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不也把她扔下去?”轩辕凌哼着。

“错,我是把她放下去。”无仰说着盘膝坐了下来,托着腮帮子一副又没了兴致的样儿。

“别扯这些了,再飞快些。”轩辕凌见那红点越来越小几乎瞧不见,已经有些急眼了。

“还飞什么?他马上就要折返回来了。”无仰眯着眼睛,“苍原之地,他走投无路了。”

轩辕凌一脸诧异,不由的转头看无仰。见他百无聊赖半点没有准备擒抓的样子,一时怔然道:“你这样一会如.......”

“来了。”身下的石横突然出声,身体猛的一个下沉。轩辕凌险让他震下去,刚稳住身形,便见土沙飞扬,石横的身体开始缩小,而同时地面沙砾开始盘旋凝起,霎时掀起一大片横幕在眼前。就在他下坠掀起沙土的瞬间,一股强热猛然袭至,根本就像是凭空从地底下窜出来的。随着这股热浪,登时红光大炽,在黑夜之中通艳如霞,连带沙土之幕也变得灼红。

轩辕凌霎时大惊,但同时面上也浮起一种痴迷的神情。瞪着这突窜的焰灼,让他的面庞带出狂热之色。他声音都有些颤抖:“快,快抓住他!”

无仰坐在他身后,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任由石横卷沙成浪,在这荒原掀起沙涛土海,兜起如龙卷般的几股巨柱,直向中间而挤。他完全看不到那火鸟在什么地方,但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沙砾,有如他的感官。连每一丝的热度都感知的清清楚楚,六脉法血与灵物相通,通器通心。苍原沙丘之地,石横可谓所向披靡,石横气罩可控方原数十里的沙土。那火鸟便有如电之速也难以逃脱,在他们准备追的一霎,石横已经在他的前方设阻。他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回来跟他们拼命!

只是他比较聪明,先放分身远远让他们看到,借以迷惑敌人,再收归火气慢潜回来攻其不备。如果他没受伤的话,这招也算有效了。只可惜,他伤了,灵血外溢,走到哪都像是顶着一个大标记!

轩辕凌没带灵物来,所以可感知的范围自是小了许多。不过这桩买卖也就到此结束,那火岩珑是翻不出石横的手心的,也再难想什么奇招拖延。所以也不能再寻机让轩辕凌加钱了。一想到这个,无仰的兴致就减到了最低。就差四仰八叉的躺在石横的身上睡大觉了。

七月正跌跌撞撞,单是惊惶失措已经不能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混乱不堪也不能形容她此时的境况!她瞪着两眼瞅着远方的天空,沙土会形成这样的大尖柱飞旋倒不是什么诡异的事,以往她在沙漠里也见过这样的龙卷风。但空中大片的火墙和通红的半边天已经完全超出她的认知。她那表情比看到海市蜃楼还要惊诧一百倍,更可怕的是,这龙卷风和火焰在纠缠,像是一个在冲一个在挡。她吓得有些疯癫错乱,挣扎着转身要跑,但刚一转身,天空竟掠过大团绿莹莹的东西,虽是黑夜,但因那大团的红映得天地都亮了,让她清楚的知道那是绿色的大团浓雾正往这边翻涌。她从小长为在金井滩,祖辈乡里也都是老实本份的人。这古怪的经历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让她原本堆满惊惧的心瞬间崩溃,她发出肝胆俱裂的一声尖叫,一头就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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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凌正目不转睛的关注当下的情景,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罩逼压而来,隐隐带着沙沙的响声。无仰也感觉到了,强大的罩力,极快的自东向西而逼近。而那沙沙的响声,不是沙土扬起的声音,更像是--蛇!

他凝了一下眼眸,指尖轻轻一点,虽然并未开口,但石横已经了悟。突然身体一坠,一下砰的一声,身体已经化成大股黄沙,卷着轩辕凌和无仰倒逆着瞬间钻进地里。干脆利索,轩辕凌的怒喝声甚至没发出来,人影已经消失在地底!沙卷随之散开,像是下了一场沙雨。风立时乱卷无章,带着沙砾轻簌!

“跑的真快呀。”绿雾之间,一个铃般的脆音响起。风带开绿烟,散尽间出现两个人影,一男一女。

两人皆是十分的年轻,男的身形修长,一袭青衫。但怎么看在这里穿都是太薄,长发绾起,以一根玉簪定住。面庞尖削,眼角略是下垂,鼻子略带鹰钩。下巴很尖,嘴唇极薄的。此时他双眉微蹙,并不答腔,只是看着天空中盘旋的那只通体灼火的鸟。圆头立耳,双目浑圆,像是猫又像是山枭,喙如倒钩。双翅极宽,展开可见根根分明的翅翎之上跳簇的火焰。

第007章 前仇旧恨

开口的是边上的少女,同样的青色衣衫,但显然合季的多。厚厚的青色短裘袍,滚着白色的毛边,下身是一条厚厚的长裙一直拽地。她双手拢在袖子里,也仰着脸看着天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尖俏的瓜子脸上,生就一双微飞的凤眼,她看到空中的大鸟,扬着铃般的声音叫:“流火,你让我和爹爹好找!下来吧,给你带了衣服!”一边说着,一边侧肩,露出背着的一个小包袱。

她身边的男子伸手将包袱自她肩上拿下道:“逢荫,你去看看后面那个女孩子,再瞧瞧那废墟里可还有活的?若有的救就一并带上吧。”

叫逢荫的女孩有些不情愿,刚要说话。那男子一扬下巴:“快去,记得用化境丹,省得到时吓着无辜。”

“知道了。”逢荫复看了天空上的大鸟一眼,转头往后而去。

那男子将手里的包袱往空中一甩,直向那大鸟扔过去,随之叹了一口气:“跟我回去吧!”

