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松了口气,忙道:“既如此,请去正院见一见吧。”

阿顺不敢擅自做主,眼风斜飞,瞥着屏风后的人影,见那人影微微颔首,忙回头对那婆子道:“那好,请给大夫人说一声,我们马上就来。”

那婆子回去复命,陆氏听了,命人请司徒健仁和司徒盈袖父女俩进来。

司徒健仁身材消瘦,面目俊逸,只是瞎了一只眼,脸上带着一只黑色眼罩,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之感。

他见了谢大夫人,忙深深鞠躬,拱手道:“见过大夫人。”

陆氏笑着让到一旁,道:“司徒老爷多礼了,请坐。”又转头打量司徒健仁身后的司徒盈袖,见她身量高挑,上来给她行礼的时候,端凝持重,比一般十一二岁的姑娘要沉稳许多,微微点头道:“这是司徒大小姐吧?”

司徒盈袖抬眸微笑,“大夫人。”

精致的眼眸黑如夜空,有繁星闪烁。

陆氏笑着点点头,“司徒大小姐明眸善睐,仪态端方,果然不愧是沈相家的嫡出外孙女。”说出,又对司徒盈袖道:“我当年也认得你娘。你生得不像你娘,除了一双眼睛跟她一模一样。”

“您见过我娘?”司徒盈袖很是惊喜地问道。

她最愿意听人说起她娘亲当年的往事,可惜在江南司徒家的时候,她爹自从娶了填房张氏,就再也不许人提前头的原配夫人,免得张氏心里膈应,也不许张氏去沈氏灵前执妾礼……

司徒健仁果然听着又不自在了,他咳嗽一声,道:“谢五爷呢?我们今天来,是要来谢谢五爷……”

“谁找我们五弟呢?我们五弟可是你们说见就要见的?”

人还未到,一股银铃般的笑声就传了进来。

司徒盈袖纳罕,飞快地往门口睃了一眼,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爽利妇人抱着一只黑猫,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大嫂。”那妇人朝坐在堂上的陆氏躬身行礼。

“二弟妹,瞧你这阵仗,别吓到人家。”陆氏掩袖笑道,向司徒健仁和司徒盈袖说道:“这是我弟妹。”

司徒盈袖和司徒健仁忙行礼:“见过谢二夫人。”

谢二夫人宁氏抱着黑色的波斯猫,在陆氏旁边坐定,笑着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司徒盈袖一番,见她虽然身量高挑,但是面容犹带一丝稚气,应该还未及笄,便笑着问道:“这是司徒家的大小姐?今年芳龄啊?”

“小女年方十二。”司徒健仁忙拱手说道。

“大嫂、二嫂。”谢东篱带着阿顺踏入正院上房,打断了司徒健仁的说话。

司徒健仁见正主儿来了,忙不迭转身,给他行礼,“谢五爷,昨儿多有得罪,我带小女给您道歉来了。”说着,推了推盈袖,“还不快赔礼道歉!我在家怎么说你来着?!”

司徒盈袖低头垂眸,转身对谢东篱的方向福了一福,“谢五爷,昨儿是我不对,为了我弟弟,一时情急,让五爷为难了。”一边说,一边将那银票送到阿顺手边,“这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那银票是装在一个小礼盒里。

阿顺看了看谢东篱,不敢去接。

谢东篱垂眸,一撂衣袍,坐了下来,看也不看司徒盈袖,淡然道:“不过是只猫,不必了。”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道:“话不能这么说,那猫……”

她话没说完,二夫人宁氏怀里抱着的大黑突然双眸瞳孔竖了起来,朝司徒盈袖呲了呲牙,往前猛地一挣!

那只黑猫又胖又大,宁氏一不留神,就被它从宁氏的怀抱里挣了出来。

那猫发出一声刺耳凄厉的叫声,飞身跃起,前腿伸出,露出锋利的利爪,往司徒盈袖脸上狠狠挠去!

司徒盈袖被那黑猫的眼神盯得惊出一身冷汗,双腿直哆嗦,竟是动弹不得。

“大黑!”宁氏大叫一声,跟着扑了上来。

“快拦住它!”陆氏厉声指挥婆子去抓大黑。

司徒健仁吓得急退两步,躲到柱子后头。

堂上顿时一片混乱。

司徒盈袖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人移到她身边,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往旁边一拽。

她立刻回身紧紧抓住那只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喵——!”大黑一扑之下落空了,还要再扑,却已经被宁氏抓到了,拎在手里,扯着它的猫耳朵斥道:“翻了天了你!我宁舒眉手里还没有哪只猫这样不听话!”

