上、拉系密实,差点将苏宜尔哈闷死,“您现在可不能吹着风…”一大堆的理由,苏宜尔哈听得头都痛了,对古代女人这么重视坐月子这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出门的时候,心思细密的春雨叫上了张保。

到了小厨房,苏宜尔哈让迎春和冬梅等人出去,她带着春雨、秋实和张保在里面走走看看,最终在一罐子油里发现了秘密,她将油倒了些到碗里,又仔细闻了一遍,确认,“里面渗了巴豆油。”

张保显然也知道巴豆这种东西,闻言脸色一变,终于知道为什么主子会让他一起到小厨房来了。

巴豆油啊,人服二十滴就能致死。

巴豆这种东西,气无,味微涩,但全株有毒,尤其是种子毒性很大,食后恶心、呕吐、腹部剧痛、剧烈腹泻,严重者大便带血、头痛、头晕、脱水、呼吸困难、痉挛、昏迷、肾损伤…最后因呼吸及循环衰竭而死。

巴豆放进食物或汤水里很容易被人看出或稍微一尝就能知道,一般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是要稍微尝一下味的,味不对,东西就近不了主子的身,也不可能被吃进肚子…而油就不同了,不需要太多量,如果不想出人命又想达到想要的效果,少量就可以让人流产,让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或身体不够强壮的孩童呕吐、腹痛…不死也脱层皮。

“量很少。”如果不是她这种级别的,还真闻不出来。

秋实脸色大变:“这、这油是早上才从府里的大厨房那领来的。”

“多栽轩的东西不是自己采买的吗?”春雨皱着眉问:“今天没煮什么东西用这油罢?”

“像这种上好的花生油一直是统一从大厨房领的。”秋实心有余悸:“幸好,我向来有将前一份东西用完再用新的东西的习惯,给主子炖的这道补汤是第一次用这油…早先用的都是旧罐子里的剩油。”

“没用过就好。”舒宜尔哈舒了口气,这种东西太恐怖了,简直堪比毒药。“春雨,你赶快去正院将这件事禀报给福晋知道。对了,别将巴豆油说出来,就说油有问题,至于咱们怎么发现这件事的你们就说秋实不小心将油打翻到鱼盆里将鱼毒死了…张保你去通知大管家,让他派人去请太医,别出了人命就太晚了…记着,找人看着大厨房,别让人将东西给毁了!其余的等爷回来再说。”

春雨和张保匆匆走了。

“奴婢去通知清兰姐姐她们。”紫竹也机灵地跟着去了。

“秋实,这些油和汤也暂时留着,我回头再叫人送些食用油过来,放心,其他东西都是可以食用的。”

秋实点了点头。

苏宜尔哈才走到正屋就遇上急急赶来的赤竹:“主子,年格格早产了…”

苏宜尔哈心里“咯噔”一下,忙道:“跑来跟我说什么,赶快去看着,别乱了套,大厨房的食用油里让人下了东西,你去跟馨桂说,让她查年格格今天吃了什么东西,尽量将东西留下来…”

“您放心吧,馨桂姐姐在那儿看着呢。”赤竹听她这么一说,知道事大,也顾不得行礼便匆匆往回跑。

“翠竹,你也去帮忙。”

“那可不行,春雨姑姑说了,你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守着屋的翠竹扶着她走到床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

苏宜尔哈也没再勉强,只让她去看一下冰雅,确认一下珠嬷嬷和周嬷嬷今天有没有在厨房领什么吃的…为了谨慎起见,若有的话就将东西都处理掉。

翠竹这次应了,没一会儿,珠嬷嬷便带着小冰雅过来了。睡眼惺忪的小冰雅一见苏宜尔哈便伸手要抱,苏宜尔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我的宝贝,幸好你没事,你哥哥也没事…”

幸好秋实是用那油先给自己做了汤,要是先给孩子做了点心什么的…她、她只怕将所有人杀了给她孩子报仇的心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接下来三天不更啦,要准备资料、拟试题,申请给学生考试…

正文 倒霉的年氏(下)

除了年氏,受到波及的还有居于凌霜院的陈氏和二格格殊兰,陈氏今早胃口好,喝了一碗粥并两个春卷及大半盘虾油黄瓜…受创最重,由一开始的腹部剧痛、呕吐,到痉挛、抽搐…最后厥了过去,一度还呼吸困难。二格格则是春雨赶得巧,只吃了半块油炸糕子,肚子痛了半天,等苏太医、孙太医、林太医相继赶来,熬了药喝下去后就睡着了。

