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下作了!”陆乘元大怒,他确实是因司徒暗香之事,对盈袖和谢东篱不满,但是他今日说的话,可跟当初的事情没有一文钱关系!

但是有没有关系,他说了不算。

盈袖一说出当年的事,保和殿上的人个个恍然大悟,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将笑意压了下去。

陆乘元看得清清楚楚,不由恼羞成怒,对盈袖恼道:“一码归一码,谢副相夫人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请问我哪里顾左右而言他了?事实就是,我夫君为东元国立了大功。还没有回朝,就在路上遇刺,如今生死未卜,我不能在夫君身边伺候,还要赶来这不该女人进来的大朝会上据理力争,不为光宗耀祖,只为能够好好活下来!”盈袖越说越激动。眼泪又流了出来。“可是有些人呢?朝廷需要他们出血出力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等别人出血出力将事情办好了,他们就来坐享其成。还挑三拣四!说不知足,便宜不能占尽这种话,我还是原样奉还。——你陆乘元才是不知足!你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盈袖知道,她当然不能将所有官员都打成谢东篱的对立面。她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跟真正敌视谢东篱的人做斗争。

比如陆乘元。这货已经没救了,盈袖毫不犹豫将他当做靶子,言辞如刀,一刀刀全往他身上捅去。

陆乘元真是憋屈得快要吐血了。他手里的拳头捏了又放,额头青筋直冒,如果不是在朝堂上。他真要一拳头砸过去了!

当然,他是不知道谢副相夫人的战力。如果他知道张副相的下场,就不会打这个主意了……

眼看两人争得不可开交,那位礼部王参事被人推出来和稀泥:“好了好了,谢副相夫人,大家都知道谢副相劳苦功高,战功赫赫,你不用再说了。不过呢,他在外面做的错事也确实很多,我们就不一一说了,总之谢副相功过相抵,现在又受了重伤,谢副相夫人殴打张副相一事,刑部和大理寺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盈袖冷笑着呵呵两声,道:“算盘真是打得精啊。好一个‘功过相抵’!王参事,你倒是跟我说说,哪些功,抵了哪些过?!我看看到底能不能功过相抵!”

“谢副相夫人,您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光是殴打当朝副相一罪,就足以让谢副相官降三级了,您还想怎么着?!”吏部侍郎跟着说道,明显也是跟谢东篱不对盘的。

“两位大人,话不能这么说。谢副相这一次带兵夺回大兴城,战功显赫,你们不说封赏,反而扯什么功过相抵,也不怕寒了东元国将士的心?——咱们东元国,一向是军功封赏最厚。王参事,您倒是说说,谢副相犯了什么大错,能够抵过他的军功?”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站了出来,为谢东篱说话。

盈袖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龙泰生?!

谢东篱作为钦差下江南的时候,曾经带着盈袖在古北镇这位龙泰生家里住过几天,盈袖还救了他怀孕难产的夫人薛玉娘一命!

上一世的时候,盈袖记得这位龙泰生后来官至兵部侍郎,现在还早,他应该只是兵部参事吧?

那位文质彬彬的男子正是龙泰生,他很感激谢东篱,也跟他志同道合,要在东元国一起闯出番事业,因此对那些尸位素餐,只知道跪舔北齐国的老官僚们很是看不惯。

“什么大错?殴打副相,这个错还不够大!”王参事扯着这件事不放。

盈袖忙道:“王参事,您这话可不对。殴打张副相,是他威胁要我夫君的命,我是自卫,且是我一人所为,跟我夫君无关。您要认为这件事罪大恶极,认为我得站着让张副相来砍脑袋,那您治我的罪吧!”

王参事又一次被盈袖气得七窍生烟,拂袖道:“跟你说不清!等你夫君伤好了再说!”

“你要等我夫君伤好了做什么?”盈袖大怒,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掐王参事的脖子。

“谢夫人!”龙泰生见状,忙伸出胳膊拦住她,“不可莽撞!”

“陛下要给我做主啊!”这时从殿外传来一声大喊,听起来像是张绍洪的声音。

盈袖一愣,暗道这人这么快就醒了?刚才应该多用点儿劲儿才好。

她胡思乱想间,张绍洪头上包着伤布,扶着小厮,踉踉跄跄奔进大殿。

刚才大家只听说谢夫人把张副相给打了,并没有亲见,而且都觉得谢夫人看上去弱质纤纤,就算动手了,又能把张副相一个大男人怎样呢?都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此时见到张绍洪头破血流,满脸蜡黄的样子,大家才悚然而惊,不约而同想到,这难道真的是谢夫人做的?

