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敏听见他异常坚定的回答,心头被甜蜜灌溉的满满的,强忍许久的泪终是无法克制的滚落。她紧紧的回拥着祈殒,用细若蚊丝的声音说道,“殒,能在有生之年听见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撼。半生之事……诸多烦忧,感谢有你的爱……君可知……我心……”声音渐渐被吞噬,唯见纳兰敏的口一张一合,却再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连曦一步步的退出了房内,千年清冷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淡淡的伤感之色,爱情这两个字是他终身都不屑触碰的东西。女人,他有,七大手下皆为他的女人,但是爱情,他从来没有过。因为爱上他的人只有三个理由,相貌、钱财、权势,这样的爱情要来可做什么?

在他将门缓缓闭上那一刻,见到纳兰敏静静的闭上了水眸,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他想,这一刻,她是幸福的。权利与爱情往往不能兼得,有取必有舍,正如馥雅,她与纳兰祈佑之间正是如此。有时候她会问自己,设计将馥雅推给大哥之举到底是对是错?真相大白那一刻,不仅伤了馥雅也伤了大哥。可他一直不敢相信,怀着大哥的孩子,她竟然选择留在纳兰祈佑的身边,她忘记自己腹中怀着与大哥的孩子吗?

昱国

连城在御书房内批阅着手中的奏折,但是思绪却飘向了远方。已过半个月,他们还是没回来吗?或许是他错了,根本不该放馥雅回去的……不,他一直都相信,她会回来。临走时她的眼神是那样坚定,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一定会回来,他也一直都相信她。因为她承诺的事,从来都做到了。

恍惚间,又回想起曾经在夏国第一次见到馥雅,那惊鸿一瞥,至今仍难忘……

正直腊月冬至,雪压欺霜,北风呼啸袭衣袂。茫茫雪色,点点阴冷,万里飞霜,朦胧清冷。那时的他是卞国的丞相,此次奉卞国皇帝之命秘密出使夏国,与夏国皇帝谈判,联手对付强大的亓国,该以什么条件与之谈判呢?脚轻轻踏过满地积雪,落痕满地,一直随行的小厮口中满是抱怨。

“这就是夏国的待客之道?将我们丢在此处,也不派几个奴才前来伺候着。”小厮愤愤不平的嘟喃着。

连城只是轻笑,笑容中却多了种含而不露的威严,“若派奴才来伺候,不就等于昭告天下,我们卞国的阴谋?”低声提醒道,目光在宫内四处流转,小厮一听他此话也恍然大悟,便安静的随在他身后不再言语。

突闻环佩之铿锵,馥郁之芬芳,他觅声而去,单转两个回廊,如曲径通幽,乍时白茫茫一片梅林闯入眼帘,“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足以形容此刻之盛景,他不自觉走出回廊,呼吸顿然窒了一窒。

玉貌冰清,芳容窈窕。姿态葱秀,因风飞舞,俨然彩蝶展翅。侧耳倾听,林内那位绯衣女子口中轻唱之曲,是《暗香》。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

声音柔而不腻,细而清脆,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凝神望这一幕,良久,一曲终罢,但见那名女子浅笑盈盈,踮脚攀折一枝粉梅,放置鼻间轻嗅。缓而闭上眼帘,仿佛在享受此梅之香。片刻间,她紧握红梅原地轻转,步伐逐渐变大,裙摆飞扬,衣袂绽开轻舞,妙不可言。

他在心中暗想,她是要起舞吗?

随着身形的转动,步子也疾如闪电,手中的红梅划落,纤柔之腰如细柳摆动,飘扬,流转,他不禁屏住呼吸。感慨在这深宫之中竟还能有如此出尘的清丽绝美女子,脸上尽是纯美天真,她到底是谁,难道是夏国皇帝的妃嫔?

