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仍是一直在笑，一如既往的千娇百媚。
————————
放学铃声刚过，德安女校的学生便是三三俩俩的成群走出了校门。叶雪妍捧着书本，刚转过弯，就见到眼前立着一位身着军装的男子，看到她，立时便是一个军礼，道了句；“叶小姐，司令在车里候着了。”
叶雪妍眼波流转，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她的面颊顿时一红，却是踌躇不前。
“叶小姐，司令已经等了你一下午。”张副官面色恭谨，倒似是把眼前这一位当成娘娘供着了。
叶雪妍垂眸，只得跟着张副官走到轿车旁，坐了进去。
郑北辰转眸，女孩子柔美的侧脸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她的美是温婉的，纯净的，带着轻柔的气息安安静静，如雪似玉。总是让他一瞧见，心里便立时涌来一阵温温润润的怜惜。
“饿了吗？”他问道。
叶雪妍不看他，只是摇了摇头。
郑北辰一笑，向着司机道了句；“去玉春园。”
叶雪妍一怔，玉春园的名头在北平可谓是极其响亮，向来都是达官贵人的聚集之地。据说那里的厨子曾经是逊清皇宫里的御膳房总管，最拿手的便是江南菜肴。
郑北辰也不再说话，只伸出手，将她温软的小手握在了手心。叶雪妍脸颊更是红的要滴出水来，却是挣脱不得。无意间抬眸，却看到了车子前面的透视镜，二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男人的唇角含着轻浅的笑意，细瞅下去，那双雪亮锐利的眼底却是一片灼热，似是焚焚欲燃的火苗。只一眼，叶雪妍便转开眼眸，脸颊犹如火烧一般，又羞又恼。
郑北辰也抽回了视线，一声轻笑，竟是闭目养神起来。
车子一路开到了玉春园，它却并不在闹市区开店，反而是将店面设在了一条极其普通的胡同里，飞檐斗拱，金漆朱红栏杆，古色古香，若不是那高高悬起的匾额，玉春园三个大字立于其间，倒似是平常人家的富贵宅院一般。
胡同里极是安静，他们的车刚停下，那玉春园的老板便是亲自迎了上来。满脸的谦顺，堆着笑拱着手言道；“郑司令大驾光临，真是让鄙店蓬荜生辉。”
郑北辰一手却仍是将叶雪妍的小手牢牢握在手心，只淡淡一笑道；“严老板客气了。”
那严老板倒是没想到这名动天下的东北大帅竟是如此和气，当下只越发的恭谨，一路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包厢里。
“不知司令要吃点什么？”郑北辰甫一坐下，严老板便垂首问道。
郑北辰望了对面的叶雪妍一眼，道了句；“挑几样精致点的江南菜肴，记得多做些点心呈上来，尤其是，芙蓉水晶糕。”
第五十七章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推荐）
叶雪妍听得他最后的那句，心里免不了又是一惊，只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知自己喜欢吃这些江南点心。
“郑司令，要不要叫几个唱评弹的进来助助兴？”严老板眉眼恭顺，临去时言道。
郑北辰倒了杯茶水，递到叶雪妍面前，闻言只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不多会，各色菜肴便陆陆续续摆了上来，一道道做的精雅细致，尤其是那一碟碟的江南点心，更是小巧。简直似是工艺品一般，令人爱不释手，竟是舍不得吃了。
叶雪妍到底是年轻，拿起了一块被做成兔子形状的牛奶馒头，心里只觉可爱。忍不住微微侧着脸，眼眸里全是脉脉的笑意，也不吃，只放在手心里把玩。
郑北辰看着她脂粉未施，一张素净的小脸，眸若点漆，倒显得格外乖巧。
他一声笑，言了句；“马上都要嫁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叶雪妍一怔，脸颊便又是红了起来，只坐直了身子，将手心里的馒头放回了桌子上。
外头起了风，巨大的窗子底下的蓬勃的绿树，这种冬青树即使在秋冬季节也不曾掉叶子，反倒生出了簇簇红果，极是好看。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凛冽的秋风无声无息，只有那树影不断的晃动，沙沙作响。
郑北辰见她不说话，拾起一双镶绿松石和田白玉筷子，挑起了一块醉鱼。这鱼向来也是玉春园的一绝。既是将洗剖干净的锦鲤切成小块，用盐腌渍后在放进陈年的醇酒中煮，再用鱼鳞同秘酱煎汁，澄渣后再把鱼放进去搅拌，调和出味后，用锡纸密封，悬挂着放进冰窖冷冻起来。吃时用浓姜醋一浇，放在青瓷暗云纹磁盘上端了上来，
“快吃吧。”男人的声音低醇，将一筷子的鱼肉送到了自己的碗底，叶雪妍垂眸一看，却见那块鱼肉里的刺竟是被他挑了个干干净净。她的心里免不了一动，抬眸像眼前的男人望去。
