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缓急,总得一样样来。”流火说着,人已经站起身来,“多谢你肯借地方。”说着,人已经踱到门口,一迈步便出去了。

事有缓急,那说明,夏七月的事现在非常急。至于他的元丹,可以缓缓!向月笑意更深,看着那挺直的背影隐进花荫里。

夏七月打从六月三十来了清木林,初二那天寻着了紫檀优梦,之后七日都是下午过来,呆到日落才走。虽然他没现身,但并不代表不知道。她任紫檀优梦藤蔓缠身,分明是那株花已经聚灵相当,准备以她为范化出人形来。

流火这人从不四处游逛,因此根本不知这几日这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紫檀优梦以一个活人为范本化形并不足为奇,但若是想与她通脉就是一件大事了。若只是为范本,只消让它缠一次,它就可以知道对方骨骼脉络,然后照这个样子整合逆转自己的形体。但一连七天都是这样,只有一种可能,这紫檀优梦想与她共血。这根本就是一个灵物准备向一个未来驭者投诚的先兆。

现在没闹到沸沸扬扬是因:其一,目前这只是一个猜测还未变成现实,众人都在观望这株紫檀化形的成果。如果真是与夏七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么一旦夏七月到时汲上一滴血给它,马上这滴血汇入妖体成为法血,两人通脉之后,这株紫檀就成了夏七月的灵物。而夏七月,会因它而聚生法血六脉!

其二,驭者寻于世已经数百载,法血已经成为世代传承的先天条件。虽然在凌佩有不少驭馆,广收门徒子弟以发展驭灵之术。但普通人最终能练成驭者已经微乎其微。不过就他们所言,天下万物皆有魂灵,可以通达其魂并驾驭其力者便可驭灵。而作为与驭者敌对的碧游宫一方而言,若真有其事的话,亲眼目睹所见更能让他们从中吸取经验。

只是若成了真,碧游宫里岂能容这两个?夏七月的事一旦传进驭者的耳中,岂不是让他们为之一振?而碧游宫苦心汲养出来的灵物,竟未等成强灵已经开始甘心当人的奴仆。

碧游宫里,因驭者乱放法血,致使亲朋丧命的有许多。碧展秋自己就是一个,他的至交好友死在同类蛇灵的手里。他一直视此为奇耻大辱,从此与驭者为敌不死不休。包括流火自己也一样,轩辕凌束驭其兄,使流炎丧命于虎牢关,流火正月里就耐不住性子偷跑出去寻那轩辕凌复仇,险些把自己也搭进去。

碧游宫里容不下驭者,如果此事成实,别说展秋不能放过夏七月和那株紫檀优梦。便是碧游宫里上下,也断不肯让这两个再存于世上。

向月这几日不闻不问,直当不知。夏七月与他毫无瓜葛,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他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有普通人最后因灵物的自愿俯首而能汇出六脉法血的。不过今天流火来找他,倒是让他更生了别样的兴趣。

这几日来看热闹的不少,但为夏七月安危而