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该怎么做。”沈建安面色淡然,只打断了他的话头。

看见时韵慧抱着孩子站在那里,沈建安身后的众人皆是停住了步子,齐声唤了句“大嫂。”而沈建安却似她于无物一般,径直向着楼上走去。

时韵慧紧紧盯着男人的身形,看着他冷淡的样子眼眸里便是抑制不住燃起了一丝火,怀抱着孩子的胳膊也是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她向前追了几步,高声道了句;“沈建安,你给我站住!”

她的话音刚落,怀中的婴孩便被惊醒,旋即大哭起来。

男人闻言停住了步子,回头低声喝了一句;“你不将孩子吵醒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时韵慧也不去管孩子的哭闹,只冷笑道;“你对孩子一直都是不管不问,就连他这次生病你也没关心过一次,怎么,你现在倒是一副慈父心肠了?”

沈建安看着孩子哭闹的小脸,眉头微皱,冲着廊下的仆人道了句;“张妈,将少爷抱到乳娘那里。”

张妈立时走了过来,躬身称是,说着就要伸出手,意欲从时韵慧的怀中抱过孩子。不料时韵慧却是抱着孩子别开了身子,只向着沈建安冷声道;“沈建安,你究竟有没有一点人性?你的心肝是不是都让狗给吃了?”

岑东林与一众下属闻言面色都是冷了起来,可无奈这是沈建安的家事,他们无从插手,只一个个笔挺如剑的站在那里,将头垂下。

“你够了。”沈建安依然是面无表情,只对着时韵慧吐出了三个字,随即转身接着上楼。

“你——”时韵慧气结,只将孩子往张妈怀中一塞,高跟鞋踩在实木的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沈建安的胳膊,眸子里是一片激怒成狂的神色。

“我最恨你这副薄情寡义的样子!你不喜欢我,好,我认了!可孩子有什么错?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凭什么这样对他——”她撕扯着男人的衣裳,厉声喝问。

沈建安任由她发泄,直到她说完,他方才抽回自己的胳膊,面上依然是十分从容的样子,眸心却是寡淡的,不带一丁点的温度。

他看着时韵慧的眼睛,那样没有一丝情感的黑眸盯着她,只让她从心底衍生出阵阵的寒意。他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在她耳边说道;“这个孩子是如何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再来考验我的耐心,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明白。”

时韵慧望着他深邃如炬的目光,竟是打了一个冷战,后背升腾起刺骨的寒意,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面色发白。

沈建安不再看她,只向着楼下淡淡唤道;“东林。”

岑东林抬首,立时回了一句;“是,大哥。”说着,便领着众人一道向着楼上走去。经过时韵慧的身边,众人仍是十分恭敬,躬身示意。时韵慧怔怔的站在那里,方才的气焰却消失的无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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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宵禁的缘故,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沿街店面都封了门板。只在檐下挂着大大的红灯笼,在夜风里晃晃悠悠,街上似乎平白无故的起了一股子烟气,轻纱一般的薄雾,缓缓的散漫开来,汽车在街面上风驰电掣地行驶着,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陆军监狱里高大的围墙,墙头上是成片的电网,栽着尖尖的倒刺。

夜色犹如深雾四面笼下来,周围静悄悄的,夜风把路旁边的树枝吹得一阵乱摇,硕大的月光上面笼着一层薄薄的云雾,所以连同着地上的月光,都显得是朦朦胧胧的,沈建安转头看向车窗外,街面上的路灯放佛是雪白的刀刃,深深的刺进他漆黑的眼睛里去。

岑东林下了车,为他打开车门,男人一袭黑衣,似乎要与这浓墨般的夜色融为一体。他抬眸看了一眼眼前这座密不透风的监狱,向着一旁的手下问道:“打点好了吗?”