元宏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温言道:“张爱卿的伤势怎样?可要看太医?”一边说着,一边让总管大太监高忠宣太医进殿。

“陛下,谢副相夫人拿凳子砸在微臣脑袋上,才弄成这个样子!”张绍洪委屈说道,一边对盈袖怒目而视。

噗嗤!

保和殿不少人笑了起来。

元宏帝也忍俊不禁,道:“谢副相夫人也是护夫心切,张爱卿快让太医给你瞧瞧吧。”

盈袖沉着脸,立在旁边不说话。

王参事像打了鸡血一样跳出来,指着张绍洪的脑袋对盈袖道:“谢副相夫人,您这算是证据确凿吧?按东元国律例,这可是重罪!”

“陛下恕罪!”这时从保和殿外又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正是谢东篱的声音。

盈袖大惊,忙拎着裙子往殿门走去,正好看见谢东篱被人抬着进了大殿。

他满脸红疹,嘴唇干裂,眼眸里尽是血丝,胸口缠着一层层绷带,但是血迹依然渗了出来,看上去比张绍洪严重百倍不止。

“谢副相!”

“谢爱卿!”

保和殿上的人顿时激动了。

刚才有些人虽然支持谢东篱,但是不敢出声为他说话,这时看见他这幅样子还要赶上朝堂,顿时生了几分同仇敌忾之心,立即站到谢东篱和盈袖这一边。

“谢爱卿,你伤势如何?”元宏帝甚至走下丹墀,来到他身边关切问道,“你还不回去好好养伤?”

在没有看见伤势的时候,大家觉得战场离得很远,想不出有多严重。

但是此时看见了谢东篱的情形,大家才恍然,为什么在所有的功劳当中,军功的封赏最厚。

因为军功,确确实实是拿命换来的功劳。

谢东篱对着元宏帝拱了拱手,虚弱地道:“陛下,请恕臣无法起身行礼了。”

“咱们君臣之间还需要这样虚礼吗?”元宏帝甚至亲手给谢东篱端上一杯茶,“润润喉吧。”

谢东篱接过抿了一口,“多谢陛下。”又道:“微臣这幅样子,本来是不该上朝的,忒也失礼。但是内子得罪了张副相,微臣十分担心,所以特意赶来为她求情。”说着,谢东篱扭头看向张绍洪,努力绽出一个微笑:“让张副相见笑了。内子一介妇孺,虽然见识不多,但是心性纯良,不善作伪,以为您要害我性命,她护夫心切,难免控制不住自己。您是副相,气量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您不会跟一个内宅女眷过不去吧?”

张绍洪大怒:娘的!这么说,自己岂不是被她白打了!自己要追究,就是小肚鸡肠?!这夫妻俩忒也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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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那啥 (求月票,霁鱼儿灵宠缘2+1)

盈袖站在谢东篱躺着的担架旁边,瞥见张绍洪愤愤不平的样子,束着手,冷冷地道:“张副相,我夫君先前重伤晕迷,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一肩承担!别把我做的事安在我夫君头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绍洪冷笑,对着元宏帝的方向拱了拱手,“谢副相夫人言重了!夫人虽然已经被贬为庶民,但到底是皇室后裔,血统尊贵,别说打我们这些官儿,就算要杀了张某,张某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是在挤兑元宏帝包庇自己的孙女了……

盈袖暗道,你要真的这么想,怎么会对我们咄咄逼人?

谢东篱刚刚班师回朝,还没有到京城,他们就准备好了不少奏章要弹劾他,谢东篱不得已用“遇刺”示弱,也是不想跟他们闹得太僵的意思。

可恨这些人给脸不要脸,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盈袖垂眸,和谢东篱静静地对视一眼。

谢东篱对她闭了闭眼。

盈袖明白了他的意思,抬头转眸对着张绍洪朗声道:“张副相既然知道我是皇室后裔,可是半点没有把我当做皇室后裔的意思,依然该骂骂,该打打,该告状就告状,甚至对盈袖比一般的平民老百姓还要严苛一些。这样看来,张副相真是口是心非的好手。”

“我哪里口是心非了?”张绍洪上前一步,指着自己脑袋上的伤,“这还不够尊重你吗?”

