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就占了两个副相的位置。

张绍齐正管着礼部这一摊子事。

元宏帝却把今年的科举秋闱事务全权交给谢东篱打理,几乎是架空了张绍齐。

张家当然不愿白白将一个副相的位置拱手让出,已经打算好了要跟谢东篱谈条件。

没想到昨天是司徒家一个桂花宴,居然就跟谢东篱在明面上结了怨。

这样一来,他们张家能出的招儿就更少了。

元宏帝似乎没有觉察到殿内大臣们之间的明涌暗流,只笑着道:“谢爱卿,秋闱的事,筹备得怎样了?”

谢东篱举着奏章奉上,道:“臣都写在这折子里了。”

“呈上来!”

元宏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忙下来从谢东篱手中接过奏章,呈给元宏帝。

元宏帝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忙不动声色地阖上,又问了几件朝事,就道:“今天就到这里,还有事的,上奏章。沈爱卿,你和谢爱卿跟朕去上书房,仔细商议一下今年的科举取士。”

大朝会散了,谢东篱在百官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和沈大丞相一起跟着元宏帝去了上书房。

……

上书房内,元宏帝刚在紫檀木嵌螺钿的书桌后坐下,就看见太监抬了两个上了锁的箱子进来。

谢东篱指着那两个箱子道:“陛下,臣这一次去江南贡院查到的东西,全在这里面了。”

“打开。”

谢东篱拿出钥匙,交到太监手里。

太监将两个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两堆册子。

“陛下,左面的这个箱子,是臣从江南贡院抄来的‘孔方谱’!而这右面的箱子,就是这十年来金陵城的取士名单。”谢东篱说着,指了自己的奏章,道:“臣的奏章里摘抄的是两年前春闱取士名次和‘孔方谱’。您一看便知,两者简直对得严丝合缝,一个都不差!”

孔方者,钱也。

孔方谱,当然就是送钱的排行。

谁送的钱多,谁就排在前面。

元宏帝白胖的圆脸抽搐了两下,咬着牙根道:“谢东篱,你可知道这件事,要掀起怎样的大浪?!”

“臣当然知晓。”谢东篱从容颔首,“朝中官员有四成在这‘孔方谱’上。”

“四成?”沈大丞相咂舌,“这么多?!那是要动摇我东元国的根基了!”

“陛下、沈大丞相,还有一事。除了这‘孔方谱’,臣还查知,这四成的官员中,其中大概有六成的人,是原籍北齐。这些人做官之后,大肆从我东元国库里借银,搬了银子孝敬北齐!”谢东篱不声不响,又扔出一个大杀器!

沈大丞相叹息一声,对谢东篱投去赞赏的目光,转头对元宏帝道:“陛下,臣一直觉得东元国的库银和账目对不上,有问题,也跟陛下多次说起此事。陛下总是说空口无凭,不能作数。如今证据确凿,您不能再姑息了。”

元宏帝定定地看着那一箱子“孔方谱”,沉声道:“谢爱卿,这种事可不能乱说。——这些东西,你是如何弄到的?”

如果这些“孔方谱”是真的,对方肯定会珍藏秘敛,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人拿到?

谢东篱早有准备,道:“是陛下洪福齐天。臣去江南贡院巡查,遇到有贼偷了金陵城贡院头儿的家,后来贼跑了,贼赃被拿到,送到金陵城知府正堂,正好被臣看到。臣一时好奇,打开看了看,结果看见最上面的一本谱册记载的名次跟上一科科举的取士名单很接近。臣就是上一科中的进士,对同年的名字和名次耳熟能详。机缘巧合之下,臣不想惊动金陵城上上下下的官儿,更不想没命回到京城,因此就命令心腹属下,将这两箱贼赃又‘顺’了出来。”说着,谢东篱深深弓腰道:“臣也做宵小之举,请陛下责罚。”

※※※※※※※※※※※※※※

这是第一更,四千字的大肥章。够大够肥吧?