乌喇那拉氏又惊又怒,若非苏宜尔哈发现不对赶紧叫春雨来报,她的殊兰只怕不只吃半块糕子…还有耶布淳格和自己,只怕也逃不了难。

是谁,心思这么狠毒,要绝了她的活路…当下也顾不得虚弱的身体,扶着乌嬷嬷强撑着出来镇场面,在孙太医确定雍亲王府只有那开了盖的大半桶花生油里被渗了巴豆油后,她将外面查证的事情交给了大总管张起麟,内院则在乌嬷嬷和陈福等人的协助下,很快盘清了没有嫌疑的人,其他稍有干系的监控地监控、关押的关押,等胤禛赶回来处理。

李氏惴惴不安,趁着钮祜禄氏怀孕生子这段时间她好不容易插手府务,动得最多的就是厨房了…哪知道就出了这档子事,难道是钮祜禄氏不满自己夺权搞的鬼?!越想越是愤恨,一定是这样没错,嫡福晋出了事,年氏出了事,得益最多的就是她了,没了身份最高的乌喇那拉氏,没有最年轻、容貌又不输她的年氏,自己又因这事受累越发不被爷待见,她在这府里就没有威胁了…

只是钮祜禄氏在吃食方面多栽轩把得紧紧不说,对雍亲王府的大厨房管得也严尽管她极少干涉厨房的人事…如果是她,她是怎么动的手?自己这段时间对厨房也关注得紧,怎么就没发现有哪个是钮祜禄氏的心腹?还是所有人都已经被她收为已用?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李氏有些泄气地猜测着,手中的帕子扭成一团。

子嗣还是最重的,路上知道苏宜尔哈那里没什么事放下了大半个心的胤禛一回来便问了二格格怎么样——在他心中,年氏还未出世的孩子是怎么也比不上有了几年感情的嫡女的。

“已经睡着了,林太医说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乌喇那拉氏眼睛还是红红的,她的这两个女儿,可能随了自己常年卧床休养的影响,性格偏向文静,身体也就没有其她格格看起来健康。殊兰痛得小脸青白青白,冷汗直冒,她这个做额娘的却半点法子也没有…

“爷,这件事您一定要查清楚,幕后的人这是想要我们阖府的命呢。”乌喇那拉氏咬牙切齿,“厨房最近都是李氏在管,听管事们回报,她最近动作可不少!”李淑齐,向来就是她的眼中沙,最初的痛苦和嫉恨都来自于她!钮祜禄氏不爱弄权,怀孕坐月子期间李氏接管府务,总是挑大厨房的刺谁不知她是想安放她的人?巴豆油的事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她的殊兰受了累是事实,这让她又被勾起嫡子弘晖的早逝…当初,李氏也没少对她的弘晖出手啊。

“你放心,我会处理。”他转身朝玉版院走去,脸色沉冷,这已经不是兄弟之间单纯的下绊子,也不是后宅之间简单的争斗,这件事若非苏宜尔哈天赋异秉发现得早,确如宜慧所言,整个雍亲王府怕有大半数人要折在这里面…尤其是他还未成年的孩子。

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

不管是谁,他都要准备好承接他的回报…

将满腔的怒火压到心底,到玉版院时年氏已在苏太医和稳婆的帮助下生了位阿哥。即管对年氏不满,孩子总是无辜的,他让嬷嬷抱来婴儿仔细看了看,跟普通的婴儿没什么差别,皮肤红红皱皱的,就是右手肘到肩膀上的肌肤看着有些像被开水烫过的丝一样皱得有些不自然。

“他肩膀上的皮肤是怎么回事?”看着不像外伤。

“这,”苏太医低下头:“巴豆油对鼠兔鸭鹅等没什么影响,但对牛、马、鱼、人毒性很大…小阿哥是新生儿,又是不足月动了胎气才催产生出来的,难免,受了点影响。”这还是幸运的…不过,苏太医不敢说。

“能不能治好?”