盈袖摇了摇头,“你没有吗?你刚才进殿的时候明明大叫着请陛下为你做主,要治我的罪。你可有半点尊重我的意思?你不敬我,说穿了,其实你是不敬东元国皇室。我敢说,如果是北齐国的郡主,甚至是县主打你一下,你保不准还要腆着脸夸人家打得好,怎么会不依不饶要治我的重罪?”说到“重罪”两个字。盈袖跟着瞥了一眼刚才口口声声要跟她过不去的礼部王参事。

王参事此时恨不得把头扎到地洞里去。整个人缩在人群之后,完全看不见影子了。

张绍洪被盈袖说得心里有些发虚,他飞快地睃了元宏帝一眼。见他面色沉静,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不安。

说真心话。张绍洪确实不大看得起东元国皇室众人。

在他眼里,东元国皇室是三国皇室当中最弱最低的那一个。不值得他真的尊敬。

但是元宏帝到底是皇帝,再弱再不堪,也不是张绍洪能置喙的,因此他对元宏帝还是敬重有加。对皇后齐雪筠更是比对元宏帝还要重视,而皇帝皇后之下,他也就对元应佳和元应蓝是当主子尊敬的。

元健仁这一支呢。上到元健仁,下到盈袖和晨磊。都在他眼里算不了什么。

所以他敢对盈袖穷追猛打,虽然他吃了亏,但是如果是元应佳或者元应蓝打得他,他帮他们俩遮掩还来不及呢,是绝对不会闹到朝堂上让元宏帝主持公道的。

盈袖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刚才有的一点歉疚之心都没有了。

这种贱人,真是打了白打!

不打他都要爬到你头上来了,所以还是打得好……

盈袖一番说辞,说得保和殿上许多人的眼神闪烁起来,元宏帝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没有刚才那样平静无波了。

他垂下眼眸,背着手,站在谢东篱的担架旁边一言不发。

谢东篱躺在担架上,重重咳嗽了两声,语音低沉嘶哑,“张副相,内子弱质纤纤,实在难挡张副相的怒气。张副相如果实在气不过,你就打我吧,我一定不还手。”说着,他闭上眼睛,甚至伸长了脖子,让张绍洪来砸他的脑袋。

他不说还好,说了这话,张绍洪更是觉得一股浊气从脚底蔓延开来,往全身扩散,渐渐麻痹了他半边身子。

“你——!”他指着谢东篱怒吼一声,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先前招进来的太医忙躬身去给他诊脉,半晌神色惊惶地道:“张副相……张副相……中风了!”

保和殿上的群臣神情复杂地看着谢东篱和盈袖这夫妻俩。

一个重伤躺在担架之上,一个只会哭和吵架,居然就把纵横朝堂二十多年的副相大人张绍洪给活活气得中风了!

元宏帝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声音还是很急切:“太医,快把张爱卿抬到太医院诊治!这张爱卿,气性实在是太大了。”转头又说盈袖,“盈袖,你记得要去张家探望张副相,虽然他中风与你无关,但是到底是因你而起。你要记得多送些药材赔罪。”

众臣看着元宏帝明晃晃的拉偏架,脸上神色各异。

跟谢东篱交好的少壮派官员当然是喜气洋洋,张绍洪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家伙终于可以退了。

而张派官员却是如丧考妣。

张绍洪是他们的主心骨、领头羊。

他一倒下,他们可要靠到哪一边去呢?

皇后齐雪筠那边的官员跟张绍洪这边一向是若即若离,有事的时候联合,没有事的时候就经常互相看不顺眼。

如今见张派官员如同丧家之犬,他们也有兔死狐悲之感,倒也没有再落井下石了。

谢东篱微微叹口气,抬起右手,手上托着一个玉盒,对元宏帝道:“陛下,这是右军的虎符,东篱原样奉还。”

虎符是调兵的唯一凭据。

他只要交了虎符,这件事就解决了一半。

元宏帝大喜,忙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嘴上还是道:“你刚回来,还没有接风洗尘呢,你怎么就把虎符交了呢?”

