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堵在心中,不知从何说起。

苏晋看了她良久才道:“但愿你我不会再错信他一次。”

云罗低头许久道:“阿晋,我的孩子是他的。”

苏晋一怔之后,眸光如水看着她,道:“这下我信他了。这一次他就算再对你不好,自己的骨肉总是抛舍不掉的。云罗,这样就好。”

云罗眼中渐渐溢满了水光,道:“阿晋,都是我不好,总是让你为我担心。”

从梁国到晋国,他护着她一路至今却总是担心。生怕她再流离失所,生怕她情不知所依,还生怕她下半辈子不得安稳。如今,终于听他亲口说一句,云罗,这样就好。

她眼中的泪簌簌而下,不知该怎么对眼前这寡言清冷的男子再说什么道谢的话。

“云罗,我会时常进宫陪你。凤朝歌要举事还没这么简单。在我们回去之前我会保护你。”苏晋说道。

云罗含泪点头。

苏晋看了看天色,对她淡淡道:“云罗,我回去了。”他说完要转身离去。

云罗忽然道:“阿晋…”

苏晋回头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云罗擦干眼泪,忽然问:“阿晋,那弄玉公主怎么办?”

凤朝歌要举事回梁国势必用到苏晋,苏晋若是在关键时刻拨调了应王的军队…那应王府上上下下将来面对的便是叛国之罪…

苏晋浑身一震。他沉默良久才道:“我不知道。云罗,我实在顾不了她。”

云罗还要再说。苏晋已冷冷转身,道:“云罗,这个乱世中我实在顾不了太多人。不要逼我。”

他说完匆匆走了。云罗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怅然一叹。

中宫的恩选热热闹闹地举行,凤栖宫中一如既往不紧不慢。相比中宫的热闹,这里算是冷清之极。只是这一日,凤栖宫一番常态宴请了宫中的两位妃嫔。

凉爽的花园中,一桌酒席精致可口。只是吃着酒席的人有些心不在焉。

云罗看着左手边的紫衫女子,微微一笑,问道:“宁姐姐有什么心事吗?不然为何今日不见宁姐姐动筷?”

宁充容闻芩勉强一笑,道:“娘娘美意,臣妾感激不尽。只是天热实在没有胃口。”

一旁的呼邪赛雅放下筷子,哼了一声:“华妹妹,不是我说。皇后如今越来越过分了。克扣了我们宫的份例不说,还将我们推举上去的恩选人选统统都找了借口不用,大肆提拔她们母族中人。还有那殷寐也甚是嚣张得很,仗着皇上对她的宠信,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几次碰见都故意刁难。”

云罗正要说什么。闻芩已皱眉接口道:“娘娘恩宠有加,自然不会担心皇后与那殷寐排挤。只是苦了我们两宫。看样子皇后已经决意把我们赶出宫了。前些日子还听闻皇后说起先帝托梦,说皇陵无人看守,甚是寂寞。皇后说起这事好像说要派人前去替皇上守皇陵。皇上既无兄弟,自然要落在一两个妃子身上。”

她看定云罗,意有所指地道:“臣妾听说过有一种草,细小而翠绿,土中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草娘娘一定也见过,它们风雨同舟,雨露均沾,才能生生不息。娘娘,若臣妾和呼邪妹妹真的被皇后赶出宫外去了,将来这宫中她们必定只手遮天。娘娘以后也不得安稳啊。”

云罗看着眼前精美的菜肴,慢慢道:“曾经我与我母亲乞讨过活。吃的是野菜,穿的是破麻。”

她这话一出,闻芩与呼邪赛雅纷纷脸色古怪。她们曾经听过风言风语议论这眼前这位晋国最受宠妃子的出身。她们也曾听闻过她出身并不好,只是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亲口承认自己那一段贫苦的过往。

云罗仿佛没看见两人诧异的目光,继续往下说:“后来我想,如果能给我吃一个馒头,我死而无怨。后来的后来…我吃上了馒头,穿上了绫罗绸缎,一日日熬出生天。到了现在皇上宠爱,我独居凤栖宫。我时常想,我还要什么呢。原来我还要更多。”

“人心大抵就是如此。这一条富贵与权势的路上追求永远无穷无尽,两位姐姐想过别的路吗?”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慢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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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他才是最冷漠无情的人!

