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人不退反进,与他快速地对了几招。

丘林脱里在大雨中,看到少年平凡普通的面孔。与他对打的少年郎君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身衣服被雨淋得落汤鸡一样,眼眸幽黑,神色平静。而于这种平静中,丘林脱里捕捉到无声无息的杀意。

有人的杀意,从来都不显山露水。显出来的是假的,当他真正想杀人时,往往不动声色。

“二郎!”青竹惊喜无比地认出了扑袭过来的少年郎君的身形。

方才翁主被救上岸,青竹无意中往一个方向一瞥,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李信的身影。可天光暗淡,她乍然一看,再定睛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以为自己眼花,却没想到李信真的来了。

跟着闻蝉久了,青竹明显被染上和闻蝉一样的脾气——许多事,只要李信在,她们本能地就松口气,就放下了心。

后来青竹知道,自己这口气,放松地太早了。

李信如黑鹰般扑向丘林脱里,这个蛮族人力气很大、武功很不错,但被全力爆发的李信缠住,被少年铺陈开来的强大气势所压,竟一步步往后退。李信的身形很快,招数不给脱里反抗的机会。一拳拳、一掌掌,打在脱里身上,招招式式都带着内劲。如有排山倒海般的火焰扑面而来,脱里被淹没其中,他奋身去抵抗,但在少年沉静无比的眼眸中,生起了害怕的情绪。

脱里觉得可笑:害怕?我怎么可能害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天边轰隆隆的发出震响,再有雷电划破天穹。

园中舞阳翁主的侍从们和丘林脱里带来的随从战到一处。而丘林脱里也和李信打得不可开交。

其他侍从们没有想杀掉谁。李信却是要杀掉脱里的。

电光照亮少年的眼睛。

脱里忽然想了起来,“是你!”

他终于认出了李信。

认出了当日与舞阳翁主初见面,那个与他打起来的貌不惊人的少年郎君。脱里当日并不觉得李信武功如何比自己高,再加上对方只是个少年,脱里在长安城里惹事惹多了。他根本没有记住李信——等到了这一刻,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认出了李信是当日与闻蝉说笑的那个小郎君!

脱里全身战栗:不!不可能!当日见到的小郎君,明明和长安那些会武功的郎君们差不多!什么时候,这个少年变得这么厉害了!

脱里的唇角被打得破了血。他怒喝一声,抱身往前,想用蛮力制住李信。李信身法灵活,当脱里动起来时,少年就像鬼魂般在他身边飘走。且不光是字面上的飘,还陡然给脱里一击。

两人火力全开,打得满身是伤。

越打脱里越心惊,越惶恐:明明大家都受了伤,为什么这个小郎君就不知道停?就不知道住手?!他真的想要杀自己吗?!

李信真的想要杀脱里。

内力被打进脱里的身体里,多少年苦练的武功,在这一刻发挥出了真正的作用。李信是内功高手,内劲打出,全不要命般的打发,让他受内伤,可脱里只会比他更严重。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而身边人,根本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势不两立。

侍女们在忙着照顾昏迷不醒的舞阳翁主,护卫们在与脱里的人对打。他们都不知道,李信与脱里,都到了性命相搏的地步!

再一道电光划破。

丘林脱里被一掌打得往后飞去,李信如影随形,根本不放过他。少年手扣住他的手臂,骨头咯咯响,分不清是谁的伤。雨水模糊了视线,水从额上上滴落,脱里换了口气。就在他身子轻侧的时候,李信再往前提了一大步。少年纵步如飞,手往脱里喉咙的方向掐去,脱里在大声地喘气时,眼睛瞪大如牛。

他棋差一步,被李信先抢到了杀机。

李信毫不浪费这个机会,直接掐住了丘林脱里的咽喉。

丘林脱里望着少年的眼睛,当那股熟悉的狠意从少年身上席卷向他时,他再次想了起来,“是你!”

