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你看看他的人中,早已被黑气弥漫,是死兆!”他指着连城的额头要让我看清楚,“你若要为他吸毒,等于白白牺牲你的性命!还有你的孩子!”

我怔然的看着连城那渐渐变黑的脸,我有些不敢相信……

只见连城的口中涌现出黑血,血由唇边蔓延滴落,最后洒在翠绿的草梢之上。他的目光由最初的迷离涣散转变为严肃认真,强撑着自己的意识对我说,“馥雅……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你,我爱的只你那张绝美的脸……我爱的只是你的公主身份……我爱的只是梅林中凤舞九天的你。”

我听着他的一字一语,我的笑容伴随着泪水而涌出,我点着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爱我。”

“我这样一个男人……你根本无须为我伤心流泪。你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他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眼睛便已闭上,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格外沉重。

我伏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原本温热的身子渐渐变冷变僵。原本以为……我会为祈佑而死,却没想到,连城却因我而亡……哈哈……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

连城,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啊,在你临死之前都要给我一个可以安心度过余生的谎言。为了让我不难受,不愧疚,你竟说你不爱我?

若不爱我,你怎会在夏国为护我而身中几把匕首?若不爱我,你怎会在梅林中远远而望我的身影?若不爱我,你怎会不顾一切为我挡下那致命三支毒箭?

你就是这样不爱我的吗?原来,你就是这样不爱我的。

“呀——”一声哀绝悲凉的吼声震撼了所有人,连曦手中之剑幻如流光,狠狠朝苏景宏刺下致命一剑。韩冥眼见不好,飞身上前的瞬间抽出了腰间佩带的剑,银芒闪耀着点点火光,他将连曦致命一剑隔开。

连曦手起剑势,眼眶中有泪水,却坚持着不肯流溢而出,“纳兰祈佑,这个天下终将统一,而你的夙愿是统一这乾坤破阵之天下对吧。”他的目光流露着前所未有的冷酷、噬血、杀戮,比以往的他还要阴冷许多。

祈佑漠然的回视他,两人之间的诡异之气愈演愈烈,周遭的撕杀似乎更加衬托了他们之间的肃冷之色,连曦又开口了,“只要我连曦在一日,你纳兰祈佑就妄想统一三国,一人独大。”

祈佑闻言而冷笑,“想与我争天下,先看看你今日到底能不能离开此处。”

“就凭这些个虾兵蟹将也想拦我?”他环视四周一圈,又一名士兵倒在他脚边,血染红了他的紫靴,他一脚踢开那个士兵,朝我走来。

我怔怔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每行一步,阴冷之气与悲沉之痛将四周尽情的渲染。直至他单膝跪在连城身边,沾满了血的手覆盖上连城的额头,“大哥,为了一个女人,值得?”

我眼睁睁的看着连曦将连城的尸首由我怀中夺过,起身之时,他看着我的眼神格外凛然与复杂,还有那深深的悔恨,“挡我者,死!”连曦长剑一挥,一手携着连城,另一手疯狂的残杀着两旁的士兵,鲜红的血溅了他们一身,仍不能停止连曦疯狂的杀戮。

他疯了,他疯了。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连曦的刀厮割在他们身上,一股恶心的血腥刺激着我的鼻。恶心之感冲上心头,还有那愈来愈重的额头,仿佛整个人飘忽在云端之上,最后重重的跌落了地狱。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身处军帐之内,我呆呆的望着暗蓝的帐篷,里边空无一人,寂静到让我觉得不够真实。

——馥雅,我爱你。即使要拿这个江山做交换,我也不会放你离开,没有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其实,能远远看着你,就好。

——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余愿足矣。

——我听见孩子叫我‘爹’了,孩子在叫我呢。

须臾,我那僵硬的身子动了动,手轻轻抚上了小腹,孩子……你真的叫爹了吗?可是你还没出世,爹就离开了你,你会怪娘吗?是娘害死了你爹啊!

