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生说出来宁冉声的心声,宁冉声低着头,俨然像是一个犯错了的孩子。

“哦,原来这样。”江行止把辞职信扔回桌前,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眸光在宁冉声脸上转了两秒,“道歉倒是挺及时的,如果不是你有不在场证据,刚刚倒是心虚的表现。”

秦佑生笑看着宁冉声:“不是心虚,是条件反射。”

原来她还有一个这样的条件反射,是因为怕他么?江行止心里难以理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借着赖纾洁冒然离职这件事,他问宁冉声:“我带你也有一阵子了,你说说我这个师傅怎么样?是不是太凶了,所以留不住人?”

宁冉声以为江行止是真心自我检讨,摇摇头说:“你是冷面心热,赖纾洁她不了解你。”

赖纾洁不理解,难道她就了解了?江行止抿了一下唇:“那我这个师傅好,还是你的秦老师好?”

宁冉声心里直呼江行止幼稚,挽着秦佑生的手说:“秦老师考试都没有给我及格呢,当然是师傅好,等我实习期满后,您一定要好好给我写评价啊。”

“出息!”秦佑生拍了下宁冉声的脑袋。

江行止后唇边蓦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心里阴霾的情绪也稍稍散去。

江行止还是给赖纾洁打了个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她,如果她只是因为心情不好辞职,他给她休假时间。

赖纾洁礼貌地谢绝了江行止的好意。

既然这样,江行止不再多挽留。这个世界本没有绝对公平的事,他知道赖纾洁心里不平衡,但是他只是她的上司,有些事尽到本分就可以了,不需要什么夹带着什么情分。

赖纾洁虽然打算离职了,但江行止淡漠的态度还是让她心里不舒服,飞机还没有起飞,挂上电话后她又给江行止发了一个短信,同时也给秦佑生发了一条。

“再见,师傅。”

“再见,佑生。”

秦佑生和江行止的短信几乎同时收到这条短信,两个人一同从洗手间出来,手机短信铃声一前一后响起,两个人各自看了短信后,打开盥洗台上的镀金水龙头,各自洗手,各自心照不宣。

水声哗啦,江行止突然开口:“赖纾洁喜欢你吧?”

秦佑生关掉水龙头,抽了一张纸巾擦拭手:“喜欢么,不觉得只是小女生的崇拜和占有欲?”

江行止同意秦佑生的话:“冉声知道么?”

“赖纾洁表现那么明显能不知道么?”秦佑生把一团纸巾丢到身旁的金属垃圾桶。

江行止心中一滞,抬眸看了眼镜子里面的自己,他表现得应该不明显吧?

每天假装不在意,假装不喜欢,每次视线不在她留上多停留一秒,态度不能生硬、不能奇怪、更不能别别扭扭让人生疑。

江行止想:所有喜欢上哥们女朋友的男人,都会变成演技出色的影帝。

秦佑生旧金山的办公室可以看到整个三藩市金融商业区的全貌,宁冉声站在落地窗,鸟瞰不远处渔人码头,渔人码头过去是楼高260米的泛美金字塔,通透明净的阳光像金子一样镀在塔尖,熠熠生辉。

宁冉声坐在秦佑生的办公室喝了一杯秘书沏的本土咖啡,不管是国内国外,人们的八卦的本性不变,刚刚秦佑生不在的时候,她听到外面两个女员工用英文讨论秦佑生的八卦。

“那位中国女人是秦先生的未婚妻么?”

“应该是吧,长得挺漂亮的。”

“不知道秦先生会不会成为我们这里的最大老板呢?”

“谁知道呢,老秦先生可是有很多很多儿子的。”

“…”

这样的简单英语宁冉声多多少少能听懂,之后下面她讨论其他的,她只能听个大概了,关于秦老师的家庭,她知道很少,秦佑生不爱说,她也不爱问,总觉得了解双方家庭是快要步入结婚才需要做的事情。

秦佑生和江行止一块儿进来,宁冉声扬着笑脸走到秦佑生身边:“刚刚外面的洋妞都夸我漂亮呢,说我是a beauty queen.”

“你确定是a beauty queen,而不是homely之类的…”秦佑生笑着说。

宁冉声毫不在意道:“如果真是这样,也是你眼光有问题,别忘了咱们是一荣俱荣。”

秦佑生笑容满面地来到办公椅坐下,然后对跟江行止说:“如果今天你没有事,我让凯利带你们去游玩一下,因为我等会还有一个挺重要的会。”

“不用给我安排,你忙你的,我等会要去见苏念。”江行止说。

秦佑生视线转向宁冉声,神色抱歉。宁冉声知道秦佑生的想法,连忙摆摆手:“我等会也跟江律师去见苏念,你已经陪了我们两天了,你就做你的事吧,我们晚上再见面。”

江行止看了眼宁冉声,他什么时候说要带她一起去了?

只能这样子了,秦佑生点头同意,待宁冉声跟着江行止走出办公室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糊涂,一边从皮夹里拿出一叠美金,强制放到宁冉声的皮夹里:“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了就刷卡,等回去前我再陪你逛街,给姐姐和小驰他们买点礼物,让你带回去。”

江行止:“我们不是去逛街的。”

秦佑生:“总要路过大街吧?”

