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烨不想暴露出自己听不懂张染话的蠢笨来,他反驳道:“我求娶阿姝,又不是求娶你,你就不能让阿姝自己决定吗?”

闻姝想说我决定了啊,你不相信而已。

然论口舌,闻姝说不过邓烨,邓烨又是说不过张染了。张染从从容容的回话,就把邓烨气得脸色铁青。只听这位公子非常诧异地说:“你求娶阿姝,和求娶我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以为阿姝成亲后,我就会远离她么?别逗你自己了。婚姻大事非儿戏,我自然要好好考虑一番。我认为你不合适,你趁早另择良配吧。”

邓烨声音颤抖:“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绑着阿姝一辈子么?你就这么自私,一点不为她考虑?你这样做,让她如何嫁人?!”

张染说:“我没绑着她啊,我让她成亲。只是她成亲,我也得跟着一起。本来我可以不这么说的,但你我好歹相交一场我不忍你被欺骗所以我这么说你听得懂吧?”

邓烨气得全身都开始抖了,握着拳的手骨骼嘎嘎响响,恨不得与张染打一架,同归于尽。

他听得懂,他太听得懂张染的话外之意了!

张染就是要把闻姝绑在他身边,闻姝嫁不嫁人,嫁给谁,都要经过张染过目,让张染满意。一般情况下,多年好友都有这样的优待,张染这样也不算过分。然邓烨认识张染不是一两年了,他清楚张染的险恶用心——经过张染选定的闻姝未来夫君,那个郎君能有什么用?

张染一个郎君,要干涉闻姝的夫妻生活。正常男人谁能接受?谁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三天两头和另一个男人来往?就算那个男人和自己的妻子清清白白没有发生任何关系,但是正常男人会相信么?会相信妻子的孩子是自己的,而不是那个男人的吗?!

所以张染要挑一个没有用的、影响不了他的、或者不敢招惹他的人娶闻姝。

那邓烨自然就非常不合适了。

张染这个人

邓烨非常想和他打一架,但是他又知道不能。不提对方美人灯一样吹吹就灭的身体状况,就提院门口站着的那几个标杆侍卫,再有和张染站在一起的闻姝,邓烨就没有动手机会。邓烨最生气的就是闻姝的态度——张染把话都说成这样了,明眼人都能听出他的恶意来,闻姝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似乎她的婚姻,就是要张染点头的。

这对青梅竹马,还是自己玩吧,不要祸害别人了!

邓烨说不过张染,三言两语便被张染气得要吐血。血腥味都到了喉口,为不让张染看自己的笑话,他又硬生生咽了下去。邓烨不敢挑战张染这座高山了,临走前,恶狠狠地给闻姝放一句狠话:“就他这样的,阿姝你这辈子还能嫁出去么?!”

闻姝无动于衷,目送他离去,甚至松了一口气。

张染淡淡看邓烨背影,与闻姝评价道:“真是个神才,说几句话就能喘息加重、双腿颤抖,似得羊癫疯。”

邓烨:“!”

踉跄两步,差点被张染气得再次扑地摔倒。

他为什么喘息加重、双腿颤抖?难道不是被张染气的吗?张染怎么就能理所应当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他邓烨是神才,那他张染算什么?!

邓烨被张染两句话气走,张染转身就往客房方向去,看来是要在这边住一晚。闻姝连忙跟上,并不把邓烨的被气走当回事。她的竹马说话向来是这个口气,只是最近一两年有所收敛,让人觉得公子脾气好了很多,闻姝也很久没听到张染这种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了

不过张染就这个调调,习惯了也没什么。

闻姝心喜于在此地碰到张染,更觉得张染是专程来找她的。自那晚她偷亲张染后,因为心虚,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闻姝倒是挺想张染的,但是他不递话,闻姝半天拉不下脸去找他。正在想借口时,他便来了闻姝很开心。

闻姝随张染一同进了客房,张染落座,手揉了下僵硬的脖颈。

闻姝无所事事地在旁边站半天,见张染一脸疲色。她没事干的当头,恍然大悟地行过去,在他身后半个位置上坐下。闻姝手挨上张染肩头,张染一僵,她已经像模像样地开始帮他缓解脖颈处的不适了。

他说:“你在干什么?很闲吗?我没有侍女,要你来?”

张染的无差别言语攻击,并没有把闻姝排除在外。闻姝气得站起来,恼羞成怒:“那你要我做什么?!”