如果,那日我不是傻傻的想要为祈佑挡下那三箭,连城就不会为了救我而身亡。如果,那日我不是那么任性的想要回来找一个答案,就不会被祈佑扣留了下来。如果,那日我不被仇恨蒙蔽了心,就不会自私的去找连城。没错,我就是个祸害,走到哪都会有人丧命。父皇母后死了,云珠死了,祈星死了,弈冰温静若死了,现在连城也死了……

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滴落在衾枕之上,在炎炎夏日我竟感觉到寒冷。我麻木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恍惚的走向桌案,找到一支兔毛笔,捏着花梨木笔杆中端的手有些颤抖的在纸上写下一首悼亡词:

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从教分付,绿窗红泪,早雁初莺。

当时领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

当词写罢,一股血腥之感传入喉间,我不住轻咳一声,殷红的血喷洒了出来,将我刚写好的词染红了好大一片。手中的笔无力摔落于桌,我猛的拿起袖擦拭着纸上的血,越擦却越发的蔓延开,我越用力擦着,单薄的纸已经被我蹂躏的不堪入目。这血,像极了连城身上沾染的血,我要擦干净,干净了就不会再有缺憾。

刚进军帐内的祈佑便看见这样一幕,他举步冲到我身边,将我狠狠拥入怀中,“馥雅!”

我在他怀中挣扎着,我不能再倚靠在祈佑身边了,他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了,我的丈夫是连城,我是辰妃!我是辰妃!连城都为我送命了,我怎么能投入他人怀抱之中,我无法说服自己,我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用尽了全身力气从他怀抱中挣脱,“你不要碰我。”

祈佑厉色朝我吼道,“你吐血了,你必须去休息!”他上前一步,我便后退一步,始终与他保持着三步之距。

“我不要……”我扬起衣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坚定的摇头。

“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照你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孩子会因你的体虚而流产。连城已逝,你与他之间仅剩的就是这个孩子了,难道你不要想这个孩子了吗?正好,我看这个孩子也碍眼,走,我帮你找一个好方法将这个孩子打掉。”说着便上前扯着我的手腕,似乎真的要将我带出去打掉这个孩子。我立刻攀附着桌案,死死的抱着它,生怕他真的把我的孩子弄掉。

祈佑见我这个样子,重重的叹了一声,松开了我的手腕,“你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就应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把它生下来,因为这是你与他的孩子。”

听他柔声相劝,我终于平复了我激动的情绪,我无力的蜷曲着趴在桌案上,泪水一滴一滴的打湿在桌暗之上,将纸张打湿。

“我们回家好吗?”他伫立在我身边,也不在动我。

“家?”我还有家吗?

“亓国,昭凤宫。”

“不,我不去。”

“你的身子太虚弱,如果流落在外你的孩子非但保不住,怕是连你的性命都难保。”祈佑一字一字的说着,语气格外强势,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我不知道,你的身体为何会这么差,我给你下的毒,你已经服了解药不是吗?难道没有清除干净?”

我将头重重的靠在桌上,“我自己服的毒,不关你的事。”我静下心来思考了许久,他说的对,为了孩子我必须养好自己的孩子。我不能再意气用事,不能再一味的沉浸于悲伤之中。我必须振作,我必须亲自将我与连城的孩子抚养长大,“你还在打仗……”

“不打了,我们回家。”祈佑见我平静了下来,这才上前将我由桌上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我扶回了床上,“这场仗若真要打,必定两败俱伤,对我没好处。现在只能另想它法瓦解他们的势力。”

看他说起朝政之事时的神情让人格外折服,将全身上下的王者威严发挥的淋漓尽致。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吧,也难怪云珠为了他甘愿以身试毒。这样优秀的男子,我配不上,更不敢配,如今的我更没资格配了。

凄然一声轻笑,我身心疲惫的将整个身子埋进了被枕间,思绪飘忽。我真的要回到祈佑的后宫吗?那个后宫我还能去吗?对,如果真的要回去,我必须隐忍,不今天锋芒毕露。那样才能保护我的孩子,保护自己。

