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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皱起了眉。

“可知道沙漠汗与卓伊寒有一个女儿,卓云依?”他轻描淡写的问,又替她斟了一盏茶。

“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云依有些慌乱,是否是追杀而来仇人,手中的匕首再次捏紧。

他却不再答话,反倒将茶盏放下,灯火熄灭,他侧躺在塌上。不再理会她。

三夜,两人同住一室,除却吃饭饮茶,他还吹过一曲羌笛,那是最后一夜。

云依听得伤怀,感怀身世,父母双亡,仇人追杀,国破家亡,无虚阁也不复存在,不禁潸然泪下。

“你可愿跟我走?”他头一次摘下面具,温和的问了这么一句。

月光下,他俊朗的面庞柔和,泛着光,云依头一回知道男子竟然也可拥有如此绝世的面容。

当下,不假思索的便答了,“好。”

从此,在没有卓云依,一年后,扬州城多了一处云水轩,云水轩的云依姑娘艳绝天下。只是却鲜有人知道,她是他的眼线,喉舌。

“茶凉了。”他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上有话何必绕如此大的弯子,云依的为人想来皇上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反倒又笑了。

“毒是我下的,原本只消六个月,便可取其性命,只是中间却出了纰漏,因为她太单纯,还有她和你的孩子,竟让我心生不忍,想来这倒是奇事了。”云依站起来,笑容不复存在。

“皇上不问我为什么?”她自问自答,“我恨,恨她可以得到你的整颗心!”

“而我也极其羡慕她,”她站起身,秋日的光阴恰透过高高的窗棂投射在她的身上,“她自由极了,身子和心皆是,她的温暖,她的快乐,都是我曾有却不再有的,每次看到她,我便心伤一回。”

说着,她几欲站不住,“原以为就此作罢便好,只是玄蚩却知道了,还抓了她身边秋水,探她失忆是真是假,只这一回…”脸色竟然苍白了起来。

“人算不如天算,呵…”她笑着,声音里尽是无奈的悲凉。

“云依只求皇上一件事。”

“说。”

“让我在这紫宸殿外的云霄台,再唱一曲牡丹亭。”

他想了片刻,道,“好。”

整了整衣衫,她缓步走出紫宸殿,又径直走向殿外的广场中央,那里为了皇帝祭天,有一处高起三丈的云霄台。

云霄台上,她蹁跹起舞,“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这云霄台上,她便是蝶仙一般翩翩,让人心生怜惜,向往,心疼。

忽然,她身子一抖,缓缓回转身,她看着紫宸殿前的玄曜宸,血自口中呕出,目光决绝,轻轻呢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此刻方知那时好。”。

他心中一颤,刚想到什么,便见云依一个纵身,跌了下去,似一朵蝴蝶坠落。

早有侍卫去接,怎奈何,已然玉碎。

待他走到眼前,便只看到她的遗容了。

朱雀摇摇头,“启奏皇上,云夫人已然过身了。”

“她是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话语间带一丝怅然。

“属下刚刚想到,她用得是梦断,让人尝尽肝肠寸断之苦方才绝命,是蜀中毒门失传已久的毒药,做这毒药的是一名女子,因为心爱之人抛弃自己,便做此毒,是以提醒自己尝尽肝肠寸断之苦,来世断情绝爱。” 初初想到这毒的时候,便是连朱雀都为之一震,这种毒,自己是绝不会碰的。

“拟旨,云夫人暴病,无药可医,薨。追访一品诰命夫人。”他冷冷道,“若然有人让桐妃知道此事,杖毙!”

“是。”皇帝拂袖回转身,下面的人跪了一地,大太阳下,没有人敢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两天被拉去支持…导致今天才更新~~~

木完成这期任务了,睡觉去了~~

大家周末愉快~~

第三十八章:绿蚁红泥小篆香

水气氤氲,她坐在浴盆中,阖了眼,享受片刻宁静。然而只片刻之后,眼前却闪出那天看到的一幕,云依似一只蝶儿一般从高处跃下。而他只是冷冷道,“厚葬云夫人。”纵然水是温热的,也捂不暖一颗心。腹内忽而一动,她张开眼,手抚上隆起的腹部,清晰可见的是孩子的头,轻轻安抚,“宝宝,娘亲不想了。”

起初胎儿还会闹,肚皮上偶尔现出小小的掌印,再后来,她念了几句,孩子便安静了。

“娘娘忧思过度,如此下去,胎儿恐不足。”前几日,才来的太医请脉时如此直白的说的。

她见那人不过二十岁模样,模样清秀,该是有几分本事才能进得太医院,心念一转,于是便道,“太医怕是不知道,我这忘忧症已有时日了,怎会忧思过甚?”

