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从热河回来时的那次刺杀,那些刺杀的死士无一活口,死无对证,可是只要他是个人,只要他身在大清,做为皇帝想查一个人的身份有何难?结果那些人的身份却很模糊,只能说是历年灾荒逃难的孤儿,被不知名的人收养,训练成死士、杀手。在他们死后,训练他们的人还有平日里照顾他们生活的人却在短短两天内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也没人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不过自己派的人毕竟是专门做刺探稽查工作的,追查的过程中有一个死去的嫌疑人据说跟老十四的门人有过接触。当然,也不乏有人栽赃…不过,老十四有夺储的心思是错不了的。

若真是老十四出的手,让他留在京城只怕早晚也要生事,不如将他调得远远的,也省得给老四添乱!怕就怕尾大不掉…

唉,这些儿子没一个让他省心的,把兵权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可思来想去,还是老十四最适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三十岁),兵法谋略也不错,有练兵经验…就他吧,只是要好好安排一下随军的将领,皇室宗亲里也拨些人去锻炼锻炼,一方面牵制老十四,一方面给年青人建立功勋的机会。

胤禛回府时天色已黑,他心里有数这次领兵的人八成还会是老十四,不过皇父不问的话他不会在领兵人选上出声的,他所担忧的皇父必定也有想到,他不想多此一举,给人揽权的印象。

上辈子皇父都能提个年羹尧来节制老十四了,这次也不会轻轻松松地让老十四手掌兵权,龙入大海。

到达前院,苏培盛机灵道:“主子,福晋们只怕还在正院厅堂里等着给主子恭贺寿辰呢。”

他这才省起寿宴的事,脚下一转,往正院厅堂走去。

“王爷回来了——”早有奴才跑进去通报。

早用过晚膳,强撑着与人聊天的苏宜尔哈松了口气,招了个小丫环让她去通知武氏,便领着众人迎了出去,“爷,您可终于回来了,用晚膳了吗?”

“再吃点吧。”胤禛说道,“一起用?”

乌雅氏等人自是点头,苏宜尔哈无奈,只得相陪。上菜的会儿功夫,弘昀带着弘时弘晗弘昼、弘晔带着冰雅和弘晨到了,其他阿哥和格格或走或被嬷嬷们抱着也都陆续进了厅里,每个人手上都捧着自己认为最能代表自己孝心的礼物给胤禛祝寿。

弘昀献上的是自己手抄的经书一部,亲绘的花鸟万寿图一张;弘时献上的是康熙赏赐的一块端砚;弘晔献上的是自己亲手雕的孩童捧桃握芝杯一对,杯上三个小孩捧桃握芝的可爱模样活脱脱是他们兄妹三人的模样儿,胤禛看得内心一笑,材料是上好的一块绿檀木,雕工也还不错;弘晗献的是一对绿玉小狗狗;弘昼献的是一块鹤鹿玉雕纸镇;弘晨是苏宜尔哈帮他准备的一个画有松梅图景的鼻烟壶;福惠则是年氏帮他准备的一串五彩玉葫芦;大格格的寿礼则附在纳喇家送来的寿礼里边,是一套她亲手做的袍子并鞋、帽、袜等;二格格三格格也帮着乌喇那拉氏给他做了一身衣袍;四格格阿琳还小,只做了一个荷包;冰雅年纪虽比四格格小了两岁,却是个静得下心的,绣技也是苏宜尔哈手把手教的,一个亲手做的香包也是似模似样,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精致,不过还是很得领导大人的喜爱,因为他当下就将香包系在了腰上。

寿礼虽然不是很名贵,不过胤禛十分高兴,特意吩咐苏培盛将它们好好收起来。

夜已深,各位阿哥格格献完了寿礼便被遣回了自己院里休息,苏宜尔哈觉得领导大人今晚可能会歇在正院,便率先告了退。

她真的很累,不是事多劳累,而是一整天跟这些女人在一起,说些含酸带嫉的话语,不然就说些流行的衣服首饰和生活琐事——这些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是聊的人不对啊,如果是好友闺蜜那可能会很投机很放松,可跟表面融洽私底却相互防范甚至下绊子的女人…还要力使中间不出半点差错,真是精神高度紧张。

