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也好,绝食也好,都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他的声音藏着丝丝柔情,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关切。

“让我回去吧。”我的口气软下,又旧事重题,只感觉他覆在我腿上的双手一僵,动作顿住。

“如果我说……能帮你复国!”

坐在妆台对着铜镜庸自梳头,脑海中始终盘绕着连城的话,他竟然说他能帮我复国,代价就是留在他身边一辈子。我竟然没有欣然接受,只是一语不发回到房中。换了以前的我,一定会立刻同意,但是现在我却犹豫了。

“馥雅,你能坚持活下来,不正是因为心中那浓烈的仇恨吗?”我呢喃的对自己说,可心为何却隐隐做痛,痛到连呼吸都困难。

他果然没有食言,一大早就到听雨阁将我带出丞相府,也未有随从跟随其后,只有我与他。但是我知道,无数名高手就埋伏这四周,一来是保护丞相安全,二来是避免我逃跑。之所以要将他们隐藏在暗处也是怕我不开心吧,他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是看不见并不带表没有,我怏怏的与他并肩走在人声鼎沸熙来攘往的街道,从我们身边而过的百姓皆会侧目瞧我们好几眼,是因为他绝美的容颜吧,每次我看见他的容貌都会暗生妒忌,一个男人怎么能生的如此好看。

“想好了吗?”他郑重其辞的问道。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一位小摊上停下来,随手拿起一个人泥,真像祈佑。他见我拿着不放,想为我买下来,却被我拒绝了。

将人泥放回原处淡淡的问“你真的有把握?”

“没把握的事我从不会承诺。”

“好,我答应你!”

“四年,你愿意等吗?”他给了我一个不可能的承诺,四年!在亓国,就连一向自负的祈佑给我的承诺也只是八年,可是他却如此肯定的给我四年,比预期少了整整一半。

虽然不敢相信,却还是重重的点下头,我必须相信他。又走了几步,小腹一阵绞痛,痛到我已无力承受,他立刻横抱起我朝最近的一家药铺冲去,大夫为我把完脉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体质太过柔弱,开几方补药调养身子就好。他紧绷的神色终于放开,我也松下一口气。

因我的身子不适,一路上都是由他背着我回丞相府,在所有人惊愕、羡慕、妒忌的目光下将我背回听雨阁。

他轻柔的将我放在床上,对上他那双深邃幽深、勾人魂魄的目光,我的心下又是一阵轻颤。

为我拂去挡在眼前的零落的发丝叹口气,“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余愿足矣。”

我却是但笑不语。

右手抚过我的脸颊,同时低下头吻上我微启的朱唇,轻柔小心,生怕被我拒绝。我双手紧握成拳,最终还是无力的松开,轻轻揽上他的腰际,微微回应他的轻吻,他像是得到许可,由最初的谨慎变为霸道却也不失温柔。

被他吻的喘不过气,用力吸一口气,他乘机将炽热的舌头伸进口中缠绕辗转,吸允。我的声音与唇舌交缠间化为一声低吟,在我即将窒息之即,他松开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浓烈可见的欲望,沙哑的说,“早些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目送着他离开这间房,薄笑依旧,直到兰兰与幽草捧着丰盛的晚膳进来,脸上挂着暧昧十足的谑笑,我微红了双颊,我竟然忘记了一直形影不离跟着她们的我,方才她们一定都看见了吧?

几盘香溢四射的菜摆在桌上,我食指轻点上一盘晶莹剔透如琉璃珠颜色不一的盘中汤问,“这是什么?”

“回小姐,这是三色鱼丸!”说罢,兰兰就拿起汤勺盛起一颗送入嘴里,这是丞相府的规矩,为免有人在主子的饭菜里下毒,所以必须由丫鬟先试菜,这丞相府的规矩与皇宫的规矩有异曲同工之相似。

又是一指,一盘暗红油腻却不失精致的菜“这个呢?”