“朕的公主,如何?”刻意压低的声音,似担心会惊扰了林中起舞的女子。

“她是皇上您的公主?”轻轻转身,淡淡的行了个礼,眼中闪出惊诧之色,更泛着熠熠之光。

“朕唯一的公主,馥雅。”说起自己的女儿,他的眸光中尽显宠溺之色,笑容始终徘徊在嘴角,可见他有多么疼爱这个公主。

“那么皇上,我们谈笔公平交易吧。”他的余光拉远,向梅林间依旧飘然起舞的女子望去,“卞夏二国结下邦盟,灭亓之日,就是馥雅公主为我夫人之日。”

那时他知道,这是一种很唐突的要求,结盟若要和亲,向来是公主嫁于皇上为妃嫔,而他却只是个丞相。但是,他真的控制不住心中那蠢蠢欲动的情,所以自作主张的定下了这门亲事。回到昱国,他只将此事告知了皇上一人,就连他的母亲也未通知。毕竟他去夏国谈的是国事,若对人讲起和亲之事,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

“皇上,兰嫔求见。”白福的声音隔着紧闭的朱门在外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清了清喉咙道,“让她进来。”

厚重的朱木门被推看,只见兰嫔笑盈盈的托着银盘而来,一身雍容的金黄长杉裙,显得她格外妩媚高贵。八月初的日头实在毒辣,才走了一小段路我已经热的满头大汗,汗水由背后溢出浸透了衣裳。一手用丝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另一手小心翼翼的托着银盘,生怕碗里边的汤汁会洒了出来。

待走到连城身边,将其放下,“皇上,这是臣妾亲手为您做的冰镇鸭梨燕窝粥,有降火散热的功效,夏日炎炎,您还这么努力批阅着奏章,饮上一口定然能除去身心疲惫。”

连城本不愿接下,现在的他确实没什么胃口吃这些,但是一想到兰嫔的腹中怀有他的孩子,便体谅她的苦心,伸手接过,“兰儿真是有心了。”

当他将第一口送如口中时,冰凉爽朗的感觉在口中翻搅,最后滑入干燥的喉咙,直达火热的胃里。原本那燥热的感觉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凉舒爽。

“怎么样?皇上……”兰嫔期待的望着连城,希望他能给一句赞赏,或者一句关怀。看着连城缓缓启口之时,却有另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连大人,您不能进去……”

连曦风尘仆仆的由夏国赶回来,急着当面将事情禀报于大哥,却被白福这个狗奴才挡在外面。他也不理会他的阻拦,径自而朝里御书房内走去,“大哥……”声音哑然止住,淡漠的看着兰嫔,也不说话。

“既然皇上与连大人有事商谈,那臣妾先行退下。”兰嫔勾起清雅之笑,将桌上的空碗收回盘内,莲步而离去。在白福关上朱门那一刻,里边传来一句,“大哥,我已经与夏国结盟,亓国要对付我们怕是没那么容易……”

兰嫔的两靥之下依旧挂着淡笑,但是目光却闪烁不定,眉头紧琐,若有所思的离开了御书房。

而御书房内,连城的脸色很难看,“你没有将馥雅带回来?”

“大哥,我在和你说有关昱国生死存亡之事,你竟然还问那个女人?她不回来了,她带着你的孩子投入纳兰祈佑的怀抱了,你还信誓旦旦的说她一定会回来。”连曦有些恼火的看着他自小就尊敬的大哥,他什么都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段感情。他就不明白了,他身为帝王,要多少女人没有,为何苦苦执着于一个馥雅?就因为始终得不到她的心,所以他就更加想要征服吗?

“不,一定是祈佑不让她回来。”连城自若的笑了笑,他了解馥雅,既然她做过承诺,就不会违背。

连曦有些无奈的看着他的笑容,更肯定了当时将馥雅送到他身边是个错误的决定,大错特错的决定!她的到来,让大哥沉溺于爱情的风花雪夜,她的到来,化解了大哥一直欲对亓夏二国的报复之心,她的到来,让大哥将使用的注意全投放在她身上。曾经一直不知道红颜祸水的危害,如此他是真正的见识到了,美人计,确实够狠!

“大哥,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不是辰妃,而是亓国。此次我们与祈殒的计划被纳兰祈佑看破,那么他随时有可能攻打昱国,我们应该做好完全准备迎战。”

“为何不先发制人,杀他个措手不及?”连城平复了一下心境,由椅上起身,朝连曦走去。

连曦一惊,忙道,“大哥,我们要以静制动啊。若亓国先行出兵,却无理由,在民心一点上就是一个重大的弱点,所以我们只能等。”

他的手轻轻拍搭在连曦的肩膀之上,“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祈佑扣压住馥雅,只为引我前去。”

“大哥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

“馥雅是我的妻子,她怀有我的孩子……你要知道,他们二人对我多么重要。我说过,没人能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即使赔上整个江山。”连城的声音如此坚定,连曦却木然了,傻傻的站在原地望着他,许久不能言语。

他真的要为了个女人将自己的江山拿出去拼?虽然有夏国的助阵,他们未必会输,但是……现在的他们只求自保,根本不能硬拼呀。若真硬拼,那将是两败俱伤,血流成河。与亓国的冲突来的太过突然,百姓、军队都未准备好,贸然出兵是将之大忌!