谢东篱哑着嗓子又咳嗽一声,道:“这一次大兴城之战,主要功劳还是老唐安侯唐谦指挥得当,还有右军将士英勇无匹。陛下如果要封赏。他们是一定不能漏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元宏帝弯腰握住谢东篱的手,连声说道,“朕必不会让为东元国浴血奋战的将士寒心的。”

谢东篱微笑着颔首,“陛下英明。”

他的目光落在盈袖身上,淡淡地看着她,唇边带着笑意,好像是在责备她。但是语气中的宠溺之意简直聋子都听得出来:“袖袖跟着我。受苦了。”

盈袖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摇头。一边笑,一边摇头。

大殿上的人看着这夫妻俩明晃晃地秀恩爱,又感动,又好笑。恨不得离开退开,将这个大殿留给久别重逢的夫妻俩叙话。

谢东篱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到元宏帝面上,沉声道:“陛下,微臣这一次伤势严重。旧病复发,恐怕要将养一阵子。不仅这元帅之职非辞不可,就连副相之位。也暂时不能履行职责了。”

“啊——?!”大殿里惊讶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原以为,谢东篱挟东元国近三十年最强军功。再加上谢家出身,状元功名,副相之职,肯定是要在朝堂上更上一层楼,说不定要直接取代沈大丞相的位置,成为东元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个大丞相!

没想到他居然急流勇退,连副相都不想做了,要回家养伤……

元宏帝也急了,这一次是真情实感地急了,他拉着谢东篱的手,连声道:“谢爱卿!谢爱卿!你不能连副相都不做了吧?你这一次军功最盛,朕给你封侯!三侯之外第四侯!”

“陛下!”谢东篱摇了摇头,拒绝了封侯之意,“微臣的伤势太重,这一次不好好养伤,恐怕袖袖真的就要做寡妇了……”

盈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到谢东篱的担架旁边,也不敢拉他的手,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抽泣着道:“回家,我们回家养伤!”

谢东篱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目光中充满抚慰之意。

虽然他们不能碰触对方,但是目光如有形质,胶着地分不开。

当然,谢东篱想撂挑子不干是不行的,不仅元宏帝不答应,整个保和殿内的大臣也不答应。

最后一番商讨之后,元宏帝同意谢东篱回家养伤,让他找一个谢家人做谢东篱的喉舌,代他行使副相之职。

谢东篱这才应了,和盈袖一起回家。

两人坐在车上,盈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着谢东篱道:“你的伤真的那么严重吗?”

谢东篱笑了笑,“我要找到祛除红疹的法子。一日找不到,我一日不去做副相。”

更重要的是,一日找不到,他就永远要受夏凡身上那东西的束缚压制!

“啊?”盈袖很是惊讶,她没想到谢东篱打的是这个主意,害她担心了半天,还以为他真的伤势沉重=_=……

“你不能这样。朝中之事多重要啊。”盈袖给他拉拉身上盖的被子,“至于红疹……不是浓云密布的时候,就不碍事吗?”

“不行。我不能指着老天爷亲近你。”谢东篱断然说道,“我要想什么时候亲热,就什么时候亲热。如果不能想碰你就碰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盈袖只觉得额头直冒汗:“……你活着,不是只为了……为了……那啥吧?”

谢东篱横了她一眼,神情更加严肃:“不为那啥,我活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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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梦回 (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盈袖愣了半晌,心里痒酥酥的,似乎是高兴,但又有些酸溜溜,她低头捻弄着衣角,闷声道:“……你完全可以想什么时候亲热,就什么时候亲热,只要不找我就行……”说完她就将头扭到相反的方向,不敢看谢东篱的脸色。

其实这也是她的心结。

谢东篱只有碰触她的时候,才会有红疹出现,而且会病一场。

对别的女人,他完全没有这个症状。

谢东篱怔了怔,缓缓伸出手,握紧了盈袖抓着帕子的小手。

盈袖回过神,忙不迭地要将他的手推开,着急地道:“你还病着呢!又抓我的手,你的病不怕更严重了!”

“严重就严重。”谢东篱淡然说道,“你要把我推开,想都别想。”

“……我哪有要把你推开。明明是你自己说不想现在这样要指着老天爷才能跟我亲热……”盈袖心里越想越委屈。

谢东篱不是必须要她,可是她已经不能没有谢东篱了。

想想她就觉得不公平,心里更加酸楚,忙转过头,对着车板壁的方向擦了擦眼泪。

幸亏这车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若是有个丫鬟小厮在旁边伺候着,看见这俩的情状,肯定恨不得自插双目……

谢东篱笑着叹息,索性将盈袖抱入怀里。

他的胳膊力气很大,压得她动弹不得。

盈袖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想到谢东篱的怪病,还是拼命挣扎,推着他的胸膛道:“你真的想我做寡妇啊?你想就使劲儿抱!”