“这个叫糖醋咕噜肉。”幽草也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吃的津津有味,似乎真的很美味。

我一阵点头,将所有的菜都指问其名一遍,她们也都一一回答,一一试尝。

“小姐你快吃吧,凉了味就散了!”兰兰提醒着我,又说,“这些可是主子特别吩咐做下来的,他说您身子太弱要好好补补。”她似乎有意要告诉我连城对我的好。

“第一次见主子对人这么上心。”幽草的眼底泛过羡慕与一闪而过的悲伤,与她相处一个多月,我看出她对连城的心意,又敬又爱,只可惜连城从未真正注意过她。

“这我都知道……”我的话才说一半,就见兰兰双眼一闭,无力的倒在地上,幽草一惊,想去扶起她,却也摇摇欲坠的倒在地上。

“可是我必须离开!”而我却喃喃的将未说完的话对着已经毫无意识的她们说道。

自昨夜我就计划好今日的逃跑,在街道上我故意装做腹痛难忍,连城果然毫不怀疑的将我带入药铺,在他与大夫取药之时,我偷偷藏下两味混合在一起可以使人昏迷的药。

待方才连城离去,我将其弄成粉末涂于指间,在问菜名之时细微的摩擦将粉末洒入所有盘内,只要解决了她们两个,要离开这丞相府就容易多了。

凭借着刚才连城吻我时,从他腰间偷来的令牌很容易的骗过听雨阁外的守卫,离开这个关了我一个多月的鬼地方。我一路从容不迫的朝丞相府大门走去,虽然心里很紧张,但是我不能慌,若一失方寸就满盘皆输。

“姑娘,我们不能放您出去。”

当我以为能顺利离开丞相府之时,竟然被守在府门外的管家给挡住去路,即使有连城的令牌都不行。我心灰意冷的将双眼一闭,连城,你真的留定我了吗。

“李叔,放她出去。”

诧异的睁开眼帘,不可思意的望着一脸高傲的丞相夫人,灵水依。

“夫人,丞相有交代……”他为难的皱起眉头。

“丞相就是怕她拿了令牌你们都不会放她,所以特别吩咐我来瞧瞧。”她握起我的手很从容的说着,可我感觉到她冰凉的手心微微颤抖,原来她也在故作坚强。

“待属下去问过丞相……”

灵水依冷凛的瞪了他一眼,他被骇的不敢再往下说。

“我是卞国的公主,丞相府的女主人,连我说的话都不信?”她的话说罢,管家的眼中却依旧存在着犹疑。

“有什么事,我一并承担!”直到她撂下这句话,管家才放我出来。

灵水依将我送出府,硬塞给我几十两银子当作路上的盘缠。

第五章 金戈啸铁马

出汴京城时,城门已经关上,我亮出丞相的令牌,他们就立刻打开城门让我出城,一路上畅通无阻。

一路策马奔驰,也不敢稍做歇息,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被丞相府的人追上来。离开汴京也有一个时辰了,兰兰与幽草应该已醒,她们会怪我吗,还有连城,当他知道我欺骗他逃跑了,会有多么愤怒与失望。我只能对其说抱歉,亓国有我的恩人,有我牵挂的人,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碧云天,山映斜阳天接水,翠柳成阴。

策马飞奔了一夜,我与马儿早已经累的疲惫不堪,酷热直逼我全身,实在受不了真燥人的天气,便在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地方停下休息,卧靠在一棵参天大松下小憩。暗暗告戒只要睡一小会就好,虽然我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可当我醒来之时,夕阳暮色已近。

暗骂自己的贪睡,再望望原本栓在溪边石上让它进些青草溪水补充体力的马,竟不知道何时已经没了踪影,我气的干瞪眼。心下又是一阵担心,万一连城赶了上来怎么办,我可不愿意才得自由又被他再次擒了回去。

转念一想,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因为此次我选的回亓国路线是一条令人意想不到的路线,这样我就可以避过那些自以为理所应当的追兵。

很简单,将原本的路线换成从洛阳过再直插邯郸,再过扬州回到苏州,之所以称这条路为意想不到,原因有二,其一,这条路比最初那条路要多花一半的时间,其二,洛阳与邯郸正是亓、卞两国正在交战的地方,有谁会傻到跑往烽火沙场上去送死。