司徒盈袖松了一口气,低头却看见自己抓着一只男人的手。

那手修长干净,指甲修建得整整齐齐,指腹饱满,握在手里十分温暖。

“……五爷……”阿顺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看十指交握的司徒盈袖和谢东篱。

谢东篱冷着脸,将手使劲儿从司徒盈袖手里抽了出来。

他的力气那么大,把司徒盈袖差一点推到地上。

司徒盈袖回过神站稳了,忙把那装着银票的小礼盒塞到谢东篱手里,陪笑道:“谢五爷,昨天对不住了,我弟弟是真的喜欢小喵……”

谢东篱看也不看她,顺手将她的小礼盒扔到地上,拂袖而去。

“司徒大小姐,您没事吧?”陆氏忙上前安抚她,“五弟是这个脾气……”

“没事,没事。”司徒盈袖扯着嘴角狠狠笑道,她是理亏之人,谢东篱发脾气是应该的,她不怪他……才怪!

“这一点小小心意,还望你们收下。不然我这女儿心里过意不去的。”司徒健仁将那小礼盒从地上捡起来,笑着送到陆氏面前。

陆氏点点头,命婆子收下,道:“给五爷送去。”

那婆子捧着小礼盒来到谢东篱的院子,却发现阿顺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快!快去请郎中!五爷全身出了好多红疹!也不知是怎么了!刚刚还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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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脸面

“啊?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是猫毛?!”那婆子听了大惊失色,探着头往屋里张了一眼,就忙忙地转身道:“我去告诉大夫人和二夫人!”说完匆匆忙忙走了。

阿顺急得满头大汗,在门口不断搓着手,来回踱来踱去,不时看向屋子里面。

谢东篱倒是若无其事坐在屋里,对门口的阿顺道:“不要大惊小怪,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身上的红疹确实很碍眼,而且还很痒。

谢东篱眉头紧皱,回想自己刚才的经历,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很肯定不是那只纯黑波斯猫的原因。

这一两年,他一直带着那只猫在身边。

天冷的时候,那猫就跳上他的膝头,趴在他腿上睡觉,他一手给它顺毛,一手拿着书看,别提多惬意自在,哪里出过疹子?

但是身上的这些红疹又不是假的,还有那股奇痒,钻心地难受。

他努力保持着坐姿,用强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才没有用手去挠。

那婆子回到正院,顾不得司徒家父女还在,忙忙地对陆大夫人和宁二夫人回道:“大夫人!二夫人!不好了!五爷身上又起了红疹子!”

“什么?!”陆瑞兰和宁舒眉一齐站了起来。

宁舒眉马上把手上的大黑放了下来,吩咐道:“先把大黑带走,送到我娘家去养一阵子。”

虽然不知道谢东篱这一次是什么原因,但是鉴于他有过对猫毛过敏的前科,宁舒眉还是宁缺毋滥,将所有跟猫有关的东西都清理了,又对陆瑞兰道:“大嫂,您先过去看看,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去。”

陆瑞兰知道宁舒眉是担心身上的衣裳沾了猫毛,会再度让谢东篱的红疹加重,忙道:“快去吧,我先去看看。”一边说,一边又嘱咐婆子去请相熟的太医,“……要请太医院的胡太医。东篱小时候就是他给看的。”

那婆子急急忙忙出了院门,往二门上去了。

司徒健仁和司徒盈袖见状,忙问道:“陆大夫人,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陆瑞兰回头打量了司徒盈袖一眼,摇头道:“不用了,今日让你们见笑了,先回去吧,改日再请司徒大小姐来我家做客。”

司徒盈袖心里一动,想起前世师父教她的本事,有心要跟谢家结个善缘,道:“我在江南的时候,弟弟以前也有过出疹子的时候,比如春天的杨花粉,夏天的夹竹桃粉,秋天的木樨粉,都有可能让他出疹子。我知道几味汤药,虽然不能断根,但是能暂时止痒。”

“这样啊……”陆瑞兰深思道,“司徒大小姐若是有空,留下方子吧。等东篱好了,我让他亲自上门致谢。”

“不敢不敢。”司徒盈袖忙笑着摆手,“只要谢五爷能领我们司徒家的情,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陆瑞兰笑着点点头,“劳驾了。”说着,带着丫鬟婆子匆匆忙忙走了。

留下的一个丫鬟给司徒盈袖拿来笔墨纸砚,让她写下了方子。

这些方子是司徒盈袖记熟了的,当下一挥而就,写完就跟司徒健仁回家去了。

一路上,司徒健仁不断埋怨司徒盈袖:“……太会逞能了!你知道人家是怎么回事?你那些方子,若是治好了还行。若是治不好,又或是越来越差,谢家不恨死我们!”