更新时间:2014-9-2 11:11:51 本章字数:5073

在座的闻芩与呼邪赛雅久久沉默。

良久,闻芩抬起头来,眼底有些许的悲凉,慢慢道:“娘娘说得是。只是如今我们不往上爬就会被人踩在脚底,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娘娘应该明白。”

一旁的呼邪赛雅也说道:“宁姐姐说得对,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有尽头呢?只是若不保住自己,将来的结局便是在永巷中或者去皇陵凄苦过一生。”

云罗沉默了一会,道:“是。本宫明白。”

一席话说得三人都有些戚戚焉棼。

云罗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不过两位放心,我华云罗善始善终,一定不会留下遗憾的。”她说罢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恩选热热闹闹,钦天监终于把日子定了下来。云罗在凤栖宫看着刘陵抄下来的一个个人名,不禁微微皱起秀眉饮。

她道:“皇后未免太过张扬了吧?这些都是亲皇后与国宁王一党的朝臣之女。唯有这一位…”她指向最末一位的一个名字。

刘陵道:“秦国公之女,秦菱。娘娘也曾见过的。听说她歌声婉转清亮,皇后在太子府时就听过她唱歌,赞不绝口呢!”

云罗想起从前,慢慢道:“是。当时我也在的。”

她还记得当时秦菱心仪凤朝歌,一颗芳心都挂在他的身上。只是最后芳心失落,凤朝歌听了她的话选了充王府的明敏郡主。往事纷来,没想到一眨眼已过了两年,时间竟这么快…

她看着这份名单,对刘陵道:“皇上同意皇后这些人选吗?除了这秦菱外,这些秀女根本就是皇后一党的人,皇上若是想后宫安稳,朝堂平静,这一份名单大大不妥当。”

刘陵摇头:“奴婢不知皇上怎么决定,但是…皇上之前有圣旨下,一切由皇后做主。”

云罗皱眉道:“难怪宁玉两人十分不安,皇后看样子是决意将后宫牢牢握在手中了。”

刘陵欲言又止,终是上前道:“娘娘,奴婢以为当下凤栖宫不可以掉以轻心。”

云罗沉思良久,慢慢点了点头。

到了晚间,李天逍摆驾凤栖宫,云罗早早就在宫门前守着。天刚日暮,她便看见了明黄的龙辇慢慢而来。

龙辇在她宫门前停下,李天逍见今日云罗亲自来迎,连忙下来龙辇上前将她扶起道:“怎么的不进去歇着?你有身孕,万一站久了对孩子不好。”

云罗对上了他关切的眸光,心中一颤,避开了他的手,笑道:“臣妾没有这么娇弱。先前的害喜已经好多了。”

李天逍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向宫中走去,边走边道:“这可万万不能疏忽。”

云罗由着他拉着进了殿中,看着他俊美明朗的侧面,忽然问道:“皇上,恩选的名册皇上看了吗?”

李天逍脚步一顿,慢慢坐在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反问道:“云罗如此关心恩选,是不是吃醋了?”

他说得轻松,云罗看着他漫不经的神色,心中长叹一口气,美眸幽幽看着他,问道:“皇上难道不担心吗?”

李天逍正抿着茶水,一听这话放下茶盏,皱起剑眉,不悦地问:“朕要担心什么呢?”

云罗一怔,她看见他眼底的不悦,想要隐忍却终究忍不住从袖中掏出名册,递给他道:“皇上若是好好看看,就知道皇后选的这些人选绝对不公允!后宫要平静,朝堂要安稳,这样的人选怎么能服人心呢?”

李天逍接过名册慢慢翻阅。他越看脸色越发凝重,半晌,他把名册放在桌上,一双深眸看定眼前的云罗似乎在决定什么。

云罗被他眼中的深沉眼神看得心中一凛。这样的目光她见过,就在当初晋先帝要命他杀了自己时候,持着长剑的他也是这般看着自己。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李天逍,忽然冷冷地开口:“朕竟然不知你成日在凤栖宫中养胎竟然这么喜欢插手宫中的事。云罗,你僭越了!”

云罗一愣,心头的怒火不知不觉已燎原。她顾不得多想,问道:“皇上难道都看不明白吗?皇后她…”

“够了!”李天逍一声断喝,冷冷打断她的话,“皇后再怎么样都是一国之后,岂能容你这般背后污蔑?!”

云罗看着他,秀眉深深皱起。她不能相信,为什么明眼人都看出来的不妥,聪明如他偏偏看不透?!

“皇上!”她上前一步,一双明澈美眸盯着他的眼,仿佛要看出个究竟。

“朕累了。你跪安吧。”李天逍避开了她的眼,冷冷起身道:“云罗,恃宠而骄不是原来的你。你好好在凤栖宫中待着,别的俗事不要理会了!”

