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北辰神色冷冽,眼底却是十分平静的光芒,他看着众人,声音不高不低,不含一丝感情,他说;“咱们都打了一辈子的仗,现在我就不和你们废话了。我实话告诉你们,政府不会派来援军,咱们只能靠自己。”

一句话,却令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起来。

静默片刻,顾有德开了口,“司令,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如今在座的都是郑家军里的老人了,咱们都是跟着你从东北打下了江山,我有话也就直说了,既然政府不会派来援军,那咱们就突围吧!总不能让郑家军全军覆没在冀州!”

他的话音刚落,几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首座的郑北辰身上。郑北辰面色铁青,却咬牙无声。隔了良久,他将视线缓缓巡过那一张张饱经战火洗刷的脸庞,终是缓缓摇头,声音里是没有转圜余地的坚定,“不行!”

“司令!”众人异口同声。

“此刻弃城突围,你们让那些无法撤离的伤兵怎么办?而咱们,又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为冀州战死的战士?”

他的声音很平静,并不含一丝严厉责备之意在其中,却蕴含着浓浓的威势,只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再说不出话来。

郑北辰顿了顿,又再开口,此刻在座的都是郑家军师长以上高级军官,如今情势严峻,所以他的话说得直接又坦白。他明白,只有用这样直切主题的方式,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已有动摇的军心重新稳定下来。

第152章 我从没想过活着回去 (男二戏份)

“每个人总有一死,与其突围战死,或在侥幸突围后被世人所不齿,不如就死在这里,死在保卫冀州的战场上。”郑北辰面容严峻,逐字逐句言道。

战壕中的军指挥所里仍然是寂然无声,只是先前那一张张激越悲愤的脸庞,却都慢慢冷静了下来。

“司令说的对,咱们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什么时候临阵退缩过?这次,就和小鬼子和美国佬们拼了!”顾有德的声音在沉默之后重又响起,带着振作过后的毅然,打破了这近乎沉滞的空气,“更何况,多少次险境司令都都带着咱们闯出来了,这一次,说不定也是如此。”

众人闻言,皆是深以为然,尽数将眼眸再一次的看向了首座上的男子。

郑北辰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再次凝固起来。隔了良久,郑北辰抬起眼睛,静静的看着面前众人,缓缓的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眸子里却是深沉而内敛——-

“我的祖父,忠航公生前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当兵的,最重要的就是一股子不怕死的血性,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一直都是战士的最高荣誉。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我每一次指挥战争,都把它当做是最后一战来打。与侵略者作战,我从没想过可以活着回去。”

他的神情是十分淡然的,放佛说的不过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听在众人的耳里,只让他们的眼底都带了些肃然又悲壮的神色,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郑北辰。

郑北辰顿了顿,他将眼眸投向已被炮火染红了的天际,慢慢地站起了身子,“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有我郑北辰在,就有冀州在,我誓与冀州共存亡。如果守不住冀州,你我等人也就葬身于此,现在,你们各就各位吧。”

几个将领慢慢站起了身,脚跟相扣,对着郑北辰全是啪的一个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力。郑北辰面色如常,只向着他们回了一个军礼,然后看着他们转身离开,并没有多说什么。

周围安静了下来,郑北辰静静的矗立在那里,高大的身影是一片的凌厉之色,他的薄唇紧抿,只缓缓地走到军事地图旁。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早已知道,此次若没有援军,那郑家军,必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而他作为郑家军的最高统帅,也是再也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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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木架子上放着一件用白玉雕成的玲珑七巧宝塔,一瞧便是价值连城的物件,相传是清廷的最后一位太后的喜爱之物。玉色温润入笼着一层淡淡的烟云,塔身纹刻更是精雕细琢,巧夺天工,就连那飞檐下的小铃铛,都是雕刻的惟妙惟肖。只要有微风传来,铃铛便会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来,悦耳极了,好似西洋的风铃一般。

