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唯一一个可以说话聊天的人也气走了。

我自己在这里耗吧。好在吃的喝的都有,就是没有娱乐。睁开眼等天黑,闭上眼等天亮。

这段日子我把自己前段时间的经历仔细的从头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

我那个表姐…得,我还是习惯喊她表姐。

那个狐狸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呢?是半中间想起来还是一开始就打着盘算?唔,听她说的那些话,相必红眼病得了不是一天两天,八成早就想让我倒霉了。

不过我和她认识这么久,她忍到今天才动手…是以前找不到我的弱点吗?也不是,我对她也很信任,她完全可以自己就骗我喝下毒药再穿上那个捆妖…

哎不对,那个药可能是她配的,毕竟她了解我的弱点,那个捆妖绳八成不是她的…她一个妖怪上哪儿去弄捆妖绳呢。

至于玉荇,玉荇…

我一想起他就觉得心乱如麻,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怪不得师叔一说起许仙那档子事,就恨铁不成钢的直说“那是你师傅前世结的冤家”,果然这个感情问题很复杂。谈个情说个爱,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结下仇了。

我一天天的数着新皮和新鳞,每天都会多长许多。就剩背上还有一小片儿没长齐。

长齐了我恐怕还得再把它褪掉。不过好在不象以前化形褪皮那么苦,顶多褪的慢点儿,出几身臭汗而已。

到数到最后几片鳞长出来的时候,我眼里都快滴血了!养伤真是天底下最郁闷最憋人的一件事!

长出来了,还要等它再褪掉。就好比种果树,等它发芽,等它开花,等到结了果更得等果熟。

我还没有手指,就用尾巴上的鳞片来计数。

我在师傅那儿养了三天的伤…这三天就是凡间三年了。唔,又在洞里养了两个月的伤,这个倒没什么关系,西湖这里的时日当然不会一天抵一年用。

那就是说,我们闹的那档子事儿在这里已经是旧年往事了。三年多啊,想必那个皇宫被掀的顶盖是已经修好了…

啊,是了,那个吃了我的葆春丸的不知道是玉荇,还是玉荇他哥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青蛇四十九

秋实宫…

转来转去的我找不到秋实宫了。

奇怪。

我站在一片白石砖地上发呆,我没找错地方啊。要说容易迷路的那是麋鹿家的,名字都叫迷路,还能不迷路了吗?呵,不过那是说笑话。基本上精怪们会迷路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秋实宫是真的不见了。

我想想,唔,师叔说是被二郎神挑了顶盖儿,没说拆屋,可是这里分明一片废墟啊。难道师傅又回来找了后帐不成?

那,师傅会不会也顺手的教训一下人?

我一下子绷起来,可惜师傅从不传我测算之学,我的性子也学不来那些磨人的掐捏打算,旁人看义妖传山海奇闻什么的,可能觉得是个妖就能掐会算知过去断未来。那是胡吹的,起码我认识的人里就大半不会。

先找秋实宫只是我习惯了…其实,要找皇帝的所在,在这皇宫里不是件困难的事儿。

我隐了身形,一点点的找过来。反正皇帝能住的左右就那么两三个地方,也好找的很。

可是…我的脚步却也不那么快。

我要找的是皇帝,还是玉荇?

又或者是同一个人?

再或者…是…

我没办法再想下去,也不用再想下去了,前方有御前侍卫扈守的一间宫殿,肯定是皇帝起居办公的地方了。

但是这间宫殿…以前好象不叫这名字,我隐约记得这里叫瑞寿宫,现在一看牌匾,上面写着永宁宫。而且看上去就是新装修过的,连两扇大门看上去都是新装。

永宁?

想太平安宁?

我一展袖,直接穿墙进了宫院里。

外面站的侍卫,廊下假候的太监,还有屋中伺候的宫女,连屋里弥漫的淡淡熏香和墨香也是我熟悉又觉得陌生的。这样明明有许多人,却仍然肃穆的安静,让我有种久违的心酸。

我想知道真相,又怕知道直相?

我可以站到屋里去光明正大的看,可是我却在屋外站着,隔着一层窗。有宫女经过我还要侧身让过。

不过有件事我很纳闷,这窗上院上墙上…竟然没有什么阻碍我的东西。按说这宫里闹过一次妖患,又有那个似乎有点才学的国师在侧,应该多少整点防妖的东西才对。现在我却一路畅通无阻,真不知道屋里那个人是憨大胆还是缺心眼儿。

又或是,别有筹谋?

我就这么愣愣的站着,屋里也挺安静,不知道是在睡午觉,还是在看书看折子。

“爷,这是今天请见的单子,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里面另一个声音说:“好,先传朱未领来吧。”

这个声音让我打个机伶,好象一桶冰水从头直浇下来,整个人僵在那里。

这是玉荇的声音,不是那个皇帝。

虽然现在听起来显得冷漠,威严,但是…我还是可以听得出来。

是他,不是那个什么和他长的象的哥哥。

我现在真的弄不清楚究竟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谁是皇帝谁是王爷,现在明摆着,那个用玉荇这个名字和我谈情说爱的人,就坐在这里当皇帝。

我就坐在台阶下的花坛边上,花坛里种的不知道是种什么花,花不大也不香,不太符合皇宫中种花的标准。

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细碎的脚步声响,我闻到了饭菜香味。

怎么已经到了吃晚膳的时候了?我坐了多久?