张染看她气恼,便笑着伸手拉她坐下:“跟我说会儿话。我们讨论下那天晚上你亲”

闻姝惶恐万分,往后跳开,拂开张染拉她的手。张染眼皮微颤,好友的高超武艺,让他连她衣角都没碰上。他倾着身,方才还站在他身后的女郎,这会儿已经跳到了屋门口了。

闻姝扶着门,警惕无比地看他:“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一切都是你的臆想!我已经跟你说很多次了,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是的,两人就这个话题已经扯过好几轮。自那晚后两人没有正经见面说话,就是因为闻姝不想谈这个话题的缘故。以前是她追着张染,现在反过来,成张染追她了。闻姝心中欢喜他追着她走,可她又十分忧郁,因实在不喜欢这种情况是在那晚之后出现的。

他为什么就不能忘了,两人继续当一对暧、昧的好友呢?说不得她什么时候触动了他铁石心肠里藏着的柔软一角,就打动他,让他意识到她的美好,想求娶她了呢?

张染懒得跟闻姝扯了。若即若离是种暧昧的美,他也愿意陪闻姝玩。然闻姝武功太高,他连闻姝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她就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了。互相追逐是情趣,但若追逐两方相差太大,距离只会越追越远。

张染矜淡无比地不理会闻姝的插科打诨,把自己的意思说完了:“通常情况下,郎君亲了女郎,便应该对其负责。自然有人不介意此事,我却觉得需要问一问。我觉得负责是对的”

一阵风过。

闻姝坐在了他身边。

闻姝望着他:“没错,你亲了我,你确实应该对我负责。”

张染心中感慨她的陡然灵光,低头笑了一下。

他那个有点挤兑意思的笑,让闻姝心中焦急,以为他只是试探自己,其实并不愿。她往他跟前坐近一分,不自觉地手放在了他膝盖上,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笑什么?你的感觉没有错,我们确实是亲过的。”

张染慢悠悠:“谁亲谁?”

闻姝已经打算讹上张染,自然忽略了自己最开始的心动,将脑海中的记忆转到了他意识不清反亲她的地方。她本是心虚,然越自我麻痹,越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贵女很少有处于弱势的,然对方是公子,闻姝觉得自己示弱,也没问题。

她斩钉截铁地肯定道:“你,确实是你!”

张染与她对视。

两人俱沉默着,半晌无言。

一直没说话,慢慢的,看对方的眼神有细微变化,空气开始有燥热感。好像突然回到了那个旖旎无比的晚上,两人望着彼此,亲吻着对方。分不清谁主动谁承受,外界的声音变得何其遥远,狭窄的空间,只剩下两人交换的呼吸,缠绵的吮吻

张染忽然别开了眼。

他耳根微红。

闻姝盯着他的耳朵出神,她骤然坐直身子,心口疾跳。她看他这副样子,于刹那间,觉得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张染应该是有感觉的吧?不然他为什么躲开自己的眼神?他是记得那晚,还是喜欢自己呢?

张染轻声:“既然我果然亲了你,那我便娶你,可好?”

闻姝心不在焉:“嗯。”

她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眼睛亮起:“嗯!”

张染红着脸,被逗笑了,抬目嗔笑瞥她一眼。

又是一阵沉默。

张染低头,看到闻姝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闻姝随他一起低头去看。女郎纤长的手指葱玉般,根根白净,骨节也好看。这双手放在男郎膝上,半晌不动,两人的呼吸,也跟着变得不自在了。

两人再次觉得有些热,有些想逃离这里。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闻姝怔怔然想着。为什么以前就能和他说说笑笑,现在自己的手放在他膝盖上,都不敢动了?移开了,好像很刻意。不移开,觉得手搭在他膝上实在不妥闻姝脸绯红,且越来越红。

应该说点什么吧。

两人同时这般想着。

张染说:“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议亲比较好?早一点好么?”

闻姝说:“你能想办法早点娶我么,无所谓形式,反正我不想天天被我阿母翻白眼了。”

异口同声,却都回答了对方的难题。

闻姝的话显得很不矜持,她也无所谓,反正她如何,张染都是清楚的。她也确实忐忑,唯恐张染说娶她的话,只是一时被负罪感所影响。然她多年的好友,能有多少负罪感呢?闻姝一点都不抱过分希望。她只抱念头于夜长梦多,梦多生变,还是在张染没反悔之前,快快订下他嫁了吧。以他二人的关系,他娶了她后,肯定就不好意思再反悔了。

张染则在算计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也想早些娶闻姝,却是抱着一种悲观的想法。他本性还是无情,且无情中有对闻姝的愧疚、怜爱,不愿意连累她太久。他还在想着如果自己注定要早逝,那么早早娶了闻姝,还能多两年恩爱的日子。日后他去了,她依然年华正茂,能够再嫁

他喜欢她。

他确实忍耐不了,确实无法再把伸出去的那只脚,再抬回门槛内。

他想片刻欢愉,为什么自己不能有呢?他只奢求一点点。阿姝有大把时光,分给他一点点,也是可以的吧?他对不住她,然她不是喜欢他吗?短短数年婚姻,阿姝是拿得出来的吧?