“如果……皇上真的已经决定了,那臣……遵旨便是。”连曦一字一句地道,狠狠咬着牙将话说完,拂袖离去。

连城颓然的撑上桌案,自嘲的笑了笑,连曦说的话他又怎会不懂呢?确实,他不配做个皇帝,他没有纳兰祈佑一样的无情与野心。他只适合做个丞相,这个位置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可自己却硬要夺了过来。夺过来之后,却又无力守护这个位置,是多么可悲之事。

连曦,他有将之谋略,更具备了帝王应有的冷血,所以,他比自己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他提起笔,抽出一张雪白的纸,缓缓在上面写下了几行字,最后将笔置好,取出玉玺,很用力的在上面盖下了一个方形玺印。

兰嫔回到自己的寝宫内,立刻支开了所有的奴才,找出一张小纸条,立刻提笔在上面写着:昱夏二国联手。在走到悬挂于半梁的笼子旁,里面赫然一只小白鸽在“咕嘟咕嘟”的交换着。她取出鸽子,将信绑其在脚上,然后放飞了出去。她缓缓松了口气,全身无力的倒在软帐内,盯着眩目的纱帐出神。

四年前就被纳兰祈佑隐藏了所有身份安置进昱国皇宫内,她为了能够得到信任,费尽心机博得太后欢喜,最后一诏封嫔。她一直都在秘密监视着昱国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飞鸽传书回去,这便是她多年来的任务。

有多少次她都想放弃这个任务,想回家,看看父亲母亲可否安好。可是她不能,如果她走了,纳兰祈佑是不会放过她的父亲母亲的。为了家人,她必须忍,她必须一直扮演着叼蛮目中无人的兰嫔。

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不禁浮现出安逸甜美的笑,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呵,是自己的孩子呀。虽然她对连城没有爱,但是这个孩子确实真正存在于身体内的,她会好好保护着这个孩子……孩子若出生,自己就不再孤单,就有人能听她倾诉多年来不曾向任何人吐露的心事了。

她缓缓闭上眼帘,脑海中浮现出辰妃的模样,原来她就是馥雅公主呀,纳兰祈佑心系之人。从最初她就不想与她作对,因为看她的眼中总是有淡淡的忧伤与孤寂凄凉之态,像极了一人独处时的自己。但是她必须与她作对,因为她是一个叼蛮嚣张的兰嫔啊,她的目的就是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原来她也不知道辰妃就是馥雅公主,也算是机缘巧合吧,灵水依皇后被禁于皇后殿,一直与皇后不和的她定是要去“恭贺恭贺”的。却在与灵水依的互相嘲讽中得知,辰妃竟名馥雅,多年前就是连城的未婚妻。那时候她想到纳兰祈佑的飞鸽传书中有提起,要自己为她留意馥雅公主,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当她正陷入自己的沉思之时,只听见寝宫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她因惊吓由寝塌之上弹起,正待朝来人发怒,却见连曦手中紧握着鸽子,脸色刷的一变。

连曦带着几名侍卫闯进了兰嫔的寝宫,他冷冷的将手中已被捏死的白鸽丢至在她脚边,兰嫔冷抽一口气连连后退,最后,一个脚软跌坐在地。

“真没想到,亓国的奸细也不过如此。”连曦含着残酷的笑走到兰嫔身边俯视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她慌乱的回避着他那弑血的目光,心跳徒然加速。

“原来我也太肯定是你。在见皇上之前,我曾向宫中奴才们打听,原来兰嫔你有养鸽子的嗜好。再一打听你的身份,竟查无根据。所以我才故意在你没走远之前,将口风透给你,你就迫不及待的要通知你的纳兰祈佑了,你还真是个忠心的奸细呀。”连曦宛然摇头叹息,“可惜了你腹中的孩子,竟要同你陪葬。”