一位身穿湖绿色织金秀牡丹旗袍的女子正坐在沙发上,望着那宝塔发呆。她面容娇美,耳垂下的一对翡翠坠子不停的来回晃动着,那浅颦微嗔之间,眸子里水光流转,竟然有一番极致的妩媚明艳,就好似一副活色生香的仕女图,那样的楚楚动人,就连岑东林一进屋,也是怔住了。

唯有沈建安,眸底依然如常,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向着楼上走去。

“沈建安,你站住。”时韵慧喊住了他。

男人停下了脚步,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喜怒,他回过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只简短的道出了俩个字来;“何事?”

时韵慧全身一僵,积攒了许久的气势,只消他一个淡淡的眼眸,便似是土崩瓦解了一般,在他慑人的目光下,她几乎要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少顷,时韵慧深吸了口气,她迎上男人的视线,对上沈建安那一双冷冽的黑眸,每个字都说的无比清晰;“今天早上表嫂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随着他们一家去英国。我和你说一句,明早,我就带着康儿走。”

沈建安静静的凝视着她,他的神色如常,却让时韵慧全身都经不住的簌簌发抖。不知从何时起,她越来越怕他。

“你要走可以,但我不会让你带走康儿。”男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却透出不可转圜的坚决。

许是提起儿子,终是让时韵慧控制不住,情绪激烈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冷笑道;“康儿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不让我带他走?”

“就凭他是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你何曾正眼瞧过他?沈建安,你此时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吗?”时韵慧的唇角噙着笑意,只是那抹笑,是那样的凄苦。她的眼底,是欲碎的光芒。

“这辈子,我只会有康儿一个孩子。”男人的声音,竟是斩钉截铁,似保证,似承诺,而时韵慧,却怔在了那里。

沈建安不欲多说,只转过身子向着楼上走去。时韵慧望着他的背影,一行眼泪终是忍不住的潸然而下。她原本甚至还奢望着,也许,是也许,从那个男人口中,可以说出挽留的话语。

终究是她异想天开。

“妈妈——”孩子的奶腔传进时韵慧的耳里,她低眸,便看见小小的孩子正一手扯着自己的衣角,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是如此的酷似他的父亲。

时韵慧蹲下身子,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她看着孩子的眼睛,一颗泪珠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毯上,眨眼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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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岑东林推开书房的门,便见男人已经脱去了黑色的西装,只穿着一件衬衫坐在那里,他的脸庞隐在阴影中,刀削般深邃的轮廓无不是透出一抹子锋利。在黑暗中,竟是依然英俊的令人心惊。

沈建安见他走近,只微微的点了点头,他将一沓纸据并一个沉香木匣子,一块递到了岑东林面前,言道;

你将这些拿去,给她。”

这个她,自是指的时韵慧了。

岑东林接过,只见那纸据正是一沓国外银行的存票,而沉香木匣里,则是一些一看便是十分贵重的珠宝首饰。

“大哥,您这是——”岑东林不解,沈建安与时韵慧夫妻不和,几乎是整个淮帮人尽皆知的秘密。

沈建安面无表情,只道了句;“她是康儿的母亲。”

“可她也是您仇人的女儿!”岑东林忍不住的开口。

沈建安依然的淡淡的神色,只抽着手中的烟卷,闻言,不过道了句;“她总归是跟了我一场,这些是她应得的。”

岑东林便不再说话了。

待一根香烟快要燃尽时,沈建安的眼底划过一抹字决绝之色,他将烟卷掐灭,从抽屉中,取出一盒子银行票据,与现洋支票。

“东林,除去我捐赠的那一百架战机,咱们淮帮的积蓄,如今便全在这里。你拿去,全部给弟兄们分了。以后淮帮,就看你了。”

岑东林大惊失色,失声道;“大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建安微微一笑,岑东林一震,他从未见过沈建安有过如此的神情。在他的记忆力,他的大哥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一张清俊冷硬的脸,可如今....