张染此时并没有抱与闻姝白头偕老的念头。他只是无法压抑自己,意识到有自己在,她就不可能嫁给世人满意的夫君。那么她许他数年,他给她第二段婚姻的自由权,不再干涉她。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上天对他不公,稍微在婚事上补偿他一下,也是没问题的吧?

有张染的手段在,议亲没有出任何意外。

张染被封为了宁王,封地平陵。陛下为牵制闻家过强的势力,将曲周侯府上的二娘,许给了自家这位自幼体弱的五郎。婚书下放时,宫中王美人勉强中,也算是欣喜的,毕竟儿子终于愿意成亲。比起宫中的小小喜悦庆祝,闻家却一片悲戚沉默。

多少人认为是闻家的声势连累了闻姝,让她无法挑选一个良婿。闻家的人几乎不敢上长公主府上,只匆匆送了礼,自然也无法看到长公主难看的脸色了。长公主和自己的二女儿大吵一架,恨得将女儿赶出府,言称没见过她这般不听话的孩子。闻姝不甘示弱,母亲赶她走,她转身就走,气得长公主差点当场昏厥。

长公主逼着闻姝去退亲,只要闻姝不胡闹,长公主就是跪死在自己兄长门外,也要把这婚事给退了。

闻姝不肯。

她好不容易求的婚事,即使世人不看好,父母不喜欢,她也不会屈服。她心中那般的欢喜,她得偿所愿,能够嫁给自己从小就追逐的人。哪怕天下人再为她可惜,她也觉得是自己的运气好。

曲周侯府上闹得鸡犬吠鸣,像是又回到很久前长公主夫妻掐架的日子。然而这次,府上大闹,却是因为二娘的婚事。很多人都不理解闻姝的坚持,闻姝知道。就算她父亲和她大兄劝说她母亲,她也知道那两人并不理解她的固执。

喜欢一个人,多么努力地走向他。和世人的评价又有什么关系呢?

待嫁的这段日子,闻姝过得并不愉快。即使她心性坚强,也不喜欢别人看她的那种同情的眼神。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然她不喜。旁人又哪里知道?

让她心慰的是,张染知道她的压力。长公主府上拒绝张染的登门,张染却另有手段。当某日,闻姝坐在院中庭院里发呆,从妹妹闻蝉手中,接过张染送给她的礼物时,诧异满满。

闻姝坐在树下,树叶哗哗,如潮起潮落。花纷然飘落,她仰头,看着不到十岁的小妹妹。

站在花树间,十岁的闻蝉眉目秀丽,灼灼如华。她娇软玲珑,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与又凶又冷的二姊说话时,眨着眼睛,有一团天然无辜的孩子气。闻蝉说:“我在宫中时,二姊夫让我带东西给你。他还陪我玩来着,邀我去他宫殿中。二姊夫心地好,还喂我吃糕点。二姊,他这么好,阿父阿母为什么不喜欢你嫁他?”

闻姝:“他心地好?他居然陪你玩?”

她望着可爱无比的小妹妹,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主意。闻姝将妹妹一把拥入怀中,对着她亲了好几口,留妹妹在怀中害羞地闭眼。闻姝抱着妹妹,心想是啊,小蝉不正是最好的突破口吗?

每个人都对张染有误会,小蝉什么都不懂,大家把她护得太好,她根本就没有太多世人的偏见之情。况且阿父阿母对闻姝和闻若都很严厉,只待闻蝉怜爱疼宠。若有闻蝉做说客,阿母肯定舍不得生气吧?

闻姝从来就没见过阿母跟小蝉发过火,长公主夫妻把做父母的耐心,全都加倍补偿给了最小的女儿。

闻姝哄妹妹:“那你多去宫中走走,也在阿母那里替你二姊夫说说好话。你做得好,二姊就不打你了。”

闻蝉:“”

她睁着乌灵漆如墨玉的眼睛,看着二姊。二姊脸色淡淡,眼底却透出一丝紧张。才十岁的闻蝉,心思纯粹通透,已经将她忐忑不安的二姊看得很清楚了。闻蝉笑着应了一声,看到二姊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喜意。

