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谢大人身边的女人,极为貌美,又是用力打扮过,满场的女子,无一比得上她,开始时她只静静的坐着,眼中含情脉脉的看着身边男子,直到对方几碗酒连连下腹,有丝醉意。

她才慢慢离的近了些,打量着身边这个年轻的守备大人,当真是年少英雄,俊朗无双,与娘亲说的一般,宽肩窄臀长腿,她停了一停,才轻扶过大人的手臂,脸上更显羞涩妩媚,在见到周围放浪形骸调情的情形时,才敢趁着大人端碗喝酒时,轻轻将手放在他胸膛,那般结实有力,娘亲说这样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不被人欺负。

她心神一荡,便身子一倒,贴在了大人怀里,小心轻轻滑入衣襟,满面通红的抚着那一片坚硬又光滑的皮肤,慢慢的轻轻向下。

直到滑入腰侧时,她的手突然被用力抓住,惊吓之余,胆怯的抬头,却看到衣襟不整的谢大人,目光已有些醉意,只定定的看着他,眼神是那般灼灼汹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心的慢慢的似怕激怒她般送到嘴边。

那目光仿佛她是最珍惜之物般,让她满面红霞,激动的心头怦怦直跳。

第33章

一股丁香花的气味,窜入鼻息,谢大人恍惚间微一蹙眉。

当看清眼前人的一张胭脂涂粉芙蓉面时,原本醺醉迷惑的目光,澄时清明厉色起来,手毫无留恋的放了下来。

“曲二小姐。”与他冷凝的脸色一样,声线更是冷淡,“请自重,这里不是女儿家来的地方。”

曲盛风打的什么主意,无需细想,也一清二楚,以往念着旧情并不以挑明,却没想到竟这般不顾名声脸面,将女儿送到此等腌臜之地,欲生米煮成熟饭,逼他就范,当他谢承祖是贪恋色慾的酒囊之徒。

再抬眼看到手下几人,身边环绕各色美人,骚首弄姿,坦露臂肩,几人皆已受不得挑逗,红光满面搂着怀中艺妓,边喝酒边大肆挑逗,其中一人竟是口中小乖乖,亲一口,当众与腿上女子亲热起来,淫词浪语,场面何等的放浪形骸。

以往妓楼之行,他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军士本就是过着刀尖上舔血,命不朝夕的生活,此等调剂若再失去,也是生无可乐。

但此时看来,个个一副精气神被酒色淘空的模样,哪有半分军士的样子

其实桌上几人,除去个别喝醉受不了的挑逗的,其它几人还都略有收敛的,也不过是手痒偷偷摸个两下罢了,毕竟面前坐着的是守备大人,他情绪不佳,谁能乐得起来,不过都是表面应酬一番。

等到旁边的女子靠在大人身上,几人才总算放下心来,胆子略微大了些,心里直道自家的大人终于要开窍了。

结果,气氛刚刚有点苗头,谢承祖的眼神就突的一变,扔了美人的手不说,眼晴竟是鹰一般的审视着他们。

直看的喝的熏陶陶的几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时,外面突然上楼来一人,走到谢承祖身边,以手遮挡,避过众人,耳语数句。

“当真?”谢承祖脸色一缓,眼中露出一丝惊喜,当即起身,甩袍离去。

大人未留下任何话,这是跟上还是留下?手下一干人不知所以等,后又想既然大人未开口,那必是避着人的吧,加上又不舍得满桌的美酒佳肴,与怀里的温香软玉,犹犹豫豫的便都借着酒醉坐了下来。

曲若云此刻,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刚才还快速的心跳声,如今却像冻住了一般,她想起身叫住大人,刚才那般,那般,他们是不是……

可是大人走时快如风,连眼神也未不扫她一眼,仿佛刚才对自己的一番深情,不过是梦一场。

不可能的!他明明对自己有意的,她没有看错,可刚才又那般冷酷无情。

一名喝的醺醺的百夫长,见着却是摇了摇头,嘴里嗤了一声,当是大人真喜欢你呢。

想到这一次山路之行,马上护着的人,地屋里搂着的人,一路是点点滴滴周全的诸多照顾,连马车的快慢都控制着,车里也借口送了许多皮子,生怕人冻着冷着饿着,大家眼晴可是雪亮的,大人心心念念的分明是另有其人。

