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然山庄。”她们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了我四个字。

这四个字着实令我骇了一大跳,我虽身处宫廷内,但芜然山庄四字我亦如雷贯耳,它仅仅用了十年的光景便控制了整个江湖,轰动天下,在三国内神秘崛起。简单的说,它是一个杀手组织,游走于三国间,做着以钱买命的生意。三国的朝廷亦与之井水不犯河水,毕竟芜然山庄犹如迷宫般,机关重重,其杀手的武功更是深莫能测,不到万不得以,是无人愿与之为敌。

可我就不明白了,这芜然山庄为何要抓我?我不记得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当我还在疑惑之时,一名侍女又道,“主子有吩咐,姑娘若是醒来,就带你去见他。”

我颔首而应,满腹疑狐的随在她身后而去,时不时用余光环视四周,晚露乍凝叶,明月冷如霜,暗窗残刻漏。尽管花草碧水皆有,仍让我不寒而栗,只能用两字来形容此情此景——阴森。这就是天下盛名的芜然山庄吗?

终于,她们在一间黑木门前停住步伐,躬身请我进去,我亦不疑有它,推开门便迈进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鼎金猊大熏炉,袅袅生烟,还有阵阵香味萦绕鼻间。我侧首而望,这一看不禁让我哑然瞪大了双眼,一位男子由偌大的温泉潭水中而出,正立在我几尺之外。这男子不别人,正是客栈中的神秘白衣人。在场的几位侍女似乎早习以为常的拿着干布为他擦拭身上的残留的水珠。

我乍舌的盯着神色依旧自如的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正……一、丝、不、挂!

我赶忙转身背对着他,脸颊热的灼人,火辣辣的烧着。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摆。这男人……恬不知耻,竟当这么多女子的面寸丝不着,我若知此刻的他正在沐浴,断然不会进门的。还看到了那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你醒了。”身后传来他清冷的声音。

“是、你……你快把衣裳穿好。”我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还未平复跳动的心境。

窸窣的穿衣声在此刻静的分外诡异的房内格外清晰,随着时间的逝去,心态渐渐平复,甩去刚才映在脑海中的一幕。

而他已是一身白衣胜雪,飘逸脱尘的潇洒,有垂在肩上的发丝还未干透,凌乱的散落,更将他身上那邪魅之气散发的淋漓尽致。

我仰首望着立在我身侧的他,正对上一对幽暗鬼魅的双眸,他神色中略带邪气,深邃的让人不禁迷惑深陷,仿佛要将我吸了进去。一时,我竟忘记自己想要对他说的话。

他在微暗的屋中冷睇着我,温泉的雾气不断上升,匍匐萦绕着我们之间,我收回自己的失态,不自在的清轻喉咙,“抓我来的目的!”

他勾了勾嘴角,眼眸闪过一抹异常的光芒,微微启口道,“给你你想要的,索我所求的。”

听罢他的话,我气定神闲的睨着他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这张脸做的不错。”他不回答我的话,却将话题转移到我脸上。

心一惊,他竟能将如此天衣无缝的易容术看透,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你怎么知道?”

他转身,悠然的在原地徘徊几步,“为你易容之人正是我师傅,绝世神医。”

他,竟会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徒弟?略微有些惊讶,却未表现出来,神色如常的问,“所以呢?”

“将原本属于你的脸,还给你。”

冷冷的抽一口气,不确定我听到的话,“连你师傅都无法做到的事,你能做到?”

他的脸上充斥着自负与冷傲,仿佛这世上没有他不能办到的事,“蒂皇妃,没听过青出于蓝?”

蒂皇妃三字险些让我站不住脚,他竟然知道!难不成他有通天之术,“你怎会知晓我的身份?”

他冷冷笑道,“能让冥衣侯唯唯诺诺听命之人定然不凡,经一打听,原来你就是亓帝最宠爱的妃子。”

待我还欲张口询问的时候,他了然的截过我的声音,“亓国的后宫,有我的人。”他这句话彻底让我哑口无言,原来如此!后宫……会是谁?

那日我并没有答应他的交易,只是回到房内呆了三日,由伺候我的丫头口中得知,那位白衣男子就是芜然山庄的庄主——曦!难怪他身边美女如云,一直都以为芜然山庄的庄主应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却未想到,这年少俊朗的男子会是闻名于天下的芜然庄主。

画屏金兽,粉窗兰牖。我坐在紫檀桌案前,将美人觚中新折下的花卉一瓣一瓣的摘下,倾洒了满满一桌。

还我原本的脸?我因这句话动摇了,犹豫了。

曾经,之所以选择这张平凡的脸,只因我不想再卷入这场血腥的斗争中,想过一段平凡的生活。可如今不一样了,我选择了复国,选择了报复所有伤害过我的人,我已不甘平凡,更想要回我的脸。这样,若真有昭一日灭夏,我也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且,我更不用再顾虑到自己夏国公主的身份会影响到祈佑的皇权。

可是,要回我的脸又该付出什么代价呢?曦想要我为他做些什么?我的肩上还背负着与祈殒的交易啊!