苏宜尔哈一走,其她人紧张了,本来准备来长篇动情的呈礼感言,这下不得不缩短。然而她们行礼告退的动人身姿、幽怨妩媚的眼波没能引起心目中人的注意,待她们献完了寿礼便大步去了乌喇那拉氏屋子里。

乌喇那拉氏阖着眼眸半躺在榻上,桃叶正在给她轻捶着腿,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退了出去,乌喇那拉氏若有所觉,睁开眼睛一看是他,苍白的脸上随着她绽出的笑颜焕发出一抹光彩来。“爷,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今天精神怎么样?”见她想要下床,胤禛阻止道:“身体不好,不必下来。”

“今天是您的寿辰,臣妾也没能尽上半分力,行个礼还是要的。”

“又不是整寿,不过家里人吃个饭,行个意思。”胤禛拗她不过,只能无奈地受她的礼,心中喟叹,至亲至疏夫妻就是如此吧。

乌喇那拉氏却早知他是忙到天黑才回的府,见他无意多说,便宜将话题转到两个女儿身上:“待过了年,殊兰和耶布淳格也十三岁(虚岁)了,她们的亲事我实在放心不下…您可有什么想法?”

“她们还小,亲事等及笄再议不迟。”女子早婚早育对自己的身体健康不利,生下来的胎儿也不够健壮——这是他从苏宜尔哈那儿听说的,后来他问了苏太医知道确实如此,因此明知乌喇那拉氏的意思他仍不乐意地蹙紧了眉,“再说她们身为嫡女,皇阿玛那可能会有想法。”

乌喇那拉氏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很大可能继承皇位,可是高贵的身份对她的女儿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远嫁蒙古的公主早逝的还少么,尽管这是宗室女的责任,不过,还是有例外的不是么?她不能让她的女儿去受那个罪!

“爷,想个办法吧,更根不是嫁给纳喇家了么,就看在妾身久病的份上,看在早去的弘晖的份上,让她们…留在臣妾看得到的地方…”乌喇那拉氏跪在他脚边泪水直流地哀求,“臣妾知道,她们有责任远嫁蒙古,可是殊兰和耶布淳格性子娴静,身体也不是那么健朗,嫁去蒙古怎么熬得过啊!”

她们的身体不健朗那他其他的女儿就身体健朗了?大清以前的公主就身子健朗了?身为嫡女,那是她们的责任!可是,想起弘晖,再看着眼前拖着孱弱的身子哀哀诉求的嫡妻,胤禛心中一软,“我想想办法吧,不过两人一起留下的可能性不大,你做好准备。”

乌喇那拉氏萎坐在地,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她选哪个都是割她的肉啊!可她知道,这确实是最大的极限,两个嫡女都留嫁京城太让人非议了!不说公主,宗室女指婚蒙古的比比皆是,以爷如今的地位,这是推脱不了的使命。

翌日

康熙在朝上破格任命贝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用正黄纛,亲王体制,称大将军王,率师西征。并亲谕青海厄鲁特各部:“大将军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与我当面训示无异。”

十四阿哥一听旨意,猛地抬头,灼灼的目光直视前方,他没听错吧?!然而朝上百官、其他阿哥投来的钦羡的目光让他知道,那确实是真的,皇父选中的人是他,真的是他!!当得起大将军王的,不是四哥,不是八哥,不是老十三…是自己!!!

“儿臣遵旨!”十四阿哥强捺心中的激动,出列跪拜。

皇阿玛,皇阿玛谕令西北各部遵从自己指示,自己的话与皇阿玛当面训示无异!!!

他心中不能自制地油生一股骄傲,在所有的兄弟里,除了被圈禁的二哥,有谁能得此荣耀?!连四哥也比不了!自己在皇父心中还是很有份量的!自己还是很得皇父看重的!额娘说得对,皇父如今身体硬朗,再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自己一定能等到那一天,建立天大的功勋,继承皇阿玛的位子的…

与十四阿哥的激越不同,胤禛冷静地听着龙座上的康熙亲点的一个个领军人选:有信郡王德昭、顺承郡王诺罗布第四子锡保…有上辈子第一次领军出兵西藏并战败身亡的西安将军额伦特、有自己的属人镶白旗镇安将军玛奇…还有勇武伯长子完颜.佳珲。

