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封御景!醒醒!”她伸手想要推醒她,又怕不小心弄伤他,毕竟脑震荡什么的,是绝对不可以随意推的,只好更大声叫他:“封御景!你别晕啊!快醒醒!”

“封御景!”

没有任何反应,浮橙挫败地停止叫喊,刚想打电话叫救护车过来,车里的男人却在这时突然用很小,很柔,带着几分呢喃的声音,说话了。

“…阿茵,别闹,陪我再睡会儿。”

【V-051】有洁癖

山风夹着雪花,吹进领口时很快就融化在温热的肌肤上,浅浅的水渍沿着锁骨滑下,冰凉冰凉的。浮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想开口继续叫他,唇瓣微张,喉咙却莫名地有些堵塞。

僵硬地保持着半身探进车里的姿势,她倏然回神,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

“醒醒,封御景…”

这一次,他真的醒过来了。

侧过脸望定她,幽深的眸光将她锁住。但他的眼神却只清明了片刻,又朦朦胧胧地染上一层看不透潜不散的薄雾,黑眸掩在雾气之后,她甚至在他的双眼里看不见自己的身影。

心脏,突然极轻地抽疼了一下。

他在看着谁?对着她,他在看着谁?

“封御景…”浮橙咬着唇,尽量小心地又叫了他一声,却不敢放大音量,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而脆弱的他,像是刚从蛋壳里孵出的雏鸟,对这个世界懵懂而生涩。

“你来了,”他微阖眼,居然自己打开了车门走下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嗓音清冽好听,“回去吧。”

“你…你没事?”浮橙不可置信地皱起眉,认真地提议,“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万一…”

“走吧。”他看她一眼,转身朝着山上走去。浮橙愣了一下,急忙跟上去,想了想还是伸手扶着他。

“路很滑的,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嗯。”他不客气地揽过她的腰,将自己靠了过去,“陆浮橙,我刚才梦到你了。”

他的声音在呜咽的风声中,显得有些飘渺。浮橙放慢脚步,闷声应了句:“哦。”

可为什么叫的是另一个名字?她想问,又觉得那样似乎太过矫情,干脆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陆浮橙,”他又打破沉默,嗓音隐隐带笑,“你在担心我?”

“哈?”浮橙这次是真的停下脚步了,两人就站在别墅外,隐约能看见里头有微弱的灯光,她突然答非所问:“你没关灯?”

“好像是。”

浮橙瞪他一眼,从包里拿出钥匙,边开门边小声嘀咕:“电费很贵的好吧,大少爷!”

这栋别墅已经划入她名下,所以所有的设备包括水电费,其实都是她自己在出。

当时也是她自己这样要求的,尽管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幢这样漂亮的别墅,可是既然已经因这段关系拿到了额外的奖励,那她就会真的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去使用。包括会出去工作挣钱,也会熬夜画稿,然后用这些钱买食物,付水电费,养活自己。严格说起来,除了这个房子和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之外,她这两年来,再没有从他手里拿过任何钱。

究竟是可笑的自尊在作祟,还是本来就觉得这样已经足够?总之,她想要的东西,不会扭捏推让,而不需要的,也绝对不会太过贪心。

母亲教过她,人心不足蛇吞象。

进了门才发现暖气居然也开着。眉头刚皱起,封御景却已经靠在门板上对她笑:“暖气更费电吧,大小姐?”

浮橙想起原来是自己之前被催的急,忘关了,也没了脾气,原地站了会儿,嘴角忍不住轻勾,笑了起来:“好吧,扯平。”

封御景的眸光有一瞬的柔和,声线微暗:“嗯,扯平。”

他环着她,还是一副劳累过度的虚弱模样:“我想洗澡了,你帮我…”

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将浮橙往一边压去,加上这话的内容过于惊悚,浮橙全身僵硬了一下,突然双腿发软地朝沙发上倒去。封御景怔愣了片刻,幸好及时撑起一只手按在她的身体一侧,才不至于直接砸到她身上去。

“紧张什么?”他就在她身上,距离很近,一双黑眸里尽是戏谑,“这么一会儿不见,你都变得胆小了吗?”