月底了,亲们的月票可以投出来了!还有推荐票!!!o(n_n)o~。

晚上六点给霁鱼儿盟主大人打赏的第二个灵宠缘加第二更。o(* ̄▽ ̄*)o。

第194章 会错意 (加更求月票,霁鱼儿灵宠缘2+2)

谢东篱为了不被人注意地将这两箱证据带出金陵城,没有主动向金陵城的知府要求提取证物,而是派了人悄悄把它们偷了出来。

当然,谢东篱不会说,最开始那个把这两箱证据从江南贡院头儿的家里偷出来的“贼”,也是他的人……

也是这些人做这种事做习惯了,十多年来没有被查处过,所以他们才越来越大胆,甚至堂而皇之留下证据授人以柄。

元宏帝闭上眼,深深吁了一口气,缓缓地道:“谢爱卿此举乃是不得已为之,朕恕你无罪。”

沈大丞相也道:“谢侍郎这一手确实是老成持重之举。如果让金陵城那帮子人知道这东西被谢侍郎拿到了,他们拼死也会把谢侍郎永远留在江南,再也不能回到京城,更别说整治科举,揭穿这十来年的科举黑幕!”

“陛下,我东元国科举取士,是为了给国家选拔栋梁之材!可是在这帮贪官的糟践下,四成官员都是靠着‘孔方兄’上台。这样下去,东元国还有何前途可言?更别说这四成当中又有六成是北齐派出来的蛀虫!损东元以肥北齐,实在是没法忍!”谢东篱历数科举舞弊黑幕,希望元宏帝能意识到这样放纵下去的严重后果。

元宏帝起身,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背着手在上书房里转了几圈,伸出一根手指,道:“谢爱卿奏了两件事,咱们一件一件解决。从东元国国库借银的事,可以缓一缓。当务之急,是科举。”说着,元宏帝抬头看着谢东篱,“礼部这十来年是张绍齐管辖……”

谢东篱垂眸点头,“江南科举舞弊的银子,张家肯定有分赃。就不知道是大张大人,还是小张大人,又或者。两个张大人都有份!”

沈大丞相的眉梢跳了跳。

谢东篱这一本参的可是有些狠……

如果两个张副相都被牵扯进来,张家轻则抄家,重则灭族!

说起来,沈、谢、王、陆、张这五相世家从东元女帝立国的时候发迹。参赞朝政,数百年来大权从未旁落。

但是从十几年前张家排挤谢家开始,五相世家同气连枝不可动摇的地位就被打破了。

张家栽到谢东篱手里,得到如今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沈大丞相面上的不忍没有逃过谢东篱的眼睛。

谢东篱想了想。又拿出一份奏章,放到元宏帝的书桌上,道:“陛下,张家在这科举舞弊一事上纠葛有多深暂且不知。不过,臣有实据,弹劾小张大人为保他的副相位置,十几年来一共三次将我谢家举子刻意打压,篡改他们的试卷,压低他们的取分,不许我谢家人考上功名!”

东元国科举三年一次。三次就是九年时间,彻底断了谢家一代人进入东元国官场的路。

谢家也是大族。

除了谢家嫡支以外,还有庞大的旁支偏支,这十几年来,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考中进士?!

如果不是张家捣鬼,谢家这个副相之位早就拿回来了!

谢家人看出了张家给谢家穿的小鞋,所以数年前,谢东篱在下场科举之前,有意在东元国闯出了“最是才高看谢郎”的名头!

只有出了名,张家才没法子无声无息将他的功名掐死在摇篮里。

而且那时候。他还有跟张家三小姐的婚约,张家一边防着他,一边又企图笼络他,让他极是不齿。

元宏帝看了这份奏章。唔了一声,手指头点了点桌子,“这倒是证据确凿,可以拿到台面上说。”

因张家在科举上打击谢家一事,只关系到谢家和张家两家人,暂时不会动摇到东元国的朝堂根基。

谢东篱也知道整治科举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科举舞弊的源头是张家。

张家是五相之一。十来年占了两个副相的位置,收了诸多门生故旧,权倾朝野,就连沈大丞相都要对他们礼让三分。

要扳倒这样的家族,是不可能光靠一件事,一个人就行得通的。

所以谢东篱目前的目的,只是要张家乖乖地把副相的位置让一个出来。

而且他的计划本来也不是现在发难,而是在一年之后,等他把这一次科举的事情布置完再说。

但是昨天出了件让他无比心塞的事,他一口气无处可发,只好拿张家出气了!