一听到“孩子”,兰嫔立刻唔住自己的小腹,连连摇头,眼泪如珍珠滚落,“不要……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就凭你一个亓国的奸细也配拥有我大哥的孩子?”连曦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按住兰嫔,另一名侍卫端一碗堕胎药朝她走去。

“不要……我要见皇上……我要见太后。”兰嫔哭喊着挣扎,无奈,两名侍卫按得太紧,她根本无力动弹,看药一点一点得朝她逼近,她绝望了,难道上天真的要剥夺她唯一得孩子吗?她太天真了,妄想可以一辈子在昱国做奸细,在昱国将自己的孩子产出,是她太傻了!奸细始终是奸细,怎配奢望拥有幸福呢?

白幅公公却在此刻冲了出来,将欲喂进兰嫔口中的堕胎药一挥,狠狠的摔在地上,他喘着气,拿着一道手谕对着连曦,“皇上有命,兰嫔虽为敌国之奸细,腹中之子却无辜,亦是皇家之子,故而网开一面将孩子留下,带到怀胎三月产下龙子,在赐三尺白绫。”

“谢皇上,谢皇上开恩。”兰嫔听到这些,原本绝望的脸上覆上希望之源,一边笑一边流泪磕头谢恩。而连曦则是黯然垂首,大哥实在妇人之仁,继续这样下去,昱国怕是会毁于他手中了。算了,既然大哥他已经决定,他又有何话说呢。但是作为他的弟弟,他一定会全力帮助大哥。

亓国 皇陵

祈皓与苏姚再次踏入皇陵之中,跪在母后的面前,祈皓的脸上出现了岁月流逝的斑驳痕迹,原本俊朗帅气的脸也因平凡无光而消磨的无一丝王者之气。他的手轻轻抚上墓碑,一寸一寸的感受着杜芷希这三个字。

“母后,儿臣昨晚梦到您了。您叫我原谅祈佑对您的伤害,您叫我以大哥的身份去陪伴他,您叫我用亲情去温暖他那早以冰冷的心……您真的不怪他吗?他可是陷害您致死的那个人。我就知道,您疼爱他始终超过疼爱我,不然您就不会到了天上还不放心祈佑,还挂念着他。”祈皓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眶红红的,每次他来到母后的皇墓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年前,祈佑带着他们一家三口回到金陵,说是让他们前来拜见母后,所以他们跟着回来了。可是祈佑却硬要留下他们,他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唯有他这个大哥,他希望自己能留下,能帮他一起将这个江山打理好。他没有同意,绝对不能同这个陷害母后的人站在同意战线上。所以,这样一拖,便是整整一年。

“皓,我觉得母后对你们两从未偏心过……”苏姚覆上他那因长年耕种而生出茧子的手,素雅的脸上有那种可以令人心旷神怡的笑,“从小,你虽然站在风尖浪口,但是你的母后却一直在保护着你,疼爱着你,给了你全部的爱。而祈佑呢?从小被母后冷落,不闻不问,虽然受到了保护,却失去了母爱。

长大了,祈佑亲手将你从太子的位置上扯了下来,将母后逼入冷宫,他一直帮着那位‘疼爱’他的父皇。到后来却发现,自己尊敬的父皇竟一直在利用他,而自己痛恨的母亲竟用她自己独特的方式爱着他,而他又承受了多少呢?

他的一生几乎在孤独、仇恨、背叛中度过,现在他仅仅剩下你这个亲人了……他想为他弥补自己曾经做错的事,所以他找到了你,他希望你留下,因为你是他的大哥,即使他做错了再多的事,你依旧事他的大哥,血浓于水,你不会不懂的。”

祈皓听着苏姚那声声动情的话语,他的心也软了下来,矛盾却依旧充斥着他的心间。是啊,从小祈佑就过着孤单的日子,默默承受着没有母后疼爱的生活,他一直都能理解他的孤单。多少次他想亲口告诉他,其实母后是疼爱他的,她冷落他只是为了保护他,可是母后不许他说,她不想给祈佑压力,她不想祈佑参合进这场随时可能丢去性命的皇室斗争。

昨夜的梦,母后还告诉自己,原谅祈佑,他是迫不得已才为之,她从来没有怪过祈佑对她所做的一切。只因为,他们是母子。既然母后都能原谅他,为何自己不能原谅他呢?