是那个黑暗中的郎君。

是那个锦衣夜行,在暗夜里一次次戏弄他、追打他的郎君。

是那个说“你敢娶舞阳翁主,我就敢杀你。你等着吧”的郎君!

他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这几个人的影子在脱里的印象中重合,他们合而为一,成了这个叫李信的少年郎君!

杀他

李信是真的想杀他!并不是吓唬他,并不是开玩笑!

就如李信在夜里的笑声,“你等着吧”,“你试试看吧”。郎君的笑声那么轻,那么漫不经心,但他动起手来,却根本不是那个轻松得跟玩笑话似的的意思!

脱里全身发抖,如同行在山林中,被山林之王盯上。虎啸震山林,天地唯他强。密林荆棘,悬崖峭壁,那白虎追他跑了一整个山林。到最后,仍不放过他

李信手里一捏。

脱里的咽喉便被他捏破了。

脱里在最后一刻,爆发出力气,手里匕首刺向少年。李信只躲了致命处,为了能一举杀掉脱里,他根本没有去躲。当脱里在李信手里不甘心地倒地时,血液也溅到了李信的眼中。

脱里砰然倒地。

李信随手将对方插在自己肩头的匕首拔下扔掉,他俯身确认脱里已死后,根本看都不看那边的战局,转身便走了。

“!”蛮族人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后,发出吼声,眼睛发红,恨不得扑上来跟李信同归于尽。

“李二郎!”青竹等侍女惶惑无比地去喊李信。她们眼睁睁看着李信杀掉了丘林脱里,就算只是侍女,因为自家翁主的关系,她们也知道大楚对蛮族的态度。李二郎杀了蛮族人,还是一个地位不低的蛮族人侍女们满心惊恐。

她们一边抱着舞阳翁主,一边凄声呼喊李二郎。

李信重新走进了大雨中,根本没有回过头来。

他走得很快,一跃数丈,几个眨眼的瞬间,人已经被掩入了漫天大雨,消失不见了。

侍女们更多的心思放在闻蝉身上,也顾不上李家二郎。执金吾的人也不知道来的是不是时候,丘林脱里已经死了,他们来了;蛮族人还在跟翁主的护卫们拼命呢,他们来了。

战局交到了执金吾的手中,得到了缓解。

小半个时辰后,舞阳翁主依然没有离开芙蓉园。园中发生这样的事,所有人惊慌无比。执金吾的人更是传令,满城去搜捕李二郎。面对不安地掉眼泪的侍女们,执金吾的人安慰也安慰不到点上,“说不定脱里没有死,还有救”

但是丘林脱里要是死了,那就

青竹又忧又怕,心里再恼怒李二郎的鲁莽。她心知李信是为了给自家翁主报仇,可是为什么非要杀了丘林脱里?把对方打趴下不就好了吗?

她们并不知道丘林脱里的暗藏祸心,并不知道丘林脱里想要在今天爆出什么事来。她们只是翁主的仆从,她们举手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幸运的是,舞阳翁主暂时被安置在芙蓉园中休憩。在下人们手足无措的时候,她睁开了眼,醒了过来。靠在青竹怀中,闻蝉虚弱无比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什么脱里呢?”

翁主一醒过来,大家都找到了主心骨。虽说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但是翁主就是翁主啊!

青竹赶紧一五一十地把翁主昏过去发生的事告诉了闻蝉。

闻蝉原本垂着眼,眼眸半睁不睁。醒来后没有看到丘林脱里,她其实放下了大半个心。然在青竹的叙述中,闻蝉那颗心,重新紧绷了起来。她睁开了眼,颤抖着用力握住青竹的手。两个女孩儿对视,眼眸中是一样的神情。青竹的声音抖啊抖,“李二郎站在另一个方向,大概是看到那个蛮族人对翁主不敬了。他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突然就冒出来打那个脱里了。他觉得翁主是被调戏了”

其实所有人都觉得舞阳翁主是被调戏了。

只是李二郎的反应,比所有人都要大而已。

青竹双唇哆嗦,想起方才园中那一幕,想到少年那个挺直的背影,就抖得更厉害了——“他杀了丘林脱里!”