岑东林声音低沉;“大哥您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

沈建安颔首,不再言语,只压低了帽檐,随着前来接应的人从暗门中走了进去。

冷风顺着陆军监狱的铁窗灌了进来,一道卷来的还有一些冰冷的雪粒子,噼里啪啦的打在水门汀地面上,很快就在地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晶莹剔透的样子。

高梓翔遍体鳞伤的倒在冰地上,他在这冰凉的地方躺了多久,连他自己也都不记得了。他的眼眸望向窗外,俊挺的容颜上是一派的从容淡定,不见一丝惧色。

他干的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情,死,他从来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自己能否可以死得其所。

想起年事已高的祖母,高梓翔叹了口气,心底涌来深深的愧疚。窗外的半月如钩,大块厚重的铅云乌沉沉的压下来,月光清冷,惨淡冰冷的雪世界,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北风呼呼地刮着,身体从里到外都没有一点热气,高梓翔看着在冰云里穿梭的银色月亮,心里却想着,我要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月亮了。

只等天亮,他便要被执行枪决。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高梓翔依然是静静地的躺在那里,似是闻所未闻一般。

“你就是高梓翔?”沈建安蹲下了身子,隔着铁门清冷出声,月光下,他眉目俊朗,黑灼的眸子里闪烁着慑人的光芒,笔直的看向牢中的男子。

“你是谁?”高梓翔艰难的撑起自己的身子,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沈建安并不出声,而是打量着他,隔了半晌,方才开口言道;“你知不知道你明早便会被处决。”

高梓翔点了点头,虽是疲惫不堪,眸子里却仍然是警醒的,他只点了点头,吐出了三个字;“我知道。”

沈建安淡淡笑起;“你倒能沉得住气。”

高梓翔亦是微微一笑,沉声道;“高某与阁下素未相识,倒不知阁下缘何会深夜来此,见一个死囚?”

沈建安徐徐出声;“这个姑且不谈,我倒是有点好奇,如你们这般的革命党,不为名利,不计生死,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些政客,军阀都不急,你们又急什么?”

高梓翔脸上全是伤,闻言不过轻声一笑,他将后背抵在墙上,淡淡出声;“还是那句老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即使我没什么本事,干不成大事,但是总要为了国家,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加重语气,就这样十分平淡的从他的口中道出,放佛理所当然一般。可是情真意切,极具气势。

沈建安眸子黑沉,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他看向高梓翔,压低了声音;“你听着,明天一早你便会被押赴到刑场,途中会有人偷梁换柱,暗自将你救下。国内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救你的人会送你到码头,你乘船去扶桑,到了那边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应。清楚了吗?”

第115章 你会把我惯坏的

高梓翔眉头紧锁;“你究竟是谁?”

沈建安一声轻笑;“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沈建安站起了身子,转身离去。

“等等!”高梓翔顺着墙壁咬牙站了起来,牵动着身上的伤口,便是一阵皮开肉绽般的疼痛。

“你是不是,郑司令派来的?”他一双黑眸炯炯,紧紧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就因为你,害的郑夫人没了孩子,你以为郑北辰还会派人来救你?”沈建安眼眸微眯,一丝寒光一闪而过。

高梓翔闻言心里便是一松,只要与她无关,那就好。想起她,他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那蚀骨的痛意几乎令他的身子都要蜷缩起来。

直到男人的身影远去,高梓翔依然矗在那里。他想不清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得以进入陆军监狱,甚至还可以将他救出去的人,这样的神通广大,放眼全国也不过三五人罢了。而在这些人里,与他稍有牵连的只有一个郑北辰。他祖母能够找的人,除了叶雪妍也再也不会有别人,那这个男人,又为何要救自己?他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纵是苦思冥想,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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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大雪渐渐止住了,没过多久,却听到一阵细微的敲窗之声,叶雪妍起身看去,原来是下雨了。

客厅南面的窗户下种了梧桐与芭蕉,最是适合听雨。不过因为时值冬末,这些梧桐还没有长出叶子,而芭蕉上的枯叶也是在去年秋天便被剪尽了,所以密密麻麻的雨点便直接打在了窗户的玻璃上。