直到最后一片花瓣被我摘下,我倏地起身,小圆凳在地板上一阵摩擦,发出“吱”的一声,紧捏那片花瓣于手心,冲了出去。没顾着槿朱在身后的叫唤,依几日前的印象再次来到曦的门外,却被看守在外的两位姑娘拦下。

“我要见你们庄主。”故意将声音放大,好让里边的人可以听见我的叫唤之声。

不多久,一个慵懒的语调由里边传来,“让她进来!”淡淡的自如声,似乎料定了我会前来。

推门而入,又是阵阵飘香,曦又在温泉中沐浴。我有些无奈,为何每次来他都是一丝不挂,好在这次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水中,我不用面对上回的尴尬。看他享受的靠在泉壁上,在客栈中见到的那位清傲白衣女子正用那纤细的双手为他揉捏着双肩。

“你想好了?”他的声音轻轻飘来,由于他背对着我,所以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盯着他那古铜色的脊背,平淡的问道,“那么,你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待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知道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我一怔,他竟然还未想到要我为他做什么!放松情绪,露出薄笑,“问吧!”

“你是纳兰祈佑的妃子,为何要逃。”依旧冷淡如冰的话语却让我双手握拳,硬硬的吐出三个字,“因为恨!”冷凛到连我自己都讶异。

他一声冷笑,“男人三妻四妾都很平常,更何况是一国之君。”闻他之言我就明白,他误以为我是因他不断宠幸后宫佳丽而因爱生恨,但是我没有解释,蓦地沉默着。

背对着我的曦突然转身凝望我,双手交叠放于琉璃地板之上,雾气笼罩着他的全身,“那你原本欲逃往何处?”

回视他的瞳目,云淡风轻的说道,“昱国。”

他一听昱国二字,冷漠的脸上竟有了变化,“你去昱国做什么?”

我缓缓闭上眼帘,吐出一口凉气,然后睁开,悠悠说道,“连城。”

他的目光忽转为严肃凌厉,也不再说话,静默着在沉思些什么。良久,他才开口道,“你认识连城?”

我点点头,更奇怪他为何突然变色,难道他与连城有着什么渊源?还是有着什么仇恨?

他随意的将手放进水里,轻拢起一掌清水,然后由他指尖漏掉,恢复了他原本冷漠的表情,“我知道要你为我做什么了!”

第三十章 夜探长生殿

此次上路,曦并未带着他的手下随行,而是带着我孤身上路,因为此次的行动人越多,就越危险。此行的目的只为去亓宫的长生殿,原本我不愿再去那个地方,这万一要是被人给认了出来,我的计划就付之东流了。可曦说,要恢复我的脸,必须要他见到我原来的容貌。我本是想将自己的样子凭记忆画出,但是提笔却不知从何而下,我的样子,早已忘记。

由此,我又想到长生殿内袁夫人的画像,可是我不想冒险前去。但整个无神宫内,只有我对宫里的路线了如指掌。

在多番的犹豫之下,终于决定随他同去金陵盗取袁夫人的画像。他单手在我左颊一挥,一块拳形大小的胎记便种在我左颊之上。我多次用水洗都无法洗净,可见他对易容术之精通,也许,他真的有能力将我的容貌恢复。

日星隐耀,薄暮冥冥,虎啸猿啼。我与曦各乘一匹白马驰骋于天地之间,鹰骘翻,惊鸾影。

一连六日的赶路,我已是满面霜尘,筋疲力尽。而他却一如往常精力充足,才休息不到一个时辰就催促着我赶路。我即使是累的想倒下也不肯开口要求多休息一些时间,硬是撑着自己的体力,与他一路奔波而行。

路上,他的话很少,从不与我多说一句废话,性格极为孤僻。而我,也没有其他的话可同他说,紧随其后,他说什么,我便乖乖的做什么,不多说,不多问。

心中却很奇怪,那日他要我为他办的事只是杀了昱国的太后,也就是连城的母亲。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刺杀太后,况且他手下有无数的顶尖高手,为何单单要指派我去?他与太后之间又有什么恩怨呢?