“执金吾的人已经到了!”

“翁主,怎么办?杀人要偿命吗?是不是那个蛮族人,是不能死的?执金吾的人要抓李二郎,李二郎现在在哪里?他会没事吗?”

闻蝉的指甲,掐进了青竹的手心肉中。鲜血淋淋。

可是她们都没有感觉到。

闻蝉脸色发白,半湿半软的长发温顺地贴着面颊。她刚受了惊,姣好的面容变得几多消弱,连脸颊都好像瘦了一圈似的。她在青竹结结巴巴的讲述中,拼出了自己昏迷后的一整个故事来。这个故事让她惶恐,她脸色更加白了,再顾不上别的,女孩儿挣扎着便要下地。

她还发着烧,全身还没有力气。青竹万万不敢让她这么折腾,“有什么事您吩咐奴婢们去做!您快好好歇着!”

闻蝉喃声,“不行!我得去找表哥!不能这样这样不行”

“执金吾的人,还有咱们的护卫们也去找了,”青竹宽慰她,“就算找到了也没关系,有长公主与君侯在,李二郎暂时不会出什么事的!您就算要救人,以后也有机会。不必急在这一时。”

“不!你不懂!”闻蝉声音放大,带着哭腔,“你不了解他你以为他是去躲避执金吾的人吗他是还没有杀够人!他还要去杀人!”

“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阴谋!那个丘林脱里调戏我,可是他本来没有请帖,他本来都不应该被放进来的!他却进来了,背后一定有人帮他!我都能想到的事,我表哥怎么会想不到?”

“我表哥性格冲动易怒,我以前就不敢告诉他我被那个谁求婚的事,就是怕他他还没有杀够人!他还有想杀的人!他不过在和执金吾的人抢时间!”

“你说他看到我被丘林脱里欺负了,那他肯定不会放过所有牵连此事的人!”

闻蝉眼眸潮湿,泪水从她清澈乌浓的眼眶中滚落。她心中凄艾,急切无比地哭道,“他会杀人的!他一定会为了我去杀人的!我不能让他这样这里是长安”

青竹松开了手。

闻蝉从床上跳下,一切都顾不上管,便跑了出去。她让人牵马,不顾所有人的阻拦,非要骑马出去。

雨已经下得非常大了。

天地茫茫间,雾气蒸腾。

一间铺坊外,程家五娘子撑着伞,与一位郎君说话。铺外停着马车,侍从们等候在侧。与程漪站在一起的青年郎君,乃是程漪的三哥程淮。程淮年轻英俊,在军营中历练。他和程漪的关系很不错,妹妹的铺子开张,他还专门来捧场。

雨下大了,程淮却有要事处理,程漪便出门送三哥。

“行了,五娘你快进去吧。”

“那三哥当心。您也快回家吧,省得回头嫂子又寻我不是”

二人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电闪雷光,他们看到马车边,出现了一个少年郎君。

郎君静静看着看他们,往前走了一步。

程漪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李二郎!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信不言不语地上前。

程漪本能地后退。

程淮看出少年郎君来者不善,往前一步,将妹妹护在身后。

电光照出李信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看看程漪,又看看程淮。他扯扯嘴角——“程漪。别人有兄长,原来你也是有兄长的。但你看起来,却好像完全不知道兄长的作用一样。”

他往前一步步走来,气势骤冷,戾寒之气遮天蔽日——“我今天就让你永生难忘!”