所以现在的我即使没了马匹也可以安然到开封,到那我就可以雇辆马车直接回苏州了。

徒步走了七日,确实没看到有人追来,一路走走停停,有小村我就会给些银两买点粮食,若走了一整天都没有供我落脚吃住的地方,就靠野果充饥,生起火堆就睡。我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望着火辣辣的太阳睁不开眼睛,这里应该是开封南郊了,再走个几里就到开洛阳了,可以好好去吃一顿,睡个好觉,洗净连日来身上的灰尘。

我在南郊竟然发现一条小溪,不深不浅,清澈明亮,四面环树,若不仔细观察还真难发现这条小溪。蹲在小溪边用清水轻泼脸颊,沁凉之感将我全身的燥热洗干净,不自觉的露出了丝丝笑容。

“丞相也真奇怪,我们追到半路,他竟然要我们调头转往洛阳。”

“真不知道丞相怎么想的,这开封四处都是亓兵,一个姑娘怎么可能朝这走。”

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喃喃的抱怨,在四下无人,寂静悲怆的郊外格外响亮,他们的声音来回在四周回荡,他们口中的丞相不会是连城吧。

我也没敢多想,纵身跳进小溪朝中间的最深处游去,最后憋住呼吸沉到溪底,希望能躲过他们。心下更是不可思议,他竟然能追到半路上还折回朝洛阳追来,他太可怕了,连这条最不可能的路都被他料到了。

也不知道在溪底沉了多久,感觉到他们的谈话声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我才缓缓浮出水面,用力吸上一口空气,就听一阵怪叫。

“喂,你干什么!”惊愕之中还夹杂着怒火,回音一圈一圈的回荡在四周。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这个一丝不挂站在水中的男子,他张开双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即刻仓皇失措的捂住他的嘴巴。

“公子救救我,有个恶霸要将我抓去当妾,我不依就逃跑了出来,他们现在在追辑我……”我六神无主的向他编着故事,就怕他再叫一声会引来他们,很想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博取同情,可是,他眼中戏谑的笑意,令我怎都进不了情绪。

他将我覆盖在他唇上的手用力扯下,好笑的上下打量了我良久才说道,“继续往下编啊?”

“不信算了。”我想他们应该走远了吧,就放下心朝岸边游去。

“丫头,占完便宜就想走?”他在后面冲我大喊。

“臭小子,本姑娘占你便宜是看的起你。”爬上岸,心想这男子确实轻浮,也不想与之纠缠不清,将湿淋淋的头发整好后,对上他那对如赤火雄师般欲喷出火来的目光,又说,“小伙子,年纪轻轻不好好呆家里耕田牧牛,反而跑这来嬉戏玩乐,啧啧……孺子不可教也!”我摇头晃脑的对他讽下一句,笑看他想冲上来掐死我却又因一丝不挂而不敢上岸来的样子就好笑。

我没待他发怒,我转身就跑,一阵贯彻云霄的怒吼在我身后源源不绝的回响着。

“你给我站住!”

我边跑边笑,可以想象他现在那张早已经气的变色的脸,没跑几步,我便怎么也无法笑出来了,神色僵硬的望着骑座在棕红汗血宝马上面无表情望着我的绝美男子。

思绪一动,转身就往回逃,他竟然只带了几个随从冒险来到洛阳,他不知道这儿有多危险吗?他的身份足以诱动驻扎在四周的亓兵倾尽全力的来抓他,只身犯险只为了来抓我这个欺骗他的女子,真的值得吗?

我感觉到马蹄声声朝我逼近,明知道人与马的区别,却还是不放弃最后一丝逃跑的机会,可直到刚才那位被我奚落的男子紧拽住我的手腕不让我继续前行时,我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

“臭丫头,你还有胆子回来!”现在的他已经穿好一身盔甲,手持金刀,微湿的发稍被风吹过,显得放荡不羁,英姿飒爽。

连城猛的一拉疆绳,马嘶叫一声停在我们正前方不远处,他望着我身边的男子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晋南王?”

他朝连城望了望,然后大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卞国丞相连城。”

晋南王?亓国的三皇子纳兰祈星?