跟在信郡王名下的还有五弟(胤祺)长子弘升、七弟(胤佑)的长子弘曙…和苏宜尔哈的弟弟毓淇。二十一岁的弘升是因嫡母已有嫡子,世子之位是不行了,想要出头唯有搏取战功,二十岁的弘曙(庶出)则是为了顺利继承世子之位才上的战场,而毓淇呢,初生牛犊不怕虎,才十三岁就跑来跟自己说要上战场,怪异的是苏宜尔哈虽然担心却并不阻拦,连凌柱也听之任之。

反正自己也跟德昭说了,实在不行再将人送回来,就当是历练吧。

再听下去,年羹尧果然如预料中的提前两年被任命为四川总督,而接任四川巡抚的蔡珽是皇阿玛的心腹,也倾向自己,四川的布政使载铎也是自己的门人…

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老十四,你的考验还在后头呢。

出师典礼极其隆重。

京城黄土垫道,香案遍布,康熙亲授十四阿哥胤祯天子剑、大将军印信,奉节出京,提调古北口、绿营、江南大营各地十万雄兵,向陕西集结,兵发青海,直讨叛逆。

正文 大军出发后的日子(上)

十三岁的毓淇自请上战场,说不担心是假的,这个弟弟是她怀抱着改善母亲在钮祜禄府的地位处境的期待出生的,是她从他还在母亲肚子里时便用心照顾到自己出嫁,出嫁后仍时不时接到府中照看着长大的…她在他身上投注的心血其实不比弘晔弘晨他们少。

以前给母亲章佳氏武学秘笈时,虽说是凌柱可以练,可到底她真正要给的人是她的弟弟,以及他们未来的子孙后代。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毓淇的资质,他不但武功练得好、兵法谋略纯熟,连文章也是很得先生夸奖的,可惜为了她这个姐姐他小小年纪就选择了上战场,只因钮祜禄府的人脉在军中,家族的根基只能在军中发展,出了一个端海做文官已经够了(以他的能力这个官也不会做得太高),一个家族如果要长久地在朝中屹立不倒,除了要有人才,还不能文武全面发展,那是君王大忌。而且,想要立功,最快的方法当然是上场杀敌了,从文的话,即便像年羹尧那样的(在清朝的升迁制里跟坐直升飞机没两样了)最少也得十几年。

“姐姐,阿玛当一个太平盛世的二品护军统领是可以的,只是以他的魄力和才能上战场还是有些勉强。姐夫在军事上的力量还是有些薄,太过倚重年羹尧的话那年格格说不定将来会给姐姐气受…我决不允许那种情况出现,再给我几年的时间,我也能成为姐姐的依靠。”对于毓淇来说,苏宜尔哈虽然在他幼年时就嫁出钮祜禄府,但他却从未与她有生疏之感,仿佛天生的,一见就亲密,一见就喜欢,一见就依赖。更何况,额娘常常对他讲,他在她肚子里时姐姐就多么照顾他,期盼他的降生,出生后更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并不比章佳氏低。

“你还太小了,上战场…额娘和家里人都会担心。”弟弟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成熟让苏宜尔哈有些惊讶有些欣慰和心酸,欣慰的是弟弟终于长大成为一个能成熟思考,可以被家人依靠的男子汉,心酸的是他才十三岁,这么小就要强迫自己长大,这也罢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以他的身手可以安全无虞,但能躲得过别人的算计么?!

别以为战场上就没有阴谋,只有明晃晃的刀枪战斗,实际上,战场上的阴谋诡计更多,它不但来自于敌人,还来自于自己人内部,为了生存、为了功劳、为了利益,出卖陷害同袍的事多着呢,能平安从战场上立功归来的,除了自己的能力心计外,少不了家族的实力,上司的青眼护航。没有这些,能活下来已是幸事,还想着功劳,做梦吧。

“既然决定不科考了,早晚上战场都一样,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毓淇显然早想过这个问题了,“我只是去见识,您觉得姐夫可能放着我上场拼杀吗,他一定会找人看着我的。”姐夫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表面上虽然同意他去,暗地里要是没托人照顾他才不信。

想想也是,领导办事那是滴水不漏再妥当不过的,苏宜尔哈叹了口气:“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家里你放心,我会常去看的,你也要多写信回来,免得额娘阿玛挂念。”说着又将她所知道的朝中形势给他讲了一遍,隐晦地点出小心提防十四阿哥的意思,让他凡事莫要太过轻信于人,不要强出头…