男人啊才最是无情,他心里藏着的,喜欢的,念着的心上人那绝对不会舍的露出来给人看,尤其在这种烟花之所,休想放你在心,如今你选择坐在这里,那便是让人看轻了你,若他是个心软的人,或许许你个名头,可偏偏大人是个心硬如铁端是有主见的人,他若心里没有你,你就是再上赶着扒着也没用,横竖是根入不了眼的草,小姑娘,日后好生记着罢。

不过她那失魂落魄的小模样倒是好看的紧,居然眼包含泪的伸手拿喝酒,可真是胆大,他好心拿下她的酒杯,却反倒挨了她一巴掌,“滚开,休拿你的脏手碰我。”

哟,我的是脏手,你刚才摸大人的手又有多干净?

二十岁出头便做得百夫长,战场杀敌无数,哪肯这般随便让人撩耳刮子?心下一怒,当即浓眉一挑,管她什么曲家女,揽在怀里就是阵哈哈大笑道:“性子这么辣,我喜欢,大人既然不要你,那就随了我了!”

曲家又怎么样,他可不怕,就算大人问起,他也只当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罢了,大不了打上几十军棍,换得一亲芳泽也值了,哎呦,近看这小妞长得可好看,虽然不如大人喜欢的女子生的那般委委佗佗美也,却也是大眼晴小嘴巴,尖下巴,当即便楼着她亲近一番。

而这时候的曲盛风,早已安排好了,因知道女儿与谢大人在里面,所以故意避开,待到知道谢大人已走,匆匆赶进去时,她的小女儿已是满面血痕,被大人手下一百夫长,当做了酒楼艺妓,好一般占便宜。

……

谢承祖听到尚右所言,一路出了鸿福楼,马不停蹄的返回军营的时候,军营的伙房正拼了几桌子,上午才从山上拉回来的一干畜类,除牛马有用处外,其它的拉回来后已经血凝透,冻的干绷绷,中午便应大人所言,给兵加了顿肉,冰天雪地,不吃点肉储存体力,如何受得了严寒,站的了岗。

肉伙夫自然也留下了些,匆匆自京师赶回来的张献与郭兴,加之一同去手下两人,赶回来时,饥肠辘辘,见有肉便让伙房支起了火锅,点了炭火,正聚在桌前,在沸滚的锅内,大块挟着肉食用,显然饿的不轻。

大人进来时,正一屋子诱人的肉香气儿。

一见到谢承祖,几人难掩脸上的喜色,放下筷子便上前激动的道:“大人,此次一行,幸不辱命。”

谢承祖一步上前将几人扶起,“这两日大雪封山,你们一路赶回十分辛苦,此事不急,先吃饱还说。”

张献与郭兴赶紧道:“已吃饱了,大人放心,我们不会亏待自己。”看到大人的脸色,虽然仍是沉稳,但难掩眼晴的黝亮,知道大人是嘴里不急心里急,如何能不急呢?全城近两千名军士的粮晌用度,沉沉的压在他一人肩上,回来时见到城外又驻着近千人的难民,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这些人活着也罢,死了便是大人的责任,一日需消耗的米粮用度,恐怕也是无数,回来时还听杜和念叨,他们若再晚上几日,粮库可就要灯枯油尽了。

“也好。”谢承祖点头,令伙房多填大块肉与大碗饭,让其手下一路劳顿的二人吃饱。

张献与郭兴却是与大人一起去了库房之中。

原本空空宽敞的库房之中,多填了十数辆大车,车体一见便知是押送粮草之用结实的长板粮车。

张献与郭兴二人将各辆车的绳子与遮布解开,车上满满的都是粮米与数十大箱。

将那些大箱子上面锁打开,库房顿时一亮,里面全是金灿灿的元宝,或满满的白银。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我们潜入已封的檀府,花了两日时间细细寻找,终于在内宅一处不起眼的假山之下发现了一处地窖,地窖原是设在冰库下面,怪不得那些抄家的衙役未找到,当是存的极为隐秘,平日出入,也只以为是运送冰块,而不会以为别有洞天。”

