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我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一家家还银子,赔偿让他们到谢家去领银子。”盈袖盯住那太监不放,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盈袖才微微点头,确信这其中确实有猫腻。

本身从那么多小商家进货,货品的质量肯定良莠不齐,然后再多几家浑水摸鱼捣乱的,他们这喜宴就毁定了。

那太监闭了闭眼,脸上神情扭曲,却不敢说一个“不”字,被盈袖的几个婆子推着往外走,拿着单据,到集市找那些人一家家去退定金,撤销供货合同去了。

忙乱了这么半天,盈袖觉得腰都酸了,扶着采芸的手站了起来,要到庭院去走一走,对隔间的小磊唤道:“小磊,我要去外面走一走,你要去吗?”

小磊从罗汉床上起身,笑着道:“等我一起去。”

出到外间,看见地上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他也没有在意,大步上前,扶着盈袖的胳膊就走了出去。

胡太监跪得受不了了,拖长声音叫住盈袖:“公主殿下,老奴还有事情呢。如果殿下没有什么吩咐……”

盈袖停下脚步,正要转身回头,却见谢东篱披着雪青色大氅的身影从台阶下一步步走了上来。

她向他伸出手,顿时不管身后的人说什么了。

谢东篱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才对屋里跪着的一地的人冷声道:“胡太监这么大的架子,谢某真是大开眼界。”

屋里跪着的太监宫女们心头一紧,连忙又低下头,继续跪着,不敢再说话了。

刚刚出声叫住盈袖的胡太监脸色紫涨,偏头回身看着谢东篱,陪笑道:“谢副相来了,老奴受陛下所托……”

“难不成是陛下让你来害小磊?”谢东篱打断他的话,“既然如此,我等会就进宫,好好问问陛下,到底派你们来,是做什么的!”

“谢副相!这话可不能乱说!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对皇太孙和公主殿下也是敬重有加,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胡太监顿时哭得呼天抢地,脑袋磕头磕得震天响。

盈袖的柳眉拧了起来,悄悄捏了捏谢东篱的手,示意他胡太监有很大的问题,一边冷声道:“你磕头给谁看?我和小磊可没让你磕头,我夫君也没有,可别让我们背黑锅。”

谢东篱闭了闭眼,凝神感知了一下,再睁开眼睛,视线紧紧集中在胡太监后背的脖颈处。

胡太监正想将自己的额头磕破了,好回宫去向元宏帝哭诉,猛地发现自己的脖子突然不听使唤了。

他不受控制地一次次低下头,磕得砰砰直响。

就像有一个人捏着他的后颈,使劲儿地往地上撞他的脑袋!

“住手!住手!”胡太监在心底狂喊,可是他说不出话,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荷荷之声,听在别人耳朵里,好像是在笑。

呵呵笑着的胡太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王府的上房里不断磕头,终于磕得脑袋血肉模糊,直到不能动弹……

谢东篱摁着盈袖的肩膀,不让她转身看见这幅骇人的场景,只是淡淡地道:“胡太监疯了一样磕头,可是撞邪了?——来人,将胡太监抬到宫里,送到陛下面前。你们……”他扫了一眼屋内呆若木鸡的那些太监和宫女,“你们就是人证。你们都看见了,是胡太监发了疯地磕头,可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动他。”

大家确实看得清清楚楚。

谢东篱、盈袖和小磊站在门口,和胡太监隔了一丈多远,中间还有好几个太监和宫女跪在那里。

而胡太监确实就跟疯了一样,活活磕头将自己磕死了。

当胡太监血肉模糊地被送到宫里元宏帝面前,元宏帝吓得几乎坐不稳了,连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谁敢把朕的人弄死?!”

随着回去的那些太监和宫女们不敢再编瞎话,原原本本将在亲王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是他自己活活磕死的?!”元宏帝倒抽一口凉气,“你们都亲眼所见?!”