毓淇笑眯眯地听着,直点头。

“你等等,姐姐找些东西给你。”苏宜尔哈转进屋里,半晌拿了一堆东西出来。其中有一件软甲,无袖,前后摆长及臀下,呈半透明的莹白色,除了锁骨处的一个系扣别无其他纹饰。毓淇左看右看时,她拿了把匕首在软甲上划刺了几下,软甲连半丝痕迹也没有。

毓淇惊异万分,对从武的人来讲这可是一件千金难得的宝物:“太珍贵了,我不能拿。”

“再珍贵的东西也要能用才行,它在我这里不过闲放,给你却能用到实处,有了它,额娘和姐姐也能放心些…不然可不让你去了。”

而且这软甲对她来说真的不算珍贵。空间里有一鎏晶藤,藤身如水晶般莹白透明,表层有一个个微凸尖刺,极难破开,可是破开后藤身里便能流出一种闪着淡淡光彩的黏稠液体,这种液体有一股淡淡的青香味,可以吃,而藤条的中心有一道直径二至四毫米的芯,这条芯软韧无比,等闲的刀剑很难断开它,苏宜尔哈一进兴起就将(吃光藤液后)收集起来的藤芯做成了这件软甲,本来也是一时好玩,却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还有这些伤药,这青葫芦里装的是内服的丹药,可治内伤,对愈合伤口也很有帮助,这白葫芦里装的是外敷的药粉,有止血、愈合伤口的妙用,你也带上。”

——记得那个玉简吧,里面有关于炼丹的,苏宜尔哈对于炼制筑基丹、培元丹之类修真者吞服的丹药暂时还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兴趣),不过炼制内服外敷的伤药或去疤美容的膏药还是小事一桩的。

空间里极品药材多啊,这些年她炼了不少好药,可惜白放在空间也没多少机会用,像其他的果酒或茶叶、花茶、山货、干海鲜什么的还能逢年过节地拿出来做为礼品送人,可是药…就真的没什么外销途径了。

姐姐送他的东西从来就是极好的,毓淇从没怀疑过,问题是两个葫芦虽然不多,但每个至少十来斤重,用得着这么多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苏宜尔哈又从屋里拿出了一大堆吃的喝的,让他路上带着吃。

“姐我可不是去游玩,带这么多吃的会被人笑话的——”鱼干、肉干…还有一堆的党参和葡萄干。

“谁会笑话你?等着瞧吧,带东西多的不定你一个。这些鱼蛤等干海鲜和肉干是让你路上吃的,也可以分一些给同袍…”分享好东西是能最快拉近感情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战场上多一个朋友就多一分安全,“这些党参和葡萄干是让你路上泡水吃的,外地人初入藏有很多不适应,这个可以增加体力…”

送走了毓淇,苏宜尔哈的情绪很是低沉了一阵,又担心章佳氏思念儿子伤身,频频到钮祜禄府她和老太太,被章佳氏取笑了一顿,说也不知道是谁开解谁。

说到底她比苏宜尔哈这个当姐姐的更为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苏宜尔哈送了软甲和灵药后就更放心了,“放心吧,你弟弟的能力立功不敢说自保还是没问题的。”为了上战场那臭小子还在自己面前露了好大一手呢。再说了,男儿志在四方,总是要建功立业的,这次也确实是个好机会…她看得很明白。

“我跟你额娘好得很呢,嫁出去的女儿不要老是往娘家跑,让人笑话。”老太太也忍不住说道,这段时间看着孙女带着曾外孙不时来看望她们,这份贴心实在让老太太心暖。而且,明明是自己心焦,偏偏还一副怕她们也难受的模样儿,实在逗趣。

这两位实在强大…苏宜尔哈败退。

也放心了。

北方的十一月,天气反复不定,有冰雹、有飞雪、还有暖阳,这样变化快的气候总是让她很不适应,前世是南方人,穿越后是北方人,也在北方生活了十余年,可骨子里头还是喜欢明媚一点的天气。

十一月初,弘昀大婚。

整个过程,除了内务府任务范围外的事她都交给了李氏去操办,李氏似乎是没有想到苏宜尔哈会如此做,看她的眼神也软和了许多。弘昀也一副感激的模样。

苏宜尔哈才不管他们怎么样想呢,对她来讲不过是脸面的问题,可对李氏来讲,却更希望能参与到儿子的大婚中去,将儿子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礼办得完美无缺,虽然她觉得儿媳的身份太低配不上她的儿子,可这是皇上指婚容不得她置啄。而作为儿子的弘昀估计也是同样的心思吧,她犯不着做那吃力不讨好的小人,反正李氏再怎么样折腾那越不过规矩。