犹记得曦说,“若刺杀行动失败,你必须独自承受一切罪名。”

而我的回答则是,“只要我在昱国完成了我的目的,所有的一切我会自己承担。”

他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也未在询问下去,只是信任的点了点头。难道他不怕我会说话不算数吗?他们江湖要控制一个人,不是该给他服下一颗慢性毒药以便控制吗,然后每回给点解药,直到任务完成吗?这个宫主这么有人情味?

第七日,我们终于抵达了金陵城。繁华热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四处吆喝的小贩,嬉戏玩乐的孩子。一切的生机皆验证了一件事,此刻百姓安乐,国富民强,这与亓国有一个好皇帝的关系甚大吧。

途经几处小巷,墙上皆贴着我的画像,悬赏十万两黄金。我不觉哑然失笑,我这么值钱吗。再看看四周还有许多官兵,一手持刀,一手执画,四处搜寻着。有几批官兵在经过我们之时,只是扫了我一眼就离去,可见曦的易容术已到能以假乱真之境界。

我们就金陵城内最豪华的客栈落脚,选了一间最不引人注目的厢房,进去后就没再出来过。

戌时一刻,我们换上一套夜行衣,以黑布蒙面,由窗口跃出。他一路上都紧紧搀着我的胳膊,不断的灌注内力于我体内,带我疾步飞跃,御风而行。速度快的令我看不清眼前之景,他的轻功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翻过凤悫门的宫墙,避过来回禁卫,一路小心翼翼的穿插过承天门,终于进入了后宫。

我们同蹲在长生殿外的荆丛内,观望冷清的长生殿,“是这里没错吧。”曦压低了声音问我。

我点点头,望殿宇扁额上“长生殿”三字,目光有些黯然,竟产生一丝犹豫,“我们……还是不要偷画了。”

“不想恢复容貌了?”他对着我的眼光有微微的愠火。

我的手指不住的拨弄地上的泥土,“另想其他的办法吧……”

他一把拍上我的右肩,力气很大,我有些吃痛,他冷冷道,“已无路可退。”箍着我的肩膀,一个使力,便由他拖着进入着四下无人的长生殿。

星空闪烁,点点如钻,为我们照亮了路途。夏虫鸣切深深,绣绿新红如换,微红嫩白,拂墙树动。很容易便进入了寝宫内,推开门那一刹那,有淡淡梅香传来,我惊讶的嗅着芬芳,这么冷清的长生殿,难道有人前来打扫过?

曦将门关好,推开一扇窗户让月光照进,我借着明月溶光望寝宫内近百幅传神的画,画中皆是同一名女子,绝美淳雅的袁夫人。我屏住了呼吸,颤抖着抚上那一副副画,真的……太像了!难怪先帝见我时,竟被泪水迷了眼眶。祈殒见我时,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原来,我与袁夫人是如此神似,不……这位袁夫人比我还要美上几分,风韵、清然、脱尘、高雅。

就连见惯了美女的曦都有些失神,怔然叹了一句,“此女只应天上有。”感慨了一句,便收回自己的失态,倏地回首将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画中之人是你?”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再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烦躁的伸手取下一副画卷好,淡淡的说,“走吧。”

“有人!”曦戒备的望了一眼紧闭着的门,一把抓着我的手腕就隐进寝宫小角的帘幕之后。

许久,我才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推开了寝宫之门。我的心跳逐渐加速跳动,又朝里挪了挪,将曦又挤进去几分。不一会儿,烛光大亮,熠熠亮光照满整个寝宫。

“皇上,您的惊喜就是带臣妾来这吗?”娇柔细美之声打破宫内的安静。

“对,这是袁夫人的寝宫。”再熟悉不过的清淡之音闯入耳中,我不自觉掀起幕帘一角,偷偷向外望去,是祈佑与苏思云。不久前,还是那个气质出众聪慧高雅的尹晶,这么快,伴在他身侧的就换成了苏思云吗!他难道又要换人来对付杜莞吗?帝王之心可真难懂。

苏思云灵动的美目不解的望着他,只见祈佑紧紧握着她的手走到满壁挂着袁夫人画像的墙壁而去,“朕将长生殿赐予你可好?”

她先是一愣,后展露笑颜,一把扑进他怀中,“皇上您真的将它赐给臣妾?”