“那好。沈爱卿,给朕拟旨,将这些证据转交大理寺,让大理寺丞会同刑部,和沈爱卿一起审理此案。——张绍齐营私舞弊,打压同僚,收受贿赂,着革去副相一职,由礼部侍郎谢东篱接任。——钦此!”元宏帝当机立断,顺势将张绍齐的副相位置撸了,授给名正言顺接任副相一职的谢东篱。

沈大丞相很快就把元宏帝的旨意写了下来,给元宏帝看过之后,又用了玺,才发往吏部、刑部和大理寺,并且抄送东元国从上到下所有的官府机构。

处置一个副相,抬举一个新副相上台,对于东元国的朝堂来说,已经是除了皇帝继位以外最大的政治事件了,必须将旨意颁行天下。

……

午后时分,张绍齐府邸的内院里,他被太医施了针,吃了药,刚刚醒过来。

幸亏太医救治及时得法,他的中风也不算很严重。

醒过来之后,很快就能动弹了。

不过太医说,还是卧床静养比较好。

张绍齐的妻子赵氏见他醒了,忙道:“二爷,天不早,全儿已经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了,您就饶了他,把他放回来吧。可怜的孩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好好儿的,罚跪祠堂,还不能吃饭!”

张绍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哼哼唧唧地道:“这小子不吃个亏,学不乖!就他这个样子,以后出去做官,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二爷,全儿他还小。您慢慢儿教他,他自然就懂了……”赵氏和声劝道,亲手捧了莲子燕窝羹喂给张绍齐吃。

没吃两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还有脚步飞奔的声音。

“吵什么吵?没见二爷要静养吗!——一群下作小蹄子!仔细你们的皮!”赵氏放下碗,柳眉倒竖,对着窗外呵斥。

“呵呵!我看你还是仔细你自己的皮吧!”一个男人粗重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过来。

咚地一声,里屋的门被人踹开,一群刑部的官差如狼似虎地闯了进来。

“奉旨!除去张绍齐副相之位。捉拿张绍齐入刑部大牢。——钦此!”那领头的官差冷笑一声,“带走!”

“什么?什么?刑部大牢?我们二爷犯了什么罪?又罢官,又入狱?”赵氏看着这些官差,厉喝说道。

因旨意还没说抄家,而且大张大人的府邸就在对面,这些官差不敢造次,也想速战速决,因此并不理会赵氏的喝问,一把将她推开,几个官差从床上将张绍齐拖了起来。戴上头枷,用绳索牵了,迅速离去。

张家的下人护院被大理寺衙差在外头挡得严严实实,根本就冲不过来。

赵氏急得不行,但是这些衙差堵着大门,她也出不去。

只能等这些衙差走了之后,她才哭着去对面大张大人的府邸,求见张家的主心骨张老夫人。

“娘!娘!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我们二爷刚被蠲了副相一职,还被抓入刑部大牢!——娘,我们二爷今儿刚刚中风醒来。需要静养。这被抓入刑部大牢,是要他的命啊!”赵氏跪在张老夫人面前,哭得死去活来。

张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来,脸色十分严峻。“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没人告诉我,老二中了风?”

这是张绍洪和夫人曾氏匆匆赶到,曾氏拉着赵氏的手道:“二弟妹,你别急。我们大爷会跟娘商议商议,再去刑部看二弟。”

赵氏点点头,“有劳大哥大嫂。”说完垂首站在一旁只不断拭泪。

张绍洪就把今天上午大朝会的事说了一遍。

张老夫人又气又急。道:“你说什么?全儿打折了谢侍郎的手臂?!”说着,她转头怒视着赵氏:“你生的好儿子!闯出这么大的祸,你们只是罚跪祠堂,难怪别人不放过你们!”