“恐怕有些困难,小阿哥现在出生虽说月份足了,可在年格格肚子里也颇受了番折腾,还是需要好好调养才能跟常人一样健康的。婴儿的肌肤脆弱,不适宜用药,再者奴才怕小阿哥身上还残留着巴豆油的药性,用药的话恐引发急性皮肤炎等其他症状…为保险起见还是等小阿哥长大一些再行医治的好…呃,到时用上好的生肌去疤膏药应该能淡化一些。”

反正也不在脸面上,穿了衣服看不出来,胤禛不再纠结此事,转问:“年格格怎么样了?”

年氏因怀了孕,饮食方面早在自己的小厨房做,不过有了身子的人总是容易饿,小厨房的油也耗得很快——公候之家用油不像普通人家用肥肉白膘热一热,各种各样的油有自己熬的有专门从生产的作坊购进的——所以年氏的小厨房用的花生油也是在大厨房那领,也算她倒霉,刚好在第一批用这些毒油的人里。

早上一碗新鲜的饺子下肚不到半刻钟肚子就痛了。

还好是滴在汤水里,油不多,要是直接放油炒菜,这孩子不定能保下来,大人也活不了。苏太医小心地说着,“年格格这次实在是伤了身子,尤其是肠胃…以后要小心调养。”

胤禛点了点头,“你给开个方子吧。”

“嗻。”

其余受了巴豆油之灾的下人们也自有管事们安排的大夫医治,这点张起麟安排的也很及时,事件的后果并没想像中严重。胤禛早在回府的那一刻便令人调查这事,并暗中让粘杆处的人也参与了进去…此刻结果还未出来,他便往东侧园看望还在读书习字的弘晔弘时弘晗并邬先生。

邬先生幽居东侧园,平日只教导王府的阿哥们读书,并常常与四阿哥讨论朝政,给予自己的意见,但并不表示他对雍亲王府的人事动静不清楚,事实上,事情一发生他就有耳闻,但这些是内宅事务,又或是皇子阿哥间的争斗手段,他却是没办法立时干涉的。此时见四阿哥过来,自是要问问了。

胤禛苦笑,“还好王露及其他几位先生(其他暂时居住府中的幕僚)没事…”将事情解释了一遍。亏他向来得意自已府上防范严密,外松内紧,没想到照样让人将手伸进来搅了一通,若不是侥幸发现得早,可就成了京城笑谈了。到时传到了皇父耳里,不仅不可怜可惜,反而是自己无能的表现…

“能有这个结果真是上天庇佑。”连邬先生也不由大叹运气,心中暗想,天意真是站在四阿哥这一边,连这种难以察觉的药都能在发难前阻止,府中连主子到下人只数人受伤无一人死亡真是奇迹。“这事还是要尽快查明为好,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胤禛点着头,自己向来小心谨慎,没想到别人轻易便能将自己府中所有人的性命捏在手里,怎不叫他心惊?!

“王露,你觉得——”他看着或是摇头晃脑诵书或是潜心写字的儿子们语意有些迟疑。

“王爷想将此事告诉小阿哥他们?”邬思道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犹豫,微笑道,“几位阿哥年纪虽小,聪明机敏却不输大人,再说,生于皇家…王爷也心知没有单纯的资格。”

是啊,越是单纯死得越早,胤禛心中暗叹,就算他想给儿子一个宽松安定的成长环境,却树欲静而风不止…而且上辈子也证明了,太过保护儿子不一定对儿子好,趁此机会让他们接触一下皇家的残酷斗争也好。

他当然是明白几个儿子的优缺点,弘昀沉稳多才,可惜身体不太好,骑射方面差了些;弘时,聪明有余,心思却太过外露狭小;弘晔慧敏多智,文武方面的天赋高出兄弟一大截,只是年纪尚幼,沉稳不足;其余的还太小…除了弘昀在上书房多少感受到政治带来的倾轧和影响,弘时和弘晔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太阳西斜,弘昀下了学,顺道过来带几位弟弟回松柏院,见了胤禛,父子俩在书房谈了一会儿话。

过了一会儿,弘晔和弘时又被叫了进去,谈了什么不知道,苏培盛只知道出来时,父子几人都是一脸没有表情的严肃模样,尤其是弘晔,七岁的小孩,不苟言笑时会给人一种极有威严和尊贵的成熟感,却并不会让人感觉突兀,反而觉得自该如此。连三阿哥弘时,也褪去不少孩童的天真。