他说完快步离开了了凤栖宫。

云罗看着他含怒离去,心中一悸,捂着心口慢慢坐在了椅子上。宫人们战战兢兢,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本还谈笑自如,恩爱携手的帝妃两人竟然片刻之后就不欢而散。

刘陵跪送走了李天逍,匆匆前来,脸色有些苍白:“奴婢方才听见皇上说命御前侍卫们严加看守凤栖宫,不许闲杂人等出入。娘娘…皇上当真生气了!”

云罗手心沁凉,良久才道:“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

刘陵叹气:“平心而论,今日是娘娘僭越了。”

云罗轻笑一声,道:“正所谓忠言逆耳。我说得这么清楚,他难道还相信那皇后和殷寐吗?”

刘陵道:“娘娘不能再插手宫中的事了。如今皇后风头正盛,万一惹火了皇后…”

“哗啦”一声脆响。云罗已狠狠一掌把手边的茶盏摔落在地上,眸光冷然,恨声道:“惹了她又怎么样?皇后无德,骄奢淫逸,结党营私,陷害妃嫔和皇子!就这样的女人难道可以一直在众人之上作威作福吗?!”

茶盏落地,碎成千万片。宫人们战战兢兢,纷纷退避。刘陵急忙将他们遣开。

云罗在殿中来回踱步,眉心紧拧。

刘陵看着她因发怒而苍白的脸色,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娘娘皇上说得也没有错,你何必去管后宫这些闲事呢?你坐稳凤栖宫,只要皇上一日恩宠不断,皇后再嚣张跋扈都不敢来动您。再者…娘娘注定是要离开的…”

最后一句像是一记重重的闷棍敲在了她的头上。方才怒气汹汹顷刻间化成乌有。云罗定定站着,一动不动。

是谁在耳边轻轻嗤笑,带着漫不经心的凉:“既然注定别离,何必这么费心去喜欢呢?”…

既然注定别离,何必这般为他筹谋以后?她管他后宫稳不稳,她管他的朝堂安不安?她只需不再看不再听,就能安安稳稳生下自己的孩子…

良久,她苦笑:“刘公公,我终究做不到看着他被人玩弄在手掌心中而不知自知。”

刘陵叹了一声:“娘娘有心但是无力。一切就顺其自然吧,我们只能相信皇上圣明不会被奸人蒙蔽。”

云罗抬头,看着蔚蓝的天际,苏晋清清冷冷的眉眼仿佛在眼前,“云罗,这个乱世中我实在顾不了太多人…”

顾不得,再也顾不得了吗?她终究顾不得这一场离殇,她终究顾不得他的盛世江山梦,她终究再也顾不得春日冬夜是哪一位倾国红颜陪着他度过这一世的每一日…

她垂下眼帘,萧索道:“罢了。”

凤栖宫的一场争执很快隐秘地被传扬出去。皇后听闻后,着了朝服冲到了御书房前自请废黜。李天逍好言宽慰都不能令她止住哭泣,只得下旨责罚云罗半年俸禄,禁足一个月,以儆效尤。

皇后这才善罢甘休。云罗听了只是默默接旨。君心如此,正如刘陵所说的,她不能再触怒圣颜。

过了几日恩选的秀女入宫。宫中热闹起来,各宫各院中都来了新人,唯有凤栖宫格格不入,冷清非常。新来的妃嫔哪怕是去最冷僻的宫中居住都不愿意去凤栖宫。

谁都知道,中宫与凤栖宫势同水火。谁去了就是与皇后为敌。而如今皇后势力渐大,几经沉浮的老宫人都断言将来主宰后宫的必定是跟着皇上结发夫妻,从太子妃一路到皇后之位的皇后刘氏!而不是那不知好歹恃宠而骄的那一位。

恩选的秀女很快赐封了位份,新人面貌鲜妍令君王日渐流连后宫。其中貌美歌艺出众的秦菱最为受宠。她面容姣好俏丽,歌声犹如天籁之音。

李天逍精通音律,喜欢宴饮。如今有一位擅歌的美人自然臭气相投。炎炎夏夜,宫人时常能在御花园,或者上林苑听见碧竹箫声伴随着女子清亮的歌声悠悠回荡,彻夜不息。

秦菱的获宠在众人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李天逍亲自为她赐居了凌霄殿。凌霄殿中有一座高台,他若去凌霄殿中,必要秦菱在高台边歌边舞,风过处,清歌随风,听起来格外悦耳动人。

很快不久后,秦菱一跃成为宛婕妤,恩宠的劲头无人能及。而这离她入宫才刚刚一个月而已。

云罗解了禁足,第一个来看望的她是踉踉跄跄奔入凤栖宫的呼邪赛雅。她脸色惨白,跪下一把抓住云罗的长裙下摆,挤出一句话:“娘娘!救我们!”

