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以做调料。”将花草的名称与功用一一指与他知,“这是我们大清常用的调料,比较常用于药膳吧。”

“没想到公主连这个也知道。”

“这有什么,我们皇额娘精通此道,小时候我们兄妹没少在她那儿捣腾这些,都是她教的…”

与弘晗毓淮毓沅他们一起处理食材的齐默持多尔济耳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想,这个皇后居然能跟庶子庶女也相处得这么好果然是个不简单的,那五公主不知得了她几分真传?

他不着痕迹地往冰雅处瞅了一眼,她有一种清淡如月的气质,清丽如仙的容貌,举手投足优雅贵气,无一丝造做匠气,眼睛如一泓秋水,这一路观察下来,他没在里面看到一丝普通深闺贵女对他们蒙古人的低看、不屑,也没有半点的刻意交好…仿佛她是真正地在享受这种外出狩猎的活动。

可,他心中暗笑,就像他们在探听京中的公主郡主们一样,她们,也在找机会观察着他们,四阿哥是喜欢这两位公主的,跟他们结交一方面是拉拢蒙古各部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哪位适合当他的妹夫吧?

像他们这种身份,婚姻是不能自主的,很早他就清楚,他未来的妻子是大清的公主或郡主。当然,鉴于大清的公主生育能力及寿命都不怎么样,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妾侍,满人的或蒙古的!

…她不缓不慢地处理着手中的野鸡,将弘晨洗干净递过去的菌类及赤黄黑褐不一的药材塞进里头,又抹了一层蜜酱在野鸡上,才开始放到火上仔细地转动着烤了起来。

这位五公主是个做事有条理又有主见的,她的内心及意志绝对不像她的外表这么清柔。他有所悟地想着,以一种场外人的角度观察着她的行事,揣测着她的内心…然后,他忽然注意到多尔济塞布腾就在她身边不远,一边往野鸡身上撒上盐花,一边时不时地跟她说话…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仿佛自己的东西遭了别人窥视一般。

喀尔喀亲王世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清的皇帝和皇后不会让他们唯一的嫡女嫁得太远,他的机会不比多尔济塞布腾少。

突然,她似不经意地,侧转螓首,清冽如春水的眸光如一片波光泠泠地向他照来,他含笑对上,惊讶她的敏锐…她定定看了他两秒,转回头注意着手上的烤鸡,他无声地笑了起来,有意思的小姑娘…

这么多青少年里唯二的两位姑娘,出身高贵,容貌又出挑,无疑是很吃香的,接下来的活动,无论是出于政治考量或是出自于男性的心理,阿琳和冰雅身边都围着人,不但没让她辛苦到,连打猎都会体贴地将猎物赶到她们射程范围。

明面上融洽的一郡人,底下也少不了你争我抢。

几次活动下来,结合得到的资料,弘晔也大略看出了他们的关系。

蒙古各部不是铁板一块,但关键时刻他们也会合作,或联合或对抗。弘晔轻松地挑着一只小野猪在火上转着,温淡的目光偶尔扫过众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在这么多年龄适合的蒙古王公子弟,他最看好的人是齐默持多尔济,虽然只是一个郡王世子,相貌也不是最英伟的,不过他出身科尔沁(与爱新觉罗家渊源最深,去了不怕受欺,离京也不算远,生活环境更不差),为人温和爽朗(这点好相处),颇有心智(能护得住冰雅)…再多的,还得看以后,毕竟妹妹还小。

在弘晔心里,冰雅二十岁大婚也不晚。

作者有话要说:俺真是写肉无能…

以下正文:

两人就着果脯、肉干、香辣鱼干、鱿鱼丝、花生还有几样坚果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了喝了大半斤果酒…

“肉干很好吃吧,再来一口?”苏宜尔哈亲自撕了一小块放到他嘴边轻哄,除了花生、坚果,牛肉干和鱼干他很少吃。

吃东西时她心情通常都很不错,用享受的心情吃东西是一种享受。何况今天虽累,但心情却是不错的,她从没想过能彻底压制住历史上的敦肃皇贵妃,她的家世、年羹尧的作用摆在那里,能有今天算不错了,该怎么做领导自有领导的考量。

