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么?”七月听了十分的有干劲。

流火说完就已经开始后悔,因为明显背这些对她而言就是小菜儿一碟。他想了想又说:“你把这些背完,待这桩事了结。你回灼云院把我西院的书全背下来,我就给你看!”

“你不让我去那的。”七月愣了一下,“你说你住的那里还有西边的一个院子不许我去!”

“你一天喝十杯水,我就让你去。”流火吁了口气,低声说,“我现在练功,好像有一处练不对。怎么也出不了元丹。我在想是不是哪里练错了,或者我爹是不是也跟凌向月一样,把书弄散?你回头帮我瞅瞅去。”他现在得了启发,突然觉得,他老子会不会当初也怕招法外流学凌向月这一招?他们当年天天混一起的!

其实七月对妖灵如何聚力练法是一窍不通的,但是她可以根据句子的排列以及一些文法的运用将它们打乱重新组合,这样出来就可能会有许多不同的意思在里面。

虽然那些心法流火看过许多遍,但他做不到像七月这样,可以如同拼图一般把所有句子全拆了依旧不混乱,一句句的搭配直到她认为合理。她真的就是一个活动藏书楼,而且还是那种可以把书籍重新拆了再编的那种藏书楼。

七月抬起头,第一次他谈及自己的家人,他说的太自然可能自己也没发觉,但七月听了突然觉得很温暖,因为他说“帮”,他明明知道她很多时候都是越帮越忙的。

“等优优变成人,我就回去全背下来。”七月点头说,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变我也背。”

流火微弯了眼,并不言语,继续揉她的头,突然觉得她脑袋很好玩。头发软软的,千丝万缕的在他掌心里厮摩,带出微微的痒,让他的心也有点痒痒的。

第004章 易脉之法

七月泡在屋后不远处的小潭里,脑子里犹将看过的东西捋了一遍以加深记忆。

晌午的时候下了一会小雨,至了晚上天又放了晴,乌云散尽之时已经日落西山,但天光犹在。满丛绿荫让雨水洗刷的格外青翠,露点碧绿十分喜人。

这里山势平缓,屋外不远峰顶就是玉溪的源头,自山隙谷坳涌出清泉,沿石而淌,顺着房舍外边向山下而去。谷坳这里汇出一汪小潭,袅袅白雾蕴然。四周石壁十分平滑,光可鉴人,向上有小小落差,形成一道小瀑。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浴池,坳底的石头都让水冲得十分平滑。边上的青石上放着干净的衣衫,是方才两人从边上的小房里翻出来的,许是凌向月的衣服。

泉水清冽柔滑,带走一身的暑气潮闷,小瀑的流水直接冲在她的背上,溅开朵朵晶莹透彻的小花。密荫丛丛包裹,空气里全是清新微甜的味道。她掬起一捧水来撩湿自己的脸,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看到紫檀优梦的藤蔓居然已经攀到池边,半扬着像是一条蛇,微微颤了颤,枝尖摇摇晃晃,嘭的一下在七月眼前绽开一朵花来,接着依次层层,顺着它整条藤枝,一朵接一朵,绚烂的紫色如此轰轰烈烈,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

七月初时一惊,复而轻笑。看它肆无忌惮的招摇卖弄,却朵朵浓艳皆沉淀进她的心底。天色渐渐昏暗,但那幽香浓郁充满潭周,弥漫在烟雾之中,嚣张到霸占所有嗅觉。它在潭畔绕来绕去,花朵一时开放一时闭拢,却终是没有下到潭中来纠缠。

七月看着它的影子游来荡去,眼底有些潮濡。她慢慢分水过去,想伸手去握它。但它却突然一缩,像羞涩的小孩,只在她眼前摇摆,再不肯像以前那样攀缠。

“我已经知道如何改变你的心脉,但不知那是不是正确的方法。”七月趴在潭边,看着它的影子,“书里的话模棱两可,我们也只能猜。我真的不想带给你坏运气,我一向都是灾星来的。”

它在地上盘来盘去,一会攀上大石一会又绕下来。枝蔓上连的花朵依旧开开合合,似是听懂她的话,忽然盘绕过来,只在她的眼前,大团的紫色烟雾一般的花朵扫到她的耳朵,轻飘飘的,就这样从枝间剥落,留在她的耳畔。接着,它就这样无声的退出去,一点点的缩的无影无踪。

浓郁的芬芳不散,七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香味收进肺腑。紫檀无言,七月却懂。它愿意与她尝试,正确与否,全当试验。

七月真是一夜未眠,她回去的时候流火正盘坐在榻上似是入定,她不想打扰他,便将小灯移出正房。她把书分几次全搬出来,坐在门口,倚着那株攀缠着紫檀优梦的龙爪槐。借着昏黄的灯光全情投入!