雨越下越大,客厅只燃着一盏落地灯,晕黄的灯光伴着窗外不远处,那树木枝叶被风雨吹动的声音,倒放佛是古庙孤灯一般,衬着叶雪妍一人愈发的形单影只,别有一种凄凉之意。

她面色苍白,坐在沙发上却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眼眸不时便向那落地钟上看去。郑北辰本说今晚会回来,可一直到现在也还没见到他的身影。

自高老太太来找过她之后,这几日她都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面对郑北辰她又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不愿为他添麻烦,尤其是在如今这样紧要的关口。可是,同样的她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高梓翔赴死。她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营救的法子来,这几日,她只觉得自己犹如在炼狱里一般,时时刻刻煎熬不已。

直到今天,她从高家的人口中得知高梓翔明日一早便要枪决,高老太太已经昏迷不醒住进了医院。她方才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即使她现在对高梓翔早已没了情思,可他在自己的心里,是与风豪一样的兄长,她怎么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想起在沪城发生的事,她深深叹了口气。将心比心,如果把自己换做是郑北辰,若是听到她又为了高梓翔的事像他求情,心里也一定是又气又痛吧?可她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叶雪妍感觉自己的头都似乎要疼的裂开了。

“夫人。”听到秦妈在唤她,她回眸,一双如水的眸子里已是泪光闪烁。

“秦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叶雪妍从旗袍的盘扣上解下了帕子,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浸湿拭去。

秦妈瞧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将手中的杏仁酪送到叶雪妍手里,温声道;“天这样晚了,您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叶雪妍拨弄着勺子,却实在是一口也吃不下。

“夫人,恕老奴多句嘴,您可千万不能为了高家少爷的事去向司令求情啊!”

叶雪妍将手中的碗搁在茶几上,秀眉紧蹙;“那该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枪毙吗?”

“高家少爷做的就是掉脑袋的事情,您已经救过他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救第二次?夫人,你可仔细想好了,您又没欠了他,何苦这样与自己为难?”秦妈苦口婆心,声声殷切。

叶雪妍一怔,喃喃道;“可是,他是我哥哥最好的朋友,我从小就认识他,他现在在我心里,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我做不到,我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叶雪妍说着,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夫人您想想,司令现在和政府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我听人说若不是美利坚的人在里面调停,压制着,指不定这政府里的官老爷们便要公开与司令为敌了。您就算告诉了司令高少爷的事,我老婆子敢打包票,司令也绝不会为了他去和政府翻脸的!您说您到时候图个啥?”

叶雪妍知晓秦妈所言不假,她默不出声,最后,只是轻声道了句;“我图个心安。”

秦妈叹了口气,接着言道;“您就是太心善了,当初在沪城您为了救高少爷连孩子都没了,又和司令闹了那么久的不痛快,您就算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也算是还清了。如今,您和司令才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您可千万不能犯傻啊。”

提起孩子,叶雪妍更是心酸不已,“秦妈,您别说了。”

秦妈当即便沉默了下去,却依然立在叶雪妍的身边静静的陪着她。叶雪妍沉思着,秦妈的话句句在理,字字都敲在了她的心坎上,一时间,心乱如麻。

时钟晃晃悠悠,指向了凌晨一点。蓦然,一道电话铃声划破寂静的上空,叶雪妍身子一颤,立时便将电话接起。

“喂——”

“夫人,”是张副官。

“北辰怎么还没回来?”她声音焦急。

“司令现在还在开会,命我给您打一个电话,今晚上已经赶不回官邸了。”

“能让他听电话吗?”她孤注一掷。

“十分抱歉,夫人,司令现在很忙,不能接听您的电话。”

“可我有急事要找他!”

“夫人!”一旁的秦妈匆匆打断了叶雪妍的话,在一旁使劲的摆手,示意她不能说。

“夫人若是方便,可否将此事告与属下?”张副官的声音听在耳里,恭敬中,冷峻不已。

叶雪妍的思绪电光火石般的在她的脑海里闪来闪去,而高梓翔与郑北辰的面容不断的交替着放佛在她的眼前晃动,似乎有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又似乎仅仅过去了几十秒,叶雪妍睁开眸子,只轻轻说了一句;“没事了,你去忙吧。”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秦妈在一旁瞧着,终于是松了口气。叶雪妍呆呆的坐在那里,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她的脸色蜡黄蜡黄的。

秦妈小心翼翼的上前;“夫人,我扶着您去休息吧?”