跟她在一起吃东西时,只要他偏吃得厉害,她必来哄他吃另外的菜…他已很有经验。便就着她的手将牛肉干咬进嘴里,连带她的指尖也轻舔了一下——

那温热的触感,苏宜尔哈愣了愣,玉靥倏地一红,好像方才喝下去的酒意一下子冲了上来。

“今天累坏了,嗯?”胤禛又喂了她一口酒,低头看着她有些朦胧的眼睛像笼雾的晓月,神秘、静谧、美丽,伸手在她涨得像红莲的颊上滑动着,感受着那细致粉嫩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干脆将她抱进怀里。

怀中的人儿一反白日里的清华雍容,身体纤细娇柔得像初春的花蕾,细致得让人惊艳着迷,清雅芬芳温暖,让人不舍…日复一日,那留恋的感觉愈深,深到他觉得不知该怎样对待她才好,将她刻进骨血里、揉进灵魂深处,似乎都太浅显!放在眼中时时盯注、掬在手心处处呵护,又怕为她招来更多的阴暗伎俩,破坏她悠然平稳的生活;刻意忽视,混淆视听,又怕别人因此轻忽慢怠她…

他的目光让她觉得脚指都缩了起来,苏宜尔哈晃了晃有些晕沉的脑袋,不自在地转了下身子,“嗯,累坏了,我想睡觉了。”

她忘了她正在他怀里,这么一磨蹭立即将他苦苦压抑的情潮勾了起来。

他眼色一沉,抱着她走向床边,“我们一起睡。”他哑着声道,轻轻吻着她细嫩的耳际。“抱住我…”

酒是色媒人。他温暖的怀抱,轻哑的低语,热情的抚触…渐渐地让她有一种肆意的快感,渐渐放开了一切,投入到那男男女女永恒不变的游戏中。

这一夜,他们前所未有的酣畅。

她觉得,自己像朵花在他的怀中完全绽开。

他觉得,忙忙碌碌寻寻觅觅已久的疲惫灵魂有了安放。

他将她搂在怀里,久久没有说话。她闭着眼偎在他怀里,久久也没动一下。很累,却奇异地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过完年,便要给元寿指婚了。”他的大手一上一下地抚着她嫩滑的背,说道。“没有好的人选,就先指侧福晋。”

现在弘晔也不过虚岁十五岁。苏宜尔哈一怔,却也知道这年纪在皇家是该指婚了…在现代,还是半大的孩子呢!不过,自己教导了那么多年,弘晔应该不会太沉浸于男女之事才对,指婚就指婚吧。

“你有什么好人选吗?”她问,也许他有什么想法。又提醒道:“弘晗也十四岁了,是不是也该给他指个侧福晋?”

“你做主吧。”这一届秀女真没有特别出色的。“这阵子让冰雅多跟元寿他们出去走走,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俩人唯一的女儿,再过几年就留不住了。

“…知道了。”

“四阿哥,这是——”几位蒙古装打扮的青少年骑在马上,带着丝讶异的炯亮眼光来回地打量着跟在弘晔身边的两位少女。她们长得很是秀丽,一位十三、四岁左右,一身鲜红的骑装也难掩她文静美丽的姿仪,另一位更是长得跟天空上的冰月一般,美丽又冰清玉洁,可惜,实在太小了些,看起来就十岁出头。

“这是我四妹妹,阿琳;这是我五妹妹,冰雅。今天跟我们一起出来散心的。”弘晔大方地给她们介绍,指着其中一位十八、九岁长得浓眉大眼的男子道:“这是观音保大哥,他是乌库玛嬷母家从孙。”顺手又指了与观音保并骑、同样长着一对浓眉,底下却是单眼皮,差不多年龄的另一男子,他的穿着却比观音保看着多了些彩锦皮毛:“这是色卜腾旺布…”

“这是多尔济塞布腾,喀尔喀亲王世子。”这是一位十三、四岁少年,肤色黝黑,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齿,单眼皮眯成一条缝儿,“两位公主,有礼了。”神色恭敬中又带了丝傲慢,似乎不大看得起阿琳和冰雅,但又忍不住将眼光停在冰雅脸上。

弘晔笑了笑,又指了另一位相貌有些普通,笑起来很是和煦的十五、六岁少年道:“这是齐默持多尔济。”

科尔沁郡王罗卜藏喇什之子,大哥对他印象挺好,冰雅仔细地往他脸上瞧去,却不妨撞上他含笑睇来的眼光,心中不知怎地一跳,暗道,这人看着挺温和的,怎么眼光竟这样叫人心颤?!果然是个不简单的。

“这是色卜腾多尔济…”弘晔又介绍了剩下的几人的名字,蒙古人的名字折腾来折腾去就那么几个字,好在他们的资料弘晔事先已经告诉了阿琳和冰雅,现在说了名字,她们也能联系起来记住。