“不止我们,亲王府里所有在场的下人,还有谢副相、皇太孙殿下和护国公主殿下都在呢。”

元宏帝的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让人将胡太监的尸体抬了下去,自己召了沈大丞相进宫议事。

……

小磊的亲王府里,盈袖抱着谢东篱的胳膊,和小磊一起往外院走去。

外院搭的喜棚是将作司的手笔,看上去十分巍峨漂亮,规模制式也没有逾距。

盈袖绕着那刻着盘龙的梁柱走了几圈,笑道:“这还差不多。”说着,往梁柱上拍了两掌。

谢东篱背着手,很快就把整间喜棚看了一遍,心里一沉,他对建筑懂得比盈袖多,很快就看出了这喜棚的结构有问题。

听见盈袖拍打梁柱的声音,谢东篱默默地将视线转向喜棚顶部的一个地方,定定地看了过去。

只听轰隆一声,那梁柱哗地一声摇晃了两下,然后整间喜棚扑通一声应声而倒。

谢东篱将盈袖抱在怀里,往后急退,迅速避开了漫天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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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是非 (加更求月票)

绵延半里的喜棚,就这样在谢东篱、盈袖和小磊面前坍塌,尘埃四起,盈袖被那烟尘呛得咳嗽起来。

谢东篱拿出帕子捂住她的脸,带着退到身后的厅堂里。

小磊全身笼罩在尘埃里,气得脸色紫涨,挥舞着拳头吼道:“是谁盖的这喜棚?!——给我出来!”

将作司的执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虽然给这喜棚做了手脚,到了一定时候,想让它什么时候塌,就什么时候塌,但绝对不可能被一个孕妇轻轻拍两下就全面崩塌啊!

夭寿哦!

哪个龟儿子坑爹?!

将作司的执事佝偻着身子,从工棚里钻了出来,跪倒在小磊面前,全身哆嗦得如同打摆子。

“皇……皇太孙殿下!属下,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将作司的执事开始喊冤,将责任推到盈袖身上:“明明造的好好的,可是公主殿下东拍拍,西拍拍……”

“放屁!”小磊上前就给了那将作司执事一个窝心脚,“我姐姐是孕妇!她能有多大力气?!而且我看着她随便在梁柱上拍了两下,你这喜棚就能倒了,还敢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知不知道喜棚做什么用的?到时候,别说拍,几百上千人一起挤都是可能的!”

小磊看着面前一片狼藉,脸色铁青,背着手走到崩塌的废墟里细看。

谢东篱这时也走了出来,跟小磊走在一起,一边看,一边道:“将作司还是下了本钱的,你看这些木料。鸡翅木、铁翅木、樱桃红木,还有金丝楠木,都是一等一的好木材,我看,宫里库房的那些好料子,被他们能搬都搬来了。”

小磊越发愕然,“搭个纳侧妃的喜棚。也能用这么多好木料?!既然用这么多好木料。为何不搭结实点儿?”

他蹲下身,试图抬起一根梁柱,发现那梁柱沉甸甸的。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居然抬都抬不起来。

“呵呵,你说呢?好木料一般都很重,比一般的木料重很多。如果是你喜宴的时候这棚子突然塌了……”谢东篱意味深长说道,往那将作司执事那边看了一眼。

小磊会意地点点头。冷笑道:“如果是我迎亲喜宴那天才塌,不知道会伤到多少人。”

他的迎亲礼,纳的又是两大侯府的姑娘做侧妃,来的客人肯定都是东元国顶尖儿的豪门世家和高官显宦。

那真是一个喜棚倒下来。东元国十之*的高官都要被连锅端了……

小磊更加愤怒,回头飞起一脚,又踹在那将作司执事身上。将他踹得如同滚地葫芦,不断哀嚎。

“叫什么叫?!你还有理了!”小磊拍了拍手。“我本来是什么都不想管,随便你们怎么糊弄。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任由你们陷害!——走,跟我进宫,见皇祖父!”

将作司执事一听这话,两眼往上一翻,就晕了过去。

小磊当然不会因为他晕了,就不进宫了。

吩咐了两个人抬着将作司执事,又命王府的侍卫将剩下的将作司的人都看管起来,匆匆忙忙进宫求见元宏帝。

元宏帝正在御书房跟沈大丞相说胡太监磕头把自己磕死的事。

“沈爱卿,你说胡公公到底在怎么回事?真有人能磕头把自己磕死?”元宏帝疑惑问道,手里翻看着大理寺仵作写来的详细卷宗,细读胡太监的死因。

沈大丞相也看过那仵作的卷宗,点点头,道:“这仵作是大理寺最厉害的仵作,三十年经验,不会看错的。那胡公公,确实是磕头活活把自己磕死的。”

没有别的暗伤、旧伤、新伤,也没有中毒、中蛊,就是活生生磕头磕到死……

“那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要这样磕头?”元宏帝心里有些不安。

这些太监和宫女是他送到小磊府上帮他操持迎亲事宜的,元宏帝不信这些人会对他阳奉阴违。

两人正在御书房讨论此事,门口有太监又回报:“启禀陛下,皇太孙殿下带着将作司执事来回话了。”

“将作司执事?”元宏帝放下手里的卷宗,皱眉道:“又有什么事?——让小磊进来。”

小磊沉着脸走进元宏帝的御书房,先给元宏帝躬身行礼,抬头看见沈大丞相也在这里,对他也行了半礼。

这两人一个是他祖父、一个是外祖父,都不是外人。

小磊也不客气了,气鼓鼓地道:“皇祖父,孙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这些人都要跟孙儿做对!”