入夜清木林内极静,除了流水潺潺,和她偶而的翻书声,连虫鸣都听不到半声。树影娑婆,密林如漆,那条上山的小径此时像是黑黑的深沟。她的大脑此时像是一个如何填也填不满的无底洞,但她却可以一边填充新的东西,一边又从记忆的深渊里将曾经某日所看的某一句轻易的拉出来相匹配。

湿湿的发渐渐被柔风掠干,带出青葱花叶的味道,耳畔那朵大花依旧的摇曳,充当发簪替她挡住欲垂落的发缕。她不断的拼凑组合,而这些不需要笔来帮着记录,一切都在她脑中自行完成。看过的放在右边,没看过的放在左边。当第一缕晨光洒进院中的时候,她右边已经堆满了书籍。

“穹光焕彩织锦绣,未现谷水涤明魂。避热趋暗向深坳,浸土盘石力成牢。逢灼探阴需午未,聚慰当守寅三刻。荡云凝雾催碧落,木烬泥灼待新成。”

一夜的苦读,成千上万个句子在心里打散复组合。加上曾在灼云院看过的那些书籍,再依据流火所说的灵物与驭者六脉之间的联系,以及种种过往发展。这几句凑在一起最为的合贴,也就是变改慰脉的条件以及方法。

七月不能确定,事实上这一条线以七月认定的方式拼起之后,别的几处也几乎可以拼凑。但还是不全,或者别的宅院里还有其它的书籍记载。不过如果哪里是错的,或者整个就是错的。七月不知这样的话紫檀会不会因此倒大霉,毕竟后面两句拼起之后有些骇人。基本上是让这株花先枯死一次,再死而复生!

“优优,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确的。但前面几句的确是你化形过程的必要条件,最先培育的时候是需要合适的阳光土壤,以及特定的水源。这些与灼云院里记的一模一样,不过没说的这样文绉绉。而后面两句也符合你这一类花木的化形过程,在翔舞林的时候,你的确是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力量也得了增加。但后面基本上是我猜的了,觉得只有这几句更配合。可是…”

七月正喃喃自语,忽然身后门轻响,流火懒懒倚在门边,正低头看她。七月回眼间正与他视线相对,竟有些微微发怔。

他眼若黑潭,虽然衣襟半散,长发垂腰,但绝无半点晨起慵懒,反倒有些疲惫之色。七月从未见过他面上带着倦意,倒像是他也是一夜未眠,而且比她更加辛苦一般。虽有倦意,但容颜舒展,似是带些淡淡欣喜,让七月有些看呆了眼。

流火倚着门瞅着她,清木林气息与他相背,导气更难。他本来元丹就迟迟不成,如今滞气更重。导气培息是他的习惯,有空必要行功从不荒疏。他虽然急于有成,但也不想走旁门左道。这一夜在木灵阴聚之地行练,是比在灼云院艰难了许多。正是因艰难,但却添了成效。寒不浸体,热不外溢,气罩稳固,竟是比在灼云院导气更有效果。

因环境的不利导致他行气比往时更加小心是一方面,或者也是因这一夜她在门外相陪,竟让他不知不觉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努力。他知道她在外面苦读,字字句句,不比他轻松。

第005章 那一声谢

七月长发松散微微凌乱,回身抬头之间,别在耳侧的花朵就在她面庞边微颤。平日她总将头发束成团髻,额前总有些细细的绒毛状的毛发。让他每次有意无意间瞅见,脑中总要反应出四个字-黄毛丫头!但今天头发皆披散下来,掩住那些细小绒毛,让她那原本那一团孩子气的面庞上,又增添了几分柔媚。晨起的初光,将她的肌肤带出蜜糖样的光泽,让她的黑眼珠也像沾了初露般潮濡。那大朵的紫檀在她的脸侧,紫色的妖娆便如此沾染上她的面颊。回眼间睫毛如蝶翼,颤抖的竟让他心里微窒,他挥去莫明的情绪,一错眼却看到她的领口。这件衣领开的太大,他居高临下有些风景想掩也掩不住!