鼻息已经在缓缓靠近,柔软的唇瓣擦过她的耳侧。浮橙惊住,刚伸出手去推他,猛地想起些什么,只是软软地将手轻抵在他胸膛上,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兽,蜷缩在男子温热和宽阔的怀抱里。

“起来,我要洗澡。”他还是执着在这件事上,浮橙被他拉了起来,狐疑地扫过去一眼:“你确定你现在真的没事?封御景,撞了脑袋是会变成傻子的。”

“你以为我是你?”他薄唇扯出一道桀骜,不由分说地将她退离的身子再次捞回来,“我头不疼,可是手疼。”说着努力抬了一下一直都垂在身侧不动的右手,俊脸上是极其严肃的神情,“你让我用一只手洗澡?”

浮橙滞了一下,小声说:“天这么冷,可以不用洗澡的。”

“不行,”他言辞灼灼地拒绝,并且神情自然地表示,“我有洁癖。”

“我跟你两年了,怎么没发现你有洁癖?!”浮橙现在终于发觉这人是在玩弄自己了!一下子虚弱一下子活力四射的,成心耍着自己玩的是吧?

他思考了一会儿,大言不惭地承认:“哦,刚刚才养成的习惯。”

浮橙最终还是气呼呼地上去帮他放洗澡水了。客厅了少了她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就变冷了,封御景在那张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

“k,明天过来一趟。我想起一些事情来,或许…你能帮我。”

眼神在对面的液晶电视屏幕上停住,那块黑黝黝的画面上,他看见自己面无表情地坐着,暗深的眼底却升起一丝迷惘。

“喂,洗澡水放好了。唔,我想了一下,你可以先泡澡,然后再用浴巾随便擦一下,反正有暖气,很快就干的…”浮橙边下楼边碎碎念着,却意外地发现他居然不在客厅。

探身四处看了看,看见他在厨房里…咦,做夜宵吗?

走近了才发现,他不是在煮夜宵,而是一直对着打开的炉火发呆,然后缓缓伸出左手,将炉火熄灭,沉默了片刻,再次打开它,这次却是长久地没再有动作了。

浮橙怔在厨房门外,终于试探性地出声:“封御景…”他不会真是被撞坏了脑子,傻了吧?

【V-052】你果然是撞傻了

站着的人没有回应,连身体都没有动一下,浮橙吓住了,急忙冲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摇了一下:“封御景,你别吓我啊!我去打电话!”

刚一侧身,就被他轻轻拉住,清冽的嗓音沉稳而平静:“别走。天空一声巨响,眼‘快看书闪亮登场”

他在她身后低语,手臂用力地将她拉向怀中,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擦过她的肌肤,软软的,有些痒。

浮橙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样的时刻,她居然有点心疼这样的他,心头异样地划过一丝柔软,第一次,乖顺地贴服着他宽阔的胸膛,没有任何反抗。

直到浮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这难得的和谐温馨。

“到家了?”乔以航温和地问,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声音含笑,“你还是一样,滴酒不沾,还是说,醉怕了?”

刚才气氛太好,或者说这个电话打来得太及时也太突兀,她甚至连看一眼来电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地接了起来,反而现在耳边传来熟悉而好听的声线时,她只能淡淡地“嗯”了一声。封御景却似乎已经恢复正常,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冷不热地递过来一眼,慢慢地走出了厨房。

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浮橙踱步到窗边,乔以航显然也没打算在以前的事情上多聊,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弃权?”

她胜算很大,在他的印象里,她不会是一个喜欢轻易放弃的人,尤其是画画,她的傲气不比任何人差劲,相反,浮橙在画画上有很高的天赋,并且也有很大的坚持,这一点,让他对她的弃权感到很惊讶。

“因为它已经超出了我的容忍限度。”浮橙回答的时候,眼神在窗外的草地上停住,原来封御景已经走出别墅,此时正坐在草地上,好像情绪并不高,仰着头静静地承接着从天而降的雪花。

他到底怎么了?浮橙皱着眉头。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低落过,但又不完全是低落,好像心事重重,又好像在为某些事情烦忧。

因为手伤?很疼吗?