阿琳和冰雅大大方方地与他们见过礼便站到一边,让尾随在她们后面的弘晗弘晨毓淮毓沅上前与他们打招呼。可能之前他们认识,彼此的性子也知道一些,互问了好后就策马往山郊野林处奔去。

胤禛因上一世女儿大多出生后身体太过于孱弱都没能养下来,就是养下来了那寿数也不长,因此这一世有意地露出喜欢开朗外向的女儿,极注重她们的骑射学习,前几个女儿性子虽说还是偏于娴静但那骑射却都还拿得出手,身体看着也健康,像大女儿更根便成功地熬过了第一次生产,活了下来。

冰雅的骑射又比阿琳好太多了,她虽没像弘晔弘晨一般学那高超的武学,但自幼在苏宜尔哈各种灵果美食的喂养下身体养得十分好,瑜伽配合着吐纳之术又坚持了十来年,身体协调能力远超常人,苏宜尔哈又不拘着她跟弘晔弘晨他们出去骑射狩猎,所以飞驰马上拉弓射射箭的一系列动作做起来优美纯熟,直看得那几个蒙古青少年眼中异彩连连。

多尔济塞布腾对弘晨道:“你姐姐骑射不错啊!”大清的公主难道不是大多数弱不禁风的么,开始他还以为她们真是跟来散心的呢。这段日子他们早已领教到几位阿哥的出色,尤其是四阿哥和七阿哥的身手,真真令他们这些整日在马背上摔打的蒙古子弟甘拜下风。却没想到这两位公主身手也挺漂亮。

弘晨骄傲昂着头道:“我姐姐好的可不止骑射这一项!走,今天我定要寻些好的猎物,孝敬我额娘…”

这段时间事情实在太多,苏宜尔哈很久没亲自下过厨了,弘晨心里念得紧,又不敢给苏宜尔哈添事,不然首先就会被弘晔和冰雅敲脑袋,更别说他那小心眼的阿玛了。有好的猎物说不定额娘就会下厨煮顿好吃的犒赏他…嘿嘿。

旁边的齐默持多尔济看着拍马远去的身影眯了眯眼,笑笑跟了上去。

尽管是冬狩,但熬不住这些人都是身手高明的,大半天下来便得了不少猎物。弘晔因时刻注意着阿琳和冰雅倒没猎到什么大宗,只两三只野鸡并狍子,倒是弘晨又碰到了几只野猪,他直接飞扑下马,一拳一只,那两大三小的野猪便都躺了下来…飞扑的时间、落脚、挥拳!那利落干脆的身手连观音保和色卜腾旺布都看得一呆。

“好!”随后赶到的多尔济塞布腾不由脱口赞了一声,细看那两三百斤的大野猪,心中却一惊,外表看不出什么,甚至连伤痕也只青红一点,却已死得不能再死。

弘晨朝他们一笑,又看了看倒地的野猪:“可惜了,野猪肉吃起来太费功夫!”

这时冰雅和阿琳也骑马过来,她们也都有了收获,一只野兔,两只野鸡,一只獐子。几位蒙古少年有些吃惊,冬天狩猎比秋夏可难多了,极考验耳力耳力,没想到两位公主还真有两下子,不光是架子好看。

其余几人也各有所获,本就不是特意为这些而来,略略收拾了一起,便做起了烧烤。烧烤是蒙古人的拿手绝活,本以为这几个皇子公主也就等吃的份,没想到他们动起手来有板有眼,连携带的调料也多得叫人眼花,尤是两位公主的随身包包,里面居然还装有在山林采到的一些菌类及不知作什么用的树皮花草。

“这是什么?”观音保指了指那些堆到一起的树皮赤黄草枝问。

“这个可以做调料。”将花草的名称与功用一一指与他知,“这是我们大清常用的调料,比较常用于药膳吧。”

“没想到公主连这个也知道。”

“这有什么,我们皇额娘精通此道,小时候我们兄妹没少在她那儿捣腾这些,都是她教的…”

与弘晗毓淮毓沅他们一起处理食材的齐默持多尔济耳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想,这个皇后居然能跟庶子庶女也相处得这么好果然是个不简单的,那五公主不知得了她几分真传?