“我是他大哥,唯一的大哥。”他喃喃自语起来,“姚儿,你说的对,血浓于水。”多年来的心结仿佛突然打开,他用力将苏姚搂入怀中,“姚儿,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陪伴,谢谢你跟随着我过糟糠之日,谢谢你的理解……我纳兰祈皓何德何能竟娶你为妻,三生有幸。”

苏姚倚靠在他怀中,深深的呼吸着皇陵四周那芬芳之香,眉目间神采栩栩,“那我更姚谢谢你,能将我放在心上,你知道,糟糠之日虽苦,但有你陪伴,我甘之如饴。”

“如今我决定在祈佑身边,弥补母后未给他的爱,你愿意伴我一同在此吗?”

“虽然我非常喜欢安静的生活,但是你是我的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

他们两人的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皇陵,将原本阴森凄哀的皇陵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第四十一章 七日锁情劫

我在养心殿整整呆了十日,莫兰与心婉经皇上的吩咐寸步不离的看着我,果然啊,她们两真是听命于祈佑的。想到曾经莫兰偷偷的抚摸祈佑,眼底对他那深深的迷恋,想到曾经我手把手教心婉写诗,她悉心的为我泡着梅花酿。我想,每日一杯的梅花酿是心婉真心实意为我泡的,却因为韩冥的一个谎言我对她戒备了起来,甚至为了逃跑而在她身上下毒。

如今莫兰与心婉站在我的面前,目光中对我隐隐有着戒备,只因我的容貌已经不是曾经那张平凡的脸,不再是她们所识的蒂皇妃了。

祈佑为何一定要硬留下我,我的腹中怀着连城的孩子啊,即使他能接受,我也不能接受。我知道,要一个帝王接受自己女人与他人怀的孩子是一件异常痛苦的事,即使他现在接受了,心中永远都会有一根刺。待到他某一日怒火大发,说不准这个孩子就要成为一个陪葬品,君心难测,况且眼前这个人是祈佑,为了权利能放弃一切的祈佑。

这几日来我害喜的越来越严重,饭菜食不下咽,看到油腻的东西都会不自觉的恶心、呕吐,非常严重。太医说是我的体质太差所以害喜的症状尤其严重,祈佑每日回养心殿都会要人为我准备一碗酸梅汤,尽管我很想喝,但是我却没有动一口,也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喂,你这个女人怎么不识好歹呀,我这辈子都没见皇上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莫兰看着我再次推开的那碗酸梅汤,再也忍受不住怒火朝我吼了过来。

我不语,任她朝我怒吼,或许她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奴才了吧。

“莫兰……”心婉觉得她过于冲动,忙拦住冲动的她,“她是主子,不可以放肆。”

“什么主子,我的主子只有皇上。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呢,来历不明也妄想进宫做主子。”莫兰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依旧漠然以对。

“皇上!”心婉倏地一声低呼止住了莫兰的声音,她也垂首呼了声,“皇上!”

祈佑迈入大殿,脸上虽是淡然之态,却蕴藏着隐隐的怒火,“不论她腹中之子是谁的,她仍旧是你们的主子。”

两人异口同声回道,“是。”但我却见莫兰起伏的胸口,明显在强压着怒火,那神色是妒忌。我一直都知道,莫兰是如此喜欢祈佑。

祈佑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走到我身边,望着一口未动的酸梅汤,“听说这几日你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他于我对面坐下,深邃的瞳紧紧的注视着我,“为了孩子,你也应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我不答话,依旧遥望窗外的大雁于穹天盘旋,那是自由。原来自由对我来说竟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

“我知道,你在怪我囚了你。”祈佑的话语伴随着大雁的啼嘶而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想留你在身边。”

“放我走……”这写天来我第一次开口同他说话,而这三个字也是我连日来最想说的话。但我知道,他不会放我走。否则就不会有数日前将我打晕,囚于养心殿。

“七日。到时候,要走要留,我都尊重你的意愿。”

七日?