叶雪妍没有理会,只独自一人向着楼上走去,推开卧室的房门,她全身脱力般的躺在了床上,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成串的掉落下来。

“梓翔哥,对不起。”她的心里面,翻来覆去的念叨着同一句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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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待郑北辰回到官邸的时候,叶雪妍正安安静静的睡在那里,一张白皙如玉的小脸上却犹有泪痕,有如梨花带雨般的令人心存怜惜。

他取下自己的手套,大手轻轻抚上了叶雪妍的脸蛋。

叶雪妍睡得很浅,此时便顿时清醒了过来。郑北辰看着她睁开了眼睛,遂笑道;“这是谁欺负你了,偷偷在被窝里抹眼泪?”

叶雪妍眼睛红肿,听到他的话却是微微一怔,她转眸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想必高梓翔,已经被执行了枪决。

她心里一酸,只将身子倚在郑北辰的怀里,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落在男人的臂弯。

“怎么了?”男人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没什么,夜里做了一个噩梦。”叶雪妍嗓间微颤,一颗清亮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缓缓的落了下来,打在了床单上,晕染出一小块淡淡的湿痕。

郑北辰微微笑了笑,也不多言,只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隔了一小会,叶雪妍抽出自己的身子,看着郑北辰双眸里布满了血丝,显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她止不住的心疼,小手抚上他刚毅的面容,柔声道;“昨晚又是一夜没睡?”

郑北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点了点头;“再过几日,郑家军便要奔赴西南了,只等将西南三省平定下来,江北的余重庭,便再也不足为惧。”

叶雪妍对这些国家大事向来都不是太懂的,她看着郑北辰眉间隐有疲惫之色,便伸出手为他轻轻揉捏着,希望可以让他舒服一点。

“你先睡一会,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她的眉目温柔如画,声音更是轻灵似水,透出一抹令人心醉的温婉。

“你会把我惯坏的。”郑北辰轻声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

“惯坏了才好,那样就不会有别人来和我抢你了。”叶雪妍唇角上扬,眸子里是浅浅的笑意。

郑北辰忍俊不禁,眉梢眼底尽是温情。他掀开了被子,躺在了床上,大手一勾便揽住了叶雪妍的腰肢,温声道;“夜里在指挥所吃过点心了,这会子不饿,你再陪我睡一会吧。”

叶雪妍将被子为他掖好,在他的怀里微笑着轻轻嗯了一声。

郑北辰实在是倦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叶雪妍见他睡熟,小心翼翼的起身,披了一件晨衣,当她打开了卧室的房门,泪水便再也忍不住,又一次的潸然而下。

第116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叶雪妍拾级而下,刚到大厅,就看见秦妈走了过来,低声道;“夫人,刚才有人来了个电话,说是要找您。”

叶雪妍眼圈微红,双眸空洞,闻言只点了点头,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电话道了句;“哪位?”

“雪妍?”一道男声自话筒里清晰的传来,带着记忆中的温润,听在她的耳里,只让她全身一颤,那样的不敢相信,似乎要她连电话都握不住似的。

“你是,梓翔哥?”叶雪妍双眸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嗓间颤抖的问出这句话来。

“是我。”高梓翔顿了顿,接着言道;“你听我说,有人将我救了出来,过了不多久,我就要乘船去扶桑。救我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他却命我一定要打一个电话给你。”

叶雪妍直到此刻,放佛才真切的感觉到高梓翔真的没有死,他还活在这个世上。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欣喜安慰,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哽咽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高梓翔今日真的被执行枪决,那她一辈子都会愧疚不安。她本已做好负疚终身的准备,可没想到,他竟然得以安然无恙。

“雪妍,”高梓翔轻唤,“对不起。”

叶雪妍微怔,霎时明白他所指的是发生在沪城的那件事。她拭去自己腮边的泪水,温声道;“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你以后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你也是。”高梓翔声音低沉,隔了半晌,缓缓道了句;“雪妍,珍重。”语毕,他挂上了电话。

“嘟嘟嘟——”直到一阵忙音传来,叶雪妍才回过神来,她搁下话筒,一颗心跳的飞快。方才在电话里没有时间细想,此时她的心底却是一阵阵的疑惑,营救高梓翔的人,究竟会是谁?他又为何,一定要让他打电话给自己?