第84章 901

大雨滂沱,长安被浇洗得肃冷无比。雨水打在地表上,水花溅开,声音震聋。执金吾的卫士们披着蓑衣,站在官寺前听将领布令。中尉丁旭面容冷峻,站在雨水冲刷下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全城搜捕李信,将他缉拿归案”

后方的巷道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中尉回头,看到从雨中,策马而出一女郎。行程很快,直冲着官寺前的这批卫士而来。女郎口中叫喊着,“郎君稍等片刻——”

等人到了近前,女郎淋着雨从马上跳下,丁旭才认出这位狼狈的在大雨中驾马而来的娘子,正是舞阳翁主闻蝉。舞阳翁主美色冠长安,郎君们都基本认识她。而中尉转眼一想,都知道这位女郎是为何事而来。

翁主前来,身后自然有无数卫士跟随。翁主护卫与执金吾卫士面面相对,站在雨水里,看着双方地位最高的两个人转身去巷角说话了。

排开众人,丁旭看着闻蝉。闻蝉面容虚弱而憔悴,唇瓣苍白,她面上都带着水,水流一股股,从她纤细浓密睫毛上往下淌。她乌发青衫,袍衫是贵女常穿的款式,现在湿漉漉地贴着身子,愈发显得她娇弱可怜。闻蝉面容美艳而柔弱,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眼下,舞阳翁主垂着眼,她站在这个小角落里,凄凄冷冷的样子,就让中尉丁旭的心软了一两分。虽然两人素日并无交情,丁旭看她咬着唇不说话,仍是好心问了一句,“翁主所为何来?”

闻蝉抬眼,湿润动人的眸子盯着丁旭。她的眼睛清亮无比,像湖水,像星辰,莹澈得让人头皮发麻。丁旭往后退了一步,听到这位翁主缓缓说道,“郎君,你知道,杀了那个丘林脱里的,是我二表哥。我二表哥并非无故杀人,都是有缘故的。”

丁旭提醒自己不要被这位翁主的美人计诱住。她放下身价亲自来找自己,形象也不收拾一二,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心软,同情她,偏向她吗?丁旭冷冷道,“李二郎杀人之事,已上升到两国邦交的程度,非执金吾所能决定。我只负责捉拿到他,他到底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得陛下说了算。”

闻蝉好声好气道:“我并没有让郎君你玩忽职守。我只想请郎君宽限我一个时辰,让我在执金吾的人到之前,先找到我二表哥。虽说此事棘手,但二表哥是为了我的缘故在奔走,我仍想把此事化大为小,影响不要太大。求郎君怜惜,给我二表哥一个时辰的时间。”

丁旭被她逗笑:“一个时辰?瞎子都能爬树了!我宽限你一个时辰,是等着让你二表哥离京逃走,把烂摊子丢给陛下吗?翁主,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想让我放他一马,不可能!”

闻蝉仰着巴掌脸看他,她眼睛忽闪忽闪的,闪得丁旭心口颤颤。

郎君心想:造孽。

这位翁主可真是知道她容貌的优势所在啊。

丁旭心跳如鼓擂,再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一步。

又听闻蝉温温柔柔的声音,“我二表哥不会逃走的。他是会稽李家二郎,便是他能走,李家也在。就是李家不放人,还有我闻家,我阿母,都在长安。我是想把案子化小,想劝说我二表哥,想他不走上最可怕的那条路郎君你不必担心。若你无法交差,供出我即可。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就算真的要杀人偿命,找我便是。”

丁旭心说:杀人偿命?找你?开玩笑。你是舞阳翁主,你家那个身份高的我是缺了心眼,才会把矛盾点转向你身上。

闻蝉还在说:“只是希望你们晚找到他一个时辰,并不会耽误你们执行公务的时间。我不会放走我二表哥的,请放心。”

“一刻钟。”

“半个时辰。”

“成交。”

闻蝉走出巷子,她的护卫们跟随在后。浇落大雨中,听到身后执金吾咳嗽一声,淡淡道,“还有些细节没想到,你们与我去芙蓉园再侦查一二,不要放过一点儿痕迹。”

“喏!”众卫士齐吼震天,即使心中疑惑怎么刚从芙蓉园出来就又要回去,却并无人反驳长官的话。

转到了另一个巷子,闻蝉身后的护卫才奇怪地小声问翁主,“翁主要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是要做什么?若要救李二郎,只待他先被执金吾抓走就是。”