他不着痕迹地往冰雅处瞅了一眼,她有一种清淡如月的气质,清丽如仙的容貌,举手投足优雅贵气,无一丝造做匠气,眼睛如一泓秋水,这一路观察下来,他没在里面看到一丝普通深闺贵女对他们蒙古人的低看、不屑,也没有半点的刻意交好…仿佛她是真正地在享受这种外出狩猎的活动。

可,他心中暗笑,就像他们在探听京中的公主郡主们一样,她们,也在找机会观察着他们,四阿哥是喜欢这两位公主的,跟他们结交一方面是拉拢蒙古各部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哪位适合当他的妹夫吧?

像他们这种身份,婚姻是不能自主的,很早他就清楚,他未来的妻子是大清的公主或郡主。当然,鉴于大清的公主生育能力及寿命都不怎么样,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妾侍,满人的或蒙古的!

…她不缓不慢地处理着手中的野鸡,将弘晨洗干净递过去的菌类及赤黄黑褐不一的药材塞进里头,又抹了一层蜜酱在野鸡上,才开始放到火上仔细地转动着烤了起来。

这位五公主是个做事有条理又有主见的,她的内心及意志绝对不像她的外表这么清柔。他有所悟地想着,以一种场外人的角度观察着她的行事,揣测着她的内心…然后,他忽然注意到多尔济塞布腾就在她身边不远,一边往野鸡身上撒上盐花,一边时不时地跟她说话…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仿佛自己的东西遭了别人窥视一般。

喀尔喀亲王世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清的皇帝和皇后不会让他们唯一的嫡女嫁得太远,他的机会不比多尔济塞布腾少。

突然,她似不经意地,侧转螓首,清冽如春水的眸光如一片波光泠泠地向他照来,他含笑对上,惊讶她的敏锐…她定定看了他两秒,转回头注意着手上的烤鸡,他无声地笑了起来,有意思的小姑娘…

这么多青少年里唯二的两位姑娘,出身高贵,容貌又出挑,无疑是很吃香的,接下来的活动,无论是出于政治考量或是出自于男性的心理,阿琳和冰雅身边都围着人,不但没让她辛苦到,连打猎都会体贴地将猎物赶到她们射程范围。

明面上融洽的一郡人,底下也少不了你争我抢。

几次活动下来,结合得到的资料,弘晔也大略看出了他们的关系。

蒙古各部不是铁板一块,但关键时刻他们也会合作,或联合或对抗。弘晔轻松地挑着一只小野猪在火上转着,温淡的目光偶尔扫过众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在这么多年龄适合的蒙古王公子弟,他最看好的人是齐默持多尔济,虽然只是一个郡王世子,相貌也不是最英伟的,不过他出身科尔沁(与爱新觉罗家渊源最深,去了不怕受欺,离京也不算远,生活环境更不差),为人温和爽朗(这点好相处),颇有心智(能护得住冰雅)…再多的,还得看以后,毕竟妹妹还小。

在弘晔心里,冰雅二十岁大婚也不晚。

正文 随波浮沉?(上)

弘映匆匆进了府,绕过正院,都欣阁,直穿花园往怀馨院走去。路过积雪假山时,突然听到两个声音在说话,他顿了顿,没理睬地直走,却突然听到“荣庆堂”而停了下来。

阿玛从宫里迎回府奉养的贵太人玛嬷就住在荣庆堂。

“…唉,早知道就不该求了总管讨荣庆堂的差事,你不知道,前两日王爷又在荣庆堂跟太贵人吵了一顿,这些天我们这些下人动辄得咎,天天挨骂。”声音有些轻快的女音沮丧道,“还是你好,在伊尔根侧福晋那儿当差,府里就属怀馨院的主子脾性好。”

“谁能知道呢,原以为太贵人是个尊贵人,到荣庆堂更能躲…哪想到…真是处处有难念的经。说实在的,怀馨院确实比别处强些,没那么糟心事…胜在清净。对了,上次是嫡福晋对太贵人不敬,这次又为什么吵?”