婚礼办得很是喜庆热闹,苏宜尔哈总算有了机会补全对清朝的婚礼认识,男方去娶亲的人为单数,即新郎、媒人、两个全福太太、一个压轿男孩——弘晨——苏宜尔哈真怕他将轿子压坏。轿子将至喜房门前时新郎待新娘下轿前朝轿帘连射三箭,而后跨马鞍、攥苹果、抱瓶儿…都跟她当年的经历一般。

听到新媳妇儿说“生”时,苏宜尔哈就离开了,走前叮嘱弘晔他们几个,不要闹得太厉害。

弘晔笑嘻嘻地应了,和弘时一起领着一群小不点儿闹洞房去了。

第二日敬茶的时候,乌喇那拉氏也出席了,可能是想到弘晖吧,她的脸色淡淡的,喝了茶赏了套宝石头面便回了屋里休息去了。

舒舒觉罗氏红润的脸上没有一点异样的神色,神态依旧尔雅大方,她恭敬地又端了茶跪递给李氏,“额娘,请喝茶。”

“嗯。”李氏端着婆婆的架子,“以后要夫妇和顺…”吧啦了一大堆,才喝了那杯茶。

她是没瞧见弘昀偷给舒舒觉罗氏那充满了怜惜歉意的眼神么?苏宜尔哈暗笑,对一径恭顺霁月般的舒舒觉罗氏倒是多了点好感,也喝了茶,说了两句吉庆的话就让春雨拿出一副绿水晶手镯赏给了她。

水晶在这时代极为稀罕不说,苏宜尔哈拿出的这对镯子晶莹剔透、切面极多,在日光下璀灿如两汪流动的碧水,不但舒舒觉罗氏喜欢,连殊兰、耶布淳格看了也眼热不已,在苏宜尔哈身边撒娇道:“好漂亮,钮祜禄额娘,我们也想要。”

“好好,等你们嫁人时钮祜禄额娘一人送你们一对。”苏宜促狭地笑道。

殊兰和耶布淳格两人脸刷地红了,却因为还未与舒舒觉罗氏见礼而不好意思跑掉。

李氏则神色有些复杂,她方才赏给舒舒觉罗氏的也是一套宝石头面,富贵程度相比乌喇那拉氏的那套毫不逊色,却不曾想到苏宜尔哈会另辟蹊径拿出了这对手镯,礼看着是不如头面多,但珍贵程度却只有多没有少。

她一直很疑惑,当初一个小小的钮祜禄府哪来的那么多财富,不但陪嫁的家具全都是用珍惜檀木和黄色梨造的,连宝石首饰和稀有的珍贵药材也多不胜数…难道所谓的满洲著姓大族就真的那么有底蕴么?还是章佳氏把她们章佳家的所有珠宝财富都留给了她的这个女儿?

尽管东西给的是她的儿媳妇,李氏还是感到嫉妒万分,觉得风光全被苏宜尔哈抢了。

如果苏宜尔哈知道李氏的想法只怕更乐,李氏还是不要跟儿媳太亲的好,太亲的话她还怕她们联合起来给她添乱呢。

舒舒觉罗氏又见了胤禛的其他格格妾侍,并一一给几位阿哥格格送上针线礼物,这礼便算成了。

婚后弘昀搬出了松柏院,与舒舒觉罗氏住到了东侧园左边的一处名为“新园”的院子——这是胤禛升至亲王后将府邸从贝勒府一口气扩建到亲王级别后新建的,很是漂亮的一处院子,很适合新人住。

接下来的日子,舒舒觉罗氏每天除了上正院给乌喇那拉氏、李氏请安,平日里只守在院子里并不涉足胤禛的后院,也不多嘴舌,倒是殊兰、耶布淳格几个常去她那里请教针线什么的,处得很是融洽。

苏宜尔哈看着,领导和弘昀对她是很满意的。

正文 大军出发后的日子(下)