说到做到,当日祈佑便吩咐所有将士便拔营而归,黄沙滚滚,抬望眼,朝天阙。这一来,我亲眼看着连城在我的眼前送命,为我而死。这一去,我将又回到祈佑那险恶深宫,如何自处。

昱国又该怎么办?他们的皇帝驾崩,昱国定然大乱。

——我已经写好了遗诏,传位给曦。

连城的这句话传到我的耳边,传位给曦……曦离开时那荒绝残酷的眼神太可怕了。我一直都知道,曦是一个无情的人,他说或,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最重要的人。第一个是他的母亲,第二个是他的父亲,第三个是连城。如今这三人皆去,这天下他已然无牵挂。那么他若登位那昱国有将会是何番景象?空前盛世抑或水深火热?

祈佑,以你的才智,以你的无情,能与连曦对抗吗?

突然间,我觉得连曦会变成第二祈佑,因为他们共同孤单,他们……很像。

第四十三章 重主昭凤宫

昭凤宫。

我被祈佑再次带回了昭凤宫,这一次引起了宫中奴才们的窃窃私语,还有后宫嫔妃的纷纷不满,尤其是苏思云为最。当我还没与祈佑进入昭凤宫之时,苏思云便怒气冲冲的领着自己的奴才朝我们疾步而来。她一身素衣薄衫衬的她清丽脱俗,没有过多繁复的首饰,唯有那一张未多加傅朱施粉的玉颊,显得她单纯脱俗,这也是祈佑对她格外特殊的原因之一吧。

“皇上,昭凤宫可是雪姐姐曾经居住的,您怎可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住进这?这对雪姐姐不公平。”她还没站稳脚步便朝我们扬声而来,甚至没给祈佑行礼,可见她在后宫中的地位。

我看着苏思云一直望着祈佑的美眸感觉有些好笑,她此次前来真的是为了所谓的‘雪姐姐’还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而她自始自终都没有正眼看我一下,似乎很不屑看我呢。

祈佑对她的放肆没有发怒,只是淡淡睇了她一眼,“不要闹了。”

“皇上你说我闹?这昭凤宫可是皇上你一直封闭不准任何人住入,可见您对雪姐姐的情深。而如今您却为了这个女人将昭凤宫赐给她,我为雪姐姐抱不平。”苏思云的声音越扯越高,与鸟的啼鸣之声合奏着。

听她那为‘雪姐姐’虚伪抱不平的声音,我竟没有产生厌恶,因为她的声音很甜腻,如百灵的空谷见鸣唱。如果我现在告诉眼前的她,她所谓的‘雪姐姐’就站在她面前,她会有何反映呢?一想到这我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我的笑声终于引得苏思云的正眼,她瞥着柳眉上下打量我一番,带了几分警告之色,“很好笑吗?”

我的笑容并为因她的冷凛而停止,只是收起了笑声,“苏贵人与那位雪姐姐可谓是姐妹情深。”

“当然啊,我一直将她当作亲姐姐般看待。”苏思云说罢,又将目光放回在祈佑身上,“皇上,这女子来历不明,又没身份,住入昭凤宫不合适。”

祈佑却在此时握住了我的手,温热的感觉传入手心,他说,“她是所有奴才的主子。”

“主子?皇上您封了她?”她有些错愕,带了一丝不信任。

我松下一口气,截下了祈佑欲往下说得话,“皇上说,以后我就是昭凤宫的辰主子。”

祈佑握着我的手突然松开了,手心的温度在那一刻如昙花般消逝,我有一些黯然,但笑依旧未捡。

苏思云疑惑的望向我,有些好笑的重复了一遍,“辰主子?”

祈佑上前一步,转而握起苏思云的手,“是的,今后她就是昭凤宫的辰主子。”他的声音突然转柔,是的,初在长生殿时祈佑对她的目光就是这样,柔情似水,让我无法辨认真假。

苏思云一接受到祈佑的目光,脸色也渐渐浮现出了属于女子的娇羞之态,声音低了许多,“主子是几品妃位?”