弘映这才发觉这个略微有些低沉的女音有些熟悉,听她们这么讲还是额娘院子里的丫环。

“你不知道,王爷跟太贵人吵的那些话我们都不敢听,所以才跑出来的…我有一次走慢了不敢再跑出来,躲在耳房里才听到一些。太贵人哭骂道她为了王爷做尽了一切,到头来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王爷就说他的大事全毁在太贵人手里,说她不是疼他是在害他…”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我说给你听你可别说出去啊,我听他们的话里,好像太贵人在做德妃的时候仗着她是当今的的额娘对雍亲王府里的那些福晋们下了药呢!还有,她会被贬为贵人是因为当今已逝的嫡福晋跑到太上皇那里去告她,还拿了她毒害乌喇那拉福晋的嫡子的证据,那可是当今的嫡子啊!你说,这些是不是真是王爷让太贵人做的啊?”这皇家的人果然不同普通人,为了权势可以对至亲的人下这种毒手。

“好了,别再说了。”声音有些低柔的女音赶忙说道。原本她是奉主子的命令借着姐妹情谊探听消息的,只是这些连皇家都秘而不宣的事若是传出去半句她们也没命活了!“这些话以后不可再说,知道了吗,被人听到小命都没了…”

“放心吧,不见我这次早早就避了出来吗,我才没那么傻…”轻快甜美嗓音的人说道,“禾姐对我这么好我才说的,当初要不是你我就…”

弘映握紧拳头,已可确定这声音的主人是额娘身边得力的一个丫环青禾,这里面有什么关系…他顿了顿,悄声离开。

“儿子给额娘请安。”进了怀馨院,弘映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给伊尔根觉罗氏行礼。

“快快起来!”自儿子封了贝子后伊尔根觉罗.丹珠便觉得人生圆满了一大半,此时见他进来便放下手中的针线,让身边的丫环下去泡茶,拉着他坐到身边的椅上,慈爱地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儿子聪明又上进,平日里读书骑射都没落下,既没夺了嫡兄的光芒也不会让人觉得懦弱无用,太上皇和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不会封了他为固山贝子,虽然这个恩旨也有些推恩义忠郡王府的制衡味道在里头,不过儿子的努力才是根本。对她来讲,义忠郡王府将来怎么好也只有完颜氏和她的两个嫡子得益,她更看重的是自己儿子的将来。

“姐姐呢?”弘映迟疑着该不该说。

“早上请了安就回院子里了,她还有一副绣品没做完。”丹珠接过青柳端上来的茶盏,挥手让她和身边的嬷嬷都下去,“怎么,跟额娘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额娘可知道今天四阿哥带着理藩院那郡蒙古王公子弟去郊外冬狩了?”

丹珠笑了笑,“这有什奇怪的,皇上不是让他跟三阿哥这段时间帮衬着理藩院接待那些外藩贵客?”这还是儿子前些时候告诉自己的。

“问题是今天四公主五公主也去了。”弘映蹙着眉,他的姐姐甚至比四公主还大两岁。像他这样的身份是不求妹妹为他拉什么势力,可姐姐的终身幸福还是要争取的。可惜,阿玛在西北那几年在上书房因着弘明弘暄的骄横,他不敢跟弘晔有太深的交集。就算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也不敢凑上去的,他阿玛跟皇上之间的争锋及心结他也是隐隐约约有些猜测的…尤其是方才在花园听了那些话后。

他不解的是嫡福晋做为义忠郡王府的主母及儿媳不但不劝阻反而乐看他们母子起罅隙似的,又放任家中下人嚼舌不严厉惩治,碰到下人背后说主子是非的事也不是首次。

太贵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太清楚的,从小他就不如弘明弘暄他们得她的宠,可是嫡福晋和额娘还有舒舒觉罗侧福晋都对她老人家敬而远之的态度就很说明问题了。一想到花园中听到的话他就对她老人家怀有一种怵感。

可她毕竟老了!如今也只能靠着儿子奉养。皇玛法对她不再恩宠,皇上对她也是淡薄如同皇玛法其他的妃嫔…她昔日的辉煌如同空中楼阁这些支柱一去便塌成一堆残垣。

他虽对她的处境心存怜悯,却不会去做些什么,他无力、也改变不了她的现状,在这义忠郡王府,额娘要护着他们姐弟跟嫡福晋和舒舒觉罗侧福晋对抗已经很辛苦了,他万不能让她更操心。再说,额娘早就教过他,人做了什么选择最后得什么果,都不要后悔,也怨不得他人…是非成败到最后都得接受。

丹珠是个玲珑人,儿子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四阿哥是在为四公主五公公创造机会相看未来额驸,而她的依媛的未来却还捏在皇上皇后手里。

想到皇后,钮祜禄.苏宜尔哈,丹珠心中滋味杂陈,初相识的美好友情仍时不时出现在她的梦境,是自己首先有了改变,做了选择…这么多年,苏宜尔哈的性情变没变她不知道,可她的得宠,她的好运,她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变愈美的容颜都是那么地令她嫉妒,有时听说她跟五福晋、简亲王福晋交情怎么好,她就心酸懊悔…可时间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她的处境也注定无法跟她走到一起。