司徒盈袖对司徒健仁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闷着头仔细回想着前世有关谢东篱的点点滴滴。

她不记得谢东篱有这个过敏的毛病啊?

她知道谢东篱会中状元,会做副相,以后会接替司徒盈袖的外祖父沈友行做大丞相……

“糟了……还有一件事,我怎么差一点给忘了!”司徒盈袖猛地抬头,喃喃说了一句。

“你这丫头!一惊一乍是要吓死你爹啊!”司徒健仁被司徒盈袖吓得一哆嗦,伸出手就要往她身上拍。

司徒盈袖回眸看了她爹一眼,淡定地道:“爹,我明天想去看外祖母和外祖父。”

这是她的杀手锏……

司徒健仁高高抬起的胳膊果然打不下去了。

他尴尬地缓缓放下胳膊,顺势挠了挠头,喃喃道:“……是要去看看。”顿了顿,又道:“让你母亲带你和你妹妹一起去吧。”看了看司徒盈袖眯起来的眼神,忙道:“你母亲进退有度,妹妹又惊人的美貌,这样带过去才给我们司徒家长脸。你当帮衬帮衬她们,在你外祖母和外祖父面前多帮她们美言几句,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和你弟弟。”

司徒盈袖听见这话,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她忍了又忍,才道:“我当然要带弟弟去外祖父家,母亲和妹妹以后再去吧。”

“那怎么行?!”司徒健仁马上反对,“你弟弟是个傻子,难道带回沈家打他们的脸?!”

“弟弟怎么就打沈家的脸了!”司徒盈袖很是不解,“都是娘亲生的。”

“是啊,就是你娘生的,才是打他们的脸。——女儿生了个傻子出来,名声很好听吗?”司徒健仁冷笑,“你年岁不小了,我也不瞒着你了。自从你弟弟确诊是傻子之后,你外祖家就恨不得跟我们断了联系,不认我这个女婿!当然也不认你和你弟弟这两个嫡亲的外孙女和外孙了。你总认为是我拦着不让你们去你外祖家住,其实人家哪里有真心实意要接你们?——嘴边的客气话你还当真了!”

司徒盈袖抿着唇,垂眸用手抚平自己的裙裾,回忆着上一世的情形。

上一世,确实是他们来了京城半年之后,外祖沈家才第一次使人来接她去做客。

不过那时候,她因弟弟死了,有心病,一直把自己关在内院,不愿跟外人接触。

司徒家那时候也是说她因心伤弟弟意外身亡,一病不起,所以上门来看她的人都没有。——当然,除了那个不请自来的师父……

不行,这一世,她一定要走跟上一世不同的路,不能再让上一世的那些迷雾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司徒盈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但是弟弟不是傻子,就更应该让外祖父和外祖母见一见才好,免得别人以讹传讹,把一顶傻子的帽子戴在弟弟头上,不仅抹黑沈家,更抹黑我们司徒家。”

司徒健仁嗐了一声,道:“这跟我们司徒家有什么关系?你别想多了。——就这么说好了,你明天带你母亲还有你妹妹一起去沈相爷家,记得多带些好礼。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我回去跟你母亲商议就行了。”

司徒盈袖被气得笑了起来,摇头道:“爹啊,您可别这么说。弟弟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知不知道,他被确诊为傻子之后,曾经有风声说,是您有问题,您生女儿就没事,但是生儿子,就会是傻子……”

这话一下子说中了司徒健仁的心病。

啪!

司徒健仁终于一巴掌打了过去,怒不可遏地道:“胡说八道!我真是白疼你了!你居然连自己没有出生的弟弟都要诅咒!你说,你母亲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咒她以后的儿子?!”

司徒盈袖抱着头迅速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司徒健仁的耳刮子,继续道:“爹打我我也要说。确诊弟弟是傻子这件事,我还记得,好像也是跟大伯父他们有些关系。以前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这次知道了那水匪也是跟大伯父他们有关,我才发现这些事没那么简单。”

“你大伯父当然是看中了我们的家产。”司徒健仁一巴掌没有打到司徒盈袖,只是拍在马车的车壁上,他也没有追着打她,只是阴沉着脸说道,“还是亲兄弟呢,居然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司徒盈袖忍不住腹诽:您和小磊还是嫡亲父子呢,您又比大伯父好到哪里去?