昨天张林全在司徒府闯的祸,还没有人跟张老夫人说。

他们又不住在一个府里,张老夫人就更无从知晓了。

“娘啊,全儿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别责怪他了,还是想想怎么救二爷吧。”赵氏拿帕子醒了醒鼻子,不想继续责怪自己的儿子。

“糊涂!”张老夫人拿拐杖杵了杵地,“你说,好端端地,为何全儿要打折谢侍郎的胳膊?”

张绍洪略知一二,叹息着摇头道:“还不是为了退亲的事……”

赵氏一下子反应过来,指着张绍洪和曾氏道:“大哥大嫂,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你们而起。要不是你女儿逃婚,不愿嫁给谢东篱,他怎么会恨上我们?!——我们全儿和二爷根本是代你们大房受过!”

“退亲?”张老夫人更加疑惑了,“怎么又扯上退亲了?这都退了两年多了吧?”

赵氏就叽里呱啦地道:“娘不知道吧?昨天司徒府的大小姐跟长兴侯府的世子退亲了。我们全儿不过是嘲笑了司徒大小姐几句话。您知道,司徒府是商人,嘲笑他们怎么了?结果就捅了马蜂窝!谢家的小厮嫌我们全儿说退亲,是影射他们家谢大人,就跟我们全儿打起来。后来谢侍郎也下场,我们全儿不小心……”

“真是嘴贱!哪壶不开提哪壶!”张老夫人怒骂赵氏,“你管不好儿子,就送过来我管!免得被他一个人连累我们张氏满门!”

“娘啊!娘啊!您救救我们二爷吧!”赵氏见势不妙,忙把话题又转到刚被抓到刑部大牢的张绍齐身上。

张老夫人阴沉着脸想了一会儿,挥了挥手,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谢侍郎退亲之后,这两年都没有再定亲,以他的身份地位,人品样貌,如果想定亲,还不是大把的贵女争着上?可他到现在都没有定亲,听见我们家的人说退亲就要发火,林林总总看起来,他对贞琴,还是余情未了……”

“娘?您是说,谢侍郎心里还有咱家三姑奶奶?可是她已经嫁人了啊!还生了儿子!”赵氏惊讶地叫道,“这可怎么办啊?”

“桂婵,你们这一房不是有个庶女叫贞妙的?今年十四岁了吧?这些年你都不让她出来见人,我还是过年的时候见过一次,记得她的样子越来越像贞琴了……”

张老夫人下了决心,“只有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去谢家走一趟了。谢侍郎由他的两个嫂子养大,长嫂如母,我去求求谢大夫人和二夫人,可能还好些。你去把贞妙送过来,我带着一起去谢家!”

赵氏立刻点头道:“没问题!我马上去把贞妙送过来。只要谢侍郎能把我们二爷放回来,贞妙给他做妾都行!”

如果谢东篱真是对张贞琴余情未了,那么看见跟张贞琴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张贞妙,应该也能补偿一二吧?

※※※※※※※※※※※※※※

大吼一声:有月票能投的赶紧投吧!!!还有推荐票!!!

离前十差得不多了!求亲们给力投月票!!!

为霁鱼儿盟主大人打赏的第二个灵宠缘第二次加更送到。O(n_n)O~。

第195章 开窍

“就这么办,桂婵,你先回去,给贞妙收拾收拾,送到我这里来。我差人给谢家大夫人陆瑞兰送帖子,明日去谢家拜访陆瑞兰,顺便让谢侍郎见贞妙一面。陆瑞兰是陆家大房嫡女,是我看着长大的,还能讨几分情面。”张老夫人定了定神,先把二媳妇赵桂婵打发走了。

“你也是,若不是你平日里太娇惯贞琴,她要嫁了谢侍郎,如今就是一家人,纵然把这个副相的位置给他也没啥。可是现在闹得……唉!”张老夫人忍不住又说了曾氏几句。

曾氏也实在后悔当日依着女儿的意思,让她逃婚,并且趁机退了谢东篱的亲。

无论家世、人品,还是长相、地位,都不是余顺豪这个没有根基的武状元能比的。

但是张贞琴已经嫁了,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听张老夫人数落。

因这件事,张绍洪对曾氏的意见也很大,这两年在她身上的心都淡了,曾氏本是小户人家出身,被张绍洪宠了十来年,当真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没想到张绍洪心一变,她就什么都摸不着了,以前的恩爱怜惜,就跟假的一样。