井东镇位于这片荒丘之地的东面边缘地带,从这里往东南有去月耀京城的官道。月耀国的地理环境比较恶劣,只有中南部,以及靠缀锦国的雪影山一带有平原之地。往北与漠原交界的山岭地带多有奇珍,其余大半领土都是丘陵和沙漠地带,非常缺水。

月耀北临漠原,东接凌佩,南靠缀锦,主要靠与这三国往来边贸以及畜养为生。不过这些年,早断了与缀锦的边贸。因月耀在十多年前与凌佩结成盟国,同时和与凌佩交恶的缀锦国断了邦交。

这一带天气比较冷,所以井东镇上此时也比较萧静,并不若南方大城那般有过年的热烈气闷。这个镇并不大,只有两条主要大街,以十字交叉纵横四方。但因为每年都会聚开市集,为此逢春季之时,周边乡里的百姓都会来到此地买卖。所以这里民生还算富足,而且一应设施也都具全。

此时正值午间,镇中心的十字街口有家福安客栈,是这镇上比较大的一间,有两栋楼,前头把着街口的是酒楼,后头是客房。中间设大院子,因不是开集的时间,镇上没什么人,不过今天客栈的掌柜伙计都忙得四脚朝天,且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最近接了个大宗,前几日来了几个衣着华丽的人将这里包下了。瞧着举手投足气度不凡,八成是京里来的贵客。想不到一开年就得了这宗好卖买,让掌柜的面上越发添了欢喜。

后院静悄悄的,并无伙计过来打扰。二楼廊道最深处的一间屋里,炉火烧得正旺,厚棉帘子遮挡住门窗捂的严严实实。屋里弥漫着一股药香,床畔坐了一个男子,身上只穿了月白色的中衣,散着领扣。他微弯了腰背,一头漆黑的长发直垂腰下。那头发漆黑得发亮,柔顺得有如最为优质的锦缎。有几缕柔丝顺着他的肩抖落下来,在他肘间身侧,皆都带出光影。

他的颈上缠了布条,上面犹带着血迹。此时半垂着头,可见他优美的侧面轮廓。皮肤略有些苍白,却衬的他半垂的睫毛乌黑而浓长。他一只手托了一个碗,里头还晃着半碗酱色的药汁。在他边上,立着的正是之前那个青衣的男子,一直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流火!”青衣的男子低声开口,微喑着带着淡淡的涩哑,慢慢坐在他对面的椅上,“自你擅离碧游宫始,我便无一刻不担忧!”

流火看着手中的空碗,眼瞳深处带出一点点微灼的红光,转瞬却逝。眼珠漆黑粹灿,眼尾优长。他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像是一尊水晶琉璃制的精雕。

仅仅坐着,已经成了美景,却因那神情黯漠,带出些萧索!

他周身气流都沉闷压抑,让他外表的精致华美也蒙上了层忧伤的味道,无形之中,也让他对面的人感受到了一般,眼中也带出了淡淡的悲!

“流火,非你一人怀有仇恨。”青衣的男人喃喃的重复他的名字,低声道,“在碧游宫里的人,有多少人和你是一样的,包括我碧展秋在内!”他轻轻一笑,瘦削的面上掠过一丝痛楚,眼神依旧凝和:“你爹当年把你们兄弟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教导照顾你们。是我没有尽到责任…”

流火听了,眉尖微蹙,手指不由自主的一紧,碗凄鸣一声,在掌心化渣。他松开手,看那渣沫纷纷落下,轻声道:“流火不告而别,非是不尊重叔叔。流炎之事与叔叔无关,我只找那轩辕凌算账!”

“你与流炎皆是碧游宫的人,又如何与我无关?你若能杀他我绝不拦你,不让你去是因你此时实力不到!不要以为可以化形成人身就是妖化。更不要低估了那些驭者的力量!”碧展秋看着流火的神情,静静的开口,“碧游宫与驭者之间的仇怨,这二十年来不断加深。流火,你可知碧游宫名从何来?”