流火几乎是有些狼狈的闪过眼去,身子不由的猛的后退一步。脑中有霎那的空白,都快忘记自己出来干什么来了?她脸上稚气未脱,眼中是挥不去的高天流云,明澈净透到让人总能想到那湛蓝的天空。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那撩人难掩之时,会比刻意的妖艳更具诱惑力。

她没有白净通透的肌肤,但蜜糖般的色泽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甜美的味道,当有了味觉的联想就会更加挥之不去。眼触之而神通之,邪恶念头产生的如此之快,让流火手足无措。

七月见他突然又退回去了,一脸的古里古怪表情,七月以为是她挡着门口。马上站起身来说:“东家,我看了一夜,拼出了几句,不知对也不对。”

她一起身,宽大的袍子就像挂起来一样直上直下了。流火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反正是轻轻吁了一声。缓缓说:“你说吧,一会试试就知道了。”

七月便将那几句重复给他听,流火听了微忖:“前面几句倒正跟紫檀优梦这一系的木灵相合,但后两句就有点冒险。”

“我也是这样想的。”七月看了一眼边上的紫檀,“午未相交的时刻拿火来烧,听起来很诡异。”

“其实想想也是通的,火息可以破坏木系的脉络。以五行相克之法,午未时先烧。然后再以五行相生之法,寅三刻蓄土力,最后聚以寒水汇木土。”流火说着活动一下手腕。他知道七月是不通这些培灵之法的,她是以她自己的逻辑拼凑出来的,但的确是可行。

“哦,那我们要试么?”七月又有些期待又十分害怕,如果不成功,优优可就完蛋了,又烧又冻,哪里还能活?

“你睡觉去吧,我来弄。”流火说着微一偏头,让开身子让她进去,“要是不行我会停的,总归不让它死便是了。”

“我想看着…”七月话还没说完,流火已经忍不住伸手过来揪她,一扯她的手臂把她给扯进屋来,“睡觉去。”她在这里杵着他根本没法专心。

七月刚踉跄进屋,还不待站定。他已经身子一闪出去,而且咣的一声把门从外头给别上了。七月听得门咯卡一响,忙扑过去叫着:“东家,我现在睡不着呀,你让我看看嘛!”

“闭嘴,你再嚷我一把火烧了它了事!”流火一嗓子让她立时安静下来,贴着门缝玩命的挤眼想看。哪料他一下背冲着门站着,直把门缝挡死,让她跳着脚也瞅不见半星半点。

“东家,东家,是午未相交的时候,不是现在呀!”七月什么也瞧不见,这屋里也没窗。她半晌听不到动静,担心的要命。突然想到上不过连辰时还未到呢,不由的又叫。

“你赶紧睡觉去!”流火哼了一声,看着院里大堆的书和盘在槐上的紫檀优梦。她一晚上居然看了这么多,真真是要把小命都豁了。一这样想,越发的气闷:“我数三声,你再不滚到床上躺着我就把它拔了扔沟里!”他话音未落,便听屋里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接着“哗哗嘣嘣”乱作一团,还伴着几声“哎哟”,像是她一急又不知一脚踹上哪里。

他又有点后悔,她一着急就毛手毛脚状况频出,他睨眼透过门缝见她已经抱着小腿跳着脚往竹榻子那里蹦,长发在身后跳跃,带起一层层的光波。连带那宽大的袍子都因她抬腿弓腰的动作而难掩婀娜!流火回过头去,倚着门坐在她方才坐的地方,碧游宫里的书籍若是她再这般看下去,紫卷定会让她完全的拼凑完整。只以自己理解方式,根本无须了解驭术功法。若是说出去,估计哪个也不信吧?

他看着边上的紫檀优梦,伸出手指绕住它尖梢的触须:“午未相交,我们一试便知。”

×××××××××××××

七月躺在竹榻上,此时心里焦期,也难入睡。她蜷着也不敢下去,眼瞅门缝那晃着人影,就知道流火还在外头。她伸手抚了抚颈上挂着的那块玉,自从听了无仰的话以后,她没再把那个“顺”字护身符随身带在身上。但此时她觉得,若是带上,多个神明来保佑也是好的。

她恍惚间似是回到数月以前,回到她第一次进入碧游宫灼云院的那一天。看到东北院里的杂乱荒败的建筑以及与这些荒败之景完全相反的草木勃生之态。被忽略被遗忘也不自我放弃,从它们身上七月看到了自己。看似是她在充当园丁来照顾它们,其实是他们在一起相依相持。