“额娘——”弘映欲言又止。

“不要吞吞吐吐。”早就教过他了,什么事先在心里转三转,决定说出来就干脆利落地说,不想说的就藏在心里半个字都不要往外透,怎么还这副模样。

“这是样的,儿子觉得干系重大…”弘映低着声音将方才听到的话跟她复述了一遍。

“你说的是真的?”丹珠站了起来,一脸震惊,怪不得,怪不得太上皇和当今对乌喇那拉氏一点追封的意思都没有…这件事,乌喇那拉家只怕也是心知肚明的。

弘映点了点头。

“这些话以后来不可再提!”青禾这丫头还没来回禀探听到的消息…丹珠眼中闪了闪,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留着这丫头的命。王爷这些年做了什么事,她知道的比她的儿女更清楚,而他现在还怀着一争到底的心思也没有瞒过她的眼…她不相信,他能成功。

当今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从前见着就觉得冷峻威仪、深不可测,可他能从那么多兄弟的权势倾轧中独得太上皇看重一步一步地登上帝位中间没有行差踏错半步,可见其能力与精明!王爷虽然在领兵上有些能力,人也勇武,可跟皇上比起来…她还真不看好他,何况皇上如今得承大统,更占了名份大义,从各方面看两人都是实力悬殊,真不知王爷哪儿来的自信?!再得,有了太贵人之前的那些事儿,她就不信精明的皇帝会不防着王爷,让他轻易再得了兵权…

虽说女人三从四德,夫君无论做了什么样的决定自己只有跟从的份,可这般实力悬殊的谋逆能有好结果么?就算王爷想避开当今,累积实力拖到下一代皇帝上位再起事那也难说能成功,当今的身体看起来可不差太上皇半分,说不定也是个长寿的…而且从儿子素日的描述来看,当今的几个皇子都不是平庸无能的,将来能成长到哪个地步还真难说。

她绝不能将儿子女儿的未来压在这一艘随时可能沉覆的破船上!

得找方法自救!她咬唇,直接向皇帝投诚是不行的,王爷福晋就象两座大山牢牢地压在她头顶,她和儿子若有半丝异动只怕随时命赴黄泉…怎么办?!

有了!“我就不相信,完颜氏会跟王爷一条心!”这府里的事儿,她能知道的没道理完颜氏会一丝风声都没闻到,尤其是荣庆堂那里…

“儿子,以后多找机会跟弘昂弘昌他们相处。”曲线救国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再拖上几年,儿子成了亲,再想法子分府另居吧。

弘映显然也想了不少,听了她的话眼睛一亮。五伯是亲王,十三伯也是亲王,都是皇上看重的兄弟,弘昂和弘昌跟四阿哥交情也不错,与他们交好,关键时刻自己也怕没人说情…“额娘,那姐姐怎么办?要不要让阿玛——”

“他这会儿不会想到这个的。”丹珠嘲讽地说道,就算想到也是利用女儿来壮大他的势力吧,“算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连最受皇上宠爱的五公主都要抚嫁蒙古了,何况你姐姐?求人不如求已,教她如何在蒙古更好地生存更重要…”

尽管这么说,她脸上的神色还是很怅然。

同是远嫁,部落不同,身份不同,生活待遇自然也不一样。

懂得偷闲的人大多懂得用人!苏宜尔哈这些年来深谙此道。

皇宫向来就不是平静之地,谁也无法保证所有的人都清白干净,她也没白到以为自己一登上后位便浑身大发王八之气得到所有人的臣服…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斗,她只需稳坐后位,将权责分摊下去,将命令和任务颁发下去就行。

就事处事,谁管事谁负责,出了问题找负责的人就是。

要稳定人心,先熟悉宫务,要减少不安定因素尽快稳定局势,就需要萧随曹规,其他的…过完了新年再说。

随着进入腊月底,皇宫内苏宜尔哈能动用的人手全都被她调动了起来,她不是不懂装懂的人,也没有时间让她去集思广益解决问题,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去请教宫中长辈,例如佟贵太妃。

皇后以晚辈的身份请教宫务,像佟贵太妃这些整日居于深宫的无聊妃嫔很是高兴给予指导,毕竟她以后就是这皇宫的女主人了,处得好她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味些,靠太上皇…还是算了。