“碧游,碧为叔叔碧展秋,游为那参王游赤连延。”

碧展秋喟然,眼神有些恍惚,似是沉浸在回忆当中:“不错!这碧游宫,收纳天下妖灵,给他们一个自由自在可得妖化修炼之地。我与游赤连延虽不同族,但因皆在山中成灵,一起修炼,一起化形。我以育我的碧苍山为姓,感谢这山灵水清之地给我灵性力量。连延曾以参须赠我,助我力量增长。而我一直护他身边,在他灵力弱小的时候免他被人伤害。日复一日,我们相处日久情感深厚,后结为八拜之交!我们都是妖灵,只愿潜心修行成为真正的妖怪。我们皆是知道,世有驭者,血通六脉,可用法血将世间万物化为自己的灵物。而灵物借助驭者的法血,妖化的速度会比我们这样苦心修练的要快许多倍。但我们不愿意为人所驭,宁可忍受清苦,也要自由自在。苦修两百多年,终有小成,山中岁月易过,而世间也是风云变幻。驭者毕竟是普通人,代代更替,最后竟自相残杀乱战无数,而那些甘为他们驱役的妖灵,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们在月耀成灵,便以月耀为家。后来更一起建起碧游宫,只愿为那些有灵之物,提供一个自由生存的空间。我们在月耀从不危害世人,更不累及百姓。碧游宫与周边城镇,皆相处无虞。为了不使他们知道我们是异类从而生恐,更从不以异样之形示人。游赤连延化形成人之后,也常常四地游走,也曾救助过不少人。他本体是参,自体衍生百子千孙,其须发皆是圣药,也正是因此,他才招了杀身之祸!”

第008章 驭者与妖灵

展秋说到这里,眼瞳泛碧,有些微微潮濡。他默了一会,继续说道:“十八年前,从凌佩来了一个已经妖化的蛇灵,名叫云宁扬。他已经成灵百多年,其力不可小觑。他最初是一个驭者所蓄养的灵物,因他与驭者通六脉法血,借法血之力迅速成为强灵。加上他的主子死了以后,他又吞吃了强灵同类,所以虽然他修炼的时间比我们短了近百年。但他却比我们更早的妖化!他来了月耀之后,寻到连延的踪迹,穷追不舍将连延杀死制了药!”

流火默然不语,听碧展秋继续说下去。展秋看着屋内烟袅如雾,似身归过往,复现曾境!

展秋继续道:“真是可悲,那云宁扬竟与我是同类!天下万物皆有魂灵,成灵之后自然想要更强。这原本无可厚非!要走捷径,甘心被人所驭,为奴为仆几十年换得快速增力,也算其所。但他的主子已经死了许多年,他业已经妖化。但他仍不甘休,竟贪慕法血至此,为那驭者的世家子孙代代卖命,在他手上,沾满了妖灵的鲜血。实在是天下妖灵的耻辱!也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灵物,才会有那贪婪无尽的驭者。如今驭术各家通融,法血之力越加霸道,驭者不断四处擒拿灵物,如此才会有这样多的妖灵无辜受害。”

流火看着展秋,的确,有了急于求成的妖灵,从而才助长了这些驭者的贪婪。他们再不愿意付出时间精力和血力去培育灵物,他们更渴望直接寻求强灵来满足他们对力量的贪求。

各家驭术的融汇贯通,让驭关之说已经名存实亡。只要血力够强,一滴便可束灵物六脉。再不甘愿,也要成为他们的奴隶!他的哥哥桐慕流炎,就是这样被那轩辕凌以血控制,最后白白死在那个无耻之人的手中!

“如今驭者肆意寻捕强灵珍兽,而像你这样自体带有自然之力的珍兽,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灵物。若你不想任人宰割,就要比他们更强大。不想被法血所控,就要凌驾于他们之上!你想复仇,就要先韬光养晦,潜心修行。否则,不但不能为你的兄弟复仇,更会白白断送了自己。”展秋可以感觉到他周身浮荡翻涌的热力,乱涌无度的翻腾,“化形之后,你的灵罩比以前更强。这是好事,但同样也是坏事。对于驭者而言,他们更容易感知到你的罩气。若想有所成,自是先从无到有,复又从有到无。如此才算完整!”

生灵也好,自然之灵也好,初得五官,复有心绪。如此便有灵力,一旦有灵力自然便有灵罩。越强之灵,罩力越强,范围也越大。如盾甲于身周,可挡外界伤害。但同时,灵力越强,罩力越明显之下便会被同样有灵力的人感应到。唯有到达更高的程度,就能随意控制罩力,可大可小,可广可狭,甚至可收息于体。

流火上个月才刚刚化形成人,便迫不及待偷离出宫。他根本无法控制好自己的罩力,甚至都不能很好的控制自身所带的火力。全凭一股冲动几分小聪明,就想为兄报仇!若不是展秋发现的早,忙忙的带了人四处寻来。今天他已经落在那轩辕凌的手上,成了灵物了!

展秋微蹙了眉,沉声道:“那轩辕凌所驭的是汲星兽,同你一样,为世间十珍兽之一。有水之处力不可挡,便是潮湿之地也极是凶猛。轩辕凌法血充盈,又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你贸然而出,故意在他面前现身,引得他来擒你。真真是太过鲁莽!”

“我知他所驭的是一个遇水极强的灵物,所以便往这沙漠地段来。我本想将他引至广漠,再趁机放火烧死他!”流火低声道,“谁知刚到那丰年客栈,便让那女人把…..”