七月胡思乱想,不知觉的竟沉沉的睡过去。她这一夜里用脑过度,便是睡了也终难平复。昏昏然似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浑浑噩噩不断的挣扎与追逐。她看到漫天红色,轻纱叠舞有如晚霞,裹缠着金雕玉刻的华艳。突然指尖麻痛不已,她猛的一窒,一下子醒转过来。双眼所见碧意丛生,微微的吁了口气,不由自主抬起手来看。

那疼痛如此真实,场景有如亲临。不过还好指尖上毫无痕迹,足以证明不过是幻梦一场。她抹了一把额头,上头全是汗。她静了半刻,又想起优优来,忙撑身而起向着门外:“东…”

她话音刚落,忽然门一下弹顶开来,接着一道影子一闪而至,一双手臂将她抱个紧。七月还未反应过来,已经陷入那醉人的芬芳里,只是这味道她十分熟悉。她微眯了眼滴下泪来,因听到一个声音,柔柔的软软音腔,懒懒的又有点微微扬起。透着欢喜与疲倦:“七月,谢谢你!”

第006章 紫檀初成

深紫如黑,折光犹带浓艳,七月抬起头来,便跌进这紫氤如墨里。眼前立着一个女子,双眼微濡,眼眸像浸在浓酒里。只是一看,芬芳便悄然而至。墨紫的颜色,厚重而靡艳,但放任在她的身上又如此的轻盈。长发如藻,微微卷曲恣意流泄,与眼眸是如此和谐。肌肤却是晶莹的白,粉嫩光泽像是露水之下初绽的梨花。紫色衣衫裁剪得宜,勾勒得她曲线玲珑,层层叠叠的裙摆,像是怒放的花朵。

她五官如此明媚,让小屋霎时变得光彩。她微微倚身向前,一条手臂犹勾着七月的颈,尖俏的脸上堆满笑意,嘴唇微微翘着,将那柔嫩粉红尽展无疑。

“优优…”七月微哽,眼眶又潮湿。她十分懊恼自己居然睡着了,没能见证这历史一刻。这可以说是优优生平的大事件,她终于不再是一株花苗,而成了婷婷少女。这如此重要的时刻,她居然睡了过去!

她微笑,在七月朦胧眼底,她的笑容有如春光。她伸手抚去七月脸上的泪滴,动作初时生涩,但很快便流畅有如演练过千百回。

“别哭,我没有死,今晚之后我会更好!”她微一倚身贴过来,再度抱住七月,“对不起啊七月,五感初成的我,还达不到控制自如的地步,当初只想一味与你亲近。却是不知要渐渐化成你的样子!”

七月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将脸都快埋进她的怀抱里,怕自己眼泪横流破坏气氛,挣扎了半晌才闷声回应:“没关系!”

“午未相交,灼尽木躯,复现人身,谢谢!”优优微叹息,温暖与柔软,像人一样呼吸,用眼睛看这个世界,有双腿可以达到远方。这种感觉真是酣畅淋漓。

“你先出来,六脉尚且不齐,不要靠她这样近!”流火不知何时已经倚门而立,淡淡开口,“把自己种到玉溪源头去,晚上聚齐了脉再回来!”

七月一愣,这才注意到此时尚未日落。此处位西,太阳已经折到山头,金灿灿的抖了一院的光影。复想到那几句口诀,登时回过闷来,抬头看着优优:“你现在还没变好吧?”

“她急着化形跟你见一面,一会还要收地阴之气。”流火开口。

优优微直了身,抖了长发转头看着流火,歪了头道:“纳阳收阴十分的疲累,反正你也帮过我一次,不如送佛送到西罢?”她说着,脚步轻移已经向着流火去。她动作并不轻佻,表情也是端庄,声音微微低喑,眼神格外清冽。但这些凑在一起,与那淡淡幽香相汇,却成入骨的媚意,让七月坐在榻边都有些恍惚,眼睛一眨不眨的只顾盯着她看。

她足如踏莲,每一步都轻盈似飞,连裙袂的微起都像是在配合她的脚步,而那股幽香便这样若有似无,牵引着人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影子。

