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小磊干脆没有回自己的府邸,只在谢家赖着不走。

盈袖抱着青色的酸梅子吃得津津有味。见小磊一脸郁郁。伸手给他一粒青梅子,“喏,你姐夫专门给我从南面弄来的。腊月的青梅子啊,好吃得不得了。”

小磊随手接过,闭着眼睛放到嘴里,一时五官都扭曲了,眼泪簌簌往下流,捂住嘴道:“姐!这么酸!你也吃得下!”说着就去找水喝。冲淡那股将牙都要酸倒的酸意。

盈袖笑着道:“我不觉得酸啊!反而清香中有一丝甜味,很开胃。”

“开胃个头。”小磊嫌恶地喝了一大口水。“姐姐你也真奇怪,人家都是开始怀孕的时候吃酸的,你是五个月了才开始吃酸的。”

“那又怎么了?谁规定五个月就不能吃酸的?”盈袖嗤之以鼻,“你还是管管你自己的喜宴吧!还真的撒手不管?”

小磊抱着脑袋在长榻上躺下,叹了口气,“真撒手不管,随便他们怎么闹。到时候我去喝她们敬的茶就可以了。”

纳侧妃不用夫妻拜堂,本来是由侧妃给皇太孙和太孙妃敬茶。

但小磊还没有太孙妃,所以只给他敬茶就好了。

盈袖吃够了青梅子,又觉得精力十足,扶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道:“好吧,你撒手不管,姐不能撒手不管。——走,姐去你的亲王府看看,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磊撇了撇嘴,“你真是闲的。”

“我就是闲的!怎么?不行啊?”盈袖叉了腰,做出茶壶状怒视小磊。

小磊看了看盈袖身后,噗嗤一声笑了,起身大叫:“哟!姐,你回头,看看姐夫都惊成什么样子了?”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出去,把屋子留给谢东篱和盈袖。

盈袖猛地回头,见谢东篱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唇角微勾,眯着双眸看着她,戏谑道:“我还不知道娘子能摆出茶壶样儿,以后一定要试试……”

他的神色一本正经,语气却很暧昧,让人忍不住就想到别处去了。

盈袖一下子就红了脸,握着拳道:“茶壶怎么行?!你想都别想!”

“我想什么了?我不过是想让你多伸伸胳膊动动腿,以后好生一些。”谢东篱收了戏谑之色,一本正经说道,满脸的克制隐忍。

盈袖看着心里就腾起一堆火,恨不得上前将那人的衣衫全部扯下来扔到他脸上,谁让他一本正经地调戏她?!

“好了,口水擦一擦。晚上再满足你。”谢东篱忍了笑,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盈袖的唇边蹭了蹭,然后就伸进了她的嘴里……

盈袖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然后重重一跺脚,踩在谢东篱的脚背上,横了他一眼,“当谁稀罕?!”说着,昂头挺胸不顾而去。

谢东篱的脚背几乎被盈袖踩肿了。

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袖袖真是越来越野性,越来越难驯服了……

不过,他怎么越来越高兴呢?

谢东篱用两个手指按住自己上翘的唇角,努力让它们平服下来。

盈袖来到外间,便吩咐人备车,要去小磊的辰亲王府看看迎亲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有两天,就是小磊纳侧妃的日子。

第654章 折寿 (加更求月票)

“夫人要去辰亲王府?”谢东篱从里间出来,看见盈袖已经和小磊走了。

“是,外院已经备车,这会子已经上车了吧。”一个婆子躬身答道,侧着身子站在门口的回廊下。

谢东篱正好没事,站起来四下看了看,装作随意地道:“小磊要迎亲纳侧妃,我这个做姐夫的也该去看看。”说着,大步离开了谢家,往辰亲王府去了。

……

盈袖和小磊先到的辰亲王府。

从车窗看见亲王府的一溜围墙上都搭着红绸,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王府大门的红漆被擦得噌亮。

盈袖扯了扯嘴角,对小磊道:“这是谁为你操持的?”

小磊成天在外面晃悠,这些肯定不是他的主意。

小磊无所谓地道:“还不是那些人?皇祖父从宫里送了些大太监和宫女嬷嬷,他们都是熟手。再说我是皇太孙,很多事情也归宗人府和将作司管。”

“哦,那就是这些人了?”盈袖将身上的玄狐皮大氅捂紧了,握了握拳头,兴致勃勃地道:“大冬天的,闲着也是闲着,收拾收拾他们也不为过。”

小磊这才看了盈袖一眼,疑惑地道:“收拾什么?这些事情不用你收拾,自然有人管的。”

盈袖斜了他一眼,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低声道:“你真的是完全不在意?”