“跟你做对?”元宏帝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结,“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

“那些太监宫女故意坑我就不说了,就连将作司都不肯安分!”小磊转身回头指着门外跪着的将作司执事,“就他!在我府里负责搭喜棚,一个喜棚而已,民间随便找个匠人都能搭的妥妥帖帖!可他用了宫里最好的木料,最后搭建的喜棚,被人轻轻一拍,就崩得一塌糊涂,那些木料砸了下来,差一点把孙儿和姐姐、姐夫砸伤!”

“什么?!”元宏帝一下子从书案后头站了起来,“你姐姐有没有事?还有你姐夫呢?!”

元宏帝最近对谢东篱虽然有些不满,但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而且他也知道,东元国没有谢东篱是不行的。

但是自从谢东篱这一次带着盈袖从盛家归来,元宏帝就敏锐地感觉到谢东篱整个人都变了。

同样是聪明绝顶,才智过人,但以前的谢东篱谨守君臣之份,待人如沐春风,虽然能左右朝局和人心,但是并不让人反感,也不觉得他咄咄逼人。

可归来后的他,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霸气和傲气。

处事手段虽然依然圆滑,但棱角峥嵘威仪自现。已经不可遏制。

元宏帝在谢东篱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对皇权的敬畏和退让。

但是这些忧虑,只是元宏帝作为帝王的直觉,他对沈大丞相都没有直接说过这些话。

可如果谢东篱真的就这样死了,或者残了,元宏帝也会更加不悦。

因为那意味着刚刚要崛起的东元国,会又一次落入深渊。

这一次。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在北齐的铁蹄下苟延残喘……

小磊愕然看着元宏帝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忙道:“没有没有,姐姐和姐夫都没事!”

“那就好。”元宏帝松了一口气。跟着坐了下来,脸上的神情恢复平静,对小磊道:“既然都没有事,你来宫里做什么?”

“我们是没事。因为今天没有宾客。”小磊气愤地挥了挥胳膊,“可是那喜棚搭的那么糟糕。如果是我迎亲喜宴那天出了岔子,这该如何是好?!都是上好的木料,一根梁柱就是数百斤,如果压下来。有多少宾客会被砸得非死即伤?!”

沈大丞相马上明白过来,脸色非常严肃,对元宏帝道:“陛下。皇太孙殿下未雨绸缪,见微知著。实在是东元国之福。——不过,这将作司聚集了东元国最能干的能工巧匠,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喜棚都搭不好?”

元宏帝脸色很不好看。

先是他赐下的太监宫女捅娄子,现在连将作司都出了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于帝王的本能,元宏帝没有马上下结论,只是摆了摆手,对小磊道:“那你怎么办?太监宫女都送回来了,将作司搭的喜棚倒了,再有两天,你就要迎亲了。”

小磊张了张嘴,本来想说既然一切不顺,那就不要迎亲了,可是看看元宏帝严厉的眼神,这话只能咽了下去,他满不在乎地道:“姐姐姐夫会帮我的。”

元宏帝垂下眼帘,半天嗯了一声,“既如此,你先回去吧。让你姐姐姐夫多费心,帮你把迎亲礼办好,朕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小磊笑着应是,又说要重罚那将作司执事。

元宏帝不置可否,挥手让他下去了。

沈大丞相想去看看盈袖和谢东篱怎样,也跟着告辞离去。

等小磊和沈大丞相走远了,赵公公进来给元宏帝斟茶,一边低声道:“陛下,皇太孙殿下心地太良善了。他对公主殿下和谢副相的信任,比对陛下还多。唉,还是年纪太小,不知道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元宏帝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老奴没有什么说的,只是觉得很奇怪,本来都好好的,事事妥帖,为何公主殿下和谢副相一去,就出了这么多的事?胡公公他们也是办事办老了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还有将作司,说实话,老奴没有见到当时的情形,不好妄下结论。但是依老奴这么多年跟将作司打交道的情形来看,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造出这种一拍就倒的喜棚的。”