祈佑笑了笑,轻弹一下她的额头,“昭凤宫最大的主子。”

她一声呼疼,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只是昭凤宫吗?”

“恩。”

我看着苏思云的怒火被祈佑的柔情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满足与甜蜜,这就是祈佑的手段吗?或许,曾经的那段时间,苏思云与祈佑就是这样过来的。

“好了,现在朕陪你去长生殿看看咱们的儿。”他将苏思云揉入怀中,随后朝莫兰和心宛道,“送辰主子去昭凤宫,好生伺候。”

“是,皇上。”二人齐声道。

看着苏思云与祈佑远去的背影,我的笑容终于是缓了下来,站在骄阳似火的明日之下,强烈的阳光让我觉得有些刺眼。我看到的,一直都是苏思云与祈佑那甜蜜的背影,真是……让人妒忌。

自嘲的笑了笑,转身朝昭凤宫走去。

这个昭凤宫原本是我与祈佑共同拥有的地方,而现在,长生殿才是他与苏思云共有的吧。

诺大的殿宇依旧如当年那样金壁辉煌,只是常年未有人在此居住,疏于打扫,色泽有些黯淡无光。我踏进了宫门槛,宫门两侧依旧是那香气宜人的花圃,可是生了些许杂草无人整理,有些凄凉的味道。奴才还是以往伺候过我的奴才,那满亭的花草依旧栩栩生长,如此繁密茂盛。我走至花圃后的小院站着,屏退了左右,置身于茫茫柳絮间,暖风揉青萼,淋漓尽日。回首笑春风,暗自思量。

我不敢踏入寝宫一步,或许是担心吧,如今的我还有资格住这昭凤宫?里面有太多太多与祈佑的回忆。可为了这个孩子,我必须住进来,我必须保护我的孩子,不能让任何人危害到我的孩子。

“辰主子,您不进去?”不知何时,菀薇恭敬的出现在我身后问起。声音中有份疏离冷漠,很硬板。

“菀薇,一别两年,又见面了。”没有回头,伸出双手接住飘落的柳絮。

只听得见身后一声冷冷的抽气声,她朝我走进了几步,“你……”

我用目光扫视了四周一圈,见四下无人,我便转身带着薄笑凝着菀薇,“才两年而已,就不记得本宫了?”

她双唇微微的颤抖着,眼角有些湿润,拜倒在地,带着一声哭腔,“蒂皇妃。”

我立刻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警告她,“如今的我不再是蒂皇妃了。”

她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激动之色,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您……您怎么回来了?”

扶起她,轻握着她微凉的双手,“菀薇,曾经你的相助我一刻不曾忘记,如今我再次归来,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人。只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帮助我,不是夺权,不是真宠,只是保护我的孩子。”

“孩子?和皇上的?”菀薇将目光投放在我的小腹上,闪闪的水汽有着异样的光彩。

我没有正面回她的问题,只是淡淡的笑,“这个孩子我把他看的比命还重要,我不能没有他。如果要保护这个孩子必须牺牲我的良心,我想,我会选择牺牲我的良心的。”

菀薇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我,随后点头,很坚定的说道,“两年前我都选择牺牲自己的一切帮您逃跑,现在当然会不顾一切的帮助您保护这个孩子……而且在这个后宫,主子要是抱着良心,抱着善良,您的孩子一定不能安全出生,我希望看到一个与以往不一样的主子。”

“太后娘娘来了……”莫兰信步朝我们这儿走来,口里还正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在离我们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停住了步伐,怪异的看着我和菀薇之间的神色,“辰主子,菀薇做错了什么?”

菀薇忙将自己眼角的泪擦了擦,“没事,只是辰主子太像……奴才的姐姐,所以有些失态罢了。”莫兰不疑有他,掠过菀薇朝我说道,“辰主子,太后娘娘朝昭凤宫来了,您要不要准备一下去迎接?”

太后娘娘?