“皇上还道那檀承济为官清廉,府中财务干净,若是被知道地底下还藏有大量的金银之物,恐怕下场不会比郑梁两家好上多少。”

郭兴也道:“我与张献的手下找到此地时,堆在那里大箱大箱的黄金与白银,有的都滚了出来,满满澄澄都快耀花了眼,居然还用金子造什么南瓜珠,南瓜球,好大的一颗一颗,样式精美,一看就是那些贵人供赏玩之物,几个州的百姓饿的饿,死的死,可这些京城的大官儿,却私藏着这么多金银之物,能救多少人命,当真可恶!”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谁又管他人死活,自古如此。

张献道:“大人,银子已清点出来,一共是三十八万两,地契一百余顷,其实说起来,相比其余两家,檀大人还算是小儿科,地窖里放置了帐本,一笔一笔入帐,记得十分清楚,皆是在朝数年,别人送礼之物。”

说完将帐本取了出来,交与大人,谢承祖拿到手里细细翻开。

张献道:“这么一大笔银两弄出来十分不容易,何况一路运送回来,我与郭兴斗胆请了京师名头最响的镖师,一路运到了益州城,所花费近五千两,又购了大量的粮米做掩护,京城的粮米确是比我们这里贵上两分的。”实际是不划算,但不以粮米掩人耳目,那一箱一箱的金银可是扎眼的很。

“……那些地契没办法,实在数量众多,一旦买卖必是要惊动于人,只一起带了回来。”

“你们做的很好!”谢承祖将帐本放到一边,微微吐了口气,道:“你们此举,卫安城数万百姓百余年内都要受你们此行的恩惠,只是此事不易张扬,我只能代他们在这里向你们道一句,感谢不尽,永世难忘。”

看到大人向他躬身行礼,两人不由跪倒在地,面目惭愧的道:“我们全是听命于大人,只不过是替大人跑跑腿的小兵,此功可是万万受不起。”

几十万两,从檀府运出,一路京师而下,土匪流民数不胜数,运送之艰苦如何不知,何况又逢大雪,能这般分毫不少的拉回来,是他们两人能力极限,这世道京镖又如何,当对一批财物足够动心,趁陌生之地反镖也有可能。

他们担的可是性命危险。

不过谢承祖也不多说,扶起他们,只道一句,待日后开恳出的良田,几人必是厚赏,那自然不是一亩两亩之数。

说完,他回身看着十几车的财物,心头也是松了口气。

明年的外城墙,建造大量的护城堡垒与护城炮,近两千的军士手中武器也要重新打造一批,难民的安顿,开春时外城内街道居所的建造,大片田地的挖沟渠道,这些全部都需银两,三十万两要全部做完,恐怕还是不够,但却能解决最重要的部分。

只要外城巩固,田地就能慢慢开恳出来,想到秋季无边无野的荒地,成为一片金黄的麦场,风一刮去,一片片的麦浪,百姓安居乐业,粮草丰足,那将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而张献与郭兴二人也是相望一眼,心下激动,谁都又的是辛劳无怨的呢,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大人如今一言九鼎,自是所言不虚,也不枉二人一路上拼了命这般辛苦。

要知这一路折腾,正是冷冬最苦寒的时候,还多走逆着风向的路途,坐在马车前,那寒风可是一波一波的打脸,穿多少都冷的哆嗦,连那一趟走镖的镖师都大声叫苦,后悔来这一趟,最后也总算是咬牙,将东西拉了回来,过来后几人换了身衣服,发现皆衣大了一圈,原来掉了一身肉,自是唏嘘不已。

见大人翻动了箱中一些金银玉器,郭兴也凑到跟前,低声道:“大人,这檀府的当家夫人真不是简单,她这地窖里的财物,竟是全瞒着丈夫,自宅库里私自抽出,记录在册的帐本里,记着全是她从其中抽出的部分,这些年竟是在府里存下这般多的私房,可真了不得。

檀家现在流放边境,她娘家却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据说以前她家家道落魄,已沦落到靠女人绣活养家的地步,如今,小女儿嫁给了今年的状元郎,光陪嫁便三万两,还在京城贵地儿置办数处宅院,被不少人津津乐道,估计这妇人没少贴补娘家,她娘家也是无情的很,全便宜了小女儿,不过,也亏得她府里藏钱之地极妙,否则被抄出来,檀家也难保一死,这事儿也算歪打正着,藏了银救了命,说不准是对是错,不过,最终还是要便宜我们大人。”

谢承祖对此不置可否,转身想到什么问道:“可曾到东院寻找?”