“我将淮帮交给你了。”果不其然,男人的话,近乎是一声响雷。

“大哥——”他还未说完,便被男人打断;“东林,这么多年我只为报仇而活着。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扳倒时金天,对于帮派间的斗争,我从来都没有兴趣。如今我大仇早已得报,已经到了离开淮帮的时候。”

“大哥,淮帮在您手里蒸蒸日上,放眼全国,谁不卖咱们三份面子?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沈建安一声嗤笑;“我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

“那您离开淮帮,您要去哪?”岑东林一咬牙,开口道。

沈建安眼眸一窒,却并未回答。而是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挚道;“东林,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兄弟,你记得我这一句话,如今的国内时局动荡,但总归有一天,一切都会平静下来。你趁着这几年,在手里多积攒些资本,然后挑个时机,带着兄弟们去香港吧。”

“大哥,我不懂您的意思。”

沈建安眼眸迥深,只不在意的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语毕,男人转过身子,窗外的景色正好,他看向那一望无际的广阔天际,顿觉心中开阔,正是一番崭新的天地。

第153章 这世上,最残酷的便是战争

一个月后,美国纽约。

窗户敞开着,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进来,而窗外,成片的风信子开得正好。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一个穿着淡粉色洋装的小女孩,被乳娘抱在怀里,正咯咯的笑着,那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让人听在耳里,只觉心都要化了。

她眼瞳乌黑,一张白皙粉嫩的脸蛋上肉呼呼的,稚嫩的面孔却已经是有了几分清秀的味道,隐隐却还透着些许的英气。

另一边。铺着湖绿色碎花窗帘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芙蓉红茶壶,红茶的香气袅袅地浮起来。

叶雪妍一袭淡青色折枝落梅云锦旗袍,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她的目光怔怔的落在那页报纸上,那正是国内最有影响力,最具权威的报纸——《申报》。上面是由主编亲笔撰文,所写的一篇战地报道。

一字一句,都是无比的清晰。

报纸上附上了一张郑北辰的照片,他穿着军装,依然是棱廓分明的面容,英挺深邃的眉眼,叶雪妍只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眼睫毛轻轻地一垂,便是一滴眼泪,啪地一声落在了报纸上,浸透了那白纸黑字的页面。

李语珺悄声走来,坐到了她的身边,拿起手中的丝帕为她拭去腮边的泪珠,柔声宽慰道;“雪妍,报纸上只是说战事险峻,没有援兵,但也不一定郑家军就会输了。我听说前一段日子,还有爱国人士捐赠了一百架战机,多少也可以派上些用场的。你放宽心,好不好?”

叶雪妍慢慢地伸出手指擦掉眼角的泪痕,抬起头来望着劝慰自己的好友,却是微微一笑,只轻声说道:“我知道,无论到什么地步,他都会好好的活着。总有一天,他还要回来找我和囡囡。”

她的语气坚定的近乎于偏执,眼瞳里有着一片玉石般温润的光芒,苏英杰在一旁看着,只微微一怔,心中却是无限酸楚,轻轻地道:“郑夫人,事到如今,你要保重自己......”

叶雪妍没有出声,只默默地坐在那里,把头静静地转过去,看着窗外那一片盛放的风信子,嘴唇无声地紧抿着,强忍着那难以言喻的悲伤和锥心痛苦,却有两行滚烫的眼泪,顺着洁白柔美的面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无不是刺骨般难忍的痛楚。

他说,你在,我在,冀州就在。

他说,叶雪妍,我郑北辰身边从不缺女人,可让我牵肠挂肚的,却只有一个你!

他说,你曾经问过我,你和囡囡在我心里抵不抵得过天下,我现在告诉你,所谓的天下,我从未放在眼里。千里江山,抵不上你们母女一个笑靥。

他说,是哪一个敬?是不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那个敬?

他说.....