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虽然二姊对她很凶,闻蝉却也见不得二姊难过的样子。

不到十岁的闻蝉,是非常好哄的。二姊夫温柔无比,把她当自家小孩子一般宠爱,这样的姊夫,她觉得挺好的啊。二姊夫对她都这么好,有什么都想着她,带她玩带她说话,还领着她出城玩这些都是闻蝉的父母严厉制止的。

闻蝉没看到过“海”,第一次看到,就喜欢无比。

府中上下,若说最祝福二姊婚事的,那一定是闻蝉。毕竟闻蝉眼中看到的张染,和别人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人。张染心知闻家的弱点便是这个小女孩儿,他也自觉自己不会有孩子,便把这个女孩儿当女儿一般疼。时日长了,张染便也真觉得闻蝉的一团孩子气,是值得他照顾她的。

在小女儿的帮助下,长公主夫妻接受了二女儿的婚事,不再想着如何插手拒绝了。

闻姝于十五岁及笄后,当年桂花飘香时节,嫁给尚在长安的宁王殿下。他二人夫妻成婚后,便启程前往平陵。日后数十年,夫妻情深如旧,不负少年之约。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还计划交代一下洞房,但是我觉得番外凑个整数挺好的。正好十章,姐姐姐夫的番外可以完结了吧~~洞房不写也行~~

第174章 张染闻姝-青梅绕竹马(完)

长安乃大楚经济最繁荣的城池, 白日街巷往来民众极多。熙熙攘攘,人流很多。张染负着手,侍卫远跟其后, 他相当于一人在街上闲逛。俊美少年面上有丝丝笑意, 若不了解他的人来看,定以为这位郎君多么的温润谦和。实际只是因为张染最近心情不错。

他跟他父皇斗智斗勇那么多年, 他父皇那般厌他,到最后, 还是给他提前封了王。张染如今不过十七八,就已经是单字王了。他不日将前往宁国平陵,在自己的封地中大展宏图,构建自己满意的郡国。再不用处处揣摩他父皇的心意,看他父皇的脸色了。

他还将于桂香时节迎娶自己的未婚妻, 闻家二娘闻姝。公开说法, 大家认为这是一场政治联姻。私下里, 张染筹谋这桩婚事,也不是一两日。他与闻姝相识那么多年,但凡他有成亲的念头,女君都会选择闻姝。

左右皆是好消息,张染一吐心中郁气,连日来也不怎么阴阳怪气,与人说话何等和善。众人皆言宁王婚事一订,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若挑来拣去,非要说张染的烦恼,那便是他对自己身体的担忧了。

且随着良日渐近,他这种忧虑,愈发如影随形般缠着他。

张染和旁的健康郎君是不一样的,别人能做到的很多事,他都不行。旁的郎君能饮酒,他只能浅尝辄止;旁的郎君年少就开始好奇情事,他只能心如止水。当别的贵族郎君烦恼于到底是随自己心意那般纳妾,还是为了得到妻子家族的助力而与妻子举案齐眉时,在张染这里,永远只有一种选择。

他能成亲,愿意娶妻,王美人已经感激涕零,日日去烧香祷祝,哪里敢管张染其他的事呢?

张染身边都从来没有宫女敢引诱他爬不爬得上这位公子的床另说,有没有运气不害了这位公子才是最重要的。

张染低着头在人群中走,忧虑无比地回忆起那晚与闻姝的亲吻。他是有记忆的,也是当真沉醉于此。同时他清晰地知道,闻姝却忘记了的,是他当时确实晕了过去。闻姝没有在意,因他当时醉了酒,她没把这件事看得多严重。张染又尴尬又羞恼,却不得不对自己的身体有更清醒的认知

他若是连都承受不起,那该怎么办?

“嘿嘿嘿,这位郎君,本店小本生意,光顾看看吧?”张染走街上,从旁边铺子角落里突得窜出来一个又矮又黑的男人。男人个子极矮,拽着张染袖子,从自己袖中掏出什么东西给张染闻了一下,露出一脸猥琐又“你我心知肚明”的笑容来。

他还想再兜售什么,一左一右飞出来两名身材高大魁梧的侍卫,扣住了他的肩,就要拿下。

张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并让侍卫们下去。矮个男人哆哆嗦嗦地想逃走时,张染噙笑问:“你这是什么娼坊卖的东西吧?朝廷不是不许私下买卖么?你带我去看看,若我看的高兴了,就饶你一命。”

矮个男人胆怯地看眼这位少年郎君。眉目清雅,秀丽若青山绿水。脸颊瘦削略有病容,目光中带着揶揄的笑。这位郎君相貌极为出色,秀气却毫无女相,是能看出是一位郎君的。这位郎君衣着低调,看起来普通,然衣料一摸之下,就知道不是普通百姓穿的起来的。简而言之,这位少年郎君身份极高,是一般人惹不起的。

但是再惹不起的郎君,也对一些事有男人共有的好奇心。

矮个男人笑得更加猥琐yin。荡了。他自觉猜出了张染的心思,搓搓手后,转身溜入巷子里,带张染去自己的铺中做生意。如张染所想的那般,引路的男人猥琐,他开的铺子从里到外,也透着一股彼此心照不宣的情色。张染气定神闲,看这个男人钻入铺子中,给他连续取出不少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时,才扬了下眉。

男人问:“郎君你是要跟女郎玩呢,还是和男郎?后者滋味呃!”