他说着便觉眼皮乱跳无休,连带面上也微微带出几分古里古怪的表情来。他不由的伸手抚着后颈,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怎么的,他化形成人之后,血力并不算是稳当,时常翻涌难止。结果昨天傍晚,他刚盘膝顺气,血行到颈后,最是软弱的时候。就那么巧一个东西捅过来,当时六脉全部集于一点,颈脉已经突涌欲破。霎时就让那东西捅得血流不止,血力乱窜,险些逆顶攻心!

如此才把那个肇事的村姑当成是个驭者,直至见她额上并无血印,也完全感觉不到她的罩气,才知道她哪里是个驭者,根本就混捅乱戳!

一想到这里,他更有种心窒憋慌之感。光是倒霉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那女人根本就是个灾星转世!他当时发现灵血难控,再把那轩辕凌引到客栈也不能成事。结果没想到轩辕凌竟如此神速,已经不容他再远遁。客栈里好歹气息混杂,总比他忙忙跑在荒滩上要好。

但随之他的背晦就又来了,轩辕凌找的那个帮手摧土力成刀直接劈了客栈,好死不死的那个灾星女人连着个大土炕全砸到他身上!

砸到他身上也罢了,偏是正压在他的脸上,他是火岩珑,鼻翕间带有气腺,只有摧动气腺才能引火。这一砸,压制了他的气腺,他根本无法喷火。不然的话,至少可以在轩辕凌近身的时候引火烧他,便是烧不死,也得弄他个面目全非。连番意外,让他一套计划全泡了汤。也不知倒了什么霉,竟碰上这么一个主儿!

展秋看着他阴晴不定的样子,根本就是飞了神不知想什么去了。原本见他竟伤了灵脉也让展秋有些诧异,若轩辕凌都能让他灵脉受制为何不趁机引血驭他?何以还要跟他在荒原上动起手来?后来听他说起,才知竟是让那小丫头无意间给捅伤的,听后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第009章 世上多良善

碧展秋伸手一拍他的肩道:“你初化形一个月,要学会顺应人体血脉行走方向自然是不稳定的。你急不可待的便出来,难保意外。这次有惊无险,你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若不是萧无仰太过贪财,一直放你然后找机会向轩辕凌讹钱,便是我也难救你!”

流火微微眯了眼:“他与轩辕凌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展秋轻叹:“那萧无仰唯利是图,只消出钱就无所不为。这几年来,他也结了不少仇怨,我曾试图查他的底,却也没个结果。也不知他在凌佩有何等势力相依让他如此嚣张,不过总归这人极是不好惹的。他来自凌佩,而这几年两国之间关系微妙。月耀处处受凌佩挟制,也只得吞了这口怨气。不过像轩辕凌或者萧无仰之流,月耀早已经颁令缉拿。驭者横行至此,逼人太甚,我们也绝不任人宰割!流火,你只消记得,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不说你力量尚有不逮,难以成事。就算你比现在强十倍,若是还像今日如此,早晚也是要出事!这次你能全身而退,并非是因你计划得当,也并非是我赶来及时。根本只能算是侥幸罢了,那萧无仰见我便跑,根本不是怕了我。虽我从未与他正面交过手,也知他并非等闲,我想只是他觉得不划算而已!”

展秋刚要再开口,突然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又响起:“爹爹要训人,回去也有大把的时间。如今流火哥哥伤了灵脉,正是需要好生的调养,爹爹说个没完没了也不嫌烦的慌?”随着这声音,门咯吱一响,一道绿影翩然而至。这鲜艳欲滴的碧绿,为这老旧的房间增添了一抹葱茏新鲜,也让两人的表情都是一缓,有些温脉起来。

逢荫侧身坐在流火的身边,她换了一身绿色的袍裙,比之青色更加的娇艳。衬得她面如桃李,分外的妖娆。她微凑近过去,扬着小脸仔细的看流火的脖颈,毫不掩饰脸上的担忧和后怕,低声说道:“哥哥,莫再一时冲动了,这次我们都担心死了。流炎哥哥的仇,早晚是要向那轩辕凌讨的!”

展秋一见此景轻笑,摇头道:“我哪里训他了,不过是闲聊几句。你就这般护着他?”一时又看流火,“便是想想宫里牵挂你的,你也不要再做这等冲动之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消你用功,我必倾力助你。逢荫说的对,这里物资缺少也不是个调养的地方。回去再说吧,如今你得以顺利化形,总算是一大进步。我也十分欢喜!有些事也该与你交待一下,咱们可以边走边说。”

展秋一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转脸向着逢荫:“咱们救回来的女孩子,这会怎么样了?你怎么跑来不照应着些?”

逢荫应着:“刚把她打发走了,昨儿哥哥都说了,就是那丫头伤了了哥哥。爹爹还待她这样好干什么?”

展秋面一沉:“什么话?这次是流火自己本事不到家,做事又不计后果。若他顺脉血和,哪能随意让人捅伤?那丰年客栈好端端的毁了去,白死了几条人命。就算不是流火动的手,也是因他而起。他们可都是无辜的,要向哪里冤诉去?既那丫头大难不死,我们如何不救?”

流火听了站起身来,低声道:“叔叔说的是,是我这次太过冲动,枉累无辜。更让叔叔和逢荫牵挂许多,我也好生后悔!”