为何是七日,他这是想要做什么?难道又想到什么计划,利用我来对付连城还是巩固自己的皇权?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他露出淡淡的苦涩,“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弥补你,仅此而已。”

襟袂飘然,渺茫紫云边。阑干云如蔼,莺花娇如滴。我与祈佑相对而乘着一方小舟,他亲自执浆泛舟湖上,碧水划出涟漪,深深浅浅的朝远方蔓延,水声潺潺。

昨日,我答应了他的‘七日’,只是七日而已,一转眼便过去。希望他能说话算话,到时候真的能放我离开。而今他领着我来到养心殿后的幽寂小湖,四处悲怆凄凉,荒芜人迹。他却独自带我乘舟而去,我心中奇怪也未问明所以。

骄阳倾洒在我们身上,略感燥热,一直划浆的他额上渗有汗水,我很想为他拭去那滴滴汗珠。可是,我始终未有动作。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与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终于,我们到达了对岸,他一手牵着我,另一手指着前方,“馥雅,这七日我们就住那。”

顺着他所指而望,在密密麻麻的丛林间有一处小竹屋耸立其间,我有些诧异。这荒芜的地方怎会别有洞天藏着一处竹屋?

“我知道,你想过普通的日子。两年前我就吩咐奴才秘密在此修葺一处小居,打算给你一个惊喜。还未修建完成,你却离去而去。”他伴着我朝那条唯一能通往竹屋的花石小阶走去。我的目光不断逡巡着四周的一切,浅红深绿,暖香浓。杨柳参差,堪怜许。这里,是为了我而修建的?

“这七日,不问朝政,只有我与你。”

他的话音方罢,我的步伐一顿,心头涌现出一阵酸涩,眼眶的水气开始弥漫。‘我与你’,曾经,我一直在期望,如有昭一日唯有我与他,那将会是我此生最快乐之事。而今,这份奢望,他要帮我实现了吗?如果真的可以,我便可以没有遗憾的回到连城身边了。

“你是皇帝,怎能在此七日不问朝政?”我哽咽的开问,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

“朝廷之事自有大哥代为处理。”

大哥?纳兰祈皓吗。他们两兄弟终于能够和好了,我真心为祈佑感到高兴,从此他将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他还有个亲人,他的大哥。

我们走进小屋,里边格外雅致,清新的芬芳伴随着野草的味道,让我心头畅快,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我紧紧回握着他的手,“长生殿,为何给她。”

他一愣,侧首睇着我,眸中竟闪烁着笑意。我才发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尴尬的回避着。

“初见她,闻她妙音之曲,我错将她当你,有些失态。后来,我觉得那日她的出现仿佛刻意安排,便秘密派人调查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原来她的身份都是假的,她是昱国派来的人。之所以对她那么好,只为降低她的戒心,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他说话时的神情异常愉悦,脸上保持着笑。

听到他说这句话,我的心竟松下了一口气,压抑在心的闷气一扫而空。我又问,“那日,为何携她同往夏国?”

“你怎会知道?”神情一怔,蹙眉望我,最后恍然,“难道那一家三口……那个妇人是你!”

我被他的表情逗笑,点头承认了。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狠狠的搂着我,“我应该想到的……”他在我耳边喃喃一番,“那年突然想起,你父皇母后的忌日快到,你流落在外,或许会去拜祭,于是我便去了……我怎么没想到,那个妇人会是你……如果当时我认出了你,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深深的呼吸着他衣襟间的龙涎薰香,整个脸埋进他的肩窝,泪水早已倾洒了他一衣,湿了他的龙袍。他真是去找我的……如果不是见他将长生殿赐给苏思云,如果不是见他携苏思云来夏国,我又怎会误会他的变心,我又怎会胡乱信了曦的话,最后接受了连城的爱。

“如果没有韩冥的那句谎言,我绝对不会有那么坚定离开你的信念。你一次一次的利用了我,我都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原谅你,可惟独麝香这件事……你知道,我多想拥有一个属于我们之间的孩子,可是你却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当我得知自己怀孕,得知体内根本没有麝香,我的所有计划都被打乱。”我颤抖着声音,任泪水宣泄在他的龙袍之上,“原来最傻的那个人是我……头一次,我如此痛恨自己。”

只觉祈佑的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着,但他的双手却在安抚着我,轻拍我的脊背,“对不起,是我不好,才不能让你对我有足够的信任。”