当然,这种话,她也是在心里想想,不会口无遮拦只图一时口舌之快。

“所以啊,爹,您细想想,说小磊是傻子,还说他的痴傻是跟您有关,其实就是要绝我们这一房的男丁。我和暗香无所谓,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可是您和母亲呢?老了之后,没有儿子奉养,难道要把这份家私给大伯父收归族里?”司徒盈袖循循善诱,将话题尽量往司徒健仁最在意的方向上引。

“真是混账!我司徒健仁怎么可能生傻儿子!”司徒健仁果然被司徒盈袖说动了。

“没错啊爹,咱们先借外祖家的力,给小磊正正名吧。只要小磊不是傻子,大伯父的算盘就落空了大半了。”司徒盈袖笑着说道。

她有信心,让司徒晨磊慢慢成为一个正常的八岁男孩。

她不求他聪明伶俐,也不求他以后能出将入相。

只要他能平安长大,跟普通人一样成亲生子,承继家业,她就心满意足了。

……

同一时刻,京城的沈大丞相府里,沈老夫人正跟沈大丞相抹着眼泪说道:“我当初就反对把咏洁嫁给那个低三下四的商户,你非要嫁。咱们家是少了吃,还是少了穿?!非要被人说是卖女儿!沈家的名声脸面你是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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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故人 上

“嫁了之后,若那人是个好的,对咏洁死心塌地我也认了,可是你看他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咏洁过世没多久,就娶了填房进门。填房一进门,就把咏洁恨不得一把抹去,连牌位都不许人提!——这样的女婿,我就当他早就死了!”沈老夫人一说起早逝的小女儿沈咏洁,就痛心疾首,“我说早些把两个孩子接到我们身边,你又拦着,不许真的接过来。你是逼死女儿不罢休,还要逼死我的袖袖和小磊吗!”

这么多年,沈老夫人一想起这个嫁给司徒健仁的嫡幼女沈咏洁,还有她留下的两个孩子就要哭一场。

“娘,别说这些了。反正嫁都嫁了,孩子都生了,您还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袖袖和小磊都来京城了,咱们去看看他们吧。”沈老夫人的大儿子沈维兴和他的妻子王月珊都在旁边苦劝。

“袖袖和小磊昨儿就来京城了,我说昨天去看看他们,你说不行。今天去总可以了吧?”沈老夫人乜斜着眼睛,扫了沈大丞相一眼。

沈大丞相皱着眉头袖手坐在一旁,低眉垂目,任凭老妻埋怨,不发一言,过了许久,才道:“我也是看错了司徒健仁。不过事已至此,你埋怨我也没用。袖袖和小磊如今也到了京城,有空的时候,可以来家里做做客。”

“你还是不同意让袖袖和小磊住到我们家?”沈老夫人站了起来,满脸怒色,“我听说袖袖和小磊在来京城的水路上,一齐落水,差一点就淹死在青江里面!——这你还不明白?!”

想到这件事,沈大丞相也是浑身一震,想了想,抬头对大儿子沈维兴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找个空,使人去司徒家看看袖袖和小磊。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妥,就接他们来家里住一阵子吧。”

终于算是松了口。

沈老夫人这才露出笑颜,长吁一口气,道:“照顾好袖袖和小磊,你死去的女儿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你的。”

沈大丞相想到过世的小女儿,脸色更加不好看,转身匆匆忙忙离开了内院,去外院书房找幕僚说话去了。

看着爹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沈维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转身对沈老夫人道:“娘,您就别去了。您是长辈,您亲自去司徒家,袖袖和小磊都担不起。还是让月珊带着遇欢、遇乐两姐妹去看看他们吧。”

沈遇欢和沈遇乐是沈维兴和王月珊的两个嫡出女儿,沈遇欢是嫡长女,今年刚刚及笄,沈遇乐比沈遇欢小四岁。

沈老夫人虽然很想亲自去一趟,但是沈大爷说得也有道理。辈份在那里摆着,她亲自去,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那好吧,你就代我去司徒家一趟,看看两个孩子,顺便跟司徒那家伙说一声,就说,我想两个孩子了,过两天就接两个孩子来我们家住一阵子,陪陪我这个老婆子。”沈老夫人看着大儿媳王月珊说道。