流火半倚着门框看她过来,她微微侵近,伸手搭上他的肩,仰脸笑意盈盈。那天真烂漫之中又挟了几分妖娆,光影之下,若黑的长发带出紫色光蕴,与她的眼珠一样明明灭灭。

“你刚出人形,就想走捷径?”流火低头看着她,身子依旧懒懒倚着门,手却一伸一把将她的腰勒住,让她的身体紧贴过来。

她双臂一绕,缠上他的颈,大眼扑闪带笑:“采补之法,方便快捷,又不止吞云兽一类会用?谁叫你化出这副皮囊,怪不得人家想采…”她的声音酥软,身子也变得酥软如绵起来,“与其寅时三刻等那月华地阴,不如此时我们…”

七月看着两人,没来由的脸红心跳,偏是眼睛又挪不开。流火身形优雅修直,便是他再懒懒有气无力的歪倚,也精致到一塌胡涂。此时他依旧松松套了一件袍子,衣襟半开合,衣摆松散连腰带都没系。长发随意束起,发尾披散身后。一边的肩略歪着,像是随时都会倒下睡过去,一侧拢在斜阳下,一侧犹在静室中。但就是这种懒散的样子,让人没来由的想怜惜和疼爱。

而优优身软如蛇,像是失了他的支撑便了无依附要摔倒般的无力。那浓紫如黑的发色,却在阳光反折之下透出亮泽光蕴,白皙的肌肤像是最新鲜滑腻的牛奶,因浓紫的映衬更带出艳色来。

眼瞅两人都快要粘在一起,两人四目相对之间让七月觉得有无形的火在流窜,快将他们烤融成了一体。含情脉脉四个字,七月一下就明白个通透!

“就凭你?”流火唇边带笑,眼中柔情如水,真似看着情人一般,手在她腰间轻抚。她微微一颤,轻叹一声,眼儿若滴出水般潮湿诱人:“待我聚齐了六脉,定不放过你!”说着,她忽然手臂一撑,身子随之一退靠到另一边,咬了咬牙道:“真真气死人,居然没反应!”

流火抖了抖手指,微睨着眼哼着:“吞云兽媚从眼中现,紫檀优梦媚从骨里生,都不过如此。你更差的远!”说着,他一迈步进来,向着七月说,“你一会要吃…”话未说完,突然面色一变,身子一转背向着她:“夏七月,你一会换你自己的衣服穿去!”

七月正看两人一会亲呢一会疏远,脑子里稀里胡涂半梦半醒,让他一嗓子回过闷来,低头一看自己,忙不迭的往上拉领子。这件衣服太大了,她斜撑着发了一会呆领口又咧开嘴,但也没裂开到遮掩不住的地步。她一边使劲往上扯一边喃喃说:“我换我换,马上就换。”优优看了一会突然笑起来,扬着眉毛说:“我看你也不是百毒不侵,有人媚从天真来,想挡也挡不住!”

流火瞪她一眼,优优笑得无辜,摆手道:“我现在就把自己种出去行了吧?”说着,冲七月眨眨眼,“七月,晚上来山顶上看我好不好?”

七月这边正在左裹右裹立志把自己变成大棕子,听优优开口,忙连连点头:“好,我准备晚上再看看书,有些地方还是不通。”

“她只消心脉成了便罢,别的不用管。”流火说着也往外走并不再看她,“心脉与你不同,容貌也与你有异,咱们也该回去了。”昨天一天未归,估计外头已经议论纷纷,若是再呆几日,便认定是他们动的手脚。如今紫檀优梦一日便化了形,任他们也料不到七月能有这种记忆力,只一日也好找借口,总归是与七月无关便是了。

心头这件事一了,流火也不想再呆下去。况且这里只得这间能住的人,实在不方便的很。

“今天就走么?”七月听了十分惆怅,看着优优一闪而逝的身影喃喃道,“我很舍不…”

“没事的七月!”突然紫光一掠,她居然一转又绕了回来。速度快的让七月都有点愣神,连流火都微微眯了一下眼。

优优一把架住她的手臂,手挽着手挺着胸,笑得绚彩多姿:“我要教你采补,采尽天下美男,一起变强大!”

“采补是啥?”七月瞪着优优一脸豪迈,想了想,眼睛不由自主就转向流火,“你刚才抱他,是想采他吗?”