我上前一步,脚踏过满地纷铺的柳絮,发出细微的声音,“不用了,直接去正殿晋见太后娘娘。”

“可是……”莫兰上下打量了我的衣着一番,神色有些挑剔。

“怎么?嫌我穿的寒酸?”我挑眉而望。

“没有,辰主子……穿什么都美。”莫兰的笑容立刻变为讨好,必恭必敬的让出一条路,“辰主子请。”

约莫一拄香的时间,我姗姗而到正殿,金壁辉煌的大殿中回想着玉杯磕磕碰碰的声音,来回不断的蔓延着。正中央一鼎诺大的金炉有瑞闹香正燃燃而烧,将一殿绵延的晃如仙境。我昂首而入,越过金鼎正对上太后那风华不减当年的美眸,她起先的凌厉在看见我时立刻闪现出了诧异,她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着的茶水,攸地由椅子上起身,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来回打量我。

对这她的审视,我丝毫未觉得别扭,福了福身,“参见太后娘娘。”

“潘玉?”她托口而唤,随后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不断点着头,重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知太后娘娘光临昭凤宫有何贵干?”我用平稳无波的声音问道。

“原来是挺多话想对你说得,可是见到了你,突然间发觉很多事都不用说了。”她后退几步,重新优雅的坐会了椅,单手再次把玩着案几的杯,“哀家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我看着伫立在四周的奴才,突然觉得奴才多了也是个碍眼的麻烦,“多谢太后娘娘夸奖,不知娘娘可否屏退左右,咱们也好单独说话。”

她了然的笑了笑,挥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而我却单单留来了菀薇,因为我信任她。

“太后原本是想拉拢辰主子抑或是警告辰主子?”我猜测着唯一可能的两个理由,因为我再也找不到由什么理由能让她移驾来见我。

“目的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着后宫,将是你的天下。”她的一番话让菀薇摸不着头脑,视线来回在我们之间打转。

“太后谬赞了,我一直认为,掌握着后宫的应该是太后娘娘您。”不是谦虚虚伪之言,我知道,她的势力不止蔓延着这个后宫,还有朝廷。光是手握金陵禁军的韩冥就已经是她很大的靠山了。若非祈佑有心诛杀他们,否则没人敢动他们分毫。

“不不,在见你之后哀家就知道,这个后宫已经不会再受哀家的掌管了,一个女人想在后宫翻云覆雨,只有得到皇上的心,只有皇上才是你最大的靠山。”

听到这我只是笑了笑,并不多做回答,只问,“苏贵人一向都目空一切吗?”刹那间又想到了苏思云当面阻止祈佑领我住入昭凤宫时的叼蛮劲,还有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趣’。

“是的,皇上真的很宠她,宠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菀薇有些感慨的神游着,似乎在回想着祈佑对苏思云的好。

我不动声色的听着他一举一动,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低着头朝前安静的走了许久,又问,“现在朝中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金科文武状元是皇上钦点的,听说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武功,学识都高人几等,相貌堂堂,很多官员对他赞不绝口,说是将来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十六岁的文武状元?叫什么名?”

“听说,叫展幕天。”

我得步伐攸地一顿,跟在身后的菀薇差点撞了上来,“怎么了?”

“展幕天。”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为何这么熟悉,我一定在哪儿听过……

夜里,一位自称李太医的来到昭凤宫为我诊脉,说是以后我的病情由他全权负责。他年约四十,小眼小鼻,胡须满腮覆了大半个眼脸。他每为我把脉多一刻,神色便忧虑一分。看着他的变脸,我的心跳漏了几拍,头一次我如此担心自己的病情,立刻着急的脱口而到,“我的身子如何?能安全待产吗?”

李太医收回红线,将其缠绕会,神色很是凝重,“辰主子,您的体内曾经中过毒,后来又经人诊治洗去大半毒素。”

我收回手腕,暗暗佩服起这个太医,祈佑亲自请来的太医确实有点能耐,“恩,李太医说得不错。”

“只可惜了,并未完全清除完。敢问辰主子先前服的什么药,竟能如此神速的清除体内潜藏的毒?”他眉头松了许,但是仍有着止不住的忧虑,难道我的病真的严重到如此地步?