他含笑点头,眼中的柔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那目光曾经只属于我一人,不……我以为那目光只会属于我一人,却没想到,他人也是可以拥有的。他宠温静若是因她像我,他宠尹晶是因她聪慧过人可以利用,那么苏思云呢?既不像我,亦不够聪明。

冷笑一声,将幕帘放下。将长生殿赐予她,此意思再明了不过了。它不仅代表先帝与袁夫人之情,更见证了杨贵妃与唐玄宗的一段千古佳话,我懂,我都懂。我的离去,并没有影响他,反而成就了他的怀抱另有他人。他是帝王,怎能奢求他一生独爱一个女子。

不自觉了握紧了双拳,心也逐渐冷却,最后趋于平淡。

“很疼。”曦低头在我耳边轻轻吐出二字,我才回神,原来我一直狠狠的掐着他的手,指甲深陷,已将他手背掐出血印。

我立刻放开他的手,“我……”

“皇上,这怎么好像少了一幅画?”苏思云惊异的声音让我与曦对望一眼,默契的望望我手中紧握的画轴,又听苏思云道,“那扇窗怎么也开着?难道有人来过?”

“出来!”

一声厉语惊了我,反倒是曦神色不惊的掀开幕帘走出,我紧随他身后走出。一直低着头,没有看祈佑,庆幸的是自己此刻正蒙着面,否则,我亦不知如何面对他。

曦与祈佑面对面而对峙半晌,谁也没有说话。倒是苏思云吓坏了,一直缩在祈佑身后,露了小半张脸对外边大叫,“有刺客,来人呀!”

我在心中暗叫不妙,惊动了这宫内的侍卫,就算曦的武功再厉害亦是一人难敌众手,况且身边还带着我。

只见曦突然凝力于掌间,以迅不及掩耳只势先发制人,直逼祈佑的天灵盖而去。祈佑身形如鹤,轻易的避过,却没想到曦掌势一转,双指一扣,直掐苏思云的颈项。原来他的目标不是祈佑而是苏思云。

许多驻守在外的侍卫纷纷破门而入,拔刀相向。

曦依旧处变不惊的冷声警告,另一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腕,将我护在身后,“谁敢动,她会死的很惨!”

祈佑伫立在原地,丝毫不动声色的下令,“放他们走。”

众侍卫纷纷让路放我们离开寝宫,才迈出门槛,又是一批数千人的禁卫赶到,有的手持刀剑,有的手持弓驽对着我们。这个场面,像极了二皇叔逼宫的情景。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飞身而出,一把闪耀着银芒的刀朝我头顶挥下,曦一见情势不妙,已经顾不得手中的人质,一把推开苏思云,搂着我闪过那致命一刀。顺势拔出一把薄细绕腰的软剑直逼祈佑而刺去,曦始终紧握着我的手腕,护于身后。

眼看着剑一寸寸逼近祈佑,我的心漏跳了几拍,他……要死在曦的剑下?

苏思云竟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挡在祈佑身前,欲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剑。这一幕,震惊了我!

千钧一发之即,韩冥飞身上前,挥刀截下曦的一剑,后坚挺的挡在他们面前。我的目光掠过韩冥,望着泪雨梨花,早已哭花了妆的苏思云,她哽咽着说道,“皇上……臣妾好怕……好怕您出事。”

祈佑轻拍她的上肩,安慰着她,“别怕,朕不会离开你,不会有事的!”

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感情竟深刻到能令苏思云用生命去守护?

韩冥用刀指着我们二人,冷声问道,“你们是谁?”

蒙面黑布下传来曦的一声冷笑,挥剑就朝韩冥逼去,势如疾风。韩冥翻越避过,顺势回以他一刀。顿时,电光石火间,刀剑相击之铿锵,愈打愈烈。曦一面要护着我免遭韩冥的刀势伤我,另一面还要集中精力与韩冥交战,他明显落于下风。

多少次韩冥的刀险些让我送命,都是曦为我挡开。我忽见祈佑接过一名禁卫的弓驽。用力开弓,对准曦,关节处都因用力而泛白,尖锐的银剑之芒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小心!”我才开口提醒,祈佑的手一松,箭飞速逼向曦的胸膛而来,他依旧与韩冥缠斗,对于突然其来的箭丝毫未有防备。

心下一急,飞身扑上前,为曦挡下那一剑。它射穿了我的左肩,疼痛让我痛的冷汗淋淋。又是一刀插进了我的小腹,我望着韩冥,他僵在原地,手中依旧握着把柄刀尖已蔓延进我小腹的刀,漠然含着杀气的眸子明显一变,仔细的盯着我的眼睛,闪过复杂,讶异。

“你……”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一字也说不出来,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曦乘势拦腰搂起我,飞身而起,侍卫想追,却被韩冥一声“穷寇莫追”给拦下,我的血沿着手臂而划落,滴在画轴上。

我们逃出了皇宫,而身上的疼痛早已令我麻木。无力的瘫在他怀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去……楚清……王府。”

当曦带着我来到楚清王府时,我的意识依旧清晰,因为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不能睡过去,否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将怀中的“凤血玉”递给王府的守卫,他们才带着玉佩匆匆跑进府中通报王爷。说起这枚凤血玉,还真是阴错阳差的有转到我手中,依稀记得那夜我与祈殒谈的那笔交易。

“楚清王,我知道你想要那个皇位……不,那个皇位原本就是你的。”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才敢与您谈交易。”

“那你能帮我做什么?”