小磊将盈袖的手推开,整整衣袍,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唉……”盈袖笑着摇摇头,伸手指着车窗外的辰亲王府。“小磊,你待会儿别说话,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表示听我的,行吗?”

小磊连连点头,“这个不用你交代,我肯定是听姐姐的。”

盈袖拍拍他的肩膀。起身下车。

虽然大着肚子。她的动作却一点都不迟缓,甚至可以说身姿矫健。

小磊看着盈袖上下自如的背影,心里突然暖了起来。忙跟着下车,追着盈袖的步伐道:“姐姐,等等我!”

盈袖停下脚步,侧回身微笑着看着他跑进。姐弟俩一起进了王府内院。

来到内院上房坐定,盈袖抱着一个白瓷手炉暖手。一边四下看了看,问道:“亲王府里的喜事,是谁总管的?”

上房伺候的丫鬟婆子忙道:“是宫里来的胡公公。”

“他人呢?”盈袖皱了皱眉头,看了小磊一眼。

这主子都回来了。还带着客人,总管居然都不露面?

小磊伸着长腿,看着门外扯了扯嘴角。一丝讥嘲的笑容从他唇边一晃而过,很快又摆出那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对盈袖眨了眨眼。

盈袖会意,冷下脸来,道:“传胡公公。”

“是,公主殿下!”

胡太监正在自己房里跟几个手下合计事情。

再过两天就是迎亲了,也是他们的大日子,连日来胡太监跟着府里府外的人连番谋划,演练了好几次,私下里觉得已经万无一失了,只等到了正日子,就让那些人好看。

“胡公公,皇太孙殿下回府了,公主殿下也来了,要见胡公公呢。公公快去吧。”传话的婆子在门口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胡太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门外,“刚才有人说皇太孙殿下回府了?还有公主殿下也来了?她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到处乱跑?”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心里一动,想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这姐弟俩都连锅端了?

只要能弄死这姐弟俩,元宏帝就只有元应佳一个后嗣了,到时候,他再狠齐雪筠,也不得不重新立元应佳为皇太孙!

为了主子,他们这些人就算是送了命也没关系……

胡太监心里一团火一样站了起来,对手下吩咐道:“去找些人,埋伏在外面,听我号令!”

那两个手下互相看了看,提醒胡太监:“护国公主的丈夫,可是谢副相。——胡公公,您确定现在要对公主殿下出手?您确定谢副相让公主一个人来,就没有后手准备吗?”

胡太监听见这话,猛地醒过神,浑身打了个激灵,暗道好险,他差一点就热血上头,酿成大错了。

他死不足惜,但是如果提前暴露了计划,又没有达到效果,可是要连累他们所有人。

胡太监抬了抬手,“嗯,那就算了,你们下去吧。我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说着,他恢复了那幅笑眯眯白胖胖的无害模样,慢慢走出自己的院子,去上房见盈袖和小磊。

盈袖和小磊在上房吃了两杯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胡太监。

盈袖一见他胖胖的身子蹒跚着进来,就轻笑一声,道:“胡公公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这份架子真是无人能及。让主子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说吧,刚才忙什么去了?”

“见过皇太孙殿下,见过公主殿下。”胡太监笑着给盈袖和小磊行礼,当没听见盈袖的冷言嘲讽,笑呵呵地道:“今天这么冷,公主殿下也出来走动,真是不容易啊。”转头就对小磊道:“皇太孙殿下,公主殿下对您这样上心,您可要好好感谢公主殿下。”

盈袖挑了挑眉毛,用帕子在嘴角摁了摁,淡淡嗯了一声,道:“胡公公,我这里给你说话呢,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有问题?嗯?还是你听不懂东元话?”

其实哪里有什么东元话?都是从大周分裂而来的国土,大家早几千年都是说的同一种语言。

盈袖这样说,已经是在明白表示自己对胡太监的不满。

胡太监不能继续和稀泥了,只好讪笑着道:“老奴在宫里伺候陛下,伺候了四十多年,还没有人说过我耳朵聋,或者脑子有问题。今儿是头一次听说。”

这是在拿元宏帝堵盈袖的嘴。

意思是,连皇帝陛下都挑不出我的刺。你一个隔了一代的公主挑什么挑?