漆黑的眉毛，英挺如剑，在灯光下让光影映的吐出棱骨，显得眼窝尤为深邃，越发的轮廓分明，倒有些像是那西洋图画中的油膏石像。
她从未如此细细打量过他，今日却方才发现，原来郑北辰的长相，倒也算得上是仪表不凡了。
“看什么？”郑北辰喝下面前的那一盏酒，察觉到叶雪妍的眸光，唇角不由得勾勒出一抹笑意，挑眉问道。
叶雪妍霎时便将眼眸垂下，只拿起筷子，挑起鱼肉吃了起来。
“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刺给你剔了，你倒是直接吃了，连声谢都不说？”耳旁，传来男人的一声浅笑。
“多谢郑司令。”叶雪妍被他说得俏脸一红，低声道谢。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唤我司令？”郑北辰双眸暗沉，眉眼间却是一片的温和。
叶雪妍只觉现在与他的情况实在尴尬无比，碗里那块雪白的鱼肉，却是再也吃不下了。
“不然，我该唤你什么？”叶雪妍抬眸，一双眼眸，澄如秋水，水漾漾的直抵人心。
“唤声相公来听听。”男人嘴角的弧度如沐春风，眼底却是一层薄薄的戏谑之色，存心逗她。
“郑北辰！”叶雪妍将筷子搁下，小脸却是红的犹如开的最艳的那朵石榴花。
“明明是同样的三个字，怎么就从你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格外好听？”郑北辰嗤的一声笑，喝过酒的面庞，眼底微微染上一抹醉意，倒显得越发的黑亮。
“你好歹也是个司令，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叶雪妍羞恼不已，却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措词。
“哪样？”郑北辰乌黑的双眸熠熠生光，微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叶雪妍将眸光转开，不再理会。
郑北辰只觉心头舒畅，却也不忍在逗弄她，只笑道；“好了，你快吃吧，我不再惹你便是。”说着，便将一些菜肴点心为她布好，无不妥帖周到。
叶雪妍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他将一样样的菜肴细心挑在自己的碗里，她从未想到，似他这般的人，竟也会有如此的一面。
“我自己来就好，你也吃吧。”她不敢看他，心里却是过意不去了，只低声道了一句。
郑北辰含笑，并未出声，看着她碗里的菜肴也确实不少了，方才自己吃了起来。他吃的极快，叶雪妍只吃了一小半，他便已是吃好了。
“你吃饭一直都这么快吗？”叶雪妍想起那日在李公馆，他吃的也是极快。
郑北辰舀了一碗汤，却并没有喝，只是拿着勺子拨着汤水，似是在等着浓汤凉却下来。听到叶雪妍的话，遂言道；“以前在军营里，吃饭都和打仗一样，哪里能容得了你细嚼慢咽？”
叶雪妍便不再出声，吃了小半碗的菜，她倒是觉得有点渴了。眼眸刚瞟向桌子中间的汤盏，就见郑北辰的大手将自己面前的那碗汤递了过来，道了句；“喝吧，不烫。”
她一震，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密密麻麻的萦绕而来。抬眸，一身戎装的男人英挺魁梧，磊落的眉宇间满是决胜千里，运筹帷幄的将帅风采，微黑的面容被窗外的月色照着，竟有一种犀利的冷冽，可是他却是在向着她微笑，生生让这股子冷冽之色减退了不少。
她的心头微微一颤，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心乱的慌。怔忪间却感到郑北辰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抬眸，男人的眼底似乎有着奇异的神采，如同日光一样耀眼。
“你别担心，我会对你好。”低沉的嗓音，却是让人的心里止不住的一暖。
————————
“在这里停下吧。”轿车驶到巷口，叶雪妍看着身旁的男人，轻声说道。
郑北辰眼眸向着那条幽静黑暗的小巷子看了一眼，道了句；“我送你回去。”言毕，便下了车。
叶雪妍无奈，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张副官与众侍从便立在原地，如同钉子般一动不动。这样整肃的军容，只令人心生敬意。
四下里静悄悄的，连小虫也听不见鸣叫，唯有秋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四周只是墨一样的黑，黑的如同凝固的墨汁一般。
叶雪妍心跳如鼓，抿着嘴唇，却是一声不吭。未走几步，却是一声惊呼，脚下不小心踩上一块小石子，眼见着便要向地面上摔去。
“走个路也能摔着。”男人的声音喷在耳际，大手又稳又准，只将她一把揽在了怀里。黑暗中，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雪妍小脸一红，方要挣开身子，却听郑北辰笑道；“你若在摔着，可不要怨我。”