“如今王爷手中无实权,就算手中的筹码再多,也无法将祈佑从皇位上拉下来。而我,可以为你引见昱国皇帝,我相信,你们二人会有共同目标。”

祈殒听罢我的话,便由衣襟中取出那枚凤血玉交给我,勾起依旧淡然微笑,但是眼底却有着昭然野心,“只要事成,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件事。凤血玉为证。”

祈殒亲自跑出府将我们接进一间密室,曦命人取来纱布、药材、热水,而我手中却始终握着那幅画不肯松去。直到祈殒将画由我手中抽出打开的那一瞬间,脸色倏然而变,僵硬的开口问道,“你们为何盗此话画?”

曦不慌不忙的撕开我小腹上的衣裳,为我止血。有冷汗由他额上滴落,“画中之人是她。”

祈殒的手有些颤抖,良久不再说话,而曦则是为我洒上金创药,止住了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最后用一层层的纱布将我的伤口沿着腰际紧紧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幸好没伤到要害。王爷,帮忙扶住她,我现在要将她肩上的箭拔出。”曦吐出一口气,然后擦擦额上的汗,再问我,“能坚持住吗?”

虽然此刻的我已意识混沌,很想闭上眼帘沉沉睡去,但是,我依旧倔强的点头。

在为我拔剑的前一刻,祈殒突然沉郁的说道,“你是馥雅公主。”很肯定的一句话。

箭也在此刻从我肩上拔出,在剧烈的撕痛将我的意识掏空之前,我见到曦的目光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光芒。

第三十一章 凤血玉之诺

我在王府中养伤有半个月,祈殒未再踏足过一步。他竟因一幅画,一句话而断定我的身份,而且是馥雅公主的身份。可见先帝已将所有的秘密告诉祈殒,那先帝与祈殒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先帝,真是个可怕的人呢。

而如今,我已不怕将自己的身份公诸于众人所知,即使前方危险重重,我亦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有和畏惧?

在养伤期间,我见到了祈殒的王妃,那位被先帝称赞为“才思细腻,必为大事者”的多罗郡主纳兰敏。慧心纨质,玉貌绛唇,说不尽的灵美淳朴,看不厌的绝代风华。

她对我更是照顾有佳,无微不至,更是善解人意,常伴身侧与我闲聊。她的言谈举止风雅不凡,才情兼备,难怪先帝都对她另眼相看,原来这场婚姻也是早有预谋。先帝将如此聪慧女子安排给祈殒,只为让她助他一臂之力,在政治上对其有所帮助。

在伺候我的几位婢女搀扶下,虚浮的迈出门槛,轻靠座在苑中小凳上,任柳絮飞散,飘然掠发间。初夏暖风侵袂,闭上眼帘,沐浴在暖阳中,心头之事越绕越多。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我睁开眼眸,仰视着祈殒,他终于来见我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他在逃避,逃避我是馥雅公主之事实。

他对我勾起淡淡一笑,后与我并肩而坐在石凳上,伸手接住几瓣残飞的柳絮,随后朝天际一抛,“父皇对我说过,潘玉就是夏国的馥雅公主。你与祈佑有一场复国交易。”

我点点头,“先帝说的不错。”

他再次将“凤血玉”从衣襟内取出,拉过我的手,将它塞在我的手心,这是第三次将此玉给我。

“凤血玉为我母妃钟爱,它代表至高无上的承诺,你收好。”他紧握我的手,将它手拢。

我想推拒,他却凄然一笑,“不要拒绝了,这枚玉是我对你的承诺。若我登记为帝,定为你讨伐夏国。”

笑声由我口中逸出,听着竟是如此讽刺。他是第三个承诺我复国的人,但是我知道,真正要复国只能靠自己。我不能再如曾经呆在祈佑身边,傻傻等待他把一切处理完后,再去讨伐夏国,不能再靠别人了,我必须靠自己的双手。

在眼眸流转之即,我瞅见一张悲伤苍白的脸,是纳兰敏,“王妃!”

祈殒也随着我的视线望去,我连忙将手由他掌心抽出,我知道,她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