她一时想的入了神,连乔以航在电话里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等到终于回过神来,乔以航却是沉默了,在浮橙以为他挂断了时,又极轻极谨慎地低问:“小橙,你和谁在一起?”

他问得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里涌出的嫉妒和不甘犹如一场难以预料的风暴,瞬间将他的理智都埋没在漩涡之中,并且支离破碎。

“我困了,下次聊。”浮橙主动挂了电话。

抚着心口有些狐疑自己刚才是在逃避些什么,但很快就再没有任何心思去在意这些,而是转身朝着大门走去,在草地上找到了封御景。

她觉得有点冷,尽管衣服穿了不少,可是刚才放洗澡水的时候,因为开关坏掉,不小心淋湿了外套,想到这个,浮橙觉得有点无语,这间别墅好像很多东西都老化了。

当初她在选那些家具的时候,虽然封御景给了她一张无上限的银行卡,她还是用自己的钱去选购,当然是想着越物美价廉越好,却还是得承认,便宜没好货。

她走到他身前站了会儿,发现他没理会自己,干脆在他面前坐下。

草地上积了雪,坐下去后不出几分钟,就感到屁股凉凉的。她试图找些话题想打破沉默,一张嘴就被寒风灌了一口,呛得直咳嗽。封御景这才看她一眼,眼神带着几分研判,温吞吞地开口:“迎风坐着,你纯粹找罪受。”

浮橙默了,合着大少爷您大冷天的坐外面思考人生就不是找罪受了?

嗓子却是一下子被呛得厉害,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眼泪都浮了一层上来,隔着薄薄的水汽,她好像看见封御景在笑,笑意轻轻的,又好像并不真实,但很快就发现那一定是错觉,因为她擦干眼泪后,清楚地发现他照旧是面无表情,连眼神都还带着一点刚打击完她的几分讥诮。

浮橙觉得自己今晚是不是心情太好了,特意跑出来听他的嘲笑,连他的使唤都好像挺顺理成章似的,当下没什么好脸色地闷声说:“喂,你还洗不洗澡了?!”顿了顿,打了个不雅的哈欠,“不洗我就去睡觉了。”

“陆浮橙,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来,那些事情对我而言,并不是愉快的回忆。”他在她对面突然开口说话,目光幽深,清俊的脸在路灯下映出雪的清冷,“你说,如果一直以来都相信依赖着的恩人,其实是让自己陷入痛苦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倏尔话锋一转,抬起左手轻按在眼帘上,薄唇扯出一抹哂笑:“我真是疯了,才会和你说这些话。”

手背上多出一抹温热的触感,浮橙将他的手从脸上拿下,精致清美的小脸上一派严肃,连说出的话都让他有一时的怔愣。

她说:“封御景,你果然是撞傻了。”

-

江易终于结束了让他差点抓狂的忙碌工作,悠哉哉地回了国,此时正开着一辆拉风的白色跑车,行驶在s市崭新的清晨里。

窗外的风景在渐渐倒退,他突然眼神一顿,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小美姑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原本焦急地在路边等车的林小美愣了几秒,脸上复杂的神色一掠而过,猛地冲了上来。

她一手攀在车门上疾声说:“江先生!请带我到西郊1号仓库!”

江易原本戏谑的神情收敛了几分,皱起眉反问:“那里早就荒废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是回国的乔荣极有可能占据的地方之一,而这个消息,他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来不及了!刚才伯母打电话过来,小奇…小奇他被一些奇怪的人绑走了!对方要我们去1号仓库要人!”