流火一噎,面色有些发沉,还不待开口,优优已经抢先回答:“是很想采,可惜我没他定的住。怕是到时我先失了关,那不就成了被他采…”她话音未落,已经觉得一道阴影兜头罩下,一股阴风吹得她不由的一抖。马上识趣的闭上嘴,松开七月说:“我种自己去了!”一边猫着往外窜一边说,“练灼息的还这样阴森森…”

七月本能觉出危险,因为两条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她头也不敢抬的说:“我不学,我也学不会的东家。你,你放心吧,我不采…”

她正在表明态度,突然听得门咯卡一响,流火又把门从外头别上,声音飘过来:“你快把衣服换好,现在就跟我回去!”

第007章 驭者引人惶

流火看着屋内神情各异的诸人,方才向月差人来叫他,说一干人等已经齐聚东山正院。他听了就心里明白,七月前几日一直往清木林来,引得紫檀优梦聚生脉息与她相合。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由普通人化成驭者的过程。顺便再看看热闹瞧瞧事态发展,毕竟碧游宫里一向都闲得发昏,总算出了件事可以打发时间。

昨儿一大早他悄悄带着七月过来,旁人或者不知,但逢荫早上若不见七月去沧澜台必是要寻来的。想来她是故意让众人皆知,引的大家全来。

他扫了一眼诸人,除了月锦堂的君北舞以外,连云梦涯的简清辉都过来了。向月倚在梁边,突然来了一堆客人,只是这里没有椅子可以待客,皆是藤绕枝盘都涌进屋里,充当坐椅来诸位。他自己歪靠立着,脸上似笑非笑,看着迈步而入的流火。

“流火。”简清辉立起身来,他身形不高略显富态,但面容有些泛着苍白,双眉如豆,鼻子微有些扁,眼睛狭长似是一直带笑,掩去个中锋芒,一副好脾气的中年人模样。声音有些微微喑哑,着一件月白色的对襟袍子,双手背负着向着流火,道,“她若能与木灵共脉,你又何苦替她打掩,纵然灼息改了这回,到底是个祸根。不如暂先拘扣下来,待宫主回来定夺?”

“我们今天过来,也是不想你浪费气力,碧游宫旨在培育强灵。如今何苦为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折损我们?”古苍梧的声音从顶梁上悠然而下,他坐在梁上,微微挂着笑。他五官生的十分和善,脸微圆,宽眉大眼。加上又穿了一身绿衫,整个人快与房上绿萝合成一体。

逢荫靠在一丛藤枝里,长裙掩住足,也看不清是坐是站。她边上正好是枫雁,也不知枫雁是不是故意的,非要离她这般近引得她一直表情不善。

“玉溪斋那里最是汇阳,地底水源丰沛也易积阴。你选这里就是想变改紫檀优梦的脉息帮她蒙混过关,如此又何苦?”简清辉低声道,“碧游宫从碧苍山移来东关十年有余,当初为了争碧苍山的水土自残凋零,如今养息十年才有今日。若有这个祸患总是对我等不利,传了出去,岂不让那帮驭者更加振奋?原本留她下来也不过是为了引出萧无仰,但他数月不曾现身,想来也是我们寻错方向。总归她对我们也是无用,何苦再助她替那些驭者做嫁衣?人心不足,今日或者她不曾有恶念,来日真驭了木灵,哪知她到时的心思?”

“若非是她,紫檀优梦也难聚灵罩,依我看,不如让她吃了化境丹放了算了。我想爹爹回来,也不愿意枉害人命!”逢荫看着流火阴晴不定的神情,突然开口。她话刚说完,突然边上枫雁轻笑出声。逢荫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枫雁冷冷道:“我笑有人言不由衷,心里恨得发痒,表面上还要做大善人!”

逢荫气结,呼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她:“你好?那为何夏七月之前日日皆去,怎么不见你拦她?”

枫雁偏头避开她的手指,冷声道:“关我屁事,我为何要拦?”

向月只是笑着看着流火,一脸不关我的事的表情。流火摊开手,一脸的坦然:“你们都知道,我可是最后一个才晓得的。她去寻逢荫我从不过问,她去清木林做什么我也不知。”

“昨天你已经将那紫檀优梦移往玉溪,这难道也是不知?”简清辉一脸怀疑,“那为何要管向月借玉溪斋,难道不是想学…”

“今天你们都来了,我能学什么?”流火哼了一声,“向月这里的书只得他自己看得懂,除非他字字句句的教我!”

向月耸耸肩,捋一把自己的长发:“我疯了不成,要教一个惯会放火的这个?”

