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是旁人也罢了,偏是那个叫什么夏七月的村姑。并非是他因上桩事对她有什么偏见,只是他也不知为何,自打上回在丰年客栈见过她之后,只消一想,就没来由的心慌意乱连带眼皮乱跳!

展秋也并不多言,见他不语便知是应了。碧游宫自打十年前移到京城辉阳东南六十里外的云梦涯一带,据占山川河滩大片谷地,的确是有助妖灵生力聚气,而这些自然是有赖月耀国的鼎力支持。否则这大笔的耗费从何而来?光是维护这碧游宫各个建筑的费用,每年就需大量白银,更不要论其它了。

月耀百姓并不知碧游宫内皆为异类,直当是皇家别苑,内养皆是皇族亲信之人。碧展秋虽然没有明着在朝中当职,但单碧游宫宫主的身份,已经足以与亲贵相论。更有朝中四院大王之中的景院支撑,令碧游宫在月耀更为显赫。

第023章 碧游宫由来(1)

碧游宫名为宫,其实整个面积比京城还要大一些。但因为所建之处并不在平原上,高峰深谷错落,溪流河滩皆据,起伏蜿蜒,又不似京城四四方方那般规矩。没有明显的几门重围之类的,所以远观正如一大片皇家宫苑园林一般。

云梦涯最高处是碧游宫主要建筑,设有大殿以及云顶台,两边设塔。云梦涯这里东倚着与凌佩相接的凌谷关,这一带南北绵延着近千里山丘之地,至南与雪岭相接,至北要接到近漠原的地界。不过虽是山地,但并不险峻,也没有特别高的山峰。最高的云梦山也是比较平缓,而云梦山的错云峰是最高峰,不过数百丈,但据此设塔哨便可见关内外之景,算是一处比较好的天然哨台之地。

围着错云峰,云梦山上的建筑皆是碧游宫妖灵居所以及习练之地。错划出许多小格局,山下壑谷,林间,水畔一带,则是聚灵养息之地,也分出不同的地界。

万物生出灵性,既而生力,复而化出人形,最终达到妖化。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如果由驭者法血汲养,会依据法血的品质不同程度的缩短中间过程。但若是自行习练,那就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环境,勤奋以及天资可谓是缺一不可。

碧游宫收揽天下妖灵,初成灵者可来,妖化者亦可,如今更因得到大片汲养之地,也会借由妖灵聚集复生培养新灵。彼此之间相辅相承,也能达到更好的修练效果。

流火所居的地方处在山腰平缓坡地,月耀的房舍建筑风格与凌佩不同,多是圆顶罩盖方屋,四角少棱多弧,院墙也多承弧状,这种建筑格式最挡风沙。虽说至东一带风沙已经比西边要好了许多,但总归不如凌佩居于中土。房舍结构也是多石少木,相对更为厚重稳固。不过碧游宫内并不一定皆采取这类方式,有草舍棚舍,也有金属结构,用以不同灵物蓄力需求。

流火里名灼云院,这院子占地约八九十顷,错落房舍约有百多间,以前是他和流炎两人居住,不过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碧游宫不用外人,一般杂事都是宫内人自理。根据妖灵的属性能力而分高下,从而让他们处于不同的位置,担任不同的职能。

流火和流炎虽说是亲兄弟,但两人性格不同,流炎生性外向,与人交亲。以往他在的时候,他们还未化出人形,即便如此,流炎也是闲不住的。最喜呼朋唤友,热闹非常。而流火喜静,不爱与人往来。以往兄弟在时尚还好些,自从流炎出事以后,他越发孤僻寡言起来。后来甚至连分派到这里做些杂物的低阶妖灵也尽数遣出,每日只管聚气行功,生让这里变得一团死寂。

火岩珑为世上十珍兽之一,便是驭者,普通的法血也绝难驾驭。当年驭者发源地缀锦国曾有人驭过此鸟,过后百多年再无人见火岩珑踪迹,便以为已经绝于世间。火岩珑自体带有火力,气腺可摧风引火,成灵以后可聚生分身,妖化后可连开八体各自独立。火岩珑与世间另一种珍兽血骊是为天敌,血骊也可以聚出分身,但分身不论从数量还是操纵性都弱于火岩珑。

世间的灵分为许多种,驭者将其分为三大类,生灵,死灵以及自然之灵。根据灵物的品质强弱,若想驭其力,对法血的需求也不相同。以驭者而言,越强的灵对法血的要求越高。世代传承与发展,正是驭者不断的征服强灵,从而提升了驭者的法血与驭术。也正是这种与驭者数百年来的纠缠,或是被驭,或是拒驭相抗,也同样提升了灵物的品质与力量。

流火与流炎的父亲桐慕青渚,与碧展秋及游赤连延在碧苍山相识,那时碧展秋与游赤连延已经妖化,碧游宫初建便在碧苍山。而青渚则是携妻而来,愿入碧游与他们一同修练。青渚的妻子茵然并非火岩珑,而是另一种珍兽积土兽,茵然后来为青渚产下两个儿子,取名桐慕流炎和桐慕流火。