做这行生意的,惯于看人脸色。男人从郎君那张微僵的脸上看出门道后,笑得露出黄牙:哦,这位郎君还没开窍呢,那必然是女郎了。

“那您是要金,抢不倒药呢,还是给女郎那处用的?”

他的眼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叹为观止。民众的智慧是无限的,玩乐的天赋是无穷的。只有他自来被母亲看得严,一点都不知道。他忧郁于自己体弱,新婚之夜未必能够立起来,就有人送上门,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了

有些尴尬,有些窘迫。他一边提醒自己外头这些东西必然没宫里干净,然他又是那般困窘的处境,他一步也没挪开,听着这个矮个男人,给他详细介绍各种催情之物。

半个时辰后,张染心满意足地买回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宫门落钥前,回到了未央宫。

九月时节,宁王婚事如期举行。

一应礼数与其他婚事无异。张染因提前封王,自然也提前在长安开了府。府宅也许未达到皇室公子们的要求,但迎娶一位新婚女君,却是够用了。王美人在宫中是那般小透明的身份,都使尽了手段,让皇帝给儿子下旨送贺礼相祝,自己更是亲自出了宫,坐上了父母的主位,等两位新婚夫妻向自己行礼。

另一边坐的是曲周侯夫妻。两人与女儿闹了大半年,婚宴上,却并未露出不喜之色来,算是给足了小夫妻面子。

婚事从天亮便开始准备,日暮昏昏时正式开始,等一应事务结束,张染回去新房时,已到了亥时三刻。

待姆妈领着侍女们屈膝行礼退出屋子,将空间留给新婚夫妻,张染和闻姝又是静默无比地坐了一刻钟。

红烛高燃,帷帐如沙。少年男女正襟危坐,望对方一眼。

闻姝咳嗽一声:“夫君,那我们便歇息吧?”

她郑重其事地改了称呼,让张染受用无比,笑着答应了。

张染算不算合格的良婿另说,闻姝却绝对称得上识趣的新婚女君。洗漱结束,上了榻后,张染尚在僵硬,尚在纠结,闻姝坐于他身边,低头便开始解衣带。

闻姝是美人,美人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虽低着头,虽手指微颤,但毫不犹豫的作风,让他迅速脸上绯红,心脏狂跳,别开了眼。

闻姝问:“你不要吗?”

张染:“要。”

他被推倒了。

闻姝同样紧张,淡着脸,俯视自己夫君半天,凑下来便亲上了他。唇瓣相碰时,过电一般的触感,让两人身子都僵了一下。然后那噬魂夺魄般的感觉,让人一点点沉入其中。曾经的那次,紧张之下不敢细细品味。而今次再不用胆怯,不用后退。

以后他们就是夫妻了。

独属于彼此的。

闻姝亲着张染,露出一个笑来。她沉浸片刻,便被张染翻身压下来。他喘息比她更重些,抚着她手腕的手,都在隐隐发抖。他眼睛骤亮,若有红血丝,呼吸喷在她面上,灼热颤抖。闻姝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她却并不怕他。

张染低头亲她,疯了般褪去她的衣衫。

他开始失控,闻姝迅速明白了出嫁前姆妈含含糊糊解释给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会儿一知半解,但现在,当张染压在她身上时,她突然知道那是什么了。许多事都有朦朦胧胧的感觉,感觉加上本能,让张染变了一个人般,也让闻姝少有的羞涩。

像是站在山下,那山却是一座火山。火山喷发,岩浆哗哗如水流下,来势汹汹,向她呼啸而来。灼热滚烫烧上肌肤,肌肤快速染上了红色。那岩浆浓烈,逼着人一步步往后退,却退无可退。

发着抖,闭着眼,等待着。

火山岩浆却在一瞬间冻结,迟滞片刻。烧上肌肤的灼痛,也在刹那时间,覆上了寒冰。水滴落在身上,却和想象中的灼痛不一样,黏腻绵密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