她怨念地瞅了张绍洪一眼,并没有反思自己的过错。

这十几年,她把张绍洪的独宠当做是理所当然,越宠性子越大,脾气越坏,生生耗尽了张绍洪的情意。

张老夫人被这儿媳做张做致恶心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了儿子对这媳妇心冷意冷的一天,倒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是放下茶盏,吩咐道:“过两天,我娘家侄女漱玉来东元做客,记得把客院收拾出来,就是绍天旁边的那间琉璃坊就不错。”

曾氏忙躬身应了。

她知道,这是婆母给小叔子张绍天相看的媳妇。

希望这一次,张绍天能静下心。好好成亲生子。

他的年岁已经三十好几,别人这样的年纪,儿子女儿都要说亲了,可他还一直不肯成亲。

早年离家去了西域。两年前才回到京城,最近这一年又常往外跑,至于在做什么,好像全家上下都不知道。

也是时候要逼他娶个媳妇收收心了。

曾氏温婉应了,躬身退下。张老夫人才把张绍洪叫到近前,低声嘱咐他:“去刑部大牢,想法见老二一面。如果事发,让他把所有事情兜下来,不要牵扯张家别的人。不然,我担心陛下会借谢东篱的手,将我们张家一锅端了。”

张绍洪忙道:“娘放心。当日已经说好,所有事情都是二弟经手。我们兄弟早就防着这一天,各有分工,一房事发。不会牵扯到旁人。”不过说完这话,他还是对二房的弟媳妇赵桂婵很不满,“二弟只有一个儿子,您看看她把那孩子教成什么样儿了?我的女儿是没有教好,但是儿子个顶个的懂事听话,不像他,没个眼力价儿,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都不知道!若不是他,二弟怎么会被抓到刑部大牢?!”

官场上的人谁没有一脑袋小辫子?

端看你会不会做人。有没有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一旦越了那条线,上面的人要整你,随便挑一条小辫子,就能让你数十年的苦功都白费了。

“你还知道你女儿没有教好?”张老夫人冷哼一声。“其实桂婵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你们大房才是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你媳妇偏着你女儿瞎胡闹,好好的一门亲事给退了,能得罪谢家这个谢侍郎吗?我说过多少次,这三侯五相,如果不能做到把对方灭族。就不要得罪,不然谁知道哪一天对方起兴了,反咬一口,那真是伤筋动骨的痛!”

“娘说得是。”张绍洪终于低头认错,“当日我不听娘的话,执意要娶曾氏,如今看来,确实不够持重。”

这十几年来,曾氏并没有长进多少,在张绍洪面前至今只会撒娇和哭闹两手,就跟个大巨婴一样,不能帮忙,反而尽添乱,这一次更是影响到家族的生死存亡!

张绍洪真觉得累了,心一淡,行动上就带了出来。

曾氏察觉到了,便乖巧了不少,事事看张绍洪的脸色行事,张绍洪反而觉得曾氏连最后一个保持自我的优点都没有了,色未衰,爱已驰。

张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算了,反正已经进门,还生了两个儿子,她也没有当家。等你四弟娶了漱玉,把这个家给她当也就是了。”

张老夫人娘家姓齐,也是北齐的大户人家。

她的娘家侄女齐漱玉今年刚刚及笄,因早年定亲的未婚夫一病死了,她不想守望门寡,就跟娘商议,要到东元国,托张老夫人寻一门亲事。

她是死了未婚夫的人,身价不如以前了,在北齐只能给老头子做填房,或者给高门做贵妾。

当然嫁到小户人家做正室也行,但是她和她娘都不愿意,最后想到家里的老姑奶奶嫁的是东元国响当当的三侯五相里面的张家家主,如今已经是张家的老封君,因此收拾包袱,往东元国的京城来了。

张老夫人和大儿子张绍洪商量完毕,就给谢家的大夫人陆瑞兰送了帖子。

陆瑞兰接到帖子,见上面说了要见谢东篱一面,当面道歉,就知道是为了张绍洪的事,就让人把谢东篱叫了过来,道:“五弟,张家老夫人送了帖子,说要亲自来探望你。”