“放开她!”连城的目光一直在我们身上游移,那噬血残酷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这才是真正的他吗?一触及他的目光,我就回避着不敢看他。

“如果我不放呢?”他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反而笑的越发狂妄。

“你走吧,我真的不能同你回去!”我低声细语的说,头也越垂越低。

“听见了吧?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否则我的大军一到,你定然死无全尸。”他冷冷的出声警告。

连城最终还是离去了,我自始至终都没看他的神情,我想那一定是谴责、失望、伤心吧。我原本想进洛阳城里休息,可是听祈星说城门已经关闭了整整三日,里面的百姓出不来,外面的军队也进不去,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军队一直驻扎在洛阳城外五里地,准备攻城。我没办法,紧随其后,我只能依靠他来回亓国。他即没赶我离开,也未同意我跟随,我就当他是默认了。

我一直在问他为什么放弃了抓卞国丞相这么个大好机会,他不回答我。直到我随他回到军营才找到答案。

他的部下们根本不晓他偷偷从军营里跑出去,直到我们两走进军营,将士们才一个个傻眼,我倒是很佩服他,方才若只要他稍乱一点阵脚,就会被连城看出端倪,被俘虏的那就会是我们两了。看他好象大大咧咧的样子,还真不负战神这个称号。

亓国的十二万精锐驻扎在城外五里地,地势空旷占了很大的优势,只要一有伏兵闯入皆清晰可见,更重要的是四面长满了鲜嫩的野草,马匹可有充足的体力补充,这小子还挺有头脑的。

我与他一进入军中,将士们就一片哗然,历来的规矩,女子不得入军营。而我现在却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军营,他们当然不能接受。

“王爷,你擅离军中之事暂且不与你论,可是你怎能随便带个女子进来,你就不怕动摇军心?”说话的是位威武英气,满脸胡腮的中年将军。

“苏大将军!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而这位姑娘……”他突然很悲伤的望了我一眼,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只见他长叹一声继而说出令我傻眼的话。

“这位姑娘本是苏州两将盐运使之女,可就在一次踏青途中被两个人肉贩子绑去,卖给卞国的一位富家老头做小妾,你是不知道那个老头简直就丧心病狂,每日变了法的将她打到遍体鳞伤,有苦难言。你们说说,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受的了这般折磨,在林中见她想上吊自尽,当然要救她一命,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看见周围看热闹的士兵皆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低头双肩耸动,强忍住想大笑的冲动,这个晋南王竟比我还能编,这么俗的故事也亏了他想的出来。

而那位被他称做“苏大将军”的想必是苏姚的父亲苏景宏将军了,他见我双肩耸动以为我正在哭泣,口气也由最初的强硬渐而软化,“姑娘,并不是本将军无情,而是这军中确实不能留女子!”

“将军,小女子已经无家可归了,只盼得亓军能够早日攻克开封,这样小女子就能回到亓国,我想爹爹,想姐姐,想娘……”我用力挤出几滴眼泪,陪着祈星将这个戏演完。

苏景宏沉付了好久,终于还是同意留下我了,但是只有一个条件,我必须换上男装。

穿着厚重的盔甲呆在军中一晚,吃了我一生中吃过最难以下咽的晚膳,一口大锅,将饭与菜一股脑的倒进去闷煮,这就是全军将士的伙食。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吃的伙食竟然如此不堪下咽,我向军中士兵打听了苏将军与王爷吃的是什么,他们竟然回答“与咱们吃的一样”。我更加佩服起苏将军与祈星了,他们在朝中地位是多么无尚,可是却随军队吃住都一样,是很难能可贵的。所以,我决定今天他们的早膳由我亲自下厨做给他们吃。

我端着刚煮好香喷喷的米粥与煎的烧饼跑进军帐,递给为商量如何攻城整整一夜未休息的苏将军与晋南王,可是苏将军一见到我给他们做的早膳就变了脸色。也不顾我是女子,当面就训斥起我来。“姑娘你可知你为我们做的这一餐早饭,换在以前可以让军中十二人填饱肚子!”

