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瑞兰和宁舒眉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陆家和宁家的几个女眷好奇地问她们:“那不是你们的五弟妹吗?怎么今儿摆这么大谱?啧啧,连长兴侯都躬身行礼。好大的派头!”

“人家是公主,你能比吗?还不赶紧收拾收拾,从那边进去。新娘子呢?新娘子什么时候过来?“

“新郎官还没有出来接亲呢,等新郎官出来了。就差不多了吧。”

陆瑞兰看着这一幕,咬了咬牙,对宁舒眉道:“你带着咱们家的孩子先进去。我回娘家一趟,看看清芬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清芬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她是陆家二房最小的嫡女,今年才十五岁,生得娇俏美貌,但性子温婉贤淑,很会说话。

据说慕容世子就是看中了她温婉贤淑的性子,才松口答应定亲的。

宁舒眉忙应了,“大嫂你快去吧,这边有我看着。”

陆瑞兰回到陆家,看见大门口挂着红绸,一地的爆竹屑,还有许多顽童拿着小风车在门口跑来跑去的呼叫。

家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穿着崭新的衣裳,不像以前都是灰突突的,不是兴旺之家的样子。

陆瑞兰看见这幅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她在陆家地位超然,一回娘家,立刻就有人领她进去,直接去了陆清芬的院子。

“大姑母来了。”陆清芬忙迎了上来,“劳烦大姑母了。”

陆清芬抱着陆瑞兰的胳膊很是亲热。

“我看看芬儿你准备得如何了。以后你就是长兴侯府的侯夫人,一定要记住你的身份,是陆家姑娘,陆家是你的娘家,陆家好,你才能在侯府站住脚,知道吗?”陆瑞兰低声嘱咐她,又把慕容长青的喜好对陆清芬说了一遍,“都记住了?”

“记住了。我娘也说了,这桩亲事,如果没有大姑母的帮忙,也落不到我头上,我娘让我好好给大姑母磕个头。”陆清芬真的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给陆瑞兰磕了三个响头。

虽然陆瑞枫也是陆清芬的姑母,但是她说的话,没有陆瑞兰管用。

这桩婚事能成,还是陆瑞兰亲自出马,说服了慕容长青。

“你这孩子,这么见外做什么?”陆瑞兰忙拉起她,“我们都是陆家的姑娘,虽然嫁出去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但是也要记住,娘家是我们的后盾,纵然在婆家过得再好,娘家得不着好处,也是枉然。你年纪小,肯定想着先收拢男人的心,这是好事,但是千万要记得,男人多薄幸,不要把一颗真心全部投入进去。再说那长兴侯世子,谁都知道他心坎里的人是谁,你就不要跟她争了,争不过的,别白费力气。”

陆清芬到底年纪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如同一个面具一样套在脸上。

“大姑母说什么,我……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好吧,大姑母只说一件事,今儿是你和慕容长青大喜的日子,可是有人就是不安份,偏偏挑了今天的日子,摆了公主仪仗去侯府观礼。得,她的公主仪仗一摆,你这个新娘子都成了马棚风靠边站了。你的公公婆婆都得弯着腰迎她进门呢,更何况你?估计到时候让你跪一跪都有可能。”陆瑞兰沉吟说道。

陆清芬脸都白了,拉着陆瑞兰的手直摇晃:“啊?真的吗?公……公主?那可怎么办啊?我大婚的日子,拜天拜地拜祖宗,可不想拜公主啊!——大姑母,大姑母,您帮帮我,帮帮我吧!她不是您的五弟妹吗?您这个做大嫂的,难道管不了她?”

陆瑞兰一脸苦笑,“看你这话说的,我虽然是大嫂,但是架不住人家是公主,纵然想管,公主的架子一摆出来,还怎么管?不过你放心,慕容世子既然答应娶你,肯定会跟她一刀两断的。她摆公主仪仗,也不过是为了面子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想,最后还是你嫁了慕容世子,她可没有嫁成!”