流火淡淡一笑:“我移那株紫檀优梦,不是为了她,而是想保那木灵。到底十株只得其一,她若成了,也是碧游宫的好处。携她同去,让紫檀沾染生气也有助它聚力。现在那株紫檀优梦已经化形成人,与那夏七月是否脉合你们自己去看吧!凭一日一夜的工夫我又能成什么事?我真是奇怪了,凭的一个黄毛丫头把你们吓成这样,难不成都让驭者裂了肝胆?”

他话一出,诸人皆静了下来。唯得向月一脸的激动,一把揪住流火的手臂道:“成形了?真是成形了?”

“成形了!”流火低语,“我若要改它的脉息,没有法门单凭火烧怕是不能吧?一晚上我能寻得多少?你那里书成千百,语无论次,看多了不把自己绕进去就是好的。便是找十个惯会读记的人来也得几日吧?”

简清辉面上一缓,轻轻道:“既然已经成了人形,定不是你一夜之功。不过为了稳妥,还是该让她吃化境丹,省得…”

“她已经吃过一次了,再吃搞不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流火蹙着眉,“若那萧无仰只是隐而不动呢?他若现身来寻,怎么再让夏七月出去引他?宫主把人留在这里,要让她吃你去,不关我的事!”

简清辉一噎,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偏流火还大刺刺的堵着门口,根本不打算放人往西山头去看那紫檀优梦。明明就是知道他话里话外就是偏帮许多,但又捏不着话头反驳。况且昨天清晨他们才上山,若是今日紫檀化形,除非夏七月是一个驭木灵的高手。否则人为的可能性实在的太低了!登时屋里除了枝蔓不时滋滋攀爬再无人出声。

×××××××××××××

此时七月坐在玉溪源头,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山下大丛的密林。太阳已经远坠山谷,西天上红霞如血。

优优正在她的身侧,她已经半身复归紫檀。确切的说,她除了一个头颅,身体的其它部份已经全成了紫檀。一大丛曲盘乱绕的藤枝,倚着一块斜立的大石爬了一大片。头就像挂在枝条上一样,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七月也是半晌才适应她这种诡异的形状。用优优的话说,她若全恢复成紫檀优梦,就不能开口说话了,不聊天的话时间很难打发!木灵和其它的生灵不同,其它的生灵,不管是鸟也好,哪怕是虫也总归有口可言。只消灵力不减,就可以开口说话。

听了这个七月就开始跟她辩论,说要是蚯蚓或者毛毛虫,哪怕毛虫变成蝶也没听过它们开口叫的。还有鱼,鱼也不会说话的。优优听了就把自己的脑袋连着一根枝晃来晃去,把七月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胡扯!

优优安定下来才说,这万物与人一样,也分资质才华。有些虫草先天有限,便是一生倾尽也难聚灵,若无人牵引帮助,很难化形成人。通常能汲天地之气而聚灵的,以整个天地万物而言,其实是非常稀少的。纵然是人,也不能说个个都是文曲附体或者武学绰绝的。到底都是少数,大多数还是碌碌一生的平凡。

七月听了十分的感叹,人常道,天地广大,众生平等,其实也不尽然。人可以说是占尽先机,以至万物异化都向往人的样子。但它们一旦异化,必是艰辛无数,如此比一般人强悍也是正常。人口中之妖,其实也就是这些,传说总诡化丑化它们,疏不知它们几多艰难,不过是想要人那最基本的“平凡”。

第008章 灵物之心

天色渐渐暗沉,两人东拉西扯的时间也过得极快。优优像是憋了几百年一样,话特别多。有些听得七月目瞪口呆。

看着幕色越来越深浓,七月不时的回头看峰石下的小径,每每看那里空荡荡的,心里就不由的也有些发空。

“你担心什么,他又不会滚下山去!”优优抖出一条藤一会搔搔她的肩一会拨拨她的发。

七月笑笑,托着腮帮子说:“我不是担心他摔倒。我是怕大家为难他呀!”

“你真是好心肠!”优优低语,“明明你是在帮他们。”她突然笑一笑,又把那颗头晃到七月肩膀边上,明明七月已经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还是吓得一颤。毕竟大晚上的光跟个头颅谈天说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受的了的。

“七月,我们一起变强大。以后离开碧游宫,咱们一起闯天下去!”优优咧嘴,故意更笑的鬼气森森,现在七月觉得她脸都在发绿。

“他们讨厌驭灵的人,不会让你跟我一起走的。”七月搓搓手上的草屑,深吸一口气看着山下,“而且我也不想当大侠,劫富济贫的话很危险,我很怕死咧!”