谢东篱身上越来越热,脸上身上的红疹越来越密集。从他第一次出现红疹以来,这一次是最激烈的。

他从袖袋里掏出小瓷药瓶,将一瓶药都往嘴里倒了过去。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谢东篱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他拉着盈袖的手,视线转向盈袖的方向,说:“你怎会认为我能找别人?”沙哑的声音更添磁性。听到那种声音就是耳朵的盛宴。

盈袖心如死水。烦闷地拼命掰开他的手,撇了撇嘴,道:“怎么不能?你没有必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外面大把的森林……”

“晚了……”谢东篱的声音低到尘埃里,“已经吊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在垂死挣扎,你没看出来吗?”

盈袖的心又因这一句话活了过来。

她低下头。以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眷恋看着谢东篱,头一次觉得不能随便碰触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他们在车里拉拉扯扯的结果,就是下车的时候,盈袖发现谢东篱已经晕了过去……

“五弟!五弟!”谢东篱的大哥谢东义和二哥谢东鸣急忙从谢府跑了出来,将谢东篱从大车里背出来。“太医!快请太医!”

谢家大嫂陆瑞兰和二嫂宁舒眉一起出动,将东元国太医院里所有当值不当值的太医都请到谢家。

这一夜,不仅谢家灯火通明。就连皇|宫大内,还有东元国许多世家大族的内院上房里。都是灯火通明。

谢东篱的生死,牵动着太多人的心,也牵动着东元国的国运……

盈袖一夜没睡,守在谢东篱床边,和几位太医,以及谢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一起,看着谢东篱病情的进展。

他的伤势没有恶化,但是突如其来的高热和浑身密密麻麻的红疹实在吓坏了太医。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症状,光是辩方就花了半夜的时间,到最后讨论出一个方子,已经快要凌晨了。

但其实这些药都没有什么用。

谢东篱自己知道,他的症状,跟盈袖有关,也跟自己对盈袖的感情有关。

他初次动情,就是第一次偶尔碰到盈袖的手的时候,那时候,他自己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心,告诉他情感的方向。

其实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她特殊,所以他注意到她,还是他注意到她,所以她特殊。

这些感情如同蜘蛛网一样遍布在他心房的每个角落。

和她的情越浓,这红疹就越激烈,就像是诅咒,告诉他要远离她,却事与愿违……

这是上一世,他完全没有感受过的一切。

上一世,他没有碰触过盈袖,所以没有机会分析自己的感情,只到了最后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谢东篱昏昏沉沉中,觉得自己回到了一间圆顶石室里,那石室非常高,圆顶像苍穹,高不可攀。

他看见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坐在一张石椅上,伏在石桌上写写算算,一张又一张写着曲里拐弯文字的白纸从石桌上飘落下来,撒得到处都是。

谢东篱好奇,弯腰拾起一张写着字的白纸,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

怔忡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轻触他的脚尖。

谢东篱垂眸,看见一只灰黑色小刺猬趴在他脚边,湿润黝黑的小鼻头顶顶他的脚尖,然后仰头定定地看着他,它黑豆似的眼睛晶莹明亮,比质地最佳的黑曜石还要黑亮。

谢东篱半蹲下来,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小刺猬身上的刺,如他所料,那刺是软软的,一点都不扎人。

“你是谁?我怎么觉得我认得你?”谢东篱在梦里问了出来,他的脑子里一时清醒,一时迷惑,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那小刺猬朝他咧了咧嘴,竟像是在微笑。

谢东篱挑高了眉毛,“淘气。”他不由自主说道,语气庄严又肃穆,根本不像他平时说话的语调。

小刺猬低下头,又用小鼻头顶顶他的手,然后将自己蜷起来,滚做一个小小的刺猬球,在他手指上扎了一下。

这时候的刺,是硬的。

谢东篱一时不察,居然被这小刺猬得手。

感觉到手指的刺痛,谢东篱浑身一震,睁开了眼睛。

他醒过来了。

“东篱!你醒了!”盈袖高兴地扑了过来,虽然小心翼翼跟他保持距离,但已经在尽可能靠近的范围内靠近他。

谢东篱眨了眨眼,唇角微翘,缓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