“找了,不过……”他低语了一通,谢承祖微微蹙起眉,但瞬间又展开来。

第34章

一幅喂鸽图,悬挂于厅堂之上,画风纤柔委婉、清隽生动,画面中的人,明眸、皓齿、红颜、粉颊,意韵深长,徐徐如生,令四十余岁的宋秀才站在那里,观摩了许久。

宋秀才的妻子宋氏,轻步走了进来,见到丈夫竟然看着一幅画,满满半个时辰,且画中画的还是个美人,这让宋氏心下有些微微醋意。

不禁白了他一眼,嘀咕道:“看看看,说不定里面的人是大人的心上人,看久了小心长针眼。”说完将宋秀才要的书往往桌上一放。

“你懂什么?”宋秀才不与跟妇人一般见识,只是不断端量着画中技法,越看越是奇异,越来越觉得画意深邃,竟是入神了起来。

“你来。”他招来妻子宋氏,指着画道:“寻常画人,多是重神似不重形似,说到底与真人是形不似神也不似。”这也是无奈之举,毛笔本就绵软,且一笔下去皆无法修改,只能顺其自然。

“可是这一幅,你且看,不仅墨韵明净,意境高雅,整个画面,人物栩栩如生,粗看似画儿,可细看又像活着一般有神,人物线条勾勒虽也圆滑曲线,但却与寻常的仕女画作极是不同。”

宋氏的曾祖也曾是五品翰林学士,只因生性耿直,得罪了人,被贬了下来,一家流落益州,后嫁于宋秀才为妻,受祖父熏陶,她本身也是一位喜弄墨文的才女。

自是有一番眼光,也难怪丈夫看了许久,便是她第一次见到画时,也是爱不释手的看了半天呢,该如何说呢,这一幅喂鸽图,无什么华丽笔触,简简单单一白衫女子,外披灰色外衫,手中拿着食碗,正伸着手向天空,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鸽,张着扇般的翅膀,飞到她手尖,似撒娇的啄着一身洁白的羽毛。

这样一幅与鸽互动亲昵的意境,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

若要细看笔法,只觉大部分与常人所画的仕女不无不同,但是,肌肤又逼真的仿佛伸手可触,眉眼神态极为有神,便是配色,都让人有一种眼前一亮之感,视线看在画面上,是不舍的分散的。

可要真的非要说出来个不同,便只有工笔可言了,画中鸽翅上的羽毛,却是根根清清晰可见,仿佛凸出了画面,真实的让人想摸一摸,这当是工笔画法罢?

她又是看不出来了,但直觉,那画法当是画的最核心部分,也是这幅画的魅力所在。

孟秀才听着妻子只说工笔,自然知道她未看出明堂,他站在这一处观摩这般久,其实也是一无所获,不过当看到一些明暗的部分,才觉察是不是这般的对比的奥妙。

他将一些地方指给妻子看,宋氏似乎觉得丈夫说的不错,可是却又无法摸透其中奥秘,究竟如何才明,如何才暗,哪里可这般运用自然,所依着的是什么,这才是让人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们自然是一时不解的,便是要摸透了,无人教授入门,也至少要自行摸索个数年,也未必能全参的透。

毕竟他们不懂什么是焦点透视,不懂得光线的明暗,从未临摹过人体模特,也不曾学过人体构造,比例与人体运动肌理更是一窍不通,由无到有这个过程是十分艰难的,所以当一幅画中,同时揉合了这几种东西在其中,便很少会有人立即从中领悟。

换句话说,也就是只可模仿,不可意会的风格,便是看了,悟了,懂了,也绝不会有人全学了去,并不是否认画者能力,而是因为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

东方擅神,西方擅形,通常两者顾此而失彼,檀婉清画的时候,便充分考虑到被此间人所能接受的程度,她并未抛去这个时代大众的审美,只不过取其精化去其糟粕,将两者优点融合一起,让其形神具备罢了。