佟氏家族对于这位改更玉牒记到孝懿皇后名下的皇帝也是不敢以正经外戚自居,隆科多的功劳也没历史上来得大,对于皇帝对佟氏家族的优待与尊敬倒是心存感激,不像苏宜尔哈在现代历史上看的那么拥功自傲、骄横跋扈了。

在皇家,需要的就是这种有分寸的情谊。

接触了宫务,苏宜尔哈才算开了眼界,宫中筵宴名目实在繁多,尤其是喜宴,像皇帝登极的会元宴(这个她没参加),还有过了新年改元建号的定鼎宴,元旦、冬至、万寿节的三大节朝贺宴,皇太后生日的圣寿宴(这个以后也可以省了,不过还有太上皇在…),皇后生日的千秋宴(苏宜尔哈很想省略掉),皇帝大婚时的纳彩宴、大征宴、合卺宴、团圆宴(感谢老天爷,自己有生之年不用再举行这个),皇子、皇孙礼及公主、郡主下嫁时的纳彩宴、合卺宴、谢恩宴,还有各种节会中的节日宴、宗亲宴和家宴还有新年过后的千叟宴——苏宜尔哈不认为领导会将它省略掉…此外还有用于军事的命将出征宴、凯旋宴,用于外交的外蕃宴——最近已经举行过一次了,皇帝驾临辟雍视学的临雍宴、招待文臣的经筵宴,用于文武会议褒奖考官的出闱宴,赏赐文进士的恩荣宴,赏赐武进士的会武宴,实录、会典等书开始编纂及靠成日的筵宴。遇有皇帝、太后、皇后等丧事,宫中也要随宴和奠宴。总之,一年之中大小筵宴不断,名目花样之多,不可胜举。

这么看来,礼部和内务府其实是很有存在必要的…苏宜尔哈很庆幸,关于外朝的自己不用理会,必要时刻只需盖印。当然了,她更希望领导不尚奢华的风格不要改变…

春节的国宴是在正午举行。它更多的是一个礼节一个仪式,苏宜尔哈只须露一下面,皇帝也只是亲临宴会发表一下一年工作总结以及鼓励大家来年再接再厉,说完就可以退场了,而大臣们也只是意思意思地相互敬敬酒,聊一聊也就可以离开了…整场大宴持续时间不长,当然,大宴之前的准备布置工作是要做很久的。

重点在之后的家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准备回广州了,亲们不要等更啊:)

呜,又要坐长途车了

伊尔根觉罗.丹珠以为以完颜氏自私和短视得只看得到她与两个儿子的利益,对允祯的大业自然不会出太大的力甚至阳奉阴违,因为一旦事败,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说,家族与富贵更将成为泡影。

她小看了完颜氏的嫉妒心和对权势的向往。

在苏宜尔哈的封后大典上,她看着身集万丈荣光的苏宜尔哈,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渴盼,如果那个人是她的话该有多好!她的爷,也曾得太上皇看重,是手握十几万大军的大将军王,她也曾距离后位很近…

她深深地嫉妒那个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们这些皇子福晋的女人,曾几何时,她只不过是一个亲王侧福晋,与她们这些皇子嫡福晋相比差的可不止一个“侧”字那么简单,她甚至不是继福晋。

回了府后,她没办法忘记苏宜尔哈身着凤袍凤冠的样子,夹杂着嫉妒羡慕郁闷不甘的情绪像把愈烧愈旺的野火堵在她胸口发泄不出来,令她坐卧不安。

伊尔根觉罗氏也高估了允祯对他的嫡妻完颜氏的看重程度,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将他的大计透露给他的妻妾知道。除了太贵人乌雅氏跟他一样心怀不甘,没人能了解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没人能了解他的雄心壮志。

完颜氏很安心地做她的郡王福晋,也许她将来也能做亲王福晋…但那又怎样呢,还是及不上钮祜禄.苏宜尔哈,那个她打内心里嫉妒、羡慕、低看的女人。她只能找“同伴”说说几句,发泄内心的不忿。

她觉得跟她有共同语言的人只有廉郡王福晋(八福晋郭络罗氏)和惠郡王福晋(九福晋栋鄂氏)。

“…你们说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说是额亦都之后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钮祜禄家族的旁枝出来的,她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样子啊!?”坐下不到几分钟,她便忍不住噼噼啪啪地说了起来,一脸的不忿,不熟悉的还以为钮祜禄皇后对她做了什么呢。完了,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重重地将茶盏放在几上。

“自古将相本无种,今日王候明日也许成为阶下囚,昨日马前卒也可能建功封候,出身不高的皇后那也是皇后。皇后嘛,自然是高高在上的,难不成十四弟妹还想着她笑着跟你一块儿嗑瓜子聊天?!”