“每天喝一碗郎中为我泡的冷香冰花茶,具体药方我到不太清楚。”

“这茶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垂眼,无声的叹了口气,“微臣会尽力诊治辰主子的病,您以后每日要服下臣给您开的方子。要保住孩子,每日切记不可动怒,不可跑跳,不可疲累,如心情压抑之时,去幽静的地方小走,吹吹夏日暖风,放松心情。”

我认真的将他说得话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李太医,那我的病……以后劳烦您多费神了,希望能尽快清楚体内的毒,也好安心待产。”

李太医将药箱收拾好,“微臣会尽力的,以后微臣每日早午晚会派人送一次药,辰主子若想保住孩子保住性命的话……务必服下。”

再次点头,还亲自将李太医送出寝宫,看他投身隐于茫茫黑夜中,我始终未将目光收回。轻倚在宫门之侧,菀薇上前搀扶着我,“主子,睡去吧?”

夜幕流声碎,群壑鸟栖定,淡雾湿云簪,深主暗香浮。在昭凤宫游荡了许久,我有些疲惫,正想吩咐菀薇会寝宫之时,我突然想到了杜莞和尹晶,我好奇的问,“杜莞和尹晶现在何处?”

“在曾经关押先后的碧迟宫。”

我突然兴起,便要菀薇带我去,她稍有些迟疑,随即便领我朝碧迟宫而去。这条路很漫长,多年再踏入碧迟宫又想起先后死前那幽怨的眼神,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如今的碧迟宫比起当年破旧了许多,残破的屋檐下有即将摔落的瓦碎,四周还有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难道杜莞和尹晶就住在这样邋遢的地方吗?祈佑,她们毕竟是你曾经的妻子,你宠爱的女子,为何你能这样无情的将她们丢在这儿不闻不问?说起来,尹晶才是最无辜的吧。当年陆昭仪的流产根本就是祈佑一手策划,最后打击了皇后,在将罪名嫁货给尹晶。她或许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是谁害了她。

门微掩着,四处爬满了蜘蛛网随风飘洒着,菀薇伸手将其拂净,在将门推开,‘咯吱’一声响,一个黑影突然蹿了出来,凄厉中夹杂着兴奋,“皇上终于要接我回宫了。”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菀薇被吓得连连后退,一躲到我身后,伸出一只手指着那个身影,“主子……鬼啊。”

我凝眸望着那个黑影一步步踏出门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她的眼睛带着兴奋在我们身上来回打转,月光的倾洒照射下,将她的脸完全呈现出来――尹晶。

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是当年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尹晶,难道进入冷宫之人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吗?我正想上前开口询问,又见一个身影蹿了出来挡在尹晶前面,是杜莞。

相较于尹晶衣着的狼狈,她算是正常一些了,“皇上在哪儿?”她四处张望了许久,没有见到人影,便收回了目光,恨恨的瞪着尹晶,“做梦吧你,皇上怎么还会来……”

“皇上是爱我的,他不可能丢我一直在此,他会接我回去的……”尹晶喃喃的开口,依旧不能接受自己将永远囚禁在冷宫的事实。

“哈哈,世间竟还有对纳兰祈佑那么真心的女人……”杜莞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一个个都是蠢货,纳兰祈佑根本没有心,根本没有爱,你们还这么愚蠢的去爱他,去飞蛾铺火。他的眼里只有权利,他的皇位,在他眼里任何人都能利用……我真为你们这群女人感到可恶。还是我的皓哥哥好……还是皓哥哥好……”杜莞笑着笑着流下一抹清泪,似乎沉溺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原来杜莞一直都不曾忘记祈皓,或许那是最初的爱恋,那才是刻骨铭心的爱。

尹晶因杜莞的话后退几步,无力的靠在朱红大柱上,杜莞将目光放到我身上,突然面露惊恐之色,“你你……你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