宋氏很快将注意力从画中移开,她道:“你这教馆才开了一个月,大人便将人送了过来,也亏得谢大人这般捧场,这几日又送了十几个学童来,堂上总算不是孤零零三两个了。”她心知,都是冲着大人的名头,否则她们这般没什么名气的私塾,这几日怎会这般热闹。

“该是感谢大人才是。”孟秀才眼不离画的点了点头,那画中女子眼波流转,嘴间一点红色实在用的是妙啊,人物更填三分娇媚,只不知那红色用的是朱砂还是揉了胭脂色,当是鲜艳的很。

想到什么,回头叮嘱道:“大人托人吩咐你的事,可要费些心思做好了,切不可误了大人的事。”

“那是自然。”宋氏理所当然的道。

孟秀才又看向画,看了又看才叹了口气:“没想到桃花屋主,当真是个女子,初说起我还不信,年纪轻轻,却能有这样精湛的画技,实属天才,还是个女儿身,当真罕有啊,这般人物,若真能请来教馆,便是一月十两银,也是亏待了人家。”

宋氏听着也是叹了一声,幸好她与大人讨要画时,随口提出此事,这钱,原本她们只能出三两,新开的私塾一个月连十两都赚不到,能出三月已是极限,剩下的还是大人给补上的,否则,还真是请不起,不过想到什么,却是笑逐颜开道:“你可知,这桃花屋主的画儿现在抬到什么价儿了?”

孟秀才观着画,摸着短须,等了半天,回身看宋氏。

宋氏憋着嘴笑道:“有人百两求一幅,听说有一张五美图,曲家二百两不卖,许掌柜说,近期桃花屋主停笔了,这价儿又要涨了呢,就那么几幅,现在多少人求不着,许掌柜跟我说的时候,鼻泪横流,直拍腿说卖少了,我才不信,这老狐狸才能赔着钱?”

随即她又道:“现在桃花屋主的名号在城里已是传响了,你说,要是传出去,她就在咱书塾里,这得来多少学画的学童?便是我开的专门教女童的教馆,也能来不少人呢。”

现私塾里加教馆中合起来才二十来个人,什么时候能有五十至百人,那才叫名头响亮,人气鼎盛呢。

孟秀才倒是心头透彻,“你先将人请得来再说吧,何况,便是请来了,大人若不让传扬出去,你能如何?”

宋氏心头正想得好呢,被这般一泼,顿时熄了心思,脸上有些不乐意,却忍不住道:“这就奇怪了,大人特意让人送来几盒治冻伤的膏药,待我去时捎过去,却不让提他的名儿,你说,大人与这个桃花屋主两人是不是……”

“非礼勿言。”孟秀才咳了一声,打断了宋氏的话,不过转头又道:“这样心细巧妙,画技惊艳的女子,大人仰慕一番也不出奇。”

还仰慕!不过就是见画中人美则美矣的想象罢了。

当真人会如画上的美人那般么?

宋氏不由撇撇嘴,不甚乐意的转身取了东西出去了,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天天想着纳妾,也不怕人笑话。

何况那些擅长画画的名家书生,十个有九个又老又丑,说不定这个画技惊艳的女子,天生长的丑呢。

不过,大人会托她送药膏给一个无盐女?这应是不可能的……

瑞珠搓着手自外面回来,关上了大门,一路进了屋,见檀婉清正倚在窗边,看着书,便将袖里的二两银子放到桌上,有些气鼓鼓道:“小姐,早上我去交房租,那房东竟说,把房子卖了,以后不用去交租子了。”

檀婉清听罢,自书中抬头,略惊讶道:“卖了?卖与谁?”怎么没有人来告知一声?