“可是……她嫁给了谢五爷……”陆清芬咬了咬下唇,目光露出迷离的神色,“全东元国,说不定是全中州大陆最好的男人……”

“好了,我们五弟可比不上慕容世子,人家是以后掌军的大将。你以后就知道了,你这个长兴侯府的夫人,可比我们谢家媳妇的地位要高多了。”陆瑞兰忙打消陆清芬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只要记得,有事不要自专,凡事跟世子有商有量就好。等你生了儿子,这位置才算是坐稳了。”

陆清芬收敛心神,进去再次洗漱梳妆去了。

陆瑞兰看着她换好大婚的衣裳,盖上盖头,才离开娘家,回长兴侯府。

长兴侯府今天办喜事,整个京城的世家权贵都到场了。

很多老百姓也来凑热闹,在长兴侯府大门对面的大街上挤得人山人海,朝着这边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地说着豪门八卦。

人群中有两个不起眼的人微微抬头,瞩目看着这边的情形。

过了一会儿,年纪大一些的那个人问年纪轻的人:“佳儿,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这两人正是畏罪潜逃的元应佳和夏凡。

元应佳低声道:“看出来了,谢家好像出了问题。三房人明显有了隔阂。”

“还有呢?”夏凡又问,“这些是宅门里面的事,你一个男人就关注这些?”

元应佳握了握拳,心有不甘地道:“您不要看不起宅门里面的事。有时候,宅门里面的事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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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扳正 (加更求月票)

“呵呵,宅门里面的事再大又如何?你知不知道一个词叫一力降十会?”夏凡摇了摇头,“佳儿,你被你皇祖母教导这么多年,她实在是误了你啊!”

“什么叫一力降十会?”

“就是说一个力气很大的人,能够制服十个武艺高强的人。”夏凡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当你的力量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切阴谋诡计在你面前都不会起作用。就如同打仗,当真正的战争来临的时候,你会发现什么战略战术都不管用,只能带着一群人硬冲硬打,拿人命拼出最后的胜利。”

元应佳若有所思,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长兴侯府的大门,嘟哝道:“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祖父大人就不想利用一下吗?”

“谢家的事,没那么简单。”夏凡拍了元应佳的后脑勺一把,“再说,谢家只有谢东篱一个人厉害,别的人不足为虑。你应该盯着元晨磊,而不是别人家的内宅。”

元应佳心里一动,回头又看了一眼盈袖的公主仪仗,“还有护国公主……”

“这还差不多。”夏凡点了点头,“这个路子就对了。太子和护国公主,这两个人其实才是你最大的敌人。只要能扳倒他们,你就还有希望。”

说到希望,元应佳很是黯然,“祖父大人太乐观了。在东元国,我真的还有希望吗?我不是皇祖父的子嗣,就算元晨磊和盈袖都死了,他也不会把东元国传给我。”

“这你不用着急。”夏凡眼神闪烁,“只要能将盈袖弄死,再弄死元晨磊。元宏帝那边更加不足为虑。”

“啊?”元应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着夏凡脸上自信满满的笑容,精神一振,“祖父大人,您只要一句话,告诉我我做的一切都不会白费,我才有信心。”

“当然不会。”夏凡一想起这件事。就激动得不行。“你尽管放手去做。你虽然被通缉,但是你皇祖母在东元国经营这么多年,给你留下那么多人手。不会现在全都翻脸不认人了吧?”

当然,他还知道轻重,不能乱说话。

那是他的杀手锏,不到最后关头。不会使出来。

而到了最后关头,要么是他们获得全面胜利。要么是他们跟那些人同归于尽。

总之没人能从他夏凡手里讨到好。

“当然不会。祖父大人和孙儿能在东元国藏身这么久,您就知道很多人还是愿意站在我这边的。”元应佳挺了挺胸膛,没有再垂头丧气了。

他的实力还在,不管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皇后齐雪筠三十年经营留下的底子,不是那么容易败光的。

只是他自从知道了元宏帝不是他的亲祖父。夏凡才是他的亲祖父的时候,就陷入了不可自拔的颓废和痛苦之中。

他以为他没有办法再东山再起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元氏皇族中人。元宏帝再昏聩,也不会把江山给一个外人。

让他拉人重起炉灶造反,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皇后齐雪筠给他留下的人手,搞阴谋诡计都是一把好手,但是上战场打仗,没一个能行。

东元国的军队在三大侯府手里,他和唐安侯府有大仇,万宁侯府肯定站在谢家那一边,也就是盈袖那一边,而长兴侯府以前是他皇祖母的人,但后来出了事之后,长兴侯慕容辰就只听元宏帝一个人的话,他要去争取慕容辰,会被慕容辰一刀砍下脑袋,然后送到元宏帝面前请功。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针对元晨磊和元盈袖下手。