“忘忧只是忘却前尘,而今日事,才是娘娘的心头忧虑。”那太医恭谨回答,“请娘娘听修远一言,放不下别人是不宽容,放不下自己更是不智慧,娘娘蕙质兰心,自有决断。”

“放不下别人是不宽容,放不下自己是不智慧,你是修道的么?”

“臣乃玉林大师的俗家子弟。”那名叫修远的太医微微一笑。

“哦,玉林大师。”她点点头,又以指轻点额际,“我乏了,你也先去吧。”

“是。”

“今日所说的话,不要让皇上知道。”她又补了一句,“我不想皇上为我操心。”

“是。”又是清浅一笑,他收起诊箱,退了出去。

是啊,皇上是断不会让她操心的,就单凭这腹中的孩儿。

这月余,周围所有人都仿佛被销了声,匿了迹。寻不着云依,见不到常来打扰的颜离水,就是时常给她诊脉的朱雀也换做了这名叫修远的太医,宫人们都换了,只留下紫苏。她没有问,也不会问,徒增烦忧而已,也省得累及旁人,只是有些事情却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皇上。”外面是紫苏的声音。她知道是玄曜宸来了,便又阖了眼。

他轻声走进来,对紫苏道,“怎么睡着了?如何侍候的?”

“奴婢…”

“我不过是眯了会儿,皇上不要怪她。”她张开眼,对紫苏道,“紫苏,服侍我穿衣。”

“朕来吧,你去,给娘娘弄些小食,每次泡完澡,你必定是会喊饿的。”水雾中,他的笑容柔软可亲,无瑕有些愣了。

紫苏退了下去,他扶她坐在软榻上,擦干身子,她又道,“这种事,让紫苏来做便好,皇上何苦…”

“这又如何?”他笑,替她披上软袍,又将发挽起,站在镜子前,揽住她,轻声在耳畔道,“你是朕的孩子的娘亲,是朕最亲的人,朕甘之如饴。”

手掌放在她的腹部,感受奇异的胎动,“儿子,父皇说的对不对?”

腹内一阵动,他笑声朗朗,“看,儿子都说是了。”

看着镜中人,宠溺的举动,由衷的笑颜,她竟看得失神了,曾经一对璧人,身穿红衣,亦是如此对镜而笑,蹁跹少年,美娇娘…

“怎么了?”见她出神,他问。

“皇上怎知这一定是儿子呢?”

“朕是真龙天子,自然知晓天意。”洋洋得意的面庞让她心底没由来的一颤,遂低下头。

“不舒服?”他即刻问。

摇摇头,她淡淡道,“臣妾饿了,皇上也陪臣妾吃一些吧。”

“好。”扶她起身,两人相携而出,紫苏早就摆好杯盏,几碟小菜,一份点心,暖炉烧的正热,一室如春。

坐下来,瞥见紫苏的衣衫上竟有几点白,心思一动,“下雪了?”

“恩。”他笑着点头。

“真的?”她问,“紫苏,去把窗打开。”

“娘娘,风大,仔细受了寒。”紫苏道。

“不碍的,我穿的那么厚。”说着竟要自己起身。

“紫苏,你去吧,只开一扇便可。”玄曜宸对紫苏道。

窗户一开,便有雪花飘了进来。她脸上立时现出极大的满足,笑意浓浓的,“果真是下雪了。”说着又双手捂住嘴,咯咯笑了起来,“真好。”

“早知道你会因为这场雪这么高兴,先前便告诉你了。”他也被感染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念完这一首,她脸上的笑益发灿烂,像是个孩子。