郭络罗氏懒懒地坐在椅上,精致的妆容透出一股子倦怠,这些年伴着渐渐淡出朝政的廉郡王,加上膝下无子,已经绝望的她也慢慢地敛了年青时的那股子傲气,不过傲骨还是在的。她实在看不起完颜氏的这番作态,虽说她也不是十分喜欢钮祜禄氏,但不能否认,母仪天下这个词她演绎得很完美。况且,她都已经是皇后了,完颜氏不敢当面讽刺却跑来这里说三道四,实在不是一个出身高贵体面的福晋能做出来的。

早听说有些人越老越有智慧,有些人却越老越昏聩,真不知是义忠郡王府的风水不好呢还是这种年老智昏会传染,一个乌雅氏已经够叫人吃惊了,偏生还有一个愈发不懂得掩饰的儿子和儿媳…唉!她都有些同情当今皇上了,碰上了这些极品,还得忍着敬着,够憋屈。

——对郭络罗氏来讲,没有儿子是最让她黯然伤心的事,可一个女人有了儿子不好好珍惜还处处为难…就很让她看不过眼了。

完颜氏像被噎了什么似的,说不出话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冒失地说出这些大不敬的话来,眼前这两人虽不至于去跟皇后告密,可在强大的皇权之下不见得能保持昔日的那点子风骨,世人都是趋炎附势的,何况他们这些皇家人,权势利益高于一切。

完颜氏想着跟皇后亲密到嗑瓜子聊天?栋鄂氏差点笑喷出来,忙拿着帕子掩了掩嘴:“我想十四弟妹是还没习惯吧!”原看着是个精明的,怎么变笨了,在八嫂面前说什么出身不好…廉郡王可就是被太上皇拿着这个明晃晃地绝了夺嫡之梦的。

郭络罗氏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不习惯的,从前钮祜禄氏虽只是侧福晋,可也是太上皇亲指,是雍亲王侧福晋,位阶也不比她一个贝子福晋差。老十四和完颜氏就是自我感觉太好了!

想起前段时间知道德妃乌雅氏被贬的真相时,她心中惊愕之状实在难以描绘,一生求子不得的她无法想像世间会有这样的母亲存在。也就是从胤禩(在她心中,八爷的名字永远是胤禩,才不是允禩)口中知道了这么一件密辛之后,她更加对胤禩没有得到皇位有了释怀。

这些年,她更能理解当初良妃为了胤禩绝食病死的心,更能理解胤禩面对为自己而死的额娘的那份悲痛、自责及对康熙说不出口怨怼…为了那张龙椅,他们已失去太多,虽然有些晚了,但他们没必要将余生也一起耗费掉。

她还没有骄傲到认为除了自己,所有的女人都配不上那皇后之位,既然谁都有可能,为什么就不能是钮祜禄氏呢?想想,是她总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好。

“我倒没想到八嫂和九嫂是越发地贤良了。”完颜氏收拾自己的失态,捏了块水果点心吃起来,不软不硬了讽了她们一句。

郭络罗氏自五十五年九月胤禩大病一场后一反昔日的善妒,对康熙指给胤禩的两位格格也不再像往日般抗拒,竟轻轻易易地让她们进了门,倒是给京中贵妇添了许多话说。像完颜氏就认为她让新人进门不过是为了压制给八爷诞下唯一子女弘旺跟昭茹的张、毛二位格格,传言八贝勒病中为了儿女计有意抬她们为侧福晋…她却不知,正是因这场病,胤禩与郭络罗氏的心态才开始有了转变,俩人的感情才算是真正到了后世网络小说中描述的和睦融洽,以前再怎么相互敬重,毕竟掺杂了别的东西,不过都隐忍不说而已。

栋鄂氏则因唯一的女儿婉婷指给了正蓝旗都统赵子俊的儿子三等侍卫赵世扬,刚刚完了婚心情格外地好,对惠郡王府内的那些莺莺燕燕更是不愿去理睬,一心过着自己的自在日子。

“哎,十四弟妹怎可如此贬低自己,你在咱们这些妯娌里可是贤惠得出了名的,瞧瞧你们府里,十四爷可算是雨露均沾了。”

郭络罗氏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现在她可懒得跟这些居心不良的应酬,都不打算往那权利中心凑热闹了还不兴人过清净日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