私下里弄死这两个人,比拉队伍造反要容易的多。

“你手上的人确实不少,但是没有什么大将,要起兵造反肯定为难你了。”夏凡摇头叹息,“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对付元晨磊和元盈袖吧。”

“那您说,我先对付谁呢?”元应佳和夏凡回到南城一间十分普通的民居坐下,“先弄死元晨磊,盈袖就要被立为皇太女了,东元国开国皇帝就是女帝,白白便宜了她。如果先弄死盈袖的话,我又担心触怒谢东篱。这个人的实力实在太可怕了,我不想跟他正面冲突。”

“打仗你不想,跟谢东篱正面冲突你也不想,你到底想怎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男人啊?!”夏凡听得十分恼怒,“要做皇帝,还贪生怕死,你以为你谁啊!你看看北齐,那些皇子夺嫡,不也杀得腥风血雨?!还有南郑国,太子都登基了,后来还是被郑昊带兵赶了出去。如果怕死,你趁早别做这档子事了,我们去南郑国,做个富家翁,你娶妻生子,给我生几个重孙子,大家坐吃等死!”

元应佳被夏凡说得满脸通红,一捶桌子,恶狠狠地道:“好!要做皇帝,确实不能贪生怕死!如果有五成的机会就要动手了,更何况机会还很大。这样吧,我们先对付元晨磊,将他弄死,然后对付元盈袖。元盈袖是女人,随便什么时候弄死她都行。比如生孩子的时候,找几个稳婆,连她带孩子一起弄死都可以。”

“这还差不多。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们要做大事,何必斤斤计较蝇头小利?杀一人是罪,屠万人是雄!东元国的皇位,只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后面还有南郑、北齐,我们的目标,是整个中州大陆!”夏凡慷慨激昂说道。

他的目标,是要重振大夏雄风!

……

长兴侯府的内院里,一片喜气洋洋。

丫鬟婆子们穿着新衣,在宾客中来往穿梭。

沈咏洁来到盈袖跟前,低声问她:“你家大嫂呢?我怎么只看见你二嫂在这里?”

盈袖抬头看宁舒眉一眼,见她也正看着她,便对她微微一笑。

宁舒眉也勉强笑了笑,就把视线移到别处。

“娘。确实很奇怪,她去哪里了呢?”盈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安。

沈咏洁指了指盈袖身上的公主礼服,摇头道:“今天是长兴侯府大婚,你穿这一身出来虽然隆重尊贵,也给足了侯府面子,但是你这一下子。可是抢了新娘子的风头。等下人家拜完堂。还不得不拜你呢。”

盈袖低低地“呀”了一声,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拉着沈咏洁的手。道:“还好娘亲提醒了我,我一直觉得怪怪的,总有些不安。这下明白了,我就先走了。”说着。她对沈咏洁使了个眼色。

沈咏洁会意地点点头,“去吧。你也病着。能来一趟不错了。对了,派人去外院跟东篱说一声,两人同进同退才好。”

盈袖连连点头,身边的采芸十分机灵。已经立即往二门上去了。

这边采芸去传话,盈袖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找到长兴侯府的女主人陆瑞枫,先咳嗽了两声。才沙哑着嗓子道:“长兴侯夫人,今儿得罪了。我身子不好。因是世子大婚,实在推塔不过,才专程赶来道贺的。现在实在挨不住,我回去还要吃药呢,就不打扰了。请代我向新娘子问好,祝他们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同喜同喜!你不多坐会儿?”陆瑞枫一下子高兴起来。她先前也在担心盈袖的身份问题。

一个公主坐在喜堂上,实在是太抢眼了,而且自己新进门的儿媳妇还得向公主行礼,风头全被她抢了,真是想想就不高兴。

盈袖主动早退就好多了,这样大家都好。

“不了,五爷已经在二门上等着我。他送我回家。”盈袖的视线往宁舒眉那边又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她一脸目瞪口呆的神情,便更加笃定了。

“你也一样!要说公主成亲六七年了,怎么还没有孩子呢?我听说雷州有个观音庙求子特别灵验,公主要不要去一趟呢?”陆瑞枫笑得更加开心,而且毫不忌讳地将盈袖的伤心事大声说了出来。

喜堂上的妇人一听,果然三三两两拿扇子遮掩着,开始说起闲话了。

陆瑞兰和宁舒眉最近在采买丫鬟的事,她们陆陆续续都知道了。

再联系谢东篱和盈袖的情形一想,她们都明白过来,这些丫鬟是为了谁准备的。

这些妇人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后宅的这些事早熟得不能更熟了。

虽然陆瑞兰和宁舒眉一再说是家里需要丫鬟,但是谁都不信。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给我演什么聊斋?是不是傻?