玄曜宸瞬间愣了,这样的神采是久而未见的。

“红泥火炉我们有了,说起来这还是前几天修远太医给我安神用的。今夜天又下雪了,这么多奇妙的巧合,玄,你不能不成全了我。”她站起来,拉着他的手摇晃。

见她难得兴起,他无奈,却依旧是笑了,“去,拿酒来,暖上。”

紫苏皱了皱眉,既然皇上有旨,她只能遵旨。

“呵。”她似得了宝贝一般,饶有兴致的站在暖炉旁,看着雪花飘洒而下。

“酒已温好,请娘子入席。”他今日也兴致颇高。

“好。”坐在桌前,紫苏已然替她斟了半盏酒。拿起来便要喝,他拦住了,“先吃些菜。”

才又放下来,吃几口菜,举起杯,对着窗外,“敬今夜的雪。”

“好,敬此刻的心情。”他亦举杯一饮而尽。

到底是有孕在身,才一杯温酒,便觉得晕,面色酡红,托着腮,笑看眼前人,“玄,这酒不好,我竟醉了。”

他摇摇头,“是你心情太好,才易醉,不能再喝了。”

“恩。”她点点头,“好。”

缓了一会儿,看外面雪越来越大,她忽然站起身,摘下裘衣,对他灿然一笑,“真当去外面看看,痛痛快快的看这雪落大地的景象。”

“才饮一杯就发癫了?”他半是嗔怪半是疼宠,拿起披风替她披上,“想去看雪,我陪你去。”

站在院中,她痴痴看着天,雪夜让一切都洁白,掩盖了所有的阴霾的过往,包括那些曾经轰轰烈烈过的生命,都在雪沃大地时,化为乌有,似是重生。

“玄…”她轻声唤他的名字。

“恩?”

“雪,真的可以掩盖一切么?”她的声音越发弱了。

“什么?”他觉察到她的手在颤。

“玄…”腹中忽然一阵剧痛,她几乎站不住,他托住她,“怎么了?”

羊水顺着她的脚流淌在雪地里,雪瞬间化了。

“来人!去叫太医和稳婆。”他抱起她。

“瞳,你坚持住!”耳边是他的声音,她睁眼看着天,无声问着自己,“大雪虽然掩盖了一切,大地可以重获新生,难道一切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么?昭无瑕,你放得下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家里断网木有办法更新…今天终于可以上来了…

下章开始写高潮~~~~恩恩,大家是不是已经进入愉快的国庆假期情绪中了捏?

第三十九章:等闲一笑国成芜

第三十九章:等闲一笑国成芜

冬去春来,因为生了皇子,桐妃在这一年过年时便被封为皇后,其子玄昭玺亦被封为太子。只是因为生产之时难产,皇后身子极其虚弱,这一冬里,卧床极多,皇子便由乳母照料。而她亦没有搬去东宫,依旧住着这铜雀宫。

这一日,照例由乳母知琴抱着小皇子来请安。

“娘娘,你看太子长的越发像皇上了呢。”紫苏笑孜孜的看着太子粉粉的脸蛋,皇后起先看着这孩子,这会儿却发起怔来了,这眉眼之间,到底是有几分他的影子。

“让孩子在我身边待一会儿,你们都下去吧。”她似是累了。

“是。”紫苏与知琴退了下去,在外间守着。

生这孩子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这样死过去了,那时候想着若死了,便解脱了,只是没奈何,她活了过来,便自此有了这样一个温热的牵挂,这小人儿便是自她腹中孕育了十个月的一团肉,生出来时那么小,怎么便如此可人了,让人为了他什么都愿意,什么都舍得,只是…

“娘娘。”紫苏轻声唤她。

“皇上,”她抬头才看到,竟是皇帝来了。

“恕臣妾不能起身。”

“你身子还未大好,怎么让他在这儿闹你。”玄曜宸心疼的把孩子抱起来,又揽过她靠在自己身上。

“你若累到你母后,小心父皇责罚你!”话语中却满是宠溺。

“才多大会儿,怎会累。”虽则这么说,她却气若游丝。

“你躺下吧。”他轻声道,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并不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