云罗见她神色仓皇,急忙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呼邪赛雅浑身颤抖,半晌才道:“前几日皇后当真去与皇上说了,她说太庙中先祖不安,要有人去守皇陵!皇上已经听进去了,正着内务府挑选入皇陵为太祖守灵!”

云罗一怔,没料到皇后下手这么快。她看着跪地不起的呼邪赛雅,问道:“皇上不至于将你送入冷清的皇陵中的!况且皇陵中早就有宫人看守,要你何用?”

呼邪赛雅脸上神色依旧苍白。她半晌,失魂落魄地道:“你不懂!你不懂!皇上一直对我们有心结,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绝世双姝如今熬成了昨日的黄花。他如今有新人在旁,再也不会顾惜往日的情意了!皇后的提议估计正和他的心意!把我们这些老人赶出宫,这不是第一次了…”

云罗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掠过兔死狐悲的黯然。她问道:“是怎么样的心结让你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呼邪赛雅抬起头来,深邃的美眸中带着深深的讽刺:“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事关从前的旧事!除了与那个死去多年的女子有关系,谁能让皇上如此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云罗被她口气中冷冷讥讽惊了惊,不由退后一步。

呼邪赛雅盯着她,嗤笑:“你以为皇上多情吗?不!他才是世间最冷漠无情的男子!他可以给你荣宠无双,可是他的心从未有人走进去过。不然若是真爱一个女子他怎么还会宠幸别的女子?当初的阿离嫁给皇上之后,他为了她可是摒弃了太子府的一干美人,甚至要为了她要将诸多姬妾遣散出太子府!…”

“当初,若不是这样,我们已没有了生路,根本不会铤而走险走了那一步!…”

呼邪赛雅冷笑:“当初我说我要与这往日的秘密与你换我在宫中无忧。如今我大难在即,华云罗,你若不能保我。这个秘密我就算是带到棺材中都不会告诉你的!你就等着皇后与殷寐开始剪除在这后宫中的异己吧!我一个人死只是一个人,你别忘了,你肚还有个孩子!”

她说完再也不看云罗一眼,踉跄离去。

云罗久久震惊。

呼邪塞雅临去怨毒的眼神在眼前晃动,她说“…若是他真爱一个女子,怎么还会宠幸别的女子…”

“…他为了她可是摒弃了太子府的一干美人,甚至为了她要将诸多的姬妾遣散出太子府…”

阿离!

她忽然想起那一张画上的人,凉薄的眼梢,唇边总是微微勾起。她不美,可是他爱之如此深。新人旧日,美人万千,似乎永远都不如那沉睡在青玉兰花旁的那个女子。

她心中一点暖意忽地消散,再也无影无踪…

过了两日,果然李天逍下旨令玉充媛前去看守皇陵。圣旨中对她一堆溢美之词都无法遮掩呼邪赛雅凄凉的结局。她再美都已是昨日的黄花,在深宫中熬折了青春,最后等待她的归宿便是清冷无望的皇陵。

云罗匆匆由刘陵扶着前去见李天逍。凌霄殿中,李天逍端坐在殿中正含笑看着殿中那一位娇俏清丽的女子在婉约歌唱。

殿中放了冰盆,清凉舒适。这只是个寻常宴饮的地方。如今晋国方定,一向勤勉政事的皇帝也需要放松,更需要有美人在旁。云罗踏进时,所有的人目光都看着她一人。

云罗一颗焦急的心在这刹那忽然安静下来。

四下里一片寂静。端坐在御座上的李天逍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一个月不见,她变得陌生,他的眉眼亦是陌生。

佳人依旧如此美,锦衣罗裙,绰约身姿,她缓缓而来,艳色倾城。微微凸起的小腹依旧不能折损她半分美丽。

她一步步走向李天逍。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拔剑相向

更新时间:2014-9-2 11:11:51 本章字数:5130

李天逍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云罗上前。

“云罗…”他低声唤道。

云罗缓缓跪下,声音清晰:“臣妾有要事要求见皇上。”

满殿的众人闻言都抬头看着那端坐在高高御座上的李天逍。

李天逍眸光一闪,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吧。槎”

顷刻间,方才还满殿热闹的殿中宫人走得干干净净。秦菱走下,冲云罗规规矩矩施了一礼,怯怯看了她一眼这才退下。

四下里一片寂静。李天逍看着驻足不说话的云罗,低了眉眼,问道:“你来是来劝诫朕不要耽于享乐是吗?”