盈袖脸色白了一白,但是很快镇静下来,气定神闲地笑道:“长兴侯府最近喜事不断,听说长兴侯给世子添了不少弟弟妹妹,想必是都去雷州的观音庙拜过了。既然那么灵验,也许我确实要走一遭呢。只不知道那观音庙,到底是旺小妾呢,还是旺嫡妻?”

慕容辰的那些妾侍就是陆瑞枫心头的许多根刺,早就将她扎得体无完肤了。

听盈袖这样一提,陆瑞枫一口气憋在胸口,痛得她面孔都扭曲了,看着十分狰狞可怕。

“哎哟,长兴侯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敢是胸口痛?还是胃痛?啧啧,你们还不扶夫人下去?给她煎一碗钩藤汤,顺气舒心,喝完就舒服了。——长兴侯夫人,我告辞了,您要好生养着,不仅有孙子孙女承欢膝下,还有若干庶子庶女等着您教养呢,您可得好好保重哦!”盈袖哈哈笑着扬长而去,心情十分愉快。

她在二门上果然看见了谢东篱,伸手给他道:“咱们先回去吧。”

“嗯,我正是来找你呢。”谢东篱握住她的手,跟她一起往外走。

采芸在身后道:“夫人,奴婢刚刚来二门上要传话,看见五爷正等在这里呢。”

盈袖和谢东篱相视而笑。

她心里暖暖的。

不仅有疼爱她的娘亲,还有体贴的夫君,有这些人照应她,纵然别人给她添堵,也是难不倒她的。

她不在乎的人,从来都伤不到她。

能伤到我们的人,只有我们在乎的人。

两人出了长兴侯府,盈袖不想坐公主辇车了,命令那些人先回去,她和谢东篱一起骑马回家。

街市繁华依旧,梁上的燕子翩翩飞来筑巢。

阳光灿烂,和风吹拂,带着大海的咸味。

盈袖的心情如同这盛夏的天气一样热烈明媚。

她抖了抖缰绳,对谢东篱道:“今天天气不错,时候也还早,不如我们去城外跑马?”

谢东篱点了点头,“去吧,我今天最后一天休沐,明天就要上朝了。”

转过街角的时候,他们看见长兴侯府的花轿终于过来了。

慕容长青穿着新郎官的服饰,一脸沉静地骑在马上走了过来。

盈袖和谢东篱勒马站在道旁相让。

慕容长青目不斜视地纵马从他们身边走过。

一阵风将大红花轿的窗帘吹了起来。

大红盖头飘飞而起,里面坐着的新娘子悄然回眸,目光先在谢东篱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到谢东篱旁边的女子身上。

竟然是盈袖!

这样说,她已经离开了长兴侯府,那自己就不用给她磕头了。

这样一想,陆清芬又高兴起来,小心地将大红盖头压好,心里充满了喜悦之情。

陆瑞兰这边已经回到了长兴侯府,她进了内院,看了一圈,既没有看到盈袖,也没有看到陆瑞枫,有些着急,拉着宁舒眉问道:“五弟妹呢?你看见她没有?还有长兴侯夫人呢?她们去哪里了?”

宁舒眉朝后堂努努嘴,“长兴侯夫人在后堂歇息。刚才她想奚落盈袖,没想到被盈袖反将一军,气得去喝钩藤汤顺气去了。”

“那盈袖呢?”