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肯流出来,牙齿紧紧咬着嘴唇,颤抖着央求:“江先生…你先送我过去吧!再晚一点…小奇他就…就…”

江易静默,倏尔一吊眉梢,轻笑着说:“坐进来,系好安全带。”

一看她坐好,脚下猛踩油门,车子飞快地朝着西郊驶去。

“小奇人很好,他不该遭这种罪的…”

小美小声说着话,也许只是想借此缓解一下心中的恐慌,她甚至在接到小奇母亲电话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想到了许多年前,他们一群人在警察的带领下,找到浑身是血的小奇的画面。

那样血腥有残忍的场景,她真的很想永远忘记。

“嗯,好人有好报。”江易开着车,随时注意路况,还不忘抽点心思安抚身边惊慌失措的女子,只是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发酸,“不过,有你这么关心他,他还真是有福气了。”

小美愣住,看着他专注开车的英俊侧脸,心下起起伏伏,却终是没再多说,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除了小奇以外,没有任何资格去奢求别的男人的温暖了。

因为…连她都嫌弃自己,嫌弃曾经的那个胆小懦弱的自己。

不过几分钟,车子也才刚刚进入平广的野地,仓库的全貌还未看清,就听“砰——”的一道凌厉枪声骤然划破这个城市西郊的宁静!

萧瑟的风声中,小美惊恐地瞪大了眼,哑声嘶叫:“不——”

-

“嘭——”大敞的窗外突然吹过一阵劲风,将立着的画架吹倒在地,正低头挤着颜料的浮橙循声抬起头看去,围裙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陆小姐,秦女士今早神识已经清醒,她想要见您。”

那边的医护人员语气惊喜,像是很不敢相信,大概是从未见过重度精神病患者也有突然恢复正常的时候。

浮橙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还拿着一管颜料,一时之间,仿佛被满溢而上的繁杂思绪堵住了喉咙,打电话的医护人员连叫了几声,她才猛地回神。

“知道了,谢谢。”说完才发现,原来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下楼时,竟然看到封御景坐在客厅里,他今天还没有出门,正和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严肃男子说话。

见到她下来,封御景抬头望了她一眼,依旧压低声线和k交谈,直到看见浮橙脚步微乱地走过,他才眉心微拧地叫住她:“去哪儿?”

纤细的身形在门外投射而进的光线里轻轻一颤,她垂下眼,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见我妈妈。”

是的,她从来没有忘记,那个人是她妈妈,是给了她一半生命,照料了她二十年的妈妈。

她跟着她经历过最冷的冬天,也一同迎来乔家给予的春天,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了。

所以,浮橙,你要不要原谅她?在她疯癫了两年之后,终于能记起你这个女儿的时候,你…要不要原谅这个唯一的亲人?

站在邙山精神病院门外,浮橙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冬末的风还在肆虐地刮着,肌骨都被吹扯得生疼。今天似乎冷得厉害,街上的行人匆匆走过,有几个偶尔朝这边看过来。

浮橙深深吸了一口气,迈了进去。

【V-053】不曾上过岸

秦蓉却不在自己的病房里。自从知道用百度搜索眼快,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追不到最快更新了

负责接待的医护人员笑眯眯地解释:“秦女士正在接受最后的鉴定检查,这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

浮橙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一路急赶过来的翻动心绪也在渐渐趋于平缓。

护士到底是年轻,是个话痨子,靠在门边侃侃而谈:“陆小姐昨天的比赛很精彩呢!我们全院都围着电视看!原来陆小姐画画这么好啊!”

她顿了顿,继续道:“说起来,昨晚秦女士也跟着我们一起看了,院长特地许可了vip病房几位病情比较稳定的患者一起观看。她看得可认真了,眼睛眨也不眨…”

“后来就听她一直在念叨,这是我女儿,这是小橙,这是我女儿…”

“今天我轮值,一大早就见她醒过来了,还和我问好,我吓了一大跳呢!”