叶雪妍不由得一阵羞恼，辩解道；“刚才是因为天太黑了，我没看清。”
郑北辰又是一笑，不再多说，松开了她的纤腰，大手却握住了她的柔荑，领着她向前走去。
叶雪妍跟在他的身后，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背影的轮廓，即使如此，心里却仍是踏实了不少。
走到家门口，叶雪妍抽出自己的手，只觉得松了口气。
“我到家了。”她说着，从怀中取出钥匙，从男人面前走过，还未走到门槛，便被郑北辰从身后一把抱了回来。
“你做什么？”若不是怕惊到母亲，她非要尖叫起来不可。
郑北辰下颚抵在她的发间，低声道；“明天，我会随着牟老一块来你家。”
叶雪妍听到他如此说来，心里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的男人，权倾天下，似乎一直只存在传说里。可如今，他就这样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身后，属于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与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息，隐约还有一股子呛人的硝味，就那样钻进了她的鼻腔。
她害怕，想起不可知的未来，内心深处竟是一点点弥漫出惶恐，抓不住，不敢想。他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她的恐惧便更加的清晰。她在混乱中努力清理着自己的思绪，无奈却还是没有一丝的头绪。
那种害怕与担心变成一种蚀骨的冰冷，深入脏腑里去。
郑北辰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身子一片冰凉，只以为她冷，转过她的身子，便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温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冷？”
男人的胸膛是如此的温暖，叶雪妍竟开始贪恋这丝丝的暖意，她闭上眼眸，呐呐的道了一句；“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郑北辰似是未曾料到她会如此一问，当下微微一怔，方才言道；“是，我喜欢你。”
“为什么？”叶雪妍睁开眼睛，黑暗中男人的面容一片模糊。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听在人耳里，却让人从心里感到妥帖。
叶雪妍在心底微微的一叹，说了声；“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郑北辰却没有放开她，沉默片刻后，他俯下身子，忽然在她的前额落上一吻。叶雪妍一怔，竟忘记了躲避。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道了句；“雪妍，相信我，我会给你令天下女子都仰望的幸福，我会将我打下的江山，尽数送到你的面前。”
第五十八章 郑帅阅兵
“司令，新兵已经训练结束，在校场整装待发，等你检阅完毕下午便要奔赴华南战场。”一身戎装的男子走至郑北辰面前，便是一个立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军礼言道。
这间办公室向来是郑北辰处理军务的地方，墙上挂着军事地图，桌子上堆着小山一样的军报，电报，书信，往来文件。此外，更是凌乱的挂着好几部电话。
郑北辰一手握着钢笔，笔触在纸张上沙沙作响。闻言，冷峻的眉头微微皱起，龙飞凤舞般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文件合上，递到了一旁的秘书手中，起身拿起了军帽，道了句；“走吧。”便大步流星走出了屋子。
天色晦暗阴沉，竟又是下起了雨，铅色的云层低的似乎是要压下来。车队一路开到了校场，卫戍的岗哨在这飘蓬大雨中依然是纹丝不动，站的如钉子一般，看到郑北辰的车辆驶过来，卫戍长官一声口令，所有的岗哨便是立正上枪行礼，那声音轰然如雷，响彻天际。
郑北辰下了车，张副官立时拿着伞为他撑了过来，郑北辰冷眸瞅了他一眼，张副官心里不由得一个激灵，只得将伞收下。
大雨浇在身上，寒意彻骨。
无数的青年士兵，规规矩矩的立在校场，一张张年轻的面容上既是激动，又是肃穆。望着他们的长官，那位传说中的‘常胜将军’。
郑北辰一身校呢的军大衣，挺拔的身躯立在雨中，大步向着高台走去。豆大的雨点顺着他的帽檐倾泻而下，他却似是感觉不到一般，英挺的容颜满是严峻。
无数道年轻而尊崇的目光向着高台望去，郑北辰眼神锐利，坚定又带着丝丝戾气，他的眼睛扫向台下每一个人的脸，与他对视的刹那，这些年轻人的心都是止不住的微微一禀。