“盈袖?她坐了一坐,就说还病着,要回去吃药,提前走了。”宁舒眉朝门外一指,“不知道五弟走了没有。”

“不用说了。肯定都走了。”陆瑞兰有些头晕,心里挤着一团火。

她从小到大都是领头的,事事都在掌控之中,唯有盈袖这个人,从她开始给谢东篱挑媳妇说亲开始,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沈咏洁慢悠悠走了过来,朝陆瑞兰看了看,笑道:“谢大夫人,小女是个直性子,如果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别说她,小心她呛你呛得下不来台。不如你告诉我,我来说她就行了。”

她的话,其实在警告陆瑞兰,如果敢对盈袖耍手段,她沈咏洁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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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发威 (第一更求月票)

陆瑞兰端坐在座位上,看着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的沈咏洁,心情很是复杂。

沈咏洁、陆瑞兰和陆瑞枫,还有沈家的大夫人王月珊,以前年轻的时候都是熟人,彼此都知根知底,既是朋友,也是竞争关系。

年纪相仿、家世相仿,就连外貌身形都有些相似的四位姑娘,曾经是五相世家里出了名的四大美人。

“张四夫人,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做错了事,怎么能回家找娘哭诉呢?岂不是让人看我们谢家的笑话。”陆瑞兰绵里藏针地回敬沈咏洁。

“谢大夫人,曾经我们四个人中,只有我嫁得最不好,你嫁得最好。如今看起来,世事无常,老天爷好像喜欢捉弄人。所以呢,做人最好要认命,不认命呢,也要靠自己,再则靠夫君、靠儿女。如果都靠不上,就不要瞎折腾了,好好把这辈子过完,下辈子眼睛擦亮点儿就行了。”沈咏洁知道了陆瑞兰对自己女儿做的事,对她一点都不客气了,句句往陆瑞兰心口插刀。

女人天生喜欢攀比。

出嫁前比娘家,出嫁之后比夫君,生了孩子就要拿孩子攀比。

如今来看,她们四人当中,嫁得最好的反而是沈咏洁,而陆瑞兰,嫁的男人现在是她们四个的夫君中最没用的。

陆瑞兰忍不住冷笑,道:“我当然没有张四夫人你厉害。第一次嫁得不好,还能嫁第二次。当初我们中最有才的是你,却被一个糊涂虫拖累一生。如今再嫁豪门,你该修心养性,好好惜福才是。可别把好不容易偷来的福气用光了,到时候难道还要嫁第三次?”

这是在诅咒沈咏洁了,沈咏洁只有丧夫,或者被休,才有可能嫁第三次。

“咦?这种话都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看来你是有恃无恐了。”沈咏洁深思说道,在陆瑞兰身边坐了下来。“说吧。你在绸缪什么事?你费尽心思,要给我女儿女婿中间掺沙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瑞兰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不以为然地道:“张四夫人,你想多了。我什么时候往你女儿女婿中间掺沙子了?我不过是为了谢家着想。作为当家人,我责无旁贷。”

“还不肯说实话?那也由得你。”沈咏洁站起来点了点头,“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敢让我女儿不开心,我也能让你女儿不开心。不就是送个人吗?你怎么不给你女婿或者你儿子送个能生养的丫鬟?传宗接代多重要啊。你女儿也只生了一个女儿,还没有儿子呢,还不赶紧借腹生子?”

“我保证那女人能给你女婿生儿子,然后我把那女人送得远远地。绝对不给你女儿添堵,行不行?还有,你儿媳妇也才生了一个儿子。谁知道养不养得大?万一养不大,你岂不是对不起谢家列祖列宗?这样吧。我也给你儿子送两个好生养的丫鬟,保证生儿子,没生出儿子就接着生,一直到生他十个八个儿子为止,保证你人丁兴旺,家宅昌盛,如何?”沈咏洁拍了拍陆瑞兰的肩膀,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陆瑞兰大怒,将沈咏洁的手推开斥道:“你敢咒我孙子?!沈咏洁,你不要太过份!我女儿已经生过一次了,以后就能再生!先开花后结果,你不也一样吗?我儿媳妇更是一进门就有孕,第一胎就生了儿子,他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至于你女儿,进我谢家门六七年,连个蛋都没下过,你怪谁?!我们家虽然没有老人在堂,但是我身为谢家嫡长媳,为了家族绵延,我哪里做错了?”

“好,你既然跟我说事实,那我也跟你说说事实。对,我女儿是嫁到你谢家六七年,但是你记住了,我女儿刚嫁进去的时候,谢东篱身染恶疾,我女儿宁愿冲喜,冒着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危险嫁进去的!你不说感激,却来跟我耍这种心眼子!你当我沈咏洁是死人啊!”