小磊皱了皱眉头,出声道:“胡公公,你最好客气点儿。再这么说话,我可不依。往小了说,你是以下犯上,我可以打你板子,再把你送回宫里。交给宫里的人惩罚。往大了说。你是居心叵测,故意气我姐姐,我可以马上把你打死了事。”

他的语气轻慢中带着重重的威胁。

胡太监一时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皇太孙殿下完全乏善可陈。

在皇帝面前,小磊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过人的能力。

在群臣和下人面前,也从来没有什么架子。

像今天这样唬人,还是第一次。

胡太监笑了笑。道:“皇太孙殿下,老奴冒犯护国公主殿下。确实是老奴的错,老奴给公主殿下赔礼道歉。”说着,他跪了下来,给盈袖磕头。

盈袖居然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个头。

胡太监顿时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在心里暗骂盈袖太过托大,又不是皇帝。也敢受他一拜?真是不怕折寿!

“胡公公,你肯定在心里埋汰我。说我又不是皇祖父,怎么敢受你一拜,是吧?”盈袖看了看胡太监的脸色,突然笑着说道,直中胡太监的心思。

胡太监吓得全身抖了一抖,整个人跪在地上,竟然半天都没有起来。

盈袖也没有叫他起身,伸手取过茶盏,又抿了一口茶,才道:“这茶都凉了,怎么没有人换一下?”

几个婆子忙上来给她续茶。

盈袖已经连喝两杯茶,看了看茶水,突然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将茶杯重重地放下,才问那胡太监,“胡公公,我要问问你,这皇太孙殿下迎亲的事,都是你一手总管的吗?”

胡太监心里一松,原来还是为这事儿,他在地上虽然跪着,现在直起了腰,说道:“正是老奴总管的,办得匆忙,但所幸没有走了大褶儿……”

“没有走了大褶儿?”盈袖呵呵一笑,站起来,扶着采芸的手,在上房里走了一圈,四下看了看。

这上房应该是喜堂,小磊会坐在这里喝两位侧妃敬的茶。

所以这上房已经基本上布置好了。

胡太监的脑袋跟着盈袖的身影转来转去,并不慌张。

他这里的布置,完全是按照娶亲的规矩来的,只要超过的,绝对没有不够格的。

盈袖走回到胡太监身边,停下脚步,看着跪在地上的胡太监,居高临下地道:“胡公公,请问我弟弟是要娶妻呢,还是要生子?”

胡太监愣了一下,马上道:“当然是娶妻,都是按照娶妻的规矩布置的,公主殿下还有什么要求吗?”

“给我掌嘴!”盈袖沉下脸,后退一步。

她身边的一个婆子上前,抡起胳膊就往胡太监脸上抽了两耳光。

那婆子十分有力气,两巴掌就打掉了胡太监两颗大板牙。

胡太监嗷地一声捂住嘴,抬头怒视盈袖,道:“公主殿下,请问老奴做错了什么?!”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你还敢说你在宫里伺候皇祖父伺候了四十多年?!如果你在宫里也是这幅心思做事,你早就投胎好几次了,还能轮到你到亲王府作威作福?!”盈袖冷笑着坐了下来,指了指这上房的布置,“还娶妻?我弟弟连正妃的人选都没有定,妻子在哪里?!——不过是纳两个妾,到你嘴里就成了娶妻!谁家同时娶两个妻子,你倒是跟我说说!”

胡太监脸色变了变,陪笑着道:“这个……实在是因为皇太孙殿下的两个侧妃来头实在太大,虽然是侧妃,但是当初定亲的时候,陛下已经许诺过,跟正妃也差不离……”

“差不离也是差,并不是一模一样。”盈袖才不信元宏帝真的会许诺跟正妃一样的待遇,那样的话,根本就是在坑小磊!

胡太监眼神闪烁着看了看四周,“再说反正不会拜堂,何不布置得好一些,两大侯府高兴,对皇太孙殿下也更满意呢?”