“哦?你不信?”元宏帝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老奴不在场,不该妄自揣测。但是公主殿下和谢副相当时都在场,他们可能比别人更明白吧。”赵公公意味深长说道,暗示这些事,是跟盈袖和谢东篱有关。

自从上次送乳娘被盈袖打脸之后,赵公公虽然努力置身事外,但还是被盈袖和谢东篱盯上了,他在宫里的日子从此就很不好过,是元宏帝最近特意将他调到御书房任职,以示安抚的意思。

这些太监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皇帝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他们都看在眼里,继而整天琢磨皇帝的心思。

赵公公敏锐地觉察到元宏帝对谢东篱圣眷有变,便顺着元宏帝的心意开始给谢东篱上眼药了。

“你是说,这些事跟公主和谢副相有关?”元宏帝的手指一搭一搭地在书案上敲打,“为什么呢?”

“陛下,您是当局者迷,而且您对皇太孙殿下和公主殿下是一视同仁,不分彼此,可是在公主殿下看来,就不一样了。”赵公公小心翼翼说道,“皇太孙殿下以前最信赖的人是公主殿下,如今因为陛下对皇太孙殿下宠爱有加,皇太孙殿下的心肯定是偏到陛下这边来了。公主殿下是妇道人家,心眼小,估计是不习惯吧,所以,整点儿事出来,让皇太孙殿下认识到对他最好的依然是公主殿下,不就能把皇太孙殿下的心笼络过去了吗?”

元宏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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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遗诏 (第一更求月票)

“是吗?你还发现什么?”元宏帝沉着脸问道,“照你这么说,公主只是为了跟朕别苗头,才在皇太孙的府里搞出这么多事?”

赵公公一时不察,说顺嘴了,连连点头,“正是正是!陛下没有发觉吗?这些事情都是公主和谢副相整出来的,他们俩在东元国权势熏天,恨不得一手遮天,陛下还当避其锋芒才好。”

赵公公觉得,他只要这么说,肯定会激起元宏帝对盈袖和谢东篱的恨意。

试想连皇帝都要避其锋芒,那这个人岂不是权势大过皇帝?

是皇帝都不能忍!

元宏帝却只冷哼一声,猛地一挥胳膊,将书案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

墨玉镇纸,碧玉笔架山,冰瓷茶盏,全都在青金石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赵公公心下大喜,暗道自己这眼药上成功了,皇帝陛下肯定“怒不可遏”,下一步就要找公主殿下和谢副相问罪了!

“你先下去,朕要好好想一想!”元宏帝粗声粗气地道,一看就是很生气的样子。

赵公公愣了愣神,没想到元宏帝气成这样,也没有马上去惩治公主殿下和谢副相……

看来他这眼药的力度还不够,得再找几个人一起加加码。

赵公公下去之后,立刻联系了以前的那些人手。

这些人都是被皇后齐雪筠收买过的,潜伏在元宏帝身边,但也不是完全听皇后齐雪筠的命令,因为他们眼里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银子。

谁给的钱多。他们就是谁的人。

这样的阉人,宫里还是不少。

皇后齐雪筠当年把他们胃口喂得大了,如今没有了皇后齐雪筠继续给钱,他们就没有再作耗了,依然待在深宫,半是监视,半是看戏。并不掺和宫里的大小事务。

直到夏凡和元应佳卷土重来。元应佳从皇后齐雪筠那里知道宫里有这么一批人,他们的忠心不是对皇室,只是对银子。

只要有银子。就能收买他们为别人做事。

夏凡现在虽然人手不多,可银子一点都不少。

听了元应佳的话,拿出大把的银子将宫里那批有银子就是爹的阉人和老宫女们引了出来,为他们所用。

这些人。再加上皇后齐雪筠留下来的少部分对北齐忠心耿耿,又还没有被发现清洗的人。开始步步试探撒网。

只一个晚上的功夫,元宏帝这边就有四五个太监出出进进,以各种方式在他面前上眼药,说盈袖和谢东篱的不是。

谢东篱虽然最近确实有些出格之处。元宏帝对他的不满也时有表现,因此这些人说话行事越来越不顾忌,只觉得一举两得。又讨了元宏帝的欢心,又能从元应佳那里挣银子。何乐而不为?

到了天亮的时候,元宏帝还在床上睡觉呢,两个伺候他的太监就又开始滔滔不绝说小磊亲王府的事。

“陛下,咱们派去的人全被赶出来了,宗人府将作司的人也被关起来了。护国公主和谢副相将皇太孙殿下王府把持得滴水不漏,这是给您好看呢……”

“陛下,虽然谢副相有大才,可是他再厉害,也是陛下的臣子,怎么能一手遮天呢?总得陛下让他遮,他才能遮啊!”