江行止越发觉得秦佑生的“好”会把宁冉声宠坏,而他自己就像一个操心的上帝,原本只是作为他们这段感情的旁观者,现在越看越想取而代之。

其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开始操心别人的感□时就不对劲了,是横刀夺爱的危险心里讯号,江行止认识到自己的不道德,从大厦出来时故意走快一点,要跟宁冉声保持着一定距离。

偏偏宁冉声第一次来异国他乡,生怕自己走丢了太麻烦,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江行止。

——

秦佑生结束了早晨的会议已经到中午了,午饭助理帮他订好餐,餐还没有送到,他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折回来时听两个女员工讨论宁冉声。

“那位中国女孩到底是秦先生的女朋友?还是另一位英俊的中国男人的女朋友啊?”

“是啊,他们一块儿出去的时候,感觉就像情侣一样。”

“…”

秦佑生有些头疼地回到了办公室,心想江行止品位比自己好,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狗血事,何况他知道行止有个喜欢的女孩。

江行止对他说过那个女孩,他用“乖乖巧巧”、“温温婉婉”来形容自己的暗恋女孩,所以江行止的暗恋者也不会跟宁冉声划上等号;另外行止的性格他很清楚,绝不会放弃一个喜欢多年的人冒然喜欢上冉声。

秦佑生前前后后分析了一遍,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

——

宁冉声跟江行止见了苏念,苏念住在旧金山九曲花街的旅馆里,宁冉声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画画,画的是正宗的国画。

宁冉声不懂国画,但也看出了苏念画里的清新典雅、意境悠远。

“行止,你说我画得如何?”苏念对江行止说。

“很好。”江行止赞赏道。

“以前我跟他一起学的画画,老师总说我天分不如他。”苏念看着书台上的画淡淡道,她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傅景蚺。

“他现在肯定画得没你好。”江行止说了一句实话。

“是啊,我这几年一直在画画,他肯定很久没有画了。”苏念抿了抿唇。

苏念的左脸被硫酸毁坏后做了植皮手术,但是左脸依旧留着被毁容的痕迹,对比她的左脸,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很吓人,对吧?”苏念问宁冉声。

宁冉声看着苏念,摇摇头:“不吓人,我觉得吓人的是苏可。”

苏念说了一些关于自己和苏可的事,双胞胎姐妹,看起来令人羡慕,实则是多么无奈的事。

她们有着一样的脸,每天必须要梳着同样的发型穿着同样的衣服上学放学,直到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

苏念曾问过傅景蚺:“我跟妹妹那么像,你会不会认错啊?”

傅景蚺笑着揉乱苏念的头发:“不会,我有一双火眼金睛,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个是你。”

“那我跟苏可那么像,为什么你喜欢的是我,不是苏可?”

傅景蚺:“不知道诶,要不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让我心动了。”

苏念傅景蚺的故事让宁冉声感慨万千,相反江行止听完依旧无波无谰:“傅景蚺最近有动作了。”

“我知道。”苏念指甲扣着手心,“下个星期,苏式召开股东大会,要把苏式正式命名傅式,所以下个星期我要出现到股东大会,行止,你帮我。”

江行止扣着额头:“苏式的股东你都熟悉么,认识几个,他们会相信你的话吗?”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信。”苏念摇摇头,“但我不想让我爸爸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产业被轻易易名了。”

江行止扣着额头:“有一种办法虽然不道德也违法,但是能向众人证明你是苏念,核对你跟苏可的DNA。”

“好。”苏念同意江行止的主意。

宁冉声真的很喜欢苏念的画,临走前因为多看了几眼,苏念把这幅《春江鹅图》送给了她,宁冉声开开心心地收下了,然后请苏念晚上一起到秦老师那里吃晚饭,她去唐人街买些中国菜回来。

宁冉声是真挚邀请苏念,但苏念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会吓着你们的朋友的。”

“会么?”宁冉声看向江行止,示意江行止一起邀请苏念。

江行止看了眼急哄哄的宁冉声,清冷的眉眼染上了一丝温柔,转过头对苏念说:“苏念,见面到现在,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一个事实,你气质比读书时更好了,我想你依旧每天练习画画,应该更能想明白这个道理,皮相并不是最重要的。”

宁冉声跟苏念逛了旧金山的唐人街,买齐了很多原料,另外还买了白面,因为苏念说她会捍饺子皮。

回到诺布山的别墅后,宁冉声跟苏念一起霸占了何嫂的厨房。

苏念烧的一手好菜,苏念烧菜时,宁冉声就给苏念打下手,一边帮忙一边说:“我本是请你来吃饭的,结果还让你动手。”

“我真的很久没有跟朋友这样逛街做东西吃了。”苏念切好菜转过头,“冉声,谢谢你。”

宁冉声笑笑,正在这时,外面客厅里外的门铃响了。

何嫂去开门,过了会,外面传来秦佑生和一对男女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