“你们的脚下，是北平城，是你们的故乡，更是首都。扶桑军正向着这里踏步而来，他们有飞机，有坦克，有重型火炮，这一仗，我们可能都会死。你们怕不怕死？”男人的声音，浑厚而响亮，他站在高台，威风凛凛，大声言道。
“不怕！”台下的全体官兵齐声大喊，一张张年轻的面容上写满了狂热。
郑北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大雨如注中，即使隔着如此的距离，众人也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眼眸里那俩道深深的视线笔直的射过来。
“胡说八道！人没有不怕死的！你们每个人身上穿着郑家军的军装都不是来送死的，没有人不想活着回家，你们想不想回家？”
“想！”一双双眼睛，满是浓烈的渴望。
“好，一听就是实话，既然你们都想回家，那应该怎么办？”郑北辰目光如电，掷地有声。
台下，一片寂静。
郑北辰厉声喝道；“那就和扶桑人血战到底，把这帮人赶出中华，我们就能回家！”
台下的士兵士气高涨，扯着脖子齐声吼道；“血战到底，保卫北平！血战到底，保卫北平！.........”
远处，一位老者静静矗立在窗前，身旁跟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这一幕，尽收眼底。
“郑司令名动天下，终究是有他的道理。”那中年男子微微一叹，衷心言道。
“不错，若国家能多几个似他这般的栋梁之才，驱除列强的日子，便也是指日可待了。”老者点了点头，面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总理，属下其实还有一事不解。这郑司令权倾天下，若要娶妻，似他那样的身份，亲自去提亲已经是给了女方莫大的面子。他又何必请您出面？”
牟玉泉笑了笑，轻叹一声道；“自古以来，英雄便是难过美人关。这道理亘古不变。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他如此上心。”
“属下听说，只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女儿。”
“那便更是难得了，不成想这样的血性男儿，也有如此铁骨柔情的时候。”
“牟老，劳您久候。”阅兵结束，郑北辰走到牟玉泉身边，行了一个军礼。
一身简单长衫的牟玉泉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郑将军为国奔波，倒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搁了，我这把老骨头今日便全听将军差遣，若能玉成其事，倒也是一段佳话。”
郑北辰也是笑道；“牟老亲自出面，乃是小将的荣幸。小将先在此谢过了。”
“郑将军客气了。趁着如今天色还早，咱们现在便走吧，想必伯贤夫妇已经早我们一步到了。”
语毕，牟玉泉便是一声朗笑，虽是已经上了年纪，中气却仍是十足。他贵为国务总理，身份自是不用多说。更难得是在民间向来口碑极佳，极具威望。可谓是德高望重。众位达官政要的家里遇到难事，若能请的动牟老出面，无论何人也都是要卖他三分面子。
这日里，因着名帖上早已写明了时间，叶母也是一大早便起来，刚要将堂屋处处收拾一番，就见几位老妈子与女仆进了门，说是李太太担心叶夫人身子不好，特意遣来供夫人支使。
叶母心中略感不悦，却也不好辜负李太太的一番好意。只得任由这些人将叶家前前后后打扫个干净利落。
叶母一颗心，却兀自是七上八下。昨日里，苏家已是派人上门，只道是苏英杰平庸至极，配不上贵府小姐。定亲的事情，自然便是不了了之了。她心头雪亮，这里面，定是那郑北辰使了手段，令苏家知难而退。
想到此处，她便是长长一叹。按照民间习俗，男方上门提亲时，女孩子是不能见客的。叶母只让女儿老老实实的呆在了楼上，自己便坐在堂屋，忐忑不安的候着。
不多会儿，就见李伯贤夫妇到了。李太太自是客气殷勤了一番，只好言好语的伴着叶母说着闲话。
少顷，就听闻一阵汽车驶来的声音，众人便都站起了身子，叶母想到马上便要见到那高高在上的牟玉泉与郑北辰，手心里免不了全是冷汗。却是咬牙死死撑住，心头只念叨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自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不得失了体面。
叶雪妍静静的坐在床头，这天一早便是冷雨潇潇，到了此时，细雨绵绵，雨丝渐渐稀疏，一阵狂风刮过，只听见一片飒飒的轻响。原来是那雨丝已经变成了雪。雪珠子打在窗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屋子里没有热水管子，似乎连呼吸都是冷的。