逢荫一听,忙向着父亲道:“爹爹别再怪他了,女儿也不过是说说。方才女儿替她治了伤,还送了她衣服和钱。本还想再细问问把她一道送回家去呢,是她突然急着要走。女儿留也留不住呢!”

展秋听了,叹道:“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也该回去了。逢荫你让容安几个收拾一下,今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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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边往镇外走一边拿手捶头,昏昏沉沉的,现在还像是脚踩在棉花堆上使不上劲。脑子里混乱不堪,心情更是混乱不堪的。完全想不起怎么会醒来就躺到井东镇的客栈了,她记得自己明明是住进丰年客栈的,从金井滩往井东镇这条路上的唯一客栈。一两银子零六个子儿,最后只找了她四百,她还悲凄的不行。后来的事她就记不得了,再醒来就已经到了镇上,边上还有个长的很美的姑娘冲她笑眯眯的。

那姑娘说,她是和她父亲来镇上走亲戚,结果发现七月倒在镇口。受了伤还衣衫褴褛,于是将她救下。七月是死活把脑中的片断连接不上,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怎么到了镇上的。而且居然还受了伤,衣服也破了?她明明是穿了新袄出来的。

不过想不起归想不起,对于好心施救的人七月还是异常感激的。她从小就很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身边的人连累了一溜够。最后连家里人都躲她远远的,生怕沾了她的晦气。但没想到刚出门,虽说她还是很背晦,竟莫明的脑瓜子就失了灵光,但却因此遇到好心人,况且还是生的这样美丽的姑娘。七月敢说,整个金井滩两个村外加这个井东镇上的人全加起来,也找不出比这姑娘更好看的。光是那皮肤让七月见了就羡慕的不得了,白嫩细滑的像是一掐就出水,就冲这个,这一带就根本没有!这里风多沙多,人的皮肤都粗糙的很,而且都黑。七月在这里都不算是太黑的,但跟这姑娘一比,真跟块黑炭一样。

那姑娘不但皮肤好,长的也好,笑起来眼晴弯弯的像月牙,头发黑亮亮的让人都想摸一摸。不仅长的好,声音也好听,像铃儿一般的清脆。最重要的是,她心肠更好!对着七月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陌路人还能出手帮助,给她包扎伤口不说,还送她衣服和银子。甚至还说要送她回家,简直像是菩萨转世啊!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虽说有那种会坑人银子的店家,但也有这样心地善良又美貌的好姑娘。要不是七月发现自己的玉不见了,她真的想跟这位姑娘多呆一会,只是多呆一会而已,七月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她很灾的,不愿意连累这么好的女孩子也染了晦气倒霉。

她急着要回去找自己的玉,不知道是不是那黑心的丰年店家趁她睡着的时候拿走了!那是她爷爷亲手给她刻的,是她所有的精神寄托。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丢掉!

不过七月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人家的姓名,得知那姑娘姓碧名逢荫,是京城人氏。到底是京里人家,举手投足都那么落落大方。虽然现在七月一无所有也没有能力报答,但若以后她不再灾连别人的时候,她挣到钱的时候,还是要去回报人家的!她虽然识字不多,但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七月一边往镇外赶,一边想着神仙般的逢荫姑娘,一边又捶着头想把那段空白给捶出来。她现在身上穿的是逢荫姑娘给的蓝花棉袍裙,外头还是包着缎的。七月活了十四年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若不是自己的现下也没衣服,她根本舍不得。衣服穿在她身上有点大,逢荫姑娘看起来略长了几岁,身材比她高一点,而且人家已经显出女性的凹凸有致。所以胸口这块做的比较肥些,又是外袍裙,也做的宽些。

衣服的内袋里还有一个荷包,有五两银子,也是逢荫姑娘给的。七月紧紧捂着心口,觉得暖哄哄的快滴出泪来,有了这五两银子,她真的可以上京了!如果她可以奔出前程来,那么逢荫姑娘给的,就不仅仅是这五两银子,而是她夏七月的新生!

第010章 你追我赶

不过当务之急,七月是要先找到她的玉。一定是落在丰年客栈了,肯定是那黑心的店家拿去了!她正急着小跑,突然极是敏感的觉得有黄影一闪。

她失了玉后,对任何暗黄色的石头都本能的极为注意。她整个人一下站住脚,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不远处一个女人手里绕成小风车一般的东西!

迎面走过来几个女人,都是浓妆艳抹花摇柳摆,七月往年来这里赶过集,一看她们的装束就知道。她们都是东大街上胭脂楼的,虽然爷爷没说过那里是干什么的,但路过的时候七月瞧见了,她们都在楼上楼下的拉男人。

此刻走在头里正中间的,是一个紫袄的女子,长圆脸儿,一双丹凤眼,嘴唇抹的鲜红的。一手扬着个兰花指,上头涂着蔻丹,食指上绕了根细银链子,接着的就是一块黄玉块。她身上袄做的很小,包的身子紧紧的,胸鼓鼓的翘着,下头的裙也做的窄几分,这样她走路的时候就扭来扭去的。她一边把链子甩来甩去的,让那黄玉在指头下面晃来荡去。

往年七月过来的时候,觉得她们都长的很漂亮。现在七月才知道,那是她以前没见识。但此时七月可顾不得多看她,脚已经自动走过去,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她的手。

那女人见七月一下凑过来,一时吓了一跳。见她眼神发直,嘴里不由的暗啐了一口。边上已经有人伸手去搡七月,嘴里说着:“好狗不挡道,快闪一边去!”