闻蝉摆了摆手,她头尚昏沉沉的,没心思开口再解释一遍。她心中忧虑,盖因她找执金吾拖延半个时辰的时间,并不是为了她口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是怕李信再杀人。

今天她遭遇的事情,即使还没有弄清楚,却可以想象,单丘林脱里一个跟她有矛盾的人,明眼人都不会放进园子来。他能进来,肯定有人在背后出力。

闻蝉就怕李信再去杀人。

她心里恼恨他冲动,怕他当真如自己想的那般去杀人。杀一个丘林脱里,也许大家还有办法给他脱罪。但他要是再去杀蛮族人陛下真的会把他扔出去给蛮族人偿命的。

李信混混出身。

闻蝉痛恨他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他连丘林脱里都不应该杀!

没见长安的郎君们,全都是躲着蛮族人走吗?

没有人敢得罪的人,李信敢得罪。没有人敢动的人,李信敢动。

为什么他、为什么他就总跟人不一样呢?!

闻蝉头晕眼花、手脚无力,她精神集中都很困难,却为了李信,还得出来,先于执金吾的人找上他。她得快点找到他,不然执金吾的人被斥责后,会有更大一批羽林军出动。那样结果更糟可是谁又知道现在李信在哪里呢?

闻蝉手扶着墙,颤抖着支撑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走不动,却又心急如焚。她不得不假手护卫们,小声吩咐他们去蛮族人聚集的各肆各置中去找李信。如果找到李二郎,什么都不必考虑,一定要先将他绑回来。把他带回来,大家才能想办法为他脱罪。可他若是畏罪潜逃他一辈子别想再进长安了!一辈子就当他的流寇去吧!

“那翁主你”翁主把人都派出去了,自己却站在墙角发抖。护卫们想到丘林脱里对翁主的不敬,便心生忧虑,不敢放任闻蝉一个人待着。

闻蝉说让他们去蛮族人那里找李信,自己则打算骑着马,在长安大街小巷中碰碰运气找人。她已经没空想那么多了,只有先于上面的人插手之前找到李信,一切才有可能。在李信面前,她只是生了病、只是手软脚软,又有什么关系呢?

闻蝉将护卫们派了出去——“一定要把我二表哥绑回来!”

待人走后,长街空荡荡的,雨水哗啦,从飞檐上落下如注。女孩儿靠在青堂瓦舍外的墙壁抗,眼看街上升起浓雾,雾气在雨中蔓延,将远方的景象完全罩住。闻蝉上了马,重新策行于长安街头。马蹄声哒哒,少女骑着马,四处寻找她的表哥。

这浓雾重重,时远时近,就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样。

拼尽全力为对方着想,拼尽全力走向对方,却是南辕北辙,却是一次次地错过。

漫天无尽的大雾横亘在两人身前,四野只听到淅沥沥的雨声。他们站在岸的两边,努力地向对方看去。心里想着,想这雨何时才能停,雾何时才会散。

雨不停,雾不散。

李信擦把脸上的水,一掌重重劈向挡在前方的程家三郎程淮。李信原本走向程漪,程漪骇得往后退,程家三郎往前一挡,挡住了李信盯着妹妹的锐寒目光。那种目光是一种没有感情的冷,像山间野兽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他好整以暇,随时要扑过来,撕开猎物的咽喉,饮一口最新鲜的血液!

而在李信与程淮对打时,那些小厮们慌张无比,完全无法插手。他们慌了半天后,在程五娘子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开。小厮们一路逃跑,一路大喊着“杀人了”“救命啊”,去街外寻找帮助。

然大雨之日,雨水浓重,将他们的声音吞没。

小厮们趔趄着跑走寻人。

李信一个犹豫都不曾,又是一掌厉风,拍向程淮心口。程淮心中大惊,不料这位少年郎君武功如此之高。看他满身血污,看他身上受伤,本以为他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强势。当两人对打后,程淮被李信强大的气势逼得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