积土兽与火岩珑虽不是同族,但因火岩珑推其始祖实际是自熔岩而出,最初也倚火山热谷一带而生,带有土行之力的积土兽对其力有烘培之效。不管何种妖灵,只消化出人形之后皆与人无二,但妖灵两两结合,更多的是从后代力量考虑。当然也有感情深厚从而成婚的。当世的十珍兽已经几近绝迹,青渚很难再寻到同类婚配,而与之力相合的积土兽已经是双方的最佳选择。

茵然和青渚虽是因力量互倚的出发点而结合,但两人感情很深。碧游宫也因他们加入从而有了良好的开端,他们广招妖灵,碧苍山这里一度妖灵众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不过也正是因此,妖灵之间的磨擦也屡有发生。像蛇会吃老鼠,狼会吃兔子,火岩珑会吃血骊一样,世间万物本来就是在彼此争斗之中发展。碧苍山汲养出灵物,但也正是因灵物众多,生存的环境变得狭小。

当碧苍山产生土灵,火灵,甚至水灵之些自然之灵后,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开始激化。生灵是需要消耗这些自然之力的,而自然之灵也要消耗生灵之力以加速自己的化形。最后碧苍山演变出一场大乱斗,与驭者无关的,纯粹是妖灵自我无制度的体现。茵然死于这场乱斗,青渚丧妻之后不久也因太过哀恸而亡。

展秋和连延为此一直觉得亏欠青渚夫妇,这许多年来,一直对流火兄弟视若己出,倾力栽培。展秋因此也有了觉悟,无论是妖灵也好,人也好,其实都是需要有制度加以约束。而他若想让碧游宫自此发展下去,除了自身的力量之后,也需要有统领妖灵的能力。而这些,实际上是需要向人来学习的。只知隐避深山不涉尘世,那便永远不懂许多道理。碧游宫开始从隐而现,如此其实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没有国家之间的争斗,或者月耀永远也不需要妖灵为他们助力。

凌佩从一个受欺小国发展壮大成今日,实际是借助了驭者的力量。缀锦因为驱赶诛杀驭者,从而给凌佩这个机会。短短几十年工夫,已经由衰至兴,如今更成五国最强。因凌佩与四国接壤,让他四方贸易极为繁盛,其它各国,若想与较远国家往来,必要经其关径,向其缴大笔税项。加上十几年前,凌佩与漠原言归于好,彼此通婚。又在与缀锦的战争之中取得胜利,逼得缀锦割地赔款。如今可谓国力鼎盛,兵强马壮。

凌佩实际上早就不姓崔了,如今掌国的是他们的镇国公碧丹倾绝,这人实际并非凌佩人氏,而是从缀锦逃亡而来的驭者。是他让凌佩强大,也同样是他,得到了驭者梦寐以求的聚灵咒,可以召唤死灵为仆,从而统领驭界。正是因他的统领,驭者不再自相残杀,各家的驭术不再成为秘密,彼此通汇从而达到法血的兼融!

驭界的统一,驭术的增强,以及法血的束控力加强,更因一个又一个驭者先后进入凌佩的朝堂之内,逐渐掌握了凌佩的大权,可谓天时地利人和,让他们对力量的追求膨胀到极点!

驭者的力量体现在于驭术和法血,而这两者所对应的,自然就是灵物。拥有优质的法血,精良的驭术,又怎么甘心去驾驭普通力量的灵物?谁也不愿意将鲜血白白的浪费。

许多年前,有些驭者会倾其一生的心血去培养一只灵物,有些甚至至老至死也没能真正的驾驭一次。而这些灵物之中,若能有一个化出人形就可以称之为绝佳甚至为奇迹!但现在,哪怕是一个平庸的驭者,也要贪心的想得到一个妖灵!

曾几何时,当一个驭者想要驾驭强灵之时,若未曾从幼时开始汲养,没能建立深厚的情感根基。就要用力量让对方承认自己,也就是灵物为驭者所设的驭关。而现在呢?只消一滴法血,束其六脉,哪管你驭关几何,必要成为奴仆!

第024章 碧游宫由来(2)

月耀因碧游宫的存在,而集聚许多珍奇异兽,而大量的妖灵也都在月耀习练。如此这些驭者便不断以经商,探亲等等名义进入月耀境,大肆擒束妖灵。这种情况若不加以扼制,当凌佩那些掌控朝权的驭者得到更强更凶猛的灵物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吞灭月耀,大举平西的时候。

月耀也正是因此,从而才愿意与碧游宫往来合作,最后甚至要倚赖他们守卫东境。月耀南倚缀锦,北靠漠原。但这两边,都是雄关险据,在地势上并不吃亏。唯得东边与凌佩相接极广,又地势平缓,山谷坡洼,若他们大肆攻入,很难防守。唯有借助异力,如此才能持衡。有月耀相撑,碧游宫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发展,从而提高妖灵的力量以抗驭者擒束。这样也能平衡两国之力,凌佩忌惮妖力,必不会轻易强攻。

所以一直以来,两国依旧表面上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而月耀也因几十年皆无战,国势发展良好。如今月耀景院大王向碧游宫传达朝廷的意图,其一就是不能再任由凌佩的驭者往来月耀,轩辕凌和萧无仰皆是他们恨之入骨的。但轩辕凌在凌佩有官职,而且正是守卫凌谷关的将领。若是他死在月耀,怕凌佩借题发挥,引发恶果。而萧无仰听说在凌佩也是血债累累,若是他再复来,必要伺机斩之!