“再给我掌嘴!”盈袖又指着胡太监恨声道,“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打你,我就告诉你,一,纳侧妃,你全部大红布置,小磊以后还怎么娶正妃?!你不是在告诉世人,我们小磊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第二,我们小磊是皇太孙,凭什么要讨好两大侯府,让他们满意?应该是他们讨好小磊,让小磊满意才对。你这阉人,是故意颠倒黑白的吧?”

说话间,刚才那婆子已经啪啪打了好几个耳光,胡太监满嘴的牙都给打得掉了出来。

看见自己一嘴的好牙落在地上,胡太监真正嚎哭起来。

他年纪大了,一向很骄傲自己的一口好牙,没想到竟然被盈袖给打掉了!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怨毒的眼神,恶狠狠往盈袖看去。

“你看什么看?”小磊横了他一眼,“难道你还敢怨恨我姐姐?明明是你做得不地道,想让我背黑锅?现在被揭穿了,老羞成怒了吧?——来人!把胡太监给我送回宫里去!”

小磊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迎亲礼是怎样的情形,但是既然姐姐生了气,他肯定是要给姐姐出气的。

“慢着。”盈袖出言阻止,“还没完呢,你就这样把他送走了,这家里的事,你要找谁去?”

盈袖觉得,既然胡太监能在最重要的事上捣鬼,那在别的事情上,捣的鬼肯定更多。

※※※※※※※※※※※※※※※※※※※※

加更送到。那个,月票和推荐票,亲们表忘了。o(n_n)o~。

晚安么么哒!

第655章 破绽 (第一更求月票)

小磊面上一晒,盯着胡太监道:“真是,看来我纳侧妃,你们比我还忙啊?”说完对盈袖扬了扬下颌,“姐姐接着问,我去那边歇一歇。”

小磊起身走入隔间,将自己扔在隔间的罗汉床上躺下,抱着后脑勺,翘起二郎腿,一抖抖地,脑子完全放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听。

盈袖在心底暗暗摇头,定了定神,轻哼一声,对亲王府里的人说:“吩咐下去,把所有的大红绸子都撤了,挂上粉绸。喜堂上也不能这么红艳艳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娶太孙妃呢。”

亲王府的人还不敢动弹,觑着眼睛看跪在地上的胡太监。

盈袖皮笑肉不笑地对胡太监道:“胡公公,您说呢?大家伙儿可听您的话呢,我说的都不听,做不了准。”

胡太监在心里暗骂盈袖,面上只得摆出恭恭敬敬的样子,对上房的人一晃脑袋:“还不照着公主的吩咐去收拾?!”

“是!”一些下人忙出去找人换粉绸。

盈袖坐了一会儿,也不叫胡太监起身,任由他跪着。

胡太监很久没有真的跪过了,不多会儿,膝盖都肿了,他张了好几次嘴,想求盈袖让他起身,盈袖不是正好别过头去吩咐丫鬟准备饭食,就是叫婆子去打扫庭院,总之就是不让他说话。

胡太监实在受不了了,终于不管盈袖是不是让他说话,大声道:“公主殿下,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在等人啊。”盈袖笑容满面地道,“我听说皇祖父给弟弟这边送了好几个大太监和宫里的嬷嬷,怎么等了这一顿饭的功夫。只有你胡公公一个人出现?别的人呢?”

胡太监忙道:“快去叫他们过来见过公主殿下!”

门外有人飞跑出去报信。

那几个太监和宫女嬷嬷已经知道盈袖在拿胡太监杀鸡骇猴了,知道凑上去就会被做筏子,因此都躲着不见。

没想到盈袖根本没有放过他们。

见人指名道姓地叫他们过去,只好一步一挪地来到亲王府后院上房。

盈袖坐在上首,冷冰冰地,也不说话,手里抱着一个白瓷暖炉。手里拿着一根竹签。低头拨着暖炉里的灰,就当没有看见他们一样。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寒着嗓子叫了一声:“……给公主殿下请安。”

盈袖还是不说话。继续低头拨着手炉里的灰,跟在手炉里找金子一样。

胡太监见盈袖一直低着头,忙扭头过来,对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抹脖子一般做眼神。让他们进来跪下。

大家对视一眼,知道逃不了了。只好进来跪了一地,再次给盈袖请安。

盈袖这才抬起头,满脸笑容地道:“哟,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跪了这么多人?胡公公,都是谁啊?我不认得,你给说道说道?”