提及此事,瑞珠更生气了:“说是已卖给守备府的谢大人,以后住的这宅院便改了姓,叫谢宅了,还让我们把银子给谢大人送去。”

第35章

瑞珠心下是不满的,这叫个什么事儿啊,她忍不住道:“小姐,难道我们真要给谢大人送银子啊。”

檀婉清微微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回桌上,“不必了。”她淡淡道,“既然未来要,何必上赶子送,若来讨要,给他就是。”

虽然小姐口里这样云淡风轻的说,但是瑞珠还是看出小姐脸上的不痛快,连书都看不下去了,哪里能痛快的了。

檀婉清的眉尖是蹙起来的,昨晚睡的并不安稳,不知是暖炕烧的太热,还是天亮时没了温暖,总是不舒服的辗转反侧,好像耳边总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或是马车的轧压声。

这样的声音,反复的出现,似又勾起了多年前,那一个血花飞溅的早晨,在一片极度混乱的马蹄嘶鸣声中,那个跪在地上,一脸惊恐,慢慢挣扎爬动,却爬的极慢的妇人。

有那么一瞬间,檀婉清埋怨过她为何不像其它人那样躲开,也怪她给自己带来的诸多麻烦,可是却从没有想过,她会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孕妇,她不敢奔跑,仅仅只是为了腹中胎儿。

醒来那一刻,让她一天一夜未进多少米食的胃又开始阵阵抽疼起来。

她坐在桌上,急忙伸手去拿瑞珠一早放在桌上,切的细细方方的细软糕点,拿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可是,明明是甜腻的糕点,吃到嘴里,却是这般苦涩,她卷着舌尖生硬的咽了下去。

“小姐。”瑞珠看小姐突然拿起桌上凉了的点心放进嘴里,又觉得小姐咽下去时的神色并不是平时那样慢吞吞,反而有些急燥,她想到自己的话,让小姐不好受了,急忙自炕边起身道:“小姐,我只是说说,你也别往心上去,那谢大人买下宅院,或许真是赶巧了呢,这里离北门近,买下做宅子,也是挺寻常的,或是只是没来得及告诉咱们,而且这宅子也不好,又小又土气,暖炕就这么一点大,连个夹墙火道都没有,别说是暖和的浴房,就是水都涩的很,哪有小姐以前用的又细又滑的涧山泉水好……”

瑞珠越说越小声,最后赶紧改口道:“炉子上正温着粥呢,我去给小姐端一碗来。”说完就要掀帘子出去。

“瑞珠。”檀婉清轻声唤住她,道:“你去寻处住的地方,我们尽快搬出这里。”

瑞珠一听,急忙应了一声,“我这就去,小姐现在的画好卖的紧,我们手头又有些银子,定要寻处比这里更加好的地方。”

檀婉清却是摇了摇头,她并不介意将以前养家糊口的技能再拿出来用,只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染色的毒性,尤其是现所用的颜料,含有大量的铅毒,短时间画着尚可,时间长了,必是对身体有种种损害。

不做这一行人是不知道的,历来大多画者脾气狂躁和重病死亡,多是这个原因。

此事她也难以未明说,只道:“挑一处能住的地方即可。”

瑞珠赶紧答应下来,掀了帘子出去了。

檀婉清坐在炕桌前,再无心思去瞧桌上那本传记,只觉心里沉甸甸的如何都不爽快,正想着日后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了瑞珠的一声惊呼,“你们是谁?”接着是一群脚步声,顺畅无阻的进入到宅院之中。

一道高声传来:“我们是衙门的衙役,现要更替全城户籍案比,你们一户家中几口人家?连老带小的都算上,一个都不能差了,把户籍路引都拿出来……”说完那个便取出了手里厚厚的造册本。

檀婉清心下一跳,暖炕便坐不住了,只顿了下,便急忙取了塞在橱里的纸,放入袖中,想了想,又取了银子同放进去,才下地穿鞋推开门走了出去。

长期混衙门的人,本就煞气重,又多生一脸横肉之相,看着便格外让人怕上三分,再加上檀婉清二人本就是从衙役手里逃出来的,现在一听到衙役两字,连眼皮都要跳三跳。

怎么一个心虚胆颤可以形容,更不提对方已进了宅院,正口口声声跟她们讨要户籍证明。

这要如何是好,瑞珠看着穿着青衣皂帽的衙役服,别着腰刀的十余人,吓的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正哆哆嗦嗦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直恨刚才打开了门。

见到小姐出来,才总算停下了打颤的腿,跑到小姐身后。

檀婉清见到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心下也是发毛,要说没有心理阴影是不可能的,流放路上那一场,如今也是不愿想起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