那一个中秋前夕,她告诉他怀了身孕,他高兴得几乎发了疯,抱着她在书房里打转,一圈又一圈,她心慌意乱地闭上眼睛,那屋顶的吊灯似乎忽然要向着他们落下来,四周都是风声,便好像是要将这世界都变了颜色一般。

可那个孩子,那个已经成型的男胎,他唯一的儿子,她却没有为他保住!

他的声音还在她的耳旁,清晰真切,便仿佛是刻在了心上一般,那样的一幕又一幕,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看着她说:“有你在,我怎么敢输!”那样的深情似海,情深不悔。她知道,他看见她,便舍不得死了。所以她狠心抛下生病的女儿,也要回到他身边。可他却还是把她送走了,在送她走的那一刻,他是不是就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

叶雪妍的泪水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回想往事,当真是柔肠百转,肝肠寸断。

她如石雕泥塑一般地呆呆坐在那里,放佛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气,那乌黑的睫毛湿透,滚烫的眼泪一行行地落下,将她的整张面容浸湿,浸痛.....

李语珺在一旁看着,也是心酸不已,怔怔的落下泪来。苏英杰见妻子哭泣,只弯下腰,轻柔的为她拭去泪水。

而叶雪妍,她的泪还是止不住,可给她擦泪的那个人,却还没有回来。

曾几何时,每当她落下泪来,他总是会将她的脸蛋轻捧在手心,温柔的为她拭去腮边的泪水。而如今,她的泪水如昔,为她擦泪的那个男人,到底何时才归?

就见一阵微风从窗外吹来,将桌面上的报纸吹拂到地上去,囡囡在乳娘的怀里一眼就看见了,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从乳娘的怀里挣着身子,想要拿到那张报纸。

苏英杰拾起那张报纸,递到孩子的手里,囡囡嘴巴里发出哦啊的声音来,伸出肉呼呼的小手,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报纸上的照片。

叶雪妍站起身子,从乳娘怀中抱过女儿。她亲了亲女儿的小脸,白皙如玉的素手芊芊,指向那报纸上的照片,柔声的说道;“这是爸爸。”

囡囡看了看叶雪妍脸上的眼泪,眨了眨清亮的眼睛,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在叶雪妍的脸颊上挥舞着,似是要为母亲拭去泪水。她又低头看了看那张报纸上的照片,忽而张开小嘴,奶声奶气的喷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帕帕....帕...帕帕....”

叶雪妍心中一酸,强忍住眼底的泪水,只将脸贴到女儿的小脸蛋上,轻轻出声;“好孩子,咱们就在这里等爸爸,好不好?”

纵然是天意茫茫,造化弄人,那小小的奶腔却总会给人带来无数的希望和期待,叶雪妍心如刀绞,却还是微笑着,将女儿紧紧的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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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满目的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东北所的场地上,数以百计的尸体堆在那里,而郑北辰,从董团长的手中取过火把。他面无表情,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深邃与凌厉。他走上前,亲自将焚尸堆点燃。

烈火熊熊,映照着每一个战士的面容。他们睡在那里,眉眼紧闭。其中一个,早上还为郑北辰送过电报,可此时,便躺在那里,变成一具即将被烧成骨灰的尸体。

这个世上,最残酷的便是战争。

郑北辰取下军帽,魁梧的身躯笔挺如剑,他缓缓地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军礼。

众人也是纷纷取下军帽,与他一起,向着自己的战友告别。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不知是谁,开始唱起了郑家军的战歌,顿时,成片的,虽然跑了调,却丝毫不减慷慨激昂的歌声,便传在了阵地上空。

“郑家军战士浴血拼杀上战场。

枪在我们肩上,血在我们胸膛,

庄严的军旗在炮火中飘扬。

宁死不后退,宁死不投降,

日寇强敌不敢当,不敢挡。”

郑北辰望着手下的将士,他的眸子里依然是十分沉静的神色,可当他转过身子,眸底里的痛色,却是再也掩饰不住。

“走吧,咱们去医院看看。”他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向着一旁的董团长言道。

那董团长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哽声道:“司令,咱们早在半个月前,预先准备的那些医用品就全没了,如今这医院,伤兵们就连吃顿饱饭,也都成了做梦.....”