谢东篱也明白肯定是为张绍洪的事,坐下来笑道:“大嫂,别的事可以谈,唯独张绍洪这件事没法谈。”

“那是自然。他占了我们家的位置十几年,早年几个叔伯家的子弟怎么考也考不中,阴了我们一代人,还想说个软话就把这个过节揭过?这也是太看不起我们谢家了。”陆瑞兰也很不高兴,“不过,张老夫人到底是长辈,她亲自来,你就见一见吧。手上不轻饶,但是礼也不能废。”

谢东篱点点头,“我听大嫂的。”

陆瑞兰笑着应了。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眉间依然有郁卒之色,诧异问道:“副相的位置都拿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开心?”

谢东篱的心事也没法跟陆瑞兰说。纵然他奇计百出,智谋过人,但是遇到在意的人,什么手段都没法使出来。——不是他不会使,是舍不得……

他总想那人能心甘情愿、高高兴兴跟他在一起。

不过经过昨晚的事。他觉得这个想法好像太苛求了。

对于还没开窍的那个人,也许他只有出奇兵,才能把那颗顽石般不开窍的心给笼络过来……

谢东篱心里一动,微笑道:“大嫂,这一次我升了副相,是不是应该请几桌客?”

“当然是要请的,我已经在拟请客单子了。”陆瑞兰凝视着他,深思道:“你有什么想请的人?”

谢东篱觉得,陆瑞兰拟的请客单子里,肯定是没有司徒家的人的。

因为他们跟司徒家。真没有什么交情。

“……沈夫人大难不死,回到京城,又蒙她惠情,请了我们去她家的桂花宴做客。再说这一次我升了副相,沈相也是出了大力的。不如给沈相一个面子,将司徒家的人都请了来?”谢东篱沉吟说道,“沈相只有这一个嫡女……”

“你说沈咏洁?”陆瑞兰笑着点头,“我和她也是幼时好友,不用你说,我的单子里有她。不过。我只请了她和她的夫君、儿子和女儿。”

谢东篱抿着唇角笑了笑,脸上的郁色渐消,“那就多谢大嫂了。”

……

司徒府内院的至贵堂里,司徒盈袖一觉睡到中午才懒懒起身。

昨夜的梦如同秋日晨间枯草上的露水。只在她脑海里闪现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小姐醒了?”采桑和采芹一起进来将帐帘撂开,挂在两旁的鎏金白铜金鹧鸪的帐钩上,“饿了吗?耳房里炖了烂烂的银耳莲子燕窝薏米羹,还有佐粥的炸鹌鹑、酱牛肉、三丝拌蛋皮,您看还要加点儿什么?”

司徒盈袖下了床。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笑道:“我这一觉是睡到中午了吧?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不是奴婢不叫,是夫人吩咐不要叫,说大小姐累了,让您多歇息。”采芹笑眯眯地道,给司徒盈袖捧来今天要换的衣衫。

司徒盈袖“嗯”了一声,去浴房洗漱换衣,然后出来吃了早饭,就去看沈咏洁和司徒晨磊。

他们娘儿俩在东稍间坐着。

沈咏洁一边看账本,一边听司徒晨磊背书,不时问他背的书的意思,不懂的地方就给他讲解。

司徒盈袖自己没有娘亲的学问,笑着走过去,道:“娘,账本我来看吧,您教弟弟念书。”

沈咏洁抬头见她进来了,招手让她坐过来,握了握她的手,道:“早上我去看你,见你有些发热,不知道是病了,还是累的,就让你多睡了会儿。这会子看你不发热了,身上还好吗?”

司徒盈袖点点头,“我很好啊。娘,您看着小磊背书,我来看账本吧。”说着,从沈咏洁手里接过账本。

沈咏洁意外,“你会看账本?”

“会啊。若是娘没有回来,如今司徒家的生意都要归我管了。”司徒盈袖笑着道。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是这会子开始正式掌管司徒家的生意,跟着吕大掌柜经常出去谈生意,见识了不少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