“苏将军……”晋南王想劝他消气,却被他打断。

“作为一军统帅,就该与兵同患难共甘苦,难道一军统帅身份就高人一等?这里所有的兵,有谁不是爹娘的宝,他们甘愿来此为国出力,我若不能一视同仁,就根本不配坐上一军统帅的位置。”

我脸色苍白的望着苏将军的脸好久好久,终于还是离开了军帐,晋南王追了出来,他说,“苏将军就是心直口快,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很用力的摇头,扯出勉强的一笑,“我终于明白,为何独独亓国为三国最强,原来有这样一位能同士兵同甘苦共患难的,苏景宏大将军。”

朝他露以飘渺一笑,我看见他眼中有着惊奇,也没去猜测他的惊奇所为何事,悠然离开的主帐。烟蔼朦胧,黄沙滚滚,苍鹰啼嘶。望着漫舞的黄沙席卷着四处,似乎就要有一场大雨要从天而降。可我心中却是五味参杂,如果父皇的手下能有像苏将军这样一心只为国的将军,或许夏国就不会易主。

我再次回到灶房,学着昨夜的大杂烩,将所有的饭菜丢在锅里一起煮,我虽然不能改善他们的伙食,但我能让这些饭菜没有那么难以下咽。当我在次端着食物走进主帐时,苏将军与祈星用奇怪的目光盯着我,我露出淡淡的笑颜。

“将军,王爷,你们放心,这些东西是与士兵们所食一样。你们一夜未眠,还是先填饱肚子才能有更好的精神想着如何攻克开封。”我将一碗盛满饭菜的大碗递到苏将军面前。

他望了我许久才接下它,叹一声,“方才是我太过于苛刻,你只是位姑娘,这军中之事你又能懂多少!”

我即刻摇头表示自己的不认同,“将军你说错了,不是所有女子的眼中只有浮华名利,红尘琐事,如果将军看的起潘玉,且听我一言。”

苏将军别有深意的打量了我一阵,才点头让我说下去,而祈星则一边狼吞虎咽的扒饭,一边好以闲暇的看着我,似乎很期待我会说些什么。

“听王爷说,十二万大军已在城外驻扎五日之久,却迟迟不能攻克开封。”

苏将军凝重的点点头,“开封的守卫如铜墙铁壁,我军曾几度欲将其一举拿下,却伤亡惨重。”

“我相信将军与王爷早就分析出问题所在,一是洛阳兵力强盛,地势位置位居上游,居高而临下阻防我军很有占优势。二是民心所向,洛阳百姓誓与城共存亡。”我娓娓道来,苏将军与祈星的表情微微一变,我知道自己分析对了,于是继续往下说“虽说开封一直紧闭城门没有粮食来源,他们仅存的粮食持续不下多久,但是我军的粮食也因驻扎多日,即将耗尽,攻城迫在眉睫。所以……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能够攻克开封!”

“什么方法?”祈星突然从椅子上弹坐而起,手中还捧着那碗才吃了一半的饭,样子很是滑稽,我看不出他哪点像身份尊贵的王爷。

“水源,今早提水时发现半里外那条河是直通洛阳的,如若我们毁了河坝,攻克之日指日可待。”

“你所说的方法我们早就想到,可这条河坝不止是洛阳唯一的水源,也是我军唯一的水源,所以……”苏将军立刻接下我的话,捋着胡须摇头,他的“所以”二字还未落音,就被我接了下。

“所以才有了昨日王爷擅离军营。”我把目光放转至祈星,他先是一僵,继而赞赏的冲我轻笑,我也回以一笑,脑中浮现出的竟然是他站在水中一丝不挂的样子,双颊微微发热,甩去脑海里凌乱的思绪,接道,“他就是为再寻找一条水源,很幸运的被他找到了。一里外的南郊有着一条清澈干净的小溪可供给全军作为水源。”

我将所有的话都说完,却未见苏将军与祈星有任何反映,安静中藏着一丝诡异的气氛,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又或者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将军突然一阵大笑,随后走到我面前用力拍拍我已经被沉重盔甲压的疼痛的肩膀,力气大的惊人,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幸好我用力顶撑着。

“好一个聪明的潘玉,才来军营一夜就将所有的形势摸透彻,甚至还想到应对的方法,难得难得……”他仿佛看见天人般,笑意源源不断的在脸上泛开,望着他,仿佛看到父皇,他也有着一脸慈祥和蔼的笑容,开心之时也是拍拍我的肩膀。

祈星也上前来,一手将瘦小的我朝他胳膊湾里带,“依你之见,该如何?”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语音方落,一阵雷鸣在头顶‘轰隆隆’的贯彻绝响,我与祈星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东风来了!”