七月盯准了一看,果就是她那块。那是爷爷亲手雕的,她不离身的戴了八年。右角上磕缺过一小块,她绝不会认错的!

因她记忆里有块空白,所以此时她也不想怎么会落到这女人手里。只是双眼放光,有些欣喜若狂,伸手就一把抓住,嘴里叫着:“这个是我丢的。是我丢的玉!”

“放屁!”那女人愣了一下,顿时急了。手猛的一扬,七月觉得手让划的生疼,玉一下随着链子脱出手去。她的眼不由自主的就跟着那玉飞扬向上,伸着手过去,急道:“这个就是我丢的,是我昨天丢的!还给我好不好?”

但她的手还没够到,已经有胳膊过来推她。边上有人尖着嗓子喊:“哪里来的小王八,大街上抢东西不成?当我们胭脂楼的都是好惹的?”说着,七月身前已经拦了好几条手臂,把她生往后一顶。本来街上也没什么人,但一叫嚷,人竟是越聚越多起来。这镇本就不大,住久了也都相识。这条街上两边全是铺子,她们边上就有一个小饭馆,敞着门里头也有吃饭的,或者闲坐聊天的。

道两边也有不少空摊位,不过因着正月里还没开摊。几个女人推推搡搡的工夫,边上已经站了不少人。连带饭馆里也有人探头探脚出来,倚在门边指指点点。估计最近日子过的太淡,可见有人吵闹便都凑热闹。

七月此时急的跳脚,奈何她们人多势众,你一言我一语话又说的难听,推推搡搡让七月也近不得身。七月打小在村里就是个受气包,有胆子跟人对着叫骂也就是小时候那几年。后来越大,连自己都认定自己是灾星的时候,那性子就越发的窝囊起来。若不是因这块玉对她来说太重要,她根本没胆子在这里跟人扯拽。听着她们越骂越得意,七月也不知道怎么回嘴。额头都是汗,只顾盯着玉愣挤冲,口里喃喃辩着:“这玉真是我的,你,你们为什么不肯还给我!”

她这边刚跳着脚要冲,冷不防几个女人合力猛的把她一推。几人加起来力量足了多,让七月一下脚底下失了根,噔噔噔几步踉跄冲退就往后要倒,她心下一慌神,手四处挥摆着保持平衡。哪知一扬肘,正掀在身后一个看热闹的大婶脸上!

那大婶正掩着嘴笑,哪知七月猛退几步,抬膀子抡过来。她避之不及身子一歪,唉哟喂一声就把手里挎的一个小篮子摔扔到边上一个弓腰老太太的鼻梁骨上。老太太哪能防备,哇一叫身子就往后倒,手里的拐棍就扬起来了,倒下的一瞬间一棍子已经抡到身后一个男人的头上…..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只听吱里哇啦惨叫一片,最后轰的一声,一堆人摔滚出去,连路边一个空摊子都砸飞了去!

这意外来的太快又波及的太多,七月勉强立住身的时候,耳畔已经传来一叠连声的惨叫。她转脸过去整个人吓得跳了两跳,被砸的空摊后头的大门一下子拉开了,一个男人扬着一根扁担怒吼:“哪个龟蛋砸老子的摊子?”

“是她!”齐刷刷的声音,千夫所指。摔倒的一帮歪歪扭扭的站起来,满脸怒容眼快瞪出火,白挨了暗器的几个黑唬着脸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七月撕巴了吃了。另一边没受波及的就更闹哄起来,笑的喊的,拍巴掌添火加油的,真比大过年还要热闹!

七月吓得浑身哆嗦,此时也顾不得要玉了,胡乱挥着手结巴着说:“不,不,不….”她第三个“不”字刚出,突然掉头就跑!双手拎着棉裙边,一下从那几个女人中间直穿出去,力量大的竟把她们撞得四散。她们身后本来也凑了些看热闹的,但因后来七月这边搞出更大的状况,那些人都往这边挤凑着来扶。都是一镇的人,多半是识的,一见跌成一大团子。便是肚里憋着笑,但还是过来扶的扶,拉的拉。如此也算是给七月了一条活路。

本来这些人一时被搞得有些颠三倒四,但一见她惹了祸就跑,立时点着了火!众人愣了一下,也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追,揍她!”

七月一听这个,更加的慌乱起来。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脚下生风,潜力无限,恨不得肋下生双翅飞起来才好!众人怒吼着追在她身后,长长的一大串!