秦妈见她出神,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夫人?夫人?”

叶雪妍抬眸,唇角逸出一丝发自心底的笑意;“秦妈,你去厨房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等司令醒了好做给司令吃。”

秦妈应了一句,不露声色的笑道;“我瞧着夫人接过电话后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叶雪妍微笑着,只点了点头,别的却一句未说。

回到卧室,郑北辰还在熟睡,她伸出小手,轻轻抚上男人刚毅的容颜,眼底却是轻柔似水,溢满了深情。

“北辰,是你吗?”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问道,男人依然熟睡着,她笑了,脸颊上是浅浅的梨涡。

“我真傻,除了你,还会有谁呢?你终是不忍心看我愧疚一辈子,是不是?”她的笑容极其的甜美,乌黑的瞳仁更是清亮的,满是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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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沈公馆的树木上皆是挂满了彩旗,妆点的十分漂亮。花房里的各式鲜花全被搬出用来点缀,尤其那大厅的周围,摆满了数百盆怒放的牡丹,春意融融,花香夹杂着衣香鬟影,一派的花团锦簇。

时韵慧抱着孩子坐在会客厅,一旁的程太太拿着一个拨浪鼓正逗着孩子,看着婴孩雪白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赞道;“你瞧这孩子长得多俊,真是像极了他爸爸。”

时韵慧闻言也像着孩子看去,刚满周岁的孩子正在她的怀里不住的闹腾,而那张小脸,的的确确是像极了沈建安,想必长大,一定会是个翩翩少年郎。

她的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冷笑着道了句;“长得再像又如何,他爸爸压根就不曾正眼瞧过他,他像也好,不像也罢,还不是都没什么区别。”

程太太眉头微皱,轻声劝道;“韵慧,不是嫂子说你,你那脾气最好也压一压,建安现在今非昔比,像他那样的人,谁在外没有几个小公馆?他纵是对你冷淡了些,可说到底,他也不曾对别的女人有过心思。你们现在又有了孩子,他的心迟早还不是落在你们娘俩身上。”

时韵慧知道嫂子的话不假,沈建安虽对她极其冷淡,可在外,却从未如别的男人一般留恋花丛,惹出无数的风流债。这一点,多少也算给了她一点安慰。

她便噤了声,不再言语。

程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好了,想必现在客人也都要到了,走吧,咱们该去迎客了。”

时韵慧点了点头,抱起了孩子,与嫂子携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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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今天是沈公馆的小少爷满周岁的日子,叶雪妍特意穿了一件水红色锦缎旗袍,只衬的身段越发的婀娜,温婉而娇美,娴雅中透出一股子淑静。

走到楼下,郑北辰已在那里等候,看见她,便是微微一笑,像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叶雪妍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男人的手掌粗糙而温暖,她低眸,浅浅一笑。

天气很暖和,红砖路的俩旁种植着高大的枫树,云柏和一些翠绿的矮灌木丛,牵牛藤缠绕在木槿花上,开着一朵朵的小花,很鲜亮的红色和淡霞粉色。时间还很早,清晨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周围是一片柔和的宁静。

待他们的轿车驶到沈公馆,只见道路俩旁早已停满了各式豪车,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更是不乏各界名人。

待看到郑北辰的车队,前方的车辆皆是纷纷让道,叶雪妍望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倒没想过,沈建安如今的势力,竟会如此庞大。

“北辰——”她唤道。

“怎么了?”男人大手揽在她的腰际,轻声问道。

“你今天不是要去军港视察军舰吗?怎么还会亲自来?”

郑北辰一笑道;“我陪着你,你难道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