“陆瑞兰,我女儿嫁到谢家两年,我女婿的病才痊愈。两人好了没几天,我女婿又带兵出征,又是大半年。大胜归来,又受了重伤,不得不去盛家求医,一去就是两三年!等回来了,我女儿又被人害得人事不省,我女婿送她去盛家求医,又耽搁了大半年。你倒是说说,六七年里头,他们俩在一起的日子,满打满算有一年就谢天谢地了,你让她怎么生?!我女婿不在家的时候,我女儿能生孩子才有鬼了!就算你要她生,我也要一巴掌拍死她!——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当着诸多来长兴侯府参加婚礼的人的面,沈咏洁将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翻来覆去地说,务必要提醒每一个人,她女儿虽然嫁到谢家六七年,但生不出孩子,并不是她的错!

谢东篱和盈袖这六七年里聚少离多,才是最大的原因。

其实盈袖和谢东篱有没有孩子,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个有趣的八卦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仔细想一想为什么。

所以当陆瑞兰和宁舒眉在外面悄悄造舆论,将没有孩子的过错推到盈袖头上的时候,大部分人不假思索就信了。

因为这种跟自己不相干的事,吃饱了撑的才去琢磨别人家的媳妇为什么没有孩子,自己家的事都顾不过来,管别人的筋疼?

当然是流言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而且还兴致勃勃地继续将谣言传下去。

可以说对于人心的把握,沈咏洁和陆瑞兰一样深刻。

因此在沈咏洁知道陆瑞兰耍的手腕之后,她立刻决定,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脏水泼回去。

而想来想去,最近最合适的时机,就是长兴侯府世子大婚的契机了。

虽然搅乱了别人的婚事有些不厚道,但是想到陆瑞兰将自己的内侄女嫁到长兴侯府,恐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此沈咏洁也不在乎了。

再说她至今对慕容长青和陆瑞枫两个人余怒未消,不到慕容长青的婚礼上大闹一场简直天理不容。

陆瑞枫刚喝了钩藤汤,从后堂出来招呼宾客,就听见了沈咏洁伶牙俐齿的反驳声,顿时气得左肋又森森地疼,只有又扶着丫鬟进后堂躺着去了。

长兴侯府内院的喜堂现在成了沈咏洁替盈袖洗刷名誉的场所,不仅一举将盈袖“不育”的恶名洗刷了。而且顺手警告陆瑞兰。如果她想对付盈袖,她沈咏洁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曾经她们四大美人当中,沈咏洁其实是最有才气的。但陆瑞兰是最有谋略的。

当初陆瑞兰愿意嫁给谢家的嫡长子谢东义,除了谢东义孜孜不倦地追求让她动心以外,就是看中谢家的书香世家,而且当时谢东篱的爹谢复还是大丞相。谢家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鼎盛时期。

谢复一死。谢家的状况急转直下,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败落了。

谢家的副相地位十几年来都被张家把持,陆瑞兰这个嫡长媳左支右绌,才勉强维持谢家的体面。

这十多年。他们谢家所有人的希望,都在谢东篱一个人身上。

谢东篱从小就被陆瑞兰悉心教导,要为振兴家族努力读书、做官。一定要把谢家的副相位置拿回来,然后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而这一切,就在盈袖跟谢东篱越来越如漆似胶的感情中,慢慢被消磨了。

眼看一个好端端的有为青年,就要被一个女子缠住,心心念念的不再是家族的荣光,个人的权势,而是一个女子的喜怒哀乐。

太堕落了,实在是太不思进取了!

陆瑞兰对这样的男人向来深恶痛绝。

她一向认为,只有浪荡的败家子才把自己的女人捧得那么高。

就如历朝历代那些对宠妃掏心掏肺的昏君一样,最后只有身死国灭的下场。

陆瑞兰对谢东篱的成长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她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她淡淡笑着,看着沈咏洁离去的背影,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好了好了,新娘子来,快来拜堂吧!”有人打着圆场,总算是把今天的场合拉回到正事上。

……

长兴侯世子慕容长青的大婚,在很长时间里都成了京城人士的谈资,但是大家谈论的不是新郎官和新娘子,而是两位贵夫人在堂上为了自己女儿和兄弟起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