第011章 突如有神助

饭馆门口立时清静许多,食客们见没了热闹,也就嘻嘻哈哈又回去吃喝。街上还有些不愿意瞎起哄的都四下散了。

门口依旧倚着一个年轻男子,眯着微狭的眼瞅着七月逃命的方向,五官十分明媚柔和。双臂环胸一脸的懒洋洋,唇角犹自还扬着。

“无仰,你还没看够!”靠门口的桌边坐着另一个男人开口,同样十分年轻,一身松石色的长袍。深褚色的发高束,褐色眼眸,高直鼻梁,轮廓如刀裁,线条明晰而硬朗。两人皆有一副好相貌,但却是截然不同的风彩。

“石横,你刚看到了么?她居然一个人推倒一大片!”无仰笑呵呵的,配上那懒洋洋的表情。虽仍是一身黑衣,但让人瞧了就像是春光锦绣一般。但在石横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不是她推的,是那帮人自己跌倒了。”石横哧了一声,瞥了他一眼,“明明就是你….”

“哎~~~”无仰伸出修长的食指冲他摇了摇,眉毛一扬,转了话头,“她换衣服咧,你说碧游宫的人会不会送她钱?”

“萧无仰!”石横两只眼快立起来了,瞪着他压低声音道,“你想要钱,就继续替轩辕凌抓那只火岩珑。何苦在她身上拔那层皮?”

“那火鸟出自碧游宫的,昨天连碧展秋都亲自来了。早知这买卖这么麻烦,给一万也不来!”无仰支着肘哀声叹气,“饭也难吃,床也硬,连女人都丑的多。真是亏大了!”

“你活该,一路追下来,至少你放了他五回!到了荒地上还放他一次,凭的给那碧展秋赶来的工夫了!”石横鼻子里哼了一声,“便是碧展秋来了又怎么样?你不继血干看着好了,干什么通语闪人?到时轩辕凌回去胡说八道坏你的招牌,你少来跟我这扯臊!”

无仰轻笑了下,微敛了神情说:“石横,这里是月耀不是凌佩。你便是在那胜了碧展秋又怎么样?他能亲自过来,就足以证明那火岩珑于碧游宫的重要。除非你把碧原秋和跟他一起来的那条母蛇一块宰了。不然咱们要出月耀就得打出去!”

“只消你继血,宰了他们也不是不能。”石横的话刚说完,无仰的脸已经垮下去,双眼像是汪出泪一般的凝望着他。石横一见,表情顿时一变,伸手就要去捂他的嘴。但来不及了,无仰已经很凄悲的呼出声:“爹~你是我亲爹啊!”

石横脚底下一软,差点翻地上去,眼角哆嗦着。这小混蛋,从小到大就知道拿这个刺激他!石横的脸抽抽着,声音缓软了下来,低呻着有气无力:“算了,算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无仰听了复转明媚,变化之快让石横手都抖了。无仰伸着脖子凑过去:“横横,不是我不舍得给你血。你也不想想为了轩辕凌那孙子浴血奋战值得吗?宰了碧展秋,咱跑回去又怎么样。碧游宫七窝八代的全出来报仇,为了区区几千银子那不亏到南天门去了!”

石横已经快抽筋抽死了,“爹”完了就是“横横”,他已经彻底败了!两人正嘀咕着,突然又是一阵哇哇乱叫,眼前过了一阵小旋子。眼见刚才那丫头竟又跑回来了,紧着一大阵黄土,后面跟的那串已经加长了近一倍。

无仰看着黄烟滚滚,双眼放光的叹道:“好厉害啊!腿脚真利索啊。”说着,人一下站起身来,抬步就要往外走。

石横一把拉住他,声音依旧有气无力:“你就积点德行不行?”

“积德积德,现在就去积!”无仰说着一挣身就出了店,一转身就没了影儿。石横叹了一口气,随手摸出一块银子扔在桌上,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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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下踏尘如浪,卷起千波翻涌。腾翔袖展当风,笑对长空流云….如果不是被人追到狗急跳墙的地步,七月一定会对自己此时能踏出凌空步异样的惊喜。她现在是身后跟着人浪,耳畔全是嗡鸣,她速度有如丘里黄羊,耐性可比沙漠之舟。

本来她慌不择路已经跑出镇去了,但后来一想玉还在这里一个女人手里,便又七拐八绕又跑回来。身后跟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后头好多压根都不知道是什么事。队尾两人还一边跑一边对话:“哎,张哥,你跑什么呢?”

“不知道呀,都跟着跑呢。有好事吧?”……队伍就是这样壮大的。其实最初那拨子人能跟到现在的已经没几个了,损失最巨大的被砸了摊的仍咬着牙努着,但明显已经进气少出气多,脚步踉跄调走八荒,黄土扬起半天高,迷雾中见那丫头上窜下跳狂奔如风。他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的,只觉眼前尘土扬的越来越浓重,眼都快睁不开。

七月其实也累的半死,最主要是她心里愧疚感在加深。她果然是灾星,到哪里都会连累人。刚到镇上,又惹出这样的事。但她不敢停,她不知停了要怎么办?她害怕面对那些愤怒的人们,她无法解释因由也没有能力承担后果。她只想跑,跑到没人的角落里藏起来。但这镇统共就这么大,而且总有新人加入追逐大队,让她越来越慌怕。