那些人端着饭桌食盒捧盒进去,我站在外面,只觉得凄凉。

当初玉荇花了那么多心思,做了那么多的好吃的来讨好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想起来不光心酸心痛,还胸闷胃闷。

皇帝吃饭安静也快速,没多会儿那些人又都出来了。

我不经意的看着那些人端着东西走…

汤钵,饭桌,捧盒的…

捧盒的怎么只有一个拿东西?另两个都空手?

皇帝留下菜来要赏人吗?

可是没有动静。要赏菜的话退膳的时候就该赏了,皇帝又不是农夫,留着剩菜等晚上再饿点再填填。他要什么没有?夜宵估计都能做出十来种来备着。

那食盒哪儿去了?

我疑惑起来,一闪身进了宫殿里头。

这里的格局和秋实宫原来的书房差不多,不过现在天热,屋里榻上铺的是玉竹凉席,书案,书架…

可是屋里的人呢?

皇帝呢?还有那两个不见的食盒呢?

我就站在外面没离开过,他就算变成苍蝇飞出去我也不会漏看。

那就是还在这屋里了!

哪儿去了?

难不成…是走了什么机关暗道,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会不会又是计?

我站那里正琢磨,然后就见那具湘妃榻忽然平平的无声的向旁边一移,一身龙袍的人忽然从地下钻了出来。

吓我一跳。

他回手拿了一样东西,然后才将床榻回复原处。

食盒。

不过肯定已经空了,里面没有装东西,盒盖也没有盖严,我可以看见。

我尽量不去看他的脸。

或许我是不够心狠,不够勇敢。

那张曾经熟悉的容颜上,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表情。

或许我认识的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我认识的只是一个假相,一段赚情赚泪的好戏。

不过,他去下面做什么?底下关着什么人?

我不用动竹榻,直接身随意转,穿过那一层厚厚地板下了底下。

空的。

一条窄窄的甬道,隔着十步壁上有一盏油灯,空气既浊,又让人觉得憋闷。

不象一条秘道…若是来往于别处,那么应该空气稍稍流通,不会这么闷的。

恐怕…是关人的秘牢吧?

那又是什么人需要关在这样的地方呢?

青蛇五十

甬道不如我想的一样越来越深窄,反而很快就到了尽头,可见这不是暗道,应该是囚人之所。

囚在这种地方,皇帝亲自来送饭不假手他人的…

一扇很厚重的铁门挡住去路,我穿进铁门里头。

这是一间全石头垒成的密室,没有窗,不过我想肯定得有气孔。

或是装东西透气不透气不太重要,但是现在里头关的是人。

屋里的东西很简单,全是石头的。桌,椅,还有一张床。

有个人坐在床边,正展开一卷纸在看。桌上放着两碟菜和白饭,还很香,而且上面也还有冒着热气。

那个人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纸又小心翼翼的卷起,放在枕边。倒了一杯水喝,桌上的饭菜却没有去动。

这个人的身影很眼熟…

我在墙角干燥洁净的地方坐下来,看着那个人。他仿佛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拿起在桌上的纸笔,不知道是在写字还是绘画,动作都显得不快也不慢,虽然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比困兽于笼还窘迫,却没显得焦躁。

仿佛很熟悉的情景。

是的,很熟悉。

那人坐了半晌,站起身,坐到桌前,又开始望着饭菜发呆。这次我看到了他的脸。

我一直觉得双胞胎很奇妙的一件事,现在更是如此。

明明是两个人,看到正主那个我心里就“湫”一下,看到这个赝品居然也会“咚”一下。

实在很象。或许他穿皇袍的时候和玉荇还不太象,但是现在这么穿一件布袍,感觉…感觉他比原来的玉荇还象玉荇。

不过他眉毛里是有颗小痣的。

以前我见过他一次,不过,现在他显然是憔悴多了,而且很苍白。估计是…不见太阳,也不好好吃东西吧。

饭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啊老兄。这样看着饭菜肚子也不会饱啊。

不过…奇怪啊。

他身上怎么不臭了?是表姐,还是那个国师想了什么办法吗?

好多疑问,但是我好象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师叔说的,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就算彻底知道了,我也不见得开心。

不过,这个人有点可怜的样子。怎么说他也当过皇帝,现在却被关在这里,连太阳也见不着。从高高的云端一下子跌落到深渊,光是心理落差应该也很难接受吧?

白饭吃了几口,菜根本没怎么动,不过水倒是喝了不少。

然后他把碗和盘子都拿到门边,从铁门下方一个不大的窄缝中放到门外去。动作缓慢简单,看的人觉得心酸。

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啊。那我在这里闲着看戏淡操心什么劲儿。

不过,真是怪可怜的。这中间孰是孰非很难分辨清楚,不过我看电视剧的时候一向对落败的反派很同情。

那人漱了口擦了手,转回床上躺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眼瞅他这动静,让我想起一个词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