二十五日是她的生日,难得的在下了几天雪后放晴。

前几日她收到了领导送的两对丹顶鹤、两对黑颈鹤、两对白鹤并两对鸳鸯、两对梅花鹿、两对天鹅做为生日礼物。现在她在他面前取用空间里的东西多了,也不知他是否知道了什么,现在送她东西都是一些平时难得的动物和珍惜植物并种籽,不过他既没问她便也不说,开开心心地将这些可爱的小动物收进了空间,将鹤、天鹅和鸳鸯送到了山外的大湖和山前的小湖,将鹿放到了草原。

弘晔则送了她一本新出炉的《康熙字典》,也不知他怎样办到的,上面竟有康熙亲笔题的序和印章,呵呵,拿到现代肯定很值钱,她将它放到了空间如意居的书房里。

冰雅送的是亲手做的一双棉袜子。

弘晨是两个香吻,并不许随便捶东西——话说多栽轩里她陪嫁来的檀木桌椅都被这小家伙毁得差不多了。

另外,她还收到了来自弘昀弘时弘昼…毓淮毓沅、十六、十七、十八阿哥还有黛玉姐弟送来的礼物,都是平日里常来多栽轩玩的。

到了生日这一天,领导大人果然将时间空了下来,而她画了图请人制作的东西也在昨天都制做完毕送进了多栽轩。都是一些仿现代烧烤的用具,大冬天的野餐还是用烧烤比较好,到时再煮锅汤就完事。

“额娘,额娘,好了(请读四声)?好了?”弘晨对于到府外玩的兴致就跟小时候的弘晔一样,早早就一遍一遍地在那儿嚎着。弘晔和冰雅则在一旁看着那些烧烤用具,见有铁槽、薄薄的铁板还有铁丝网、铁签儿…

苏宜尔哈叹了口气,觉得身子懒懒地还有些酸乏,不由狠瞪了旁边唇角勾着浅笑的男人,可见自己昨晚被他折腾得有多厉害了!“好了好了。”再催下去整个多栽轩都知道她睡懒觉了…天知道,掏出怀表一看,才早上七点多钟好不好?

古代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没有懒觉睡,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唉。

下了床,正要站起来,腿脚却一软,除了酸乏无力,头还有些发晕——

胤禛忙扶住她:“没事吧?”眉头微蹙,以他敏锐的眼光自是察出她微闭着眼眸时脸色的不佳,不由心中发愧,难道自己昨晚真是太过放纵了?!自练了《混元金身诀》后自己的精力愈发充沛,也只有在苏宜尔哈这里才能让自己纵意,感受得到那种玄之又玄的美妙,再加上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也有些肆意…愈发引得他不能自控。“叫太医来瞧瞧吧?”

小莲花看着长得娉娉婷婷跟出水芙蓉似的,身体却向来不错,进府这么多年除了怀着身孕那会儿有些不适其余的时候连点风寒暑气都不沾的,对瘀血伤痕什么的更是恢复快速,会感觉不适那肯定是…想到她会出什么事,他便有坐卧不安的感觉,这么一承认,脸色不由更难看,只觉得心里杂杂地纷纷地恼,又不知该恼什么。

苏宜尔哈定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可能是睡少了的缘故。不用叫太医了,还要去野餐呢,弘晨他们可等久了,不好叫他们失望。”

他沉着脸,点了点头。

“怎么了?”她立时察觉到他的不快,问道。早先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脸了?

“等回来还是叫太医来看吧。”他说道,帮她拿了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和持褂子,细心帮她穿了起来。

苏宜尔哈自从学会穿古代衣服后从来都是自己穿衣的,特别是嫁人后,不过让领导大人给她穿衣就太过惊悚,感觉有些角色颠倒。“我、我自己来。”

“不要动。”他轻声说道,见她乖乖地立定了身子,嘴角弯了弯。帮她穿完衣服后,自己才慢条斯理地穿自己的…她看呆了眼,好半晌才转头看了看窗外,太阳还是在东边啊。她的小动作没逃过他的眼,逸不住笑意地咳了一声,“还不快叫人进来伺候梳洗,安康又在叫你了!”