苏将军兴冲冲的跑出营帐将数千名士兵聚集起来,威信十足的说道,“众将士听令,朝半里外的河坝出发,以最短最快的速度将其毁坏。”

望着数万位士兵随着苏将军气势磅礴的依序渐进,我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想随着他们一起而去,却被祈星拽住了,“大雨将至,你要去哪?”

“与他们一起毁堤坝啊!”只要堤坝毁了,大雨就会将岸上的泥沙全数冲进河水中,河水一被污染变的混浊也就自然而然断了他们的水源,洛阳一攻克我就能回苏州了。

“你去凑什么热闹,不准去!”然后硬将我拖至右侧的椅子上将我按坐下,然后他与我并排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说,“陪我坐会!”

我们两就这样一直坐着,他也不说话,我看看他闷闷不乐的表情,再望望他深琐不放的眉头,甚为惊奇的问,“这开封即将攻克,王爷怎么好象不开心?”

“母妃为我选了个王妃,杨太师侄女!”带着点讽刺,他笑了。

“王爷早已成年,成家立室必然!”我理说应当的笑道,祥装看不见他眼底那千万般个不愿意。他的母妃是明贵人,她出身名门贵族,心高气傲,从不屑与她人打交道。况且他的儿子祈星手握重兵,还为皇上产下第一位小公主,在宫中地位更是高人一等。她若要选儿媳绝对也是高人一等的,这哪能容祈星自己做主呢。

他嗤之以鼻,“堂堂王爷,连婚姻大事都不能做主,说出去不成笑话!”

或许很不应该,但就是抑制不住,笑了出声,“王爷,问您个问题,能如实回答?”

见他应允点头,我以无比清脆的嗓音问,“皇位,您想要吗?”

五日后,洛阳城不攻自破,早已饥肠辘辘的士兵与百姓弃械开城投降,洛阳正式归属亓国,同时邯郸也传来捷报,大胜,归亓,举国欢腾,普天同庆。而祈星硬是要将我送回苏州城,于是大军分为两批,一批由苏将军带回金陵,祈星则领着数千名将士一路将我送回苏州。

祈星说的好听是要送我回苏州,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是为了逃避大婚,他根本不愿意回朝见明贵人为他所选的王妃。

还记得那日我问他想不想要皇位,他竟然斩钉截铁的回了一个铿锵有力的“想”字。

他说,从小母妃就对我说,这个皇位并不是太子的,而是有能者居之,那时年幼还不懂母妃之意,直到十六岁封王那日,父皇予我兵权让我出征。在战场上哪一次不是提着命在与敌人浴血奋战,而他纳兰祈皓凭什么坐享其成?难道只因他是嫡长子?

我是该庆幸他能毫不掩饰的在我面前将心里话合盘拖出,还是该为他有这样一个硬是要将他推向绝路的母亲而心疼?历来哪代皇帝的宝座不是用亲兄弟的血堆砌成的?又有多少英雄为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白白送去了性命,可是依旧有一批一批执迷不悟的人在苟延残喘的争夺着。

那时的我只问了他一句话,你有信心能做一位名垂千古的好皇帝?又或是只会逞匹夫之勇?

天高云阔,月白风清,杨花纷纷渐折。

秋香未浓,闲门落叶,疏桐落,润秋已近。

不曾想到我在卞国一呆就是两个多月,如今中秋佳节已近,我站在苏州城的潘府外徘徊良久,却终究未跨门而入。而祈星并问询问我原因,正如他未询问我与连城的关系一样。他就这样静静的陪我站着,身后数千名士兵也就这样站着,苏州最繁华的大街被我们堵的水泄不通。

祈星的到来还惊动周边县郡的官员,知县、总兵、通判、千总……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带着大礼来到潘府外拜见祈星,却被他怒斥一顿赶了回去。

“丫头,你都站了近一个时辰,还不进去?难道不想你的家人?”他终于忍耐不住,强压抑心下的躁动问我。

“想。”只是一个字肯定了我真实的想法,我想母后、父皇……而潘家人对我来说根本可有可无。他们对我的好全出于想对祈佑的讨好,我厌恶潘家所有人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