“阿玛,我和弟弟想先去看看额娘再回松柏院…”弘昀对胤禛说道。

“去吧。”胤禛并没有阻止。他隔离李氏与弘昀弘时只是不想儿子受她影响,并不是希望儿子成为不知孝悌的人。

“阿玛,额娘还有弟弟妹妹都没事对不对?”去往多栽轩的路上,弘晔仰着半截光亮的小脑袋认真地问。

“对,她们不会有事。”胤禛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认真地回答,抿紧的薄唇微微弯起。

“额娘,额娘!”父亲的回答令他安心不少,不过在接近正屋时还是忍不住高喊着跑了进去。

“元寿…”苏宜尔哈将儿子抱进怀里。

明知没有危险,苏宜尔哈还是直到看见儿子平安归来,真真实实地偎在自己怀里时才真正放下了心。

胤禛嫉妒地看着苏宜尔哈捧着儿子的脸蛋亲了又亲,道:“好了,都长这么大了还亲来亲去的,像什——”

“阿玛。”冰雅一看见胤禛就扑了过来,“额娘都不让冰雅出去玩。”所谓的出去玩就是骑着“白娘子”到处逛,这种时候苏宜尔哈会让她去才奇怪。

胤禛看着女儿淡淡地蹙着眉,眼波秀长的凤眼里明白地透着浅浅的委屈,心疼了:“府里现在有事,你额娘担心你的安全,就在多栽轩玩吧?”

眼睛一眨不眨地睇着胤禛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好。”再转头看苏宜尔哈。

“去吧去吧,珠嬷嬷看着她点。”被她拘在屋里大半天了,难怪小丫头不满了。

“是。”珠嬷嬷行礼回道。冰雅走到弘晔面前,仰着小脑袋,脆声道:“哥哥陪我去玩儿!”

弘晔看了看胤禛和苏宜尔哈,点了点头,牵起她的小手,到院子里去了。“黑将军”和“白娘子”正在那里追逐玩耍呢…珠嬷嬷等人赶紧跟了出去。

望着女儿欢快的小身影,苏宜尔哈怔怔出神。即便出了有人偷放巴豆油的事,也不是说雍亲王府就有多危险,只是她心底不安,没有来由地,直到见了胤禛和元寿心头彻底安定下来才蓦然发觉,即便没有爱情,这个男人就是她在这大清朝安身立命的支柱,有他在,她才觉得安稳、放心。

“在想什么?”他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她将目光移回他身上,脸上绽出一抹很美很美的微笑,直到胤禛很多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还清晰如初:“在想,只有你们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因为坐月子,没办法护在儿女的前头,她才会如此不安吧。他心中一暖,他也是直到见了她才觉得安心。

很快,详细的调查报告就放在胤禛的书案上。

从雍亲王府内清查起,接着一层层地深入调查,从贾氏、贾府、再到出宫的陈嬷嬷…

完全明白了真相之后,他忍不住一拳击在桌案上,硬实的胡桃木桌立即凹裂成两半,桌上的笔墨、折子“啦哗”滑掉了一地。

竟然又是他的亲额娘,德妃!

他原以为这辈子能够以淡然的态度面对她了,没想到啊,这一世的她做的比上一世还狠,竟能再次勾起他的怒火!虽然她只是想要弘晨和苏宜尔哈的命,只是为了让她的十四内宅没那么黯淡失色,可是她选的贾王氏实在太毒,下药的方法也实在太毒,为达目的竟不惜拿整个雍亲王府的人做陪葬…

对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再想起来心中已无悲凄之感,真的,他所有对她的感情早被她耗光了。

他要怎么回报她好呢?

胤禛坐回靠椅,眼中冷光乍现。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久等了,呵呵:)

正文 后续事件

当胤禛将一系列的证据扔在贾元春面前,当他用看死人的目光冷睨着她时,她才知道平时冷淡着一张脸的爷是多么地温和…她只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下,浑身冷叟叟,前后心都是透凉透凉的,什么样的思想都隐藏不了。

她后悔,为什么要听母亲的话,她只是一个侍妾,搬倒了满府的女人也轮不到她上位啊,为了一个虚无飘散渺的协议就什么都听德妃的,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能给她什么好处?!爷倒了,她贾元春能得什么好,也逃不过一个出低卑贱的侍妾身份,好处…大约只贾府吧,可是贾府就真的赌得赢吗?十四阿哥的年龄确实是有些优势,可相反的,这优势也是劣势,至少年长的阿哥多年经营的势力、人脉及对政务的熟悉不是他能比得上的,出身,也不过一个妃生的阿哥,正经比起来,也高不了八阿哥多少…