那臭小子就是欺软怕硬,怎么不嚎他阿玛?!苏宜尔哈心头忿忿,朝外地叫了一声,门外的紫竹、翠竹立时带着小丫环端了水盆、帕巾、漱口水、牙刷等用具进来。

简单了梳了个小二把子头,左鬓边戴了簇粉色细绒花,上头插了支银嵌翠蝴簪,耳上再戴上对东珠耳环,配着镶白色毛边的珠粉色银丝刺绣褂子,湖水绿的旗服,清爽中见明媚绮丽。

胤禛梳洗完毕,在旁边看着她,从眉角,到睫毛,到那水灿灿的眼眸、渐渐酡红的玉颊,到粉嫩馨香的唇,心头的纷杂错乱渐渐地定了下去,心道,她就是自己的,一辈子是,下下辈子还是。

举步出了屋外,哄小儿子去了。

苏宜尔哈舒了口气,很不习惯搭错神经的领导,很不习惯。

出了屋子后,胤禛已经备好了马车人手,春雨和馨桂也将点心饮料等备好,另还有秋实带着冬梅一大早在院子里摘的蔬菜水果,并一堆苏宜尔哈昨晚吩咐春雨放到小厨房的各种菌类和海鲜。

“阿玛,我们要到哪里去野餐?”弘晔才十岁,行事渐渐有了皇孙气度威仪,比小时候沉稳斯文不少,不过在父母面前还是很活泼的。“前两天才下过大雪,今天天气虽然不错,不过野外的雪还没有消融路可不好走…”

“不然我们到圆明园去好了。”苏宜尔哈有些迟疑地说道,野外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哪有什么景致可看,还不如自家的园子呢。

“那算什么野餐呀。”圆明园他们也住过几次了好不好,连皇玛法的畅春园都熟得不得了。

“不要去园子。”弘晨直接说道。

“等下到了地儿就知道了。”胤禛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伸手将他扯下来的貂皮裘帽戴好。他很疼这个小儿子,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像皇父的原因,而是这小家伙生性有些莽,喜怒分明,偏爱武事,又有怪力,开始还不能控制自己力道的时候常让苏宜尔哈拿着小竹子追着跑,委屈得噙着泪也不哭…那倔强的模样很有他小时候的风格。

马车出了城门,又走了约半个时辰的路。

“好了,下来吧。”出了城后,胤禛便出了马车换了骑马,弘晔也是。

这里是一个湖子,远处是青山,两边是丘陵密林,山石、树枝都裹了层冰霜白雪,连湖子也是结了层厚厚的冰,景色实在不算怡人。苏宜尔哈往后瞧了瞧,马车停的地方离官道有段距离,道:“好在我们有备了炭,不如就在那边披了毡子野餐吧,冰层看来挺厚的,烧烤工具可以放在上面…”

“还可以凿冰钩鱼。”他淡笑,指着一旁的一个年青的护卫道:“绰勒可是凿冰钩鱼的好手。”

倒是个好玩的点子,苏宜尔哈见两个儿子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冰雅也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白蒙蒙寒森森的冰面,“怎么知道底下有鱼呢?”

“跟钓鱼一样,不过这是在凿开的冰洞里将鱼钩和饵放进湖里…很考验耐性的。”绰勒恭敬地说道。

“也很考验运气。”弘晔若有所思,钓鱼看着简单,却有着外人无法想象的艰辛与苦衷,你很可能在原地等上整整一个小时也不见丝毫动静,更别提是在寒风阵阵的寒冬里等待鱼儿上钩了。若不是生活所迫,只怕也少有人会想去干这个并技巧纯熟的。

曾经跟康熙在多载轩的池塘里钓过鱼的弘晨立时皱起小脸,像个起了褶的包子,可爱透了:“鱼难道不能自己跳出来吗?”

“也有这样的事。”绰勒笑了:“那要运气十分好才行。”

“就想着不劳而获。”苏宜尔哈捏了捏弘晨的小嫩颊,他们说道:“去试试吧,钓上鱼了额娘给你们做脍鱼吃。”

其实她带了鲜鱼来的,不过总要给孩子点动力才行。

“那我要看看鱼能不能自己跳出来…”弘晨蹦着往湖心走去。

想起他的怪力,苏宜尔哈担心地喊:“走路不要太用力!”见儿子身子一顿,放缓了力道,才略安下心,问身边浅笑不语的领导:“不会突然坠入冰湖里吧?”