如盐般的雪粒粘在窗上，不一会儿就化成了水珠，细密的小水珠渐渐凝在了一起变成了大水珠，缓缓的滑落下去，在玻璃朦胧的雾气上划出一道道痕迹，纵横交错，让人看不清外头。
这是北平今年的第一场雪，冬天已经不远了。
叶雪妍怔怔的出神，楼下传来的声音只显得是如此的飘渺，一切都仿似是那般的不真切，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她环抱住自己的身子，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闻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她回过头，看见一位模样十分干练老妈子，冲着自己客气的笑道；“叶小姐，牟总理请您下去。”
她的心里涌来一阵慌乱，却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那双脚，却似是踩在云端一般，软绵绵的虚浮。
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轻浅的声音，众人便都是抬眸望去。叶雪妍身穿一件藕荷色的裙子，小小的立领，领子上绣着精雅细致的落梅，衬的那颈项洁白柔美。她梳着小双髻，面容是极其平静的，只微微将头垂下去，雪白的面颊透出隐隐的红晕，下颚是极柔和的弧度，柔软的唇瓣娇嫩欲滴，似是那待放的花骨朵，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郑北辰看到她，心里便是一窒，喉间却是倏然的一阵的发紧，似是口渴的一般的感觉。他的眼底浮起一抹自嘲，只淡淡的转开眼眸，面色如常。
叶雪妍抬眸望去，只见一位相貌清瘦的老者，器宇不凡，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含笑望着自己，面目间满是慈祥。
她以前是在报纸上见过他的，此时看来，倒似是比报纸上显得和蔼了不少。她走到牟玉泉身边，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了声；“牟总理。”紧接着，便又向着一旁的李伯贤夫妇问了好。
“果真是轻灵毓秀，温婉端庄。郑将军好眼光。”牟玉泉笑着赞道，叶雪妍心头猛跳，悄眼望去，却见郑北辰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袭长袍立在那里，颀长的身躯笔挺如剑，倒似是有了几分儒雅的派头。
“来，我这老头子今儿个头一次给人当媒人，身边没什么好玩意，这块翠玉，便当做见面礼好了。”
牟玉泉说着，从身后的随从手中取来一个锦盒，递到了叶雪妍面前。
锦盒中，黑丝绒的底面，里头静静的摆着一块莹润明净的玉佩，透着沁人心脾的翠绿色，只一眼望去便知道是个极其珍贵的宝贝。
叶雪妍心下明白，似他这般的人物，送出手的定然不会是俗物。当下便要出声婉拒，可又担心会驳了牟玉泉的面子，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就听一道男声传了过来。
第五十九章 若有心，总是会知道
“这是牟老的一番心意，咱们还是收下吧。”郑北辰眼眸深邃，唇角的笑意却很是温和，那一声‘咱们’却又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叶雪妍闻言，脸颊上的红晕似是更深了一层，她将锦盒接过，又是微微鞠了一躬，道了声；“多谢牟总理。”
牟玉泉含笑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向着叶母言道；“叶夫人，令嫒与北辰的婚事，咱们今天可就这么说定了。年前也有不少好日子，夫人意下如何？”
叶雪妍望向母亲，轻轻走到了母亲的身后。叶母目光复杂，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郑北辰。终是道了句；“我不过一个妇道人家，一切，但凭牟总理拿主意便是。”
牟玉泉也不客气，只笑道；“北辰不日还要赶往华南战场，既然夫人没有意见，婚礼便定在腊月十六，老朽定是要厚着脸皮，当个主婚人讨杯酒喝。”说完，他便又是一笑。众人也随之笑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不少。
叶雪妍悄眼望去，看着郑北辰只站在牟玉泉身边，昔日将帅风采尽数敛去，儒雅中平添了几分随和，倒似是一副恭敬谦逊的晚生模样。
她垂下眸子，心里一暖，只没想到他对自己竟会如此上心。
“北辰，咱们北平的规矩，男家上门可是要给定情信物的，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雪妍看看。”一旁，李太太嫣然一笑，语音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