浮橙静静听着,眼神变得有些清软。

记忆里,秦蓉很少会和她说体己话,但她却清楚,她的每一次情绪和成就,那个女人始终看在眼里。

刚侧过脸视线一转,浮橙就看到在医生陪护下缓缓朝着病房走来的秦蓉。

脸色蜡黄无光,头发凌乱,分明已经是皮包骨的身形裹在空荡荡的病号服里,像是一棵临近枯萎的老树,和多年之前陪伴在大器晚成,一朝成名的陆大会长身侧的娇艳女人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

哪怕是后来改嫁,那时候的秦蓉仍然是风韵不减的。

-

“小橙!”在看清房里的人时,秦蓉眼睛陡然大亮,越过门口的那个护士,直接朝着浮橙冲过来,一双手死死地攀在她的肩膀上,越用力神情越是狰狞几分,“小橙!你快告诉妈妈,那不是真的!阿壅他…”

时隔两年,再次从这个女人口中听到乔伯伯的名字,那充满亲昵的称呼,那双终日沉寂的眼啊,里面是让浮橙觉得格外苍白的愧怍和仓皇。

“你当时也在的,不是吗?”浮橙挣开她,一字一句地轻声提醒,“你和我一起,亲眼看着他被警察带走,关进那个阴冷不见天日的地方,而你是不是忘记了,那里原本应该是你进去的!”

秦蓉一时僵硬如死,跌坐在地上抱头哽咽:“是我的罪,是我的罪啊!”

浮橙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是啊,是你的罪。”

可最终你仍然安好,而我们全都已经喝尽沧桑。

这样的母女见面和对话让跟着进来的医生忍不住和护士对看一眼,都识相地离开房间,还小心关上门。一室压抑而绷直的对峙就这么陷入了寂寂无声。

“小橙,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把自己卖给封家了?”

许久,空气原本静滞地仿佛已经结了冰,却被秦蓉突如其来的一声问话轻敲击破。

地上的女人,虽然形容狼狈,却像是洞察一切般仰着下巴直直望过来:“上次陪你过来的那个人,是封家的孩子吧?”

她缓缓撑着地面站起来,眉头皱紧,即使面容憔悴,说出的话仍然显出几分威严,那是曾经让浮橙觉得尊敬和爱戴的威严。

那个时候,父亲陆函在国外参赛时意外离世,消息传回国内后便引起轩然大波,多少记者媒体围堵在她们家门口连番逼问,八岁的浮橙就躲在楼上偷偷地探出脑袋往下看。而秦蓉就那样立在一群追问不休的人之中,从容应对每一个尖锐刻薄的提问。

当时浮橙就想,也许她的妈妈是一个女英雄,无论面对多大的风雨,扛压再多的苦难也不会有丝毫畏惧的。

后来,女英雄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将父亲的所有财产都尽数充了公,便带着浮橙辗转于几个城市之间。终于,她们来到了t市,也就是在那个城市,遇上了乔以航一家。

一切犹如一场过往云烟般在眼前上演落幕。现在,她曾经的女英雄在驱走无关人士后,就这样淡漠了神色,毫不留情地问她是不是把自己卖了。

浮橙竟然觉得想哭。

来的路上,她设想过那么多的对话开场,现实却是始于一句质问和反质问。

“我昨晚看了你的比赛。你很出色,小橙,你和你父亲很像,天赋很高,妈妈当时也是想,嫁进乔家,你会得到一个更好的环境去继承你父亲的理想。”

“很可笑吧?”秦蓉走到窗边,双手撑在窗台上,微微倾身叹气,“你父亲一辈子都扑在画画上,随之而来的就是名和利,地位和荣耀,是这些害死了他。”

“而我居然还想着将你推到那样的位置上去。”

“这两年,你一定受了不少苦。”

“是因为乔以航吗?”秦蓉转身看她,低声道,“小橙,我从小就教过你,任何时候,别为了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

“封家人,不是我们可以惹得起的。当年的那场全球美术大赛,郑寅和的三个徒弟,封氏夫妻,包括乔壅在内都被你父亲的锋芒所扫,一举连续拿下无数个大奖,也就此打响了鬼才陆函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