——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德妃至少还是满八旗包衣,良妃卫氏,只是汉包衣,还是从辛者库出来的,不过以贾氏此时的嫉恨懊悔的心理,她是不会去分辨这差别的。

“爷,您饶了婢妾吧。”此时的她再也无法维持她那矜持、自视高其他侍妾一等的神态,她扑跪在他脚下,珠泪成串,滑入鬓角,丰润完美的下颔高高抬起,秋眸楚楚可怜,“婢妾无法违抗母亲的意思,是婢妾不对,是婢妾的罪该万死…可是,我们没办法反抗德妃娘娘的旨意,我们贾府…”

“所以为了你们贾府就要雍亲王府所有人的命是吗。”他语气轻淡,她却能从中感受到一股深沉的危险。

“不,不,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是那个奴才自作主张…”

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诱惑他,妄想得到他的怜惜,他厌恶踹开她,“事情败露居然还敢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实在可恶可恨——”即使心知肚明他依然得在这个女人面前演戏,她能对他不慈,他却不能不孝。

贾元春被踹趴在地,胸口一阵锥痛,脑中一阵恐惧,他不会杀了她吧?!她猛地摇头,急急分辩苦苦哀求:“德妃娘娘只是想给钮祜禄侧福晋一个教训,我们没想要连累整府的人啊,真的是那个该死的奴才,是他想陷害婢妾啊…爷,您相信婢妾,婢妾那么敬您爱您,怎么会想害您呢!婢妾只是太嫉妒钮祜禄侧福晋了,为什么她就能独得您的宠爱,为什么她就能不停地为您诞下子嗣,婢妾只是想要您看一看婢妾,真的没别的意思啊…求求您,饶过婢妾这一回吧,您让婢妾做什么都可以…婢妾、婢妾可以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

反正已经死了的奴才随她怎么说都行!什么家族,这会儿贾元春全忘了。她曾跟乌雅氏等人偷偷去看过幽禁在梨院的张氏,高高的院墙,里面全是杂草、老鼠、的气息,曾经那样纯稚圆润可爱的张氏瘦得跟三五十岁的骷髅没什么两样,一听门外有声响便尖叫着扑过来…她不要跟张氏一样,被关到梨院里发疯,她也不想死…

真是丑陋,明明是为了权势利益,偏偏还要为自己做下的一切编造一个美丽的借口。嫉妒,谁不嫉妒,可是嫉妒能成为谋杀别人性命的借口吗?还说爱他,爱他哪点?他的身份?地位?还是他的独宠风光?爱他到想谋杀他的妻儿属下?!可笑。天下爱他的女人多了,难道他要一个个顾着来?

他伸手修长的手,捏住她的下颔,唇角挂着淡笑,眼神狠厉:“哦,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若你还有你们贾府有用,爷也不介意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们、我们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一直以来明面上是太子的人,实际上、实际上我们一直是在为德妃娘娘办事…”

贾元春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足够胤禛知道稍微有些能力的几个包衣世家久远以前的图谋了。他重生前曾以灵体的存在观看过大清后几代的兴衰,可以说后来皇权微弱,除了皇帝平庸、被各种规矩制度限制得连吃饭穿衣都没什么自主权有关外,跟内务府包衣、包衣世家的势大,影响甚至暗中控制了皇帝衣食住行不无关系…再想想弘历前朝子嗣稀少可以说有富察氏的私心在,但后期…绝对跟那些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妃子有关。

想到这里他放开了贾元春,开始寻思着,这绝对不再是他所经历过的大清朝,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但截止目前,历史大的方向并没有改,想来那些所谓包衣世家的野心也是一样…乌雅氏这一支自己后来抬了旗,后来被抬旗的还有高氏、魏氏、金佳氏?他微皱着眉,这种关于后宫的事他当初就没刻意去记,现在也只有一些印象,到底还有多少包衣加入了其中,他们是一开始就加入还是后来才加入的?领头的人是谁?

他想知道,不过处置了这些人并不能根治问题,他喜欢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像上辈子抓吏治抓民治一样,即使面对再多的困难也不曾退缩,这次,为子孙计也要好好想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爷?”贾元春见他不说话,怯怯地喊了一声。

“你们都为德妃娘娘做过什么事?”他头也不回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