她正头望着天儿努劲奔着,冷不防突然凭空边上多出一只手,一下拽住她的胳膊肘,猛的将她往边上一拉。她吓得头皮直炸,本能的想伸手护脸。嘴里刚要出声,人已经被扯得歪着趔趄了几步,竟是一下给扯进到一间街边的屋里去了,随即门一下关上。

她脑子乱轰轰的,双眼直冒金星,听得身后外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沉重的轻快的,跌跌撞撞的杂乱成一团。吓得她动也不敢动,紧张着听着外头的动静。随即眼忍不住开始四下打量,慌里慌张又一头雾水的瞅见屋里正站着一个男人,此时正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

第012章 心中绽放崇敬之花

七月方才跑的太急太疯,极端惊惶之下潜力爆发。但此时一静,立时觉得心快蹦出来了,突突的跳的直疼,连着额头的筋都在蹦。双腿哆嗦着直打软,腰都快直不起来。喉头觉得粘粘的发甜,脸都憋的紫黑紫黑的。她张着嘴喘了半天气,见那人也不开口,壮着胆小心翼翼的问:“你…你….”

“这镇上也太欺负人了,一帮人追一个小姑娘,我哪能瞧的下去?”无仰一脸的正义,伸手拍拍她的肩说,“在这躲躲吧,他们一会就散了。”

七月虽然被他那一巴掌拍的快趴地上,但满脸激动,抽搐了半晌,双眼开始泛泪花。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呀!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越发的感慨,善良的人长的也格外好看。像客栈里的那个逢荫姑娘,就生的像天仙一样美丽。这一位,也生的是这样好看的。虽说是个男人,但皮肤也很光洁滑润的,头发也是乌黑柔亮的。活脱脱画里走出来般的,让七月眼前霎时都光彩亮丽起来。

七月仰头看了他半天,直到自己能说出整话了才恭恭敬敬的开口:“恩公,谢谢恩公!”

无仰笑的风情万种,七月都看的有点傻眼儿,见他冲自己招手,就有点像扯线木偶一样走过去。无仰伸手把桌上一个碗端给她,里头有半碗凉水:“喝点水吧,瞧你嗓子都是哑的。”

七月被这句话震得心肝儿碎了一万块,伸手捧着碗,看着里头的水。眼泪珠子就控制不住的噼里啪啦的掉,早上醒来的时候,遇着了逢荫姑娘这样的大好人,现在又遇到这位恩公,让七月彻底是情如涛涌了。

以前在村子,七月是一年一年长大,但心也是一年荒过一年。到了最后,只剩爷爷关怀她。这份关怀成了她心里唯一的绿苗苗!但现在,这绿苗苗在心里疯长,竟一日里开出两大朵红花来,在她心里摇曳绚烂,浓香扑鼻。头一朵开的时候,还有点晕头转向,有如幻梦。现在第二朵开出来,实是让她再难控制,激动的是泪如泉涌!

“你叫什么名字?”无仰往桌边椅子上一坐,“怎么好端端的让人追打?”

七月听了,也顾不得喝水,一五一十把方才的事讲了一遍。无仰听得是一本正经,不时还配合几个表情。

七月讲完,这才端着碗灌了个底朝天。然后看着他说:“恩公也是打京城来的吧?”七月是看他衣着鲜亮,说话又不是这里的腔调。像井东镇这一带,地理环境比较恶劣,棉花这样的东西这里是种不出来的。棉布织品到了这里的价格都比较昂贵了,这里人基本都是用毛皮制皮袄,若没钱就穿毛毡袄,黄羊这里又多又肥,最普遍的就是羊皮。硝出来之后,再加工做出来。毛衬在里面又挡风又耐寒。平日里这里人也多带毛皮帽子,兜头护脸的也挡风。但是因为制做的比较简单粗糙,全是灰不拉几的颜色,又带着羊膻味儿,以至于时间长了,这里人人都带了股羊膻味儿。

像棉袄甚至锦缎一类的,虽然轻软鲜亮,但一来太贵,二来这里风沙大,再好的衣裳出去转一圈也都是土。不过镇上有些有钱人会穿,还有些人,比如像是有点墨水的先生啊什么的,还有像胭脂楼的那些女人肯定是要穿的。但七月他们村上,便是有钱平时也不穿。不过就是过年或者有喜事的时候穿一穿充个头面就好。

七月离家的时候那件新袄,是过年的时候父亲让后娘给她做的。毕竟是亲生骨肉,虽说是个扫把星再留不得,但总归不该灰头土脸的轰出家门。加上新衣新裤的出门也图个吉利,七月太灾,能挡挡也是好的。她本也带了几身衣服,不过包袱也随着记忆的那块空白不知哪去了。

所以七月一见他这身打扮,便也猜他是打京城来的。一边猜着,一边顿时对京城越发的无限向往。好像京城里的,全是像他们这样,衣着光鲜又生的好看的大善人。

“不是,我打凌佩来的。”无仰道。

七月一听神情越发的肃穆恭敬起来,凌佩和月耀挨着,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曾去过一回。后来跟七月讲,说那里山好水好人都富的很,七月也想像不出是什么样,只是听了十分的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