如此,哪怕有一点点的消息线索也断是不能放。展秋如今发现了夏七月的行踪,哪能不先看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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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随着展秋踱出门,七月本正在听逢荫嘱咐,眼瞅有人打屋里出来,马上端端正正站得笔直,低眉顺眼一脸恭敬。打从家里出来,这些日子七月也算是经了不少事。这起起伏伏最是历练人心的,若非是她打小就一直让人戳着脊梁骨骂灾星,怕是也难承受这些惊怕惶恐。

她小地方来的人,是见识少,但做人的道理自然是分明。前天七月刚到了京城,哪知自己竟然榜上有名,生生让一众看热闹的擒个正着。说她是那打家劫舍的女飞贼!

爷爷当年做村长的时候,每有官差来拘丁收税,不但不敢有半点违逆,还要好茶饭供奉万不敢得罪。否则那枷锁拘去,拖翻在堂上,沙威棒招呼一顿便是铁打的也要去了半条命。

七月自知自己不是那铁打的硬汉,更何况她活了这么些年没进过衙门,没见过比村长更大的官儿。当时就吓得腿软身抖,往堂上一拖险没尿了裤子。眼瞅两边官差肃立,手里的黑红大棒足比自己腿还粗一圈,怕是一棍下去便要呜呼哀哉。她也闹不清自己怎么就上了官府通缉,但她哪有那辩解的智谋与肝胆,生是满脑子空白,满眼昏溃,连哭都哭不出,上牙下牙乱撞乱磕,一个整字也咬不出来。

她也算是又开了眼界,不但进了京城,见了这繁华大都。还进了京律司府…..呃,确切的说,是进了京律司府的大牢!

人道世事无常,风云变幻,这八个字七月算是了解个通透。原本料定自己小命休矣,待她反应过来开始呼天号地的喊冤的时候已经让扔进大牢里去了。进去以后觉得更无望,因为牢里那些人没一个不是扒着牢门大喊“冤枉”的。怕是这两字官差都听得耳朵起了茧子,便是她再喊得撕心裂肺,人家是照样吃喝不误,神态安详。

哪知过了一日,竟有人前来探她。而且不是旁人,竟是那当初在井东镇对她有救命之恩的碧逢荫!七月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绝境逢生。

她只在牢里过了一晚,虽说没棍棒加身,但她平时那乏善可陈的想像力竟然开始超水平发挥起来。一个晚上把以前自己听来的那些闲话皆尽联系,脑中不断的想一些恐怖之景。一会是让拉出去大刑伺候,被大棒子打的血肉模糊。一会又是自己披头散发跪在法场,后头是拿着鬼头大刀的刽子手…..说实在的,这些场景她还真是都没见过。但也不知怎么的,就想的那么逼真。只一个晚上,便自己吓得自己要疯,以至见了逢荫,竟有那么半刻的呆滞,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她曾想过许多种再见逢荫时的情景,总是想不到这一种。那一霎,她真是不知自己究竟是灾星附体,还是福星高照?变化太多太快,早已经超出她预料。

而此时,她能到这跟皇宫般华丽的地方来,自然也是因逢荫了!初听碧游宫,还以为是皇宫。怪道逢荫姑娘生就天仙一般,更有如此神通可以将她从牢里带出,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必然是大富大贵之人。想她夏七月何德何能,竟能在井东镇结识这般人物!如今到了这里才知,原那碧游宫竟是一座不逊京城的大城!因依山傍水,草木青葱,更比那京城多了十成风彩。恢宏不减,华美更增,更如神仙境府,让打从那风沙黄土之地来的七月更是目不暇接。

路上的时候七月才知道,逢荫的父亲与那京府的大官是朋友,可巧正在官府里坐客,得知拿了要犯,看图才识出七月来。亏的他们作保,七月才得脱困。更因他们二人的引荐,七月才能来此工作。感恩自是不必说,但之后他们的一番话让七月心里起伏难定。据那通缉榜令上所书,与七月一路而来的两人竟是要犯,七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虽然逢荫也说,是七月太过单纯,受了坏人利用,如此白白牵扯进来。七月对此虽是无言以对,而他们也言之凿凿,像是有真凭实据的样子。但无论怎么想来,七月也绝不相信无仰与石横是那谋财害命,心冷手狠的歹人!

她确是初出家门,见识浅薄,这点七月自己也承认。而她与无仰石横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相识不过是这同行间的短暂日子,对他们的来历也不甚清楚。

但这些时日处来,七月始终觉得,无仰和石横并非恶徒。并不是他们给与了七月恩惠,她才会这般偏护他们,而是七月觉得,对一个萍水陌路,他们尚能施以援手,那么至少说明这两人并非大奸大恶。若只是利用,为何偏要找她这般灾星附体,霉运不断的人来?若说利用她来讨债生事,那既利用完了,又何必巴巴的将她寻回带来京城?

世人有良善自是有凶恶,七月也知这世上的人自然是有那心口不一,为非作歹的。虽说她也难辨世间形形色色,更不懂如何窥探人心,但至少她自己有眼有心有知有觉,她总不能信那榜令上句句是真!