冰雅抿着嘴,凤眼里闪着笑意,可怜的弟弟,这句话听了快两年了,都成反射性动作了。见绰勒提着小罐子和钓鱼杆也跟了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哥哥的后面看凿冰钓鱼去了。

“别担心,这湖面的冰层至少有五六寸厚。”若没找人测过他也不会放心带她们来。

“…一刻钟大约要把漂提起来半尺高再放下,这会让冰面下的鱼看到钩上的鱼饵在动,觉得它是活的小虫,就会乖乖的自己来咬钩…”

“鱼好笨!”弘晨见绰勒用笊篱把凿冰洞时敲碎的冰块全部捞起来放进他们带来的木桶里,问:“冰冰为什么要放桶里?”

弘晔反应很快,“应该是要让这些冰块在桶里慢慢融化,等一下钓上来的鱼就可以放在冰水里而不至于立刻死掉。”

“嗯,四阿哥说得对,这样即使我们钓几个时辰,回去时鱼也是新鲜的。”绰勒将鱼杆递给一旁看着他们动的冰雅,“这个冰洞给小格格钓吧。”

冰雅愣了一下,看了看弘晔和弘晨,接过鱼杆将饵垂进冰洞里,照弟方才绰勒说的那样钓起鱼来。弘晔弘晨很是喜欢这个妹妹(姐姐),在家里时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尽让着她,这次也不例外。不过弘晨是个没耐性的,“你这样凿太慢了,我来。”小手紧握成拳往地上一捶,六七寸厚的冰面立即呈纹网状裂开——

“小心!”弘晔快速地将他拉开,训道:“你道别人没有力气锤冰么?这么锤一会儿连人带东西都坠冰窟里去了,冻也冻死你…只有像多拉尔护卫这样凿开的冰洞冰面才不会裂开,人站在上面才安全…”

弘晨耷拉着脑袋,一边小心翼翼地朝苏宜尔哈这边瞄过来,见她和阿玛没注意才拍了拍胸口,伸手拉了拉弘晔,细长的眼睛瞟啊瞟,力求将无辜的眼神传递给他请求原谅。

真是又可爱又搞笑…弘晔忍不住蹲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弘晨立即乖巧地上前“叭”地吻了一下,过关了。

苏宜尔哈放心了,转过身看着春雨和馨桂两人早已经在他们方才指的地方铺上了雨布皮毡,又指挥着张保和护卫们寻柴的寻柴,搬东西的搬东西,井井有条。

从马车上搬下来的东西多得令人咋舌,一筐子生菜、一筐子竹签串好的韭菜,一筐子各种菇类,一篮子地瓜、栗子、花生、一桶子香油,两个一米多高的大木桶里满满都是从多栽轩池塘里打上来的鱼,还有一盘盘一锅锅一盒盒分类切放好的五花羊肉片、羊腿、牛肉片、鸡腿…及生蚝、扇贝、蚬子、鲍鱼、鱿鱼…

还有两桶子水(空间水)及一扎子削得大小尖细一般的竹签,其他的锅、碟、碗筷…

苏宜尔哈先令人生火,架起五个锅,倒了空间水烧上,又在铁槽里烧上炭火,架上刷洗干净的铁板铁丝…

胤禛也没闲着,领着几个功夫比较好的护卫拿着刀将一尾尾大鱼按苏宜尔哈的意思削成薄鱼片,放在碟子里,剩下来的鱼骨扔到两个大锅里熬炖。

处理完这些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弘晔和弘晨在绰勒的帮助下居然真的钓到了小半桶鱼,弘晔亲自操刀将它们处理好后,苏宜尔哈往鱼肚里抹了调料和香油用长铁签将它们串起让人放在火上烤,剩下的跟别的鱼一起在鱼肚里塞些香菇鲜肉等料包上荷叶、泥巴,跟地瓜一起扔进火堆里烤。

“哇,好…好吃!”苏宜尔哈回头一看,弘晨正用筷子夹着几盘放着三文鱼的鱼片——只有四条,是苏宜尔哈偷便放进鱼桶里的,沾了她用芥菜成熟的种子研磨、压榨自制成的芥茉酱吃得整个包子脸皱成一团,泪眼汪汪。

配合生鱼片吃的沾料除了芥茉酱还有柠檬蜂蜜酱、辣椒酱、极香的肉末豆瓣酱几种。可能是对苏宜尔哈信心太好,弘晨小包子皱成一团的小脸并没有吓退其他人,反而纷纷好奇地举起了筷子。胤禛几种酱料都试了一遍,觉得还是芥茉酱和柠檬蜂蜜酱好吃,不过他并未多吃,这次带来的食材这么多,得多留点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