胡太监在心里早把盈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得忍了气。一一给盈袖说那些人的名字,以及他们负责的职司。

盈袖笑眯眯地等他说完了,才点点头,道:“我知道胡公公你恨死了我,却又不得不屈从于我,怎么样?这种感觉是不是很难受?”

胡太监连忙摇头:“不敢不敢!老奴不敢对公主殿下有任何怨言!”

“好了。”盈袖拖长声音打断他的话,问起别的人,“你们都是负责什么的,仔细说来听听。”

那几个太监和宫女嬷嬷见胡太监都在盈袖面前讨不了好,也不敢再拿乔,老老实实说着自己负责的那些事务。

盈袖凝神听着,过了一会儿,打断一个太监滔滔不绝的话语:“怎么回事?亲王府里的喜宴,菜蔬果品和肉类居然要大量从集市上购买?我虽然是女子,读书少,可你们也别骗我。”

那太监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很快又变得血红,战战兢兢地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盈袖将手炉放到身边的八仙桌上,“你不要告诉我,堂堂亲王府,还要去集市上买菜?”

“……亲王府里平时不用,但是喜宴这么大事……”那太监还想负隅顽抗。

世家大族的红白喜事,就是这些下人拼命捞银子的时候。

不大把撒钱,谁会拼命干活?

出去买东西,也是挣钱的法子之一。

但是菜蔬、果品和肉类,从来就不在需要到外面购买的单子里面。

别说小磊这样的亲王府,就连三侯五相这样的世家,他们平素吃的菜蔬、果品和肉类,还有海鲜,都是自己庄子上出品。

有专门的人种菜,种水果,养猪、养鸡、鸭、鹅等家禽,还有自己的渔民下水打渔,不管是河鲜还是海鲜,都是自己人亲手打捞。

只有比较稀奇的水果是从别处运来,但也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从外地进贡来的,绝对不是这样跟平常人家一样,随随便便拿了银子就去集市上购买。

总而言之,小磊的亲王府,有自己特供的粮食和菜肴。

那么多皇庄和人手为他种植饲养,连一个喜宴都供不过来,骗谁呢?

盈袖坐直了身子,冷笑道:“看来你们真是觉得我太闲了,不给我找点儿事做不舒服。——来人,给我把他们采买的单子拿过来。”

上房的人静默了一瞬。

小磊在隔间里大喝一声:“说了也不动,是想死吗?!”

外屋一阵骚动,渐渐有人开始在外院和内院之间奔走,将这次喜宴的所有账目和单据都送过来给盈袖过目。

盈袖也没有功夫一本本地看,只挑了吃食这一块细看。

那采买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买的东西又多又杂,而且并不是和惯例一样,在同一家大店购买。而是分散了在无数小商贩那里购买。

这样买来的东西,就敢给那些达官贵人吃?

随便有人在菜蔬里做个手脚,他们这喜事就要变成丧事了。

盈袖真的不信,这些从宫里来的太监和宫女嬷嬷连这一点最基本的忌讳都不知道,还要自己来提醒。

但是事实却摆在她眼前,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将小磊。或者是她放在眼里。

可笑的是这些人据说还是元宏帝比较信任的太监和宫女嬷嬷啊,专门派到小磊身边打理他纳侧妃的迎亲礼的。

结果是居心叵测,越帮越忙。

盈袖的脸色阴晴不定。看着这些采买单子出神。

底下跪着的太监和宫女嬷嬷身上的白毛汗都出来了。

盈袖越是不说话,他们就越是琢磨不透她的意思。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未知的事情。

想了半天,盈袖将采买菜蔬果品和肉类的单子先摘了出来。放到一边,慢慢吩咐:“这些单子有货送来吗?”

“有些送来了。大部分还没有。”那太监小心翼翼地道,额头上的汗如同瀑布一样往下淌,生怕盈袖看出些什么。

如果她只是认为他们想贪点银子就好了,千万别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别的事……

“送来的那部分,全给我拣出来喂狗。”盈袖拍了拍那些单据,“还没有送来的。就由你去给他们一家家退定金,如果需要赔偿。由我负责。”

单据上都是小生意人,盈袖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小生意人,有多少又是想浑水摸鱼捣乱的假生意人。

就因为牵扯的人太多,如同她粗暴终止合同,会让很多真正的小生意人受累,对小磊的名声也有极坏的影响。

那太监一听不用自己掏银子赔偿,立刻高兴起来,起身就要去找人退定金取消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