见元宏帝还是沉默不语,那人索性道:“有这样的姐姐姐夫,皇太孙殿下以后就算登基做皇帝,说不定也是傀儡……”

“住口!”元宏帝勃然大怒,一脚将那伺候他起床的太监踹到地上,“反了你!这种话也敢说?污蔑朝中重臣,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那几个太监吓得脸色一白,暗道不好,难道他们中计了?

元宏帝沉着脸穿好朝服,洗漱之后就来到自己的御书房,将自己最心腹的总管大太监召了过来,低声问道:“都有多少人?打探清楚了吗?有没有遗漏?”

总管大太监给元宏帝面前摆上奏章条陈,也压低声音道:“打探清楚了。从殿下准备迎亲礼开始,宫里那群只认银子的混账就三三两两跳出来了。——这批人早就该杀了,只可恨他们一直藏得深,皇后那事儿一过,他们就缩着脖子藏了起来,根本抓都抓不住。还好这次借着皇太孙殿下纳侧妃的事,可以清理一批了。”

“唉,朕的这个宫里,早就被齐雪筠钻得千疮百孔。”元宏帝叹息着翻开一本奏章,“可也不能一下子全都杀了,总得将那些人都找出来,这样才能找到他们背后的人。他们背后的人不除,光杀这些小喽啰有什么用?”

“陛下明鉴。”总管大太监忙低头应是,将一张名单放在元宏帝面前,又道:“这一次引出来的人有五十八个,都是在内宫和外宫有职司的人。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他们没有忠心,眼里只有钱,谁都能收买他们。不管在哪里,都是一群祸害!”

这些人比敌国间者还可怕,而且特别难抓出来,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他们的立场是什么,只要给钱,今天叫大人,明天杀你娘都是可能的。

“五十八人?他们背后的人呢?谁给的银子?齐雪筠已经死了,还有谁?是宫里,还是宫外?”元宏帝将那名单拿过来细看,一边吩咐:“没有遗漏吗?以后跟这些人有关的人家,全都不许入宫,不论男女。”

“遵旨!”总管大太监忙躬身应是。

“齐雪筠去世之后,她身边的人已经清理过一轮了,这一次再清理过一轮,这宫里就差不多了。到时候等新皇登基,宫里全部换新人,只留下一些老成持重,绝对忠心的嬷嬷和管事大太监。”元宏帝拿起笔,开始拟旨。

总管大太监听得心里一跳,这种话,怎么跟立遗诏似的?!

“陛下……?”

“朕老了,最近老是做梦,梦见元后……这么多年,她就没有到朕梦里来过。如今出现了,朕也知道是为什么。”元宏帝摇了摇头,“这没什么。朕这一辈子,只做对一件事,就是留下健仁的一条命,给元氏皇室留了两条根。”

“两条?”总管大太监有些不明白,“是皇太孙殿下,还有……?”

明明元健仁只生一个儿子啊,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儿子?

元宏帝笑着看他一眼,没有解释,提笔写好一道诏书,仔细看了看,又吹了吹墨印,放在书案上风干。

总管大太监不敢抬头去看,他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不该看的绝对不看,不该知道的也绝对不知道。

等那诏书上的墨印风干之后,元宏帝用了玉玺,又盖上自己的私印,最后还摁上自己的大拇指印!

这么慎重,肯定应该就是遗诏了……

总管大太监心里一酸,眼里不由流出泪来。

他跟了元宏帝快五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看着元宏帝一步步从那些困境走出来,虽然不是大获全胜,虽然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但总算是笑到了最后。

“你去把沈大丞相叫来,嗯,还有长兴侯。”元宏帝将诏书卷好放起来,吩咐总管大太监去传旨。

总管大太监离开皇宫,亲自去沈家和长兴侯府传到元宏帝的口谕。

沈大丞相和长兴侯慕容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赶到宫里的御书房。

一桩心事终于放下了,元宏帝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两位爱卿过来坐。”元宏帝给他们指了书案前面的锦杌,“朕有事要托付你们。”

沈大丞相和慕容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疑不定。

“你们也别慌。”元宏帝笑着将那卷起来的诏书给他们看,“这是朕刚才拟的遗诏,里面用了玉玺、朕的私印,还有朕的大拇指印。将来有一天,你们要验取遗诏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看有没有这三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