云罗答非所问,反问道:“如今的皇上还能听进臣妾的规劝吗?扫”

李天逍眸色一冷,道:“秦菱唱歌唱得好,朕时常流连她的宫中这又有何不可?朕总不能因为你一人冷落后宫。”他忽然烦躁起来,站起身恼道:“云罗,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现在的朕做不到,你不要逼朕!”

“朕现在四海未平,天下不定,朕…”

云罗忽然笑了。

她跪下,深深伏地:“臣妾来不是规劝皇上不要耽于享乐,也不是劝皇上不要宠幸六宫。臣妾更不是求皇上给臣妾什么承诺。臣妾只是想问问皇上,为何要让玉充媛去皇陵?”

她的声音清冷淡然,在空荡荡的殿中回荡。

李天逍定定看着她,未曾料到她所求的不是为了她自己,竟然是为了玉充媛的去留…

“云罗…”他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忽然心底涌起一股自己也不明白的慌乱。

错了,都错了吧?

她不是应该哭着劝他不要宠幸她人吗?她不应该是挽留他前去凤栖宫中吗?…

四目遥遥相对,无声无息,却仿佛过了一辈子这么长。

她那双眼这么熟悉,凉薄,清冷,自持,一如他初见那穿着孝服的少女。顾盼的明中含有他寻寻觅觅都找不到的神色。

只是为何岁月流转这么多个日夜,她依旧这么看着他?

“云罗…”他看着她,慢慢步下九级御阶,盯着她的眼,问:“你为什么要替玉充媛求情?”

云罗再拜,淡淡道:“古语有言,兔死狐悲。臣妾怕终有一日也步入玉充媛的后尘,前去看守皇陵。”

李天逍眉头深锁,道:“不会…朕怎么会这样对你?”

云罗轻笑,抬眸看着他,淡淡反问:“皇上能保证吗?曾经的绝世双姝是不是也曾得到皇上的承诺?可是如今,皇上让臣妾怎么相信皇上呢?”

寂。

死寂。

殿中除了那滴答的铜漏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令人恍然发现这个夏日午后,竟这么憋闷,风都无一丝。

李天逍忽然笑了。

“云罗,你今日是来叱责朕的吗?”他问。

云罗静静低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质问。

“你说吧。为何要饶了玉充媛?除了她这几年的情分,朕为什么要饶了她?”他冷冷地问。

云罗抬起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帝,轻声问道:“那皇上为何要罚她去皇陵呢?”

她轻声一笑:“臣妾愚鲁,但是也猜到了一二。因为当年阿离的死与她也有关系。皇上心中对她们的怨恨使得这些年来皇上对她们不再眷顾。”

“皇上当年无凭无据,无法发落她们。可是如今不同了。殷寐来了。她告诉了皇上当年所谓的真相。所以皇上震怒了,可是皇上如今不再是从前莽撞的太子,是一国之君。皇上懂得隐忍。”

“自从殷寐来了之后皇上心中恨意满满,听从了殷寐的计策,设计逼问皇后,遣走玉充媛呼邪赛雅。”

她轻轻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一字一句,如见血封喉的毒药,令他猛地浑身僵硬。

云罗站起身来,眸光直视眼前的男人,唇边含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皇上,下一个是谁呢?是宁充容闻芩呢?还是皇后?大约是皇后吧?不然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叱责臣妾僭越?因为皇上故意要让朝臣怨恨皇后,将来废后便一呼百应。皇上怎么这么聪明呢?心计竟伸向枕边之人。这是云罗认识的磊落明君吗?”

“皇上,臣妾如今才明白尘封已久的往事原来对你这么重要。当年你为了她要遣散太子府的众姬妾。皇上可想过,你爱阿离至深,可是却是你亲自将她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皇上根本就没想过太子府的姬妾们遣散之后只有死路一条!”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是集怨一身。她们无处可去,只好向祸源痛下杀手!所以,阿离和腹中的孩子不是她们联手害死的!是皇上你亲手害死的!”

“够了!”一声怒喝伴随着“哗啦”的巨响传来。李天逍一脚踢翻了酒席。杯盘狼藉,一地的酒水碎瓷。

云罗一动不动,可是一道划过脸庞的碎瓷割出了一道血痕,点点滴滴的血慢慢从她雪玉似的脸庞滑落。

她静静看着狂怒的男人,眸光怜悯。

他猛地拔起腰间的宝剑直指眼前看得太过通透的女人。剑尖轻颤,直指她的喉间。

她一眨不眨地静静看着,仿佛未觉。

“云罗,这两年过去了。你的脾气一如既往,宁折不弯。”李天逍声音中充满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