董团长小心翼翼的注意着郑北辰的面色,见他并无异常,方才大着胆子继续言道;“司令,如果在这样下去,伤兵们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援军,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啊?”

第154章 顶天立地的男人

郑北辰眸色坚毅,却一言不发,只向着战地医院的方向走去。董团长望着男人的背影,擦干泪水,也是快步跟了上去。

医院里的情形,几乎比董团长方才所说的还要糟糕。郑北辰望着伤兵们一双双渴盼的眼睛,当面对他们那饱含热切的问题,他却无言以对。

空气放佛凝固了一般。

他望着身边的手下,望着那些士兵脸上的泪痕,向着一众伤兵沉声开口道,“兄弟们,其他的人咱们管不了,我只知道,我郑北辰的兵都是好样的!郑家军每一个将士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我以你们为荣!这个国家同样以你们为荣!”

伤员们的情绪一下子重新激动了起来,只是这种激动与先前的截然不同。几乎所有人都热泪盈眶。

郑北辰一一与众人对视着,他的声音虽是低沉,却极具威势;“郑家军出东北抗战,战而胜,则凯旋而归;战如不胜,则决心裹尸以还。战死沙场,本就是军人的宿命。”他说完这一句,众人间便沉默了下来。

直到他走后,一众的伤兵望着他的背影,皆是眼含泪光,一路目送着他远去。

走出了医院,见四周无人,董团长强忍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他看向郑北辰,嘶声问道:“司令,你和我说一句实话,依你的判断,我们还能不能等到援兵?”

董团长并不在郑家军的核心将领中,那日指挥部的会议,他并没有参加。

郑北辰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开了口,“等不到。”

董团长的瞳孔先是一震,眼中的光,慢慢的暗了下去,原本微微抬着的手也颓然垂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郑北辰没有说话,而就在董团长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却听见他的声音随风传来——

“各凭各的良心,走到哪,就算哪吧。”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残阳入火,男人的背影,依然挺拔而刚毅。

——————————

冀州大战,可谓中华大地近年来最惨烈的战役,没有之一。寥寥无几的幸存者,在几十年后回忆起冀州大战时,每一个的脸上仍然无不是心悸不已的神色。

“司令!冀青山告急的电话!”

军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一焦灼万分的嗓音,狠狠的一沉。他们不约而同,皆是将目光转向首座上的男人。

冀青山,这是冀州城外最后的一个据点。

若扶桑与美利坚占领了冀青山,这场战役,便等于是到了最后的关头。

打了一辈子的仗,没有人会比郑北辰更清楚,冀青山一旦失守,那等候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郑北辰缓缓地将那已经失去作用的电话放下,乌黑的眼瞳里是深不见底的光芒,他一言不发,只身走出了军指挥部。

郑北辰凝目远眺,几乎没有半分的犹豫,他转过身子,对着身后从军指挥部跟出来的众人言道;“冀州城内还没有布防完毕,冀青山此刻绝对不容有失,我必须亲自去看看。”

顾有德闻言大急,脱口就道:“司令!不行!你不能上去!”

其余诸人也是如此,皆是急声阻止。

他们都知道,依着此时的情况,上了冀青山,那就等于是去送死!

如此浅显的道理,郑北辰又岂会不知?他的目光坚毅似铁,只看向张永康;“你随我一道过去。”

张副官没有多说一个字,只啪的一个立正,说了一个字;“是。”

“司令,您不能去!您去了,就等于是送死!”顾有德终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给吼了出来。

郑北辰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顾有德,想一想在冀青山的坚守的将士吧。”

用血肉之躯来拼炮弹,谁都知道这是多么得不偿失的事情,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