王月珊应了,马上回自己房里收拾了几样表礼,又命人叫两个女儿过来。

不料大女儿沈遇欢说身上不舒服,在家里躺着,不想出门。

二女儿沈遇乐倒是来了,一进门就气鼓鼓地跟王月珊道:“娘,姐姐明明没有不舒服,偏要说自己不舒服……”

“好了。”王月珊打断她的话,“那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她既然不愿意去,纵然我逼她去了,她心里怎么又会好受?以后会把这口气,出在你两个表姐弟身上。——所以你还是不要再提这档子事了。”

沈遇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看见她娘不悦的样子,便没有再说了,跟着她娘去司徒府做客。

……

司徒健仁和司徒盈袖从谢家回来,在司徒府门口下车的时候,看见大门口还停了一辆乌木大车,蓝蓬车顶上有一个小小的宝塔尖,正是丞相府大车的制式。

司徒盈袖心里一喜,知道是外祖家的人到了,忙扔下司徒健仁,一个人快步跑了上前,在那辆大车下面张头问道:“请问是沈家人吗?”

车帘从里面撂开,一个肌肤微丰,容色白皙如凝乳的贵妇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司徒盈袖一眼,惊讶地道:“你是袖袖,是不是?”

司徒盈袖忙点头,叫道:“是大舅母吗?我是盈袖。”

王月珊扶着车辕下了车,看着司徒盈袖道:“看你这双眼睛,跟你娘一模一样。”

已经是第二个人说司徒盈袖的眼睛跟她娘亲沈咏洁一模一样了,这一次更是娘的娘家大嫂。

司徒盈袖很是欢喜,上前郑重行了大礼,道:“我们初来京城,本来打算明天去看外祖母和外祖父,还有各位舅舅和舅母,没想到大舅母今儿就来了。”

“我知道你们昨天就到了,想着你们刚进京,还要歇息歇息,就没有打扰。今儿你外祖母让我们来看看你和你弟弟。”王月珊伸手抚上司徒盈袖薄薄的削肩,怜惜说道。

沈遇乐从大车上下来,跟在王月珊背后站着,好奇地打量了司徒盈袖一眼。

司徒盈袖一看见她,心里就充满温暖,笑着点点头,“这是二表妹吧?”

沈遇乐是她的表妹,也是她前世最好的闺蜜。

沈遇乐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司徒盈袖,但是一股熟稔感挥之不去。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有这样的缘分。

她笑着走上前,屈膝行礼,然后拉着司徒盈袖的手,道:“表姐真好看!”又跟司徒盈袖比划,“表姐,听说你比我大一岁,但是你怎么能比我高这么多呢?”

她只到司徒盈袖肩膀那里。

司徒盈袖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轻声道:“我没有表妹好看。”

司徒健仁跟着走上前,对王月珊行礼道:“大舅嫂。”

沈咏洁还活着的时候,司徒健仁来过京城,见过沈家人几面,虽然来往不多,但是沈家的主子他还是都见过的。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大舅子的夫人王月珊只是比当初略微胖了些,样貌一点都没有变,保养得很好。

王月珊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司徒盈袖问道:“你弟弟呢?你们今天一大早去哪里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司徒健仁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大舅嫂,咱们进去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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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故人 下

叮铃,叮铃,叮铃……

一串悠扬的驼铃声突然从司徒府门前的长街远处传了过来。

司徒健仁、王月珊和沈遇乐都没有听过这驼铃声,都愣了一下,探头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司徒盈袖上一世的时候,却是听过这驼铃声……

一听到这驼铃声,她就想到一个人,上一世在东元国京城大名鼎鼎的张绍天张四爷。

张四爷出身“三侯五相”里面的张家,曾经是张家最有出息的儿子,但是八年前听说大病一场,病好后离家远走,去了西疆游历,后来带着头骆驼回到东元国京城,轰动一时。

这人年岁比她爹司徒健仁还大,却从来没有娶过妻,身边也没有女人,因他不近女色,也不好男风,上一世的时候,曾经有人传他身子有病,不能做男人,让张家的家主伤透了脑筋。

司徒盈袖沉吟间,那驼铃声已经由远及近,来到了司徒府门前。

司徒盈袖眯起双眸看过去,小巧精致的鼻子微微皱起,脸上有一丝好奇的神情。

张绍天骑在骆驼上慢慢从司徒府门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