我们之间终于没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相拥着。那一刻我是矛盾复杂的,心中竟隐隐想与他永远在一起,但是理智与良心却告诉我,不可以……这样对连城不公平,对孩子也不公平。所以,我会好好享受这七日,带着亓国最快乐的回忆而离开。

终于,我平复了内心的暗潮涌动,轻轻的从他怀抱中挣脱,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这小屋这么久没人打扫,好多灰尘……如果我们这七日都要呆在这,应该好好打哩一番了。”

说动手便动手,我们两一人打水,一人打扫。这看似不大的小屋,打扫起来却颇为费劲。直到碧水将落日吞没,我们才汗水淋漓的将这个小屋打扫完毕。

这两日我们相处的非常和谐,就像……举案齐眉。虽然这四个字很不适合形容现在的我们,但是我仍然想用这四个字。这两日我与他相处的异常平淡,却很轻松,不像曾经与他在一起时,看不透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压抑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安逸,舒心。

这两日除了有奴才每日从对岸送膳食,其他时间根本无人敢来打扰,就连随身的侍卫也没有一个,仿佛真的只是我与他。

刚用完膳,我们便并肩坐在屋前竹阶上,撑头仰望漆黑的夜空,竟没有明月,也无星烁。仿佛即将要有一场暴风雨,空气间有些窒闷。时不时还有蚊虫在耳边飞来飞去的嗡嗡直叫,祈佑的巴掌一晚上就没停歇过,直在帮我打着身边围着的蚊虫。

我笑望他的举动,取笑道,“打蚊子。想必你一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吧,皇上?”

他仍然不停手中的动作,“原来这就是平民百姓的生活。”

见他颇有感慨,我不禁问,“觉得苦吗?”

“苦。”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很认真的回答着我,“但是,这份苦却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幸福竟是这样简单就能得到。”

“是呀,幸福有时只需要你一伸手便抓住,一弯腰便能拾得。可是有些人偏偏不愿意伸一伸手,弯一弯腰。”我将视线由他身上收回,举头望暗夜之空。

他却伸手将我仰着头拨向他,正对上他那对柔情似水的目光,我突然有种想要逃的冲动,很怕再次陷入他的柔情之中。正想要逃开之时,他的那炽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我连连将头后仰,他伸手固定着我的后脑勺,濡湿的唇吻辗转反复的深入缠绵。

在他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吻下,我渐渐迷失了自己,不住的回应着他的吻。温热的掌心隔着衣襟抚摸着我的酥胸,我双手渐渐攀上他的颈项,低低的呻吟声由唇齿间传出,似乎更引发了他的热情,吻不断的加深加重,仿佛要将我所有的呼吸抽走。

当他手缓缓地解开我素衣上的盘扣,一股恶心的感觉冲上咽喉,我立刻推开了他,将脸转向另一边不住的干呕着。他立刻顺着我的背,欲抚慰害喜带来的不适。背对着他,我仍旧能听见他未缓和而下的喘息声,让我想到方才的一幕。若不是因害喜让我推开了他,我想……那将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待到我慢慢缓和了呕吐的症状,他才担忧的问,“好些了吗?”

我不看他,立刻由竹阶上起身转入屋中,他却在我离开那一刻拉住了我的手,“馥雅,我会将这个孩子当作我们的孩子,你相信我。”

我缓缓闭上了眼帘,脑海中闪过无数张连城的脸,他说‘我相信你,我会等你回来’。一想到这,我的内心不再挣扎,睁开双目,很平静的说,“但是,我却不能。”

没有看他此刻到底是什么表情,将自己的手由他手中挣脱,转而进入了小屋,独留下祈佑一人坐在竹阶上。夏虫声声啼唤,似乎吟出了此刻的悲凉。

次日,天未破晓我便起床,因为闻到了阵阵茉莉花香飘来,我突然想到曾经心婉为我泡的梅花酿,或许我采集一些露水可以将它按步就班,成为茉莉花酿。我想,为祈佑泡一杯茶,好象,我还从来没未他泡过茶呢。

我拉开木门,一眼望去,竹阶前祈佑正双手抱膝,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间闭目而憩。难道他一晚上都没进屋?我立刻上前蹲下身子将他摇醒,“祈佑,醒醒。”

他缓缓抬头,睁开那惺忪的眼眸,目光迷茫毫无交集,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