优优笑出声来:“不去劫富济贫,咱们去猎艳,天下美色何其多,我都迫不及待了呢!”

“猎艳?”七月眨巴着眼,“用你刚才说的采补?”方才听完她细细解释才算明白,搞得七月十分的窘,“那个哪是什么好事,优优你不要用这个方法。”

“谁说的,天地阴阳交汇是双方得宜的事。只要控制得当,合和双修才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优优吐了下舌头,“我又不是去害死人,能入我优大人眼的必不是什么凡俗。我可以一边练功一边谈情说爱,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那女人又为什么不行?到时我要猎尽天下男色,把最好的都收入囊中…不不,咱两分,我给你留几个!”

她的下巴就抵着七月的肩,一说话弄得七月直痒痒,微微偏了头看她的鬼样儿:“那你不干嘛直接变个男人,女人这样会被人笑成水性扬花!”

“植物也分雌雄的好不好?我又不是雌雄同体的那一种可以自己选的。”她一脸委曲,嘿嘿又怪笑两声,“骂别人是水性扬花的都是嫉妒好不好,我才不管这些,我只管自己快活!闲言碎语只当一阵风过了就完了,想东想西那不要活好了。”

“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七月听了抱着膝头,柔风细细十分的凉爽惬意,“总之优优不要去害人就好了,只要你过得很幸福,我就替你开心!”

“我们一起去呀。”她又拿头拱七月,“反正你也不是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你当初在东北院的时候不还说吗?要挣钱在京里买房子,流火这个大老抠,一个月给这么一丁丁,哪辈子能买宅地呀?连给官里交保费都不够。”

“优优,你刚变成人,这些都清楚呀?”七月一脸惊叹,“我都不知道买宅地还要交保费的。”

优优一脸得意,小频律的晃着自己的头,笑嘻嘻的说:“风雨皆有言,草木自有情。不过都是你们看不懂听不懂的,不是它们成灵,而是它们自然会带来消息!鸿雁南飞自是秋至,冰融蛙鸣便是春来。它们所带来的是气候的变幻,而风里水中,也有尘世的许多消息。什么朝代更替啊,哪里又战争哪里又和平,哪里又闹了虫灾哪里又旱或者涝,还有更细小的事情。比如谁家又生了儿子,哪家的男人跟老婆又干了仗,谁家的儿子不争气,哪家的老子又捐了官。太多太多了,有时我都嫌烦不爱听呢!”

“哈哈哈!”七月忍不住开怀大笑,伸手一把将她的头捞进怀里,摸小猫一样乱揉一通,“优优你真可爱,我喜欢你哟!”

“我也喜欢你七月。”她的藤呼啦啦的全缠兜过来,但突然又想到什么一下又松开,她闷在七月怀里低语,“说真的,我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以后去哪我都陪你!我不在乎你没有法血,我愿意汇灵力让你变生法血。从此我们就会有一样的血,它会一直流淌在你的血管里,绵延到你的后世。而我们则像至亲一样不再分离!直到有一天,你化成枯骨,我就长伴在你的坟边,为你赶走蛇虫鼠蚁。当初我只是凭借聚力的本能,只想与你亲近。但是现在,我真是想…”

“我们做好朋友,一样可以不分离。”七月听得眼眶潮湿,微哽着说,“东家说过,灵物汇力给人变生法血,初成也不可能有多大的力量。这样反倒是连累了你!我不想连累你,我不怕他们说我想当驭者怎么怎么样,大不了咱们两个趁他们不注意跑掉就完了。但我不想你苦心修炼还得帮我的忙,最后大家都说你摊个最破烂的驭者,法血都不管用的。”

优优听了突然“噗”一声笑出来,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眼里却潮潮的泛着泪花,但笑得嘴也歪头乱晃,她用额头碰七月的:“傻子,你以为这里是哪?想跑就能跑的?还有,我摊个什么驭者哪个管的着?我就愿意跟个法血最破烂不管用的,我心里爽快!”

七月也笑了,伸手揉她的头发:“跑不掉就只能被他们定罪喽?那还不是一样?”

“我又没说是现在。”她忽然凑过来轻轻在七月耳畔说,“你知道藤系一脉的心脉变改方法,不要让任何人查觉包括凌向月。过了今晚,我六脉已成,半点跟你无关。到时你若离开碧游宫,咱们约好地方,你待我出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