她也没什么凭据为他们二人辩护,但听了逢荫的话后便不肯再多言语。感恩是没错,但七月也不愿意为了报逢荫的相救之恩就去抹黑出卖她的另两位恩人!

第025章 逢荫的心事

展秋看着七月道:“你便在灼云院里打理一下杂物,听流火的差遣。你所需的东西,到时再让人给你送来,你且好生在这里做事便罢。”

七月听了点点头,并不敢多瞧他们几眼。初见展秋的时候七月吃了一惊,如此年轻,看起来比逢荫也年长不了几岁,但却是逢荫的父亲。后来进了这灼云院,虽说只是远远的瞅了一眼,但总觉这里的东家她瞧着面善的很。七月记性好,况是这样品貌的她更不可能见过而不记得。但却是死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院里房舍重叠,路径繁复,竟是如此之大。但总不见别的下人,一时间也不敢多打听,只顾认真听逢荫交待事宜。

这碧游宫大的不是一般二般,山下便有石雕大牌坊,进入便是石砌大道,路间所见之人无不华贵,真跟进了皇宫般。山下有湖,还有纵涧流瀑,但上山之路并不崎岖,皆是开山阶道十分的坦荡。鸟鸣水潺,蝶影缤纷,真跟到了浓春初夏般繁盛。有些地方雾霭流霞,十分艳丽。有些地方又怪石古木,格外森诡。而这灼云院又在山腰流水之畔,掩在绿树繁花之间,格外的清雅。

可见这城里的人,不是达官贵胄也差不多远,更让七月觉得肃穆起来。逢荫拉着她的手向前带了几步:“我得了闲便来瞧你,若他待你不好我可不依呢!”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流火,飞起眼角笑得十分妩媚。将这个土包子放在这里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借着她来瞧流火。

七月干巴巴的陪着笑,也不敢搭腔,只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流火哼了一声道:“你不放心,自己带去使唤好了。”

逢荫也不恼,笑眯眯的说:“我那里也不短人用,倒是你这里太清冷。平日里总见枫姐姐出来进去的,难不成怕七月在这里扰了你不成?”

七月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机锋,只是觉得自己十分多余。这富贵之地,大户之家,哪里缺少下人?不过是逢荫心善,搭人情非要帮她。她一再麻烦,心里已经十成过意不去,如此再听两人的话语,更加有些愧疚。一时间鼓起勇气说:“其,其实,我…..也不…..”

“行了,就这样吧。逢荫跟我回去。”展秋适时开口,看一眼流火,转身往外走。逢荫听了一笑,拍拍七月道:“你安生在这里住下,我明天再来瞧你!”说着,便跟着展秋去了。

出了灼云院的正门,逢荫挽着展秋的手臂道:“一路上,她也半句说不出那萧无仰的去处,我看她也没什么用。不过是让萧无仰顺手捡来当个障眼的,爹爹何苦还要留她?”

“此时言之尚早。”展秋微微一笑,“她如今对你感激涕零,你再耐心些引导,总会问出些有用的。若真是半点无用,直当做件好事也无妨。总归她惹出之前的是非,也是因那姓萧的牵累,何苦白白让她再受牢狱之苦?”

“爹爹处处为善,是打算将来成仙成佛么?”逢荫笑着。

“你这孩子!”展秋轻嗔,一揽她的肩,“我们虽属异类,但既成人身,哪能无情?与皇家合作,也是不想生灵涂炭。有我们在这里,至少凌佩短时不敢悍然动武,那些驭者也能收敛些!”

“那些人要好勇斗狠,偏将我们也牵扯进来。借法血驱驭灵物,以增他们之力。待我元丹一成,便头一个拿凌谷关的轩辕凌来祭!”逢荫笑笑。

“流火比你更想要他的命。”展秋微眯了眼,低头看她,“你们不合适,他灼息太盛,与你寒体不宜。为何总不肯听我的话?难不成,化出精致皮囊了,你便更是撒不开手?”

“我元丹一成,便与人体温无二,他到时也是如此。怎么就不合适?”逢荫扭身跺脚道,“就是因为爹爹总是反对,他才总对我若即若离!”

展秋叹了口气,看她气咻咻的样儿道:“我可从未与他提过,不过是私下跟你说罢了。世人婚配讲究门当户对。其实妖灵之间也讲究个门户,倒不是说身家几何,而是各自行法之力。若你与寒息妖灵相配,自是进宜加倍,彼此受益。反之则要互为受害,倒是不妥。增力克服倒也不是不能,只是白白浪费许多工夫,我看他在这方面比你理智的多。他与炎林院的枫雁,二人皆是灼息火力,相辅相承,才是天作之合呢!”

逢荫听了面色更沉,一甩手道:“天作之合?真是笑死人!总之我不管,旁的事我都依从爹爹,唯得这件,爹爹莫要管我才好!”

“好好好,不管你便罢。”展秋摇头,复牵住她的手,“我只你一个女儿,自是希望你好的。待你们元丹一成,我便作主让他娶你如何?”

逢荫听了复又笑得灿烂,点点头道:“爹爹说的可不能反悔,若到时再说什么灼息寒体,我可不依!如今爹爹做善事,总使唤我来去与那夏七月作戏。若不是因爹爹总说她有用,我早就….”

“好了好了,知你辛苦,快些回去吧!”展秋一把勾住她,往山上而去。

第026章 七月的新环境

灼云院非常大,其实若让七月一个人料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七月在这里除了东家一人,再瞧不见别的身影。进来的时候走了一趟,七月略是记得,大门朝南,冲着山下,大道很缓并不陡。外设高墙石雕,进去是大园子,直通南北大砖道。两侧有楼,皆是无门空堂,只见大柱,倒像是开阔展台般。楼边种了各式的花草,七月也叫不出名堂。一道向北,便见大石挡雕,转过去又是园景,正中便是当时见东家的院子,后头是大园顶的房,两边是圆顶配楼。再往后去,便无南北正道,皆是弯绕林径,错落庭院掩映当中。

流火将她一直带到紧后头,东北角的一隅。那里有几幢楼,全是藏书楼,四周皆是大片的苗圃。这处基本就是书库或者杂物房,流火觉得这样已经离他够远了,便让她在这里自便。

七月开始见这整个大宅院非常空旷,可见要做的杂事也少不了。但见他并不差遣,一时间也觉得自己许真是逢荫硬塞来的,他并不需要下人打理这大宅。她本是想自己去了便是,已经一再麻烦逢荫实不好再如此厚着脸皮留下。反正也知逢荫的住处,日后若有机会再来回报也罢。

但谁知不多时逢荫带人来给她送东西,拿了许多日用之物。一脸热忱十分关怀,让七月根本开不了口说自己不承这份恩情。复想自己可以脱牢狱之困也是因逢荫父女,如何再不领这情掉头便走?如此,七月便在这里住下。

这东北一隅也十分广阔,几间抱厦围着大院,有从外头引进来的渠池,四周花圃倒像是有专人照料般的十分妥贴,偏又瞧不见人影。中间两侧连着三幢楼里全是书,后头几间楼里全是杂物,两边有小空房。杂物房里一应物品皆有,但需归整,并无厨灶,七月问前来探她的逢荫,逢荫道这里其实什么都有,但需要自己动手,还说过几日再带人过来修缮。

七月觉得这些事自己做便可,不需再麻烦别人。况且既然这里无人,显然东家并不喜欢人来人往。如此这几日七月也并非闲着,动手能力七月其实不差。头两三日吃食都是逢荫带的现成,但第四日七月便自己做了饭。杂物房里果是一应俱全,但久不动用有些早已经半废,而且非常凌乱。

七月从里面找到自己所需的一些生活用具,将最北一角的小石屋充作了厨房,像是垒灶之类的粗重工夫七月也并不陌生,金井滩的生活条件其实比这里恶劣许多,七月从小就要顶半个大人一样干活。这并不是家里刻薄,实际上金井滩家家都是如此。七月晓得哪里是耐烧,哪种灶最是省泥石最是稳当。石头泥巴这里也有,角落里全是建房割废的料堆在那里,有些木头上都长了木耳。她也一一都收集起来,这东西在金井滩可难见着。七月也是十岁过年的时候吃过一回,听说是顶贵的东西。

她谨记东家的话,并不离开这一处杂院,三四天工夫,她便给自己收拾出一处可住的小窝。以致逢荫再来看她的时候,见她竟做出几道有模有样的菜来,十分的诧异。

七月先让自己可以安身,接下来便打算替东家整理一下这里。这三幢书楼看起来久无人气,无数杂乱,角落蛛网密布,与外面几处苗圃反差很大。七月并不打算在这里长住,她虽是希望有个长远的工作,但也不想一直受逢荫的接济。既然东家并不喜欢有人来,她也不想厚着脸皮在这里混下去,尽管她很喜欢这个环境。不过既然她住进来,那这段日子至少要做出点成绩。替东家归整一下杂物,就算他或者不需要,至少七月觉得心里好过些。

流火直当七月不存在,只顾忙自己的事。以前这宅子有人专门打理,书库那边大多是培花育土的录籍。五行相生相克,也互有相倚,土息于他有利,因他的母亲为积土兽。木息宜让他焚燃,其气令他清明。这灼云院里并非是火烧火燎寸草不生,只有在这种地方,更助他内敛火息,让他的控力提高。

初始他与流炎,不能很好控制自身火息,直把这里弄成黑炭般。而如今,草木繁盛,而他火息不绝。后来这里的花草大多皆出了灵,便不再需要专人看护。有些更好的便移往清木林加以聚灵,差些的便依旧留在这里自给自足。活不下去便由它们枯死,这几年所剩的,便成中庸一类。虽有灵力,但不足以聚灵成体,但又可以于此生生不息。因此这里花木,无人看护依旧繁茂,而这里土质也越来越好。

后面的书库一带已经几近荒废,一应杂物皆堆过去,他一个人在这里,日常所需也用不着这许多,他所住的这间正中大院一应皆足。而流火也一向清静惯了,便是杂事他也可以自己料理妥当,并不需要有人伺候。

不管夏七月与那萧无仰有无关联,也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事,展秋处事他也不想理论。至于逢荫总借着夏七月往这边跑,他虽有些头痛不过也烦不了几日。他已经化出人形,但元丹未成,这两日他就准备锁火笼闭关。

逢荫原本是想借着把七月弄来当个耳目,想七月这个土包子,又对她感恩戴德,必是会言听计从任她使唤的。如此一来就能借着七月这个由头常往这里走动,二来也能知道那炎林院的枫雁是不是又总往这里跑。哪知七月竟是个脑筋死拧的愣主儿,流火把她弄到边边角角里住着,她就真的往那里一蹲再不出来了,哪里还能当什么耳目?不仅如此,还见天忙的不亦乐乎,搬搬抬抬搞得尘土飞扬。真真是到哪里都脱不尽一身的土腥子气。

如此一来,得知流火准备闭关,逢荫也懒怠再往这边来探看了。反正那夏七月一入碧游宫,任她插翅也难飞出去。见不着流火,逢荫哪愿意再跟那土包子整日作戏?

第027章 七月的新环境(2)

七月这段日子倒也过的充实,东家对她不闻不问其实倒让她轻松许多。她自小是让人指戳习惯,时间久了,越是人多越容易紧张出错。若是自己静着做事,反倒没那么些背晦事发生。逢荫接连给她送了几日的生活用品,后来也因事忙不得闲再来。这般虽然让七月有些牵挂她,但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所谓恩重如山,这四个字其实也有双义。正是因为恩重如山,而七月此时又无力报还,总觉于逢荫有亏欠,便是再心内渴望有这样一个人来关怀她,总归无法报持平等的心而面对。

七月每日就在这院里打扫归置杂物,整理书本,有些书册被虫都蛀了,七月瞧着心疼,逢天气好时便拿出来晒。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她闲时也会看看这里的书,大多是种培之法。但写的方法极是古怪,有些竟要火燎烟烘,真不知是种花还是做花料呢!不过倒也因此认识不少花草,一般看起来很正常的种植之法,她有时也照着试试。一来二去,真觉这四周花圃更是繁盛不少,只是不敢出去护理外头的花。

天气如今是一天热似一天,这里有阴晴云雨,不若她的家乡,除了大太阳就是大风,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滴雨落下来。

她一直也没出这院子,眼瞅这三幢主要的楼一日比一日亮堂整洁,七月心里也颇有成就感。她每天都在灶上刻上一笔,以记录自己到这里的日子。不知不觉,竟是过了三个多月。她记得与无仰分别的时候是二月初六,现在已经是五月二十了。到了七夕就是她的生日,她就满十四岁了。而明年的七夕,她曾答应过请无仰吃上一顿好的,还曾想过要请逢荫也吃上一顿。但如今她在这里呆了三个多月,赚钱大计还没开始实施呢。

今天她起个大早,看厨房存粮已经不多了,这些还是逢荫三个月前让人送来的,油鬃和火炭也所剩无几,这些东西七月都称量过,皆是记在自己心里的账本上。每每一想,只觉更欠的多。所谓债好还,人情债最是难还的。这院子她已经归整的差不多,想想如果今天再加把劲弄干净。也有脸向东家和逢荫道别了。

一时想着,她早饭也不吃了,勒了裤带说干就干。这几个月的工夫,除了最初几天她环境不熟跌过跤,撞翻过柜子以外,最近还真没出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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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走进东北院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三个月,他闭锁火笼,专心灼息淬炼元丹,只是进展并不算顺利。只有元丹得成,他才能算作是真正的强灵。逼火内焚,将火息聚气于体虽并不是个短期过程。照理说,聚化人形比元丹初聚更为困难。一般强灵若是自行修炼,大多都是先出元丹复聚人形。这有如修习文武一样,文者先识字复作文章,武者先懂口诀基本复练招法。但流火人形已经聚生将近一年,但元丹始终难以脱体。

逢荫虽然也是人形完备,元丹未成。但她是因其父碧展秋以力相推,先助其成形。展秋与逢荫血脉相通,助之自然事半功倍。但流火如此,连展秋都觉得奇怪。展秋虽说可以给他相当的辅助,但毕竟二人罩息相抵,很难直接助他。流火天资奇佳,又肯耐得苦楚,练化人形的时间就比别人短了许多。偏是这系于命脉根本的元丹总不能完成!

如今父母皆故,再无人指点,便是一起切磋的兄弟如今也命丧敌手。这三个月引火灼息,但元丹仍是能觉但却无法脱出,聚力时缓时劲,像是憋挤在山沟深壑夹缝之中,总难施展完全。他所住的正院里也有一幢书楼,皆是一些聚灵之法,更有些父母当年修行的心得。流火将这些东西早就翻个无数,直觉自己没有半分偏漏之处,为何偏偏滞而不进,生生让人觉得焦躁。他力难成,那仇便难报。他是妖灵,命长可熬。但那轩辕凌又能等他几载?难不成真要让他练个几十年才有小成,到时让他去跟个血枯骨硬,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去决生死么?

如此一想,流火越发烦闷,出了灼云院往碧展秋住的沧澜台去。结果刚出院子,与人一问才知,碧展秋两个月前受景院大王召唤,前往北境办事,一应宫务交给二宫主打理。而这几个月,逢荫得知流火闭关练功,自己总不甘落于人后,也在沧澜台汲息淬毒并不曾往这边来。

展秋知道流火的性子,必不会花心思去看住那夏七月。便嘱咐人时常留意这院中,若那女子有所求皆尽满足,只不让她离开便是。但这几月,也不曾见那女孩子露面。

这般一听,流火这才想起自己这大宅子里还住着这么一号人。突然一想,自己居然这般松懈了,那女人邪门的很,把她扔在这里,指不定把家里祸成什么样子了!他一这样想就有点后怕,忍不住各处瞅了瞅,竟是与他锁笼之前无二。不觉间渐走渐近,竟至了东北一隅的院落前。

眼见大门斑驳,但却是擦拭的干干净净,虚掩着也并不闭紧。他微微侧身,推门而入,眼前却是一派生机焕发之景!环抱三幢石楼如故,但四散的杂物已经理的爽利。花圃里的植物长势强盛,两边的桑树极为繁茂,已经结了青果。依墙一处紫檀优梦居然已经攀上墙头,三层紫色带斑黄点的叠蕊将展欲展,有几根细竹枝插在它的四周,它攀延而上,巴掌大的叶片娇艳欲滴,竟比那清木林里生的还要大了一圈。流火怔愣了半晌,踱了两步过去,眼见那土壤显然已经被灌溉犁疏过,极为的肥沃,黑的发亮像透一层金般。他略是近了,那紫檀优梦竟叶摆花摇,带出沙沙细响。竟像已经聚生五感,有眼有耳般无风摇曳。

流火微微捻了指间拂气牵推,带出一股微微的罩力移向它,直觉有股推力反弹,明显是聚出灵力的初阶!

第028章 送上门的肉垫

“想不到你竟有了福,在这里聚出灵力来了。”流火看着那摇曳花枝,松了指尖,微微叹道,“一会便报了清木林的人来接你罢!到了那里,自有更好的环境。”

他一边低语,一边抬了头看着正中的楼,那个村姑就在里面!她不过一介凡俗,倒也没什么强力让他有知。不过是听得里面有轻轻呓呀哼唱的声音,伴着一些物什的动静。这声音很小,说明她人在二楼。但他觉感敏锐,再细小的声音也能听得分明。她在唱歌,调子很怪,词就更怪。像是求雨的歌:天爷啊,落雨哟,祭供不缺短,只求一年丰…..

他静静的立在楼前,突然觉得,自己三个月把她扔在这里不管死活有些太过份了。他一时想着,一时便慢慢抬步上阶,刚一推门,忽然感觉触手不对,门有些吃劲….这种感觉刚一出来。便听“咯”的一声,接着便是“咻咻”像是有条蛇在里面乱舞乱甩,紧着又听到一声惨叫,又尖又凄“啊!”流火的心里一下崩紧,本能的抬头,便看到有东西冲着他就砸过来,瞬间已经到了眼前!

七月正把自己吊在半空扫大梁,正扫的高兴,哪知绳子竟一下崩了去,整个人就一个勾不住就直直的往下掉!她吓得一声惨呼,身体瞬间直落。这个楼没有房间,四面全是书架,二层三层只有窄廊绕房一周,上面是高高吊顶。两边设高阶梯供人上下。正中梁支上绕结不少的蜘蛛网,七月是早起想最后收拾一番,从杂物里翻出绳索来,想了这么一个方法可以擦扫到这里。她手里是一根长柄扫帚,此时她突然掉下来,扬手间那扫帚便脱了手,上面挂着乱七八糟的网状物便飞刀般冲着流火就去了。

流火反应奇快,身体一侧一偏,那扫帚直舞着打他身边过,土啊蛛网飞了满天,溅了他一脸。但就是这一步,下一刻七月就整个人“砰”一声砸过来,不偏不倚拿他当个肉垫!

流火现在那点刚生出来内疚心是一丁丁都没有了!只恨自己手欠,就该躲她远远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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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惊魂未定,突跌落的恐惧还未散去,又因趴在某人身上让她更加慌乱。着急忙慌之间身体乱拱挣扎着要起,膝头拱顶的不是地方,直把流火生生整得面容扭曲!他手快的一挟她的腰将她推到一边,翻身坐起时觉得两肋生疼,这一下是砸的结结实实,险没把他的腰砸断了去。

“东家….”七月蹲在他边上手足无措,脸上的表情比他好不了多少。看他灰头土脸又一脸的丧气,七月更不敢伸手去扶他了。方才还想三个月没出什么岔子,这下可好,东家一露面就让她给砸个半死。怕是更对她没半分好印象!

流火没理她,只是抬头看上头的房梁。她是把一根绳绕着边上两根角梁拉出三角状,最后回绕到门柄上…..也是,这楼里惟有门柄这里可以作一个支点。绳子拉的紧,如今一甩绳头已经上了梁。流火瞧了一会,她这般拉拽,他一推门,她怎么会直接掉下来?撑死了往下垂一段便罢。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绳子本来就快吃不住劲头要断了…..这般一想,他太阳穴更是突跳的痛。他简直就像是专程送来给她当肉垫一样,真是邪门到家!

他站起身来,回身正看到门上悬的半截绳头,那三股绕结的绳头已经开了花,果是如他想的一般。那绳子已经快禁不住七月在上头东悬西晃,就算流火不推门,她也早晚会拍下来!只能说,流火进来的时机太“合适”了。

但屋里是焕然一新的,书都排放的整齐,书架擦的亮堂。亏的中间没摆什么家俱,不过是她收拢的垃圾和一些抹布水盆之类的。除了这些因一起突然的意外而变得一团狼籍之外,这里可以说十分的整洁。

“你三个月没出这院子?”流火突然开口,回眼间见她已经缩着脖子快溜到门边去了。一时略扬了声音:“你哪去?”

七月因他的话一下动也不敢动,低头垂眼半天憋了一句:“我,我马上就走。”

“走?”

“呃,是滚,我马上就滚蛋!”

流火无语,她的理解能力很诡异。他怔了一下,喉间轻嗽了一声:“我没让你滚。”她因服了化境丹已经不记得他了,但他无法印象不深刻。意外频出,让人不想记着都难。巧合复巧合就会让人多生联想些,但不过是在心里觉得背晦罢了。当初流火不愿意让她留在这里,也的确是有这样的情绪在里面。这女人给他的意外太多,让他老有种不祥不安的感觉。但这并非是主要,主要原因是他并不认为能从夏七月这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认为展秋根本没有必要刻意将她弄进来。不过既然他已经应了展秋,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迁怒于人。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一切带给他的惊讶,远比刚才的这桩不愉快更多!

流火口气淡淡,便是身上沾溅了灰尘水渍,也并不影响他的优雅从容。他终究如一道最赏心悦目的风景,不管哪一种颜色都会因他的存在变得鲜亮多姿,同样也因他的存在而会被忽略。七月听到他的话以后,转眼复看他的时候,便有这种感觉。不管他是不是沾上尘土,七月都觉不出半点杂乱肮脏。

方才乍一见是他,本能的慌乱之后,此时更偷偷去看,竟是不能平静。仍旧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总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若是曾见过,绝不可能忘记!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但搭配在他脸上就成了华丽!

“你三个月都没出去?”流火见她怔怔的点头,略抬了下巴向着外头,“院子里的花,你怎么懂得侍弄?”

“收拾书架的时候,闲来也看看的。”七月听他问,本能的就回答。

流火点点头,复看了看四周:“收拾的不错,你住哪间?逢荫把东西都给你备齐了?”

“后头小房里,东西都全的。”

“你就在这住着吧。”流火说着,轻抚了一下眉间的灰尘,往前踱了两步,“如今你惹了官非,留下也是对你好。”

七月听他竟赞她,心里却越发的沮丧,其实这里的人都很好,包括东家也是好人。但如此七月越发觉得自己就是灾星,走到哪里只会连累人。如今从家里一路连累到这里,半点用处也没有,只会浪费口粮的灾星祸害精!如果这些人都像村里那些人一样,她也没那么多负疚的心理。偏他们都是待她和善的,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想连累。

第029章 速成的园丁

“你指刚才么?”流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如果你不是用根绳子吊着,这意外就不会发生。”他上前一步,一把抄起门上系的半截绳头,“这绳子多时不用,外韧内腐,能把你撑到现在才摔下来,你算走运了!”

他把绳子随手一丢:“你若再想扫房梁,就去搬梯子来。若是后头没有你要的东西,你便往正院里来找我。西边那里还有处花园子,你没事往那里去把花草弄弄。”流火也不管她想什么,只顾吩咐完她的工作,一抬脚便出了门。

七月愣了一下,西边的花园子?那是许她出这个院子了吗?弄弄花草,让她当个园丁不成?一想她有点激动,忙搓了手跟着他后头也出来,刚想再确认一下。突然流火又转过身,吓了她一跳,忙定住脚。

“这里的花木不少,你看着折腾吧。有些快枯的弄不活你也不用多管,直接刨了就行了。若有长的像这样好的,便支会我一声。”流火指着院里那株极盛的紫檀优梦说。

“是是!”七月连连点头应着。

“没什么事最好别来找我。”流火还是补充了一句,“一会你跟我出去,短了什么东西你直接跟灼云院外头的人说,让他们给你送来。我住的院里的花草不用你管,还有我住的西侧一个配院子,你也不要去!”

“明白了明白了!”七月头点快断了。

流火眼睛根本没看她,他在想还该交待什么事。虽然今天一碰面又出了意外,但并不妨碍流火对她的判断。

闲来看看书便能将这紫檀侍弄的出了灵,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里三幢楼里,几乎全是关于花草培育之法,但有些是针对花木的培灵籍录。便是人们看熟了,原方照做,成者不过一二。她三个月来忙于杂物,怕是闲时不多。但即便是如此,还能将花草培育的如此之好,实在是让人吃惊。

流火觉得,她可能以前在家里便会一些栽种,但这些不过只是基础,主要可能还是她有一定的理解力,记忆力可能也不错,耐心估计也不错。这些其实都是她的优点,如果她能让这里木灵强盛,这种与自然之灵和生灵合二化一的灵力对他控制火息是有好处的。

既然展秋要留她下来,流火就准备给她找点工作干,索性让她种种花,若真是有这方面的才能总归是两厢得宜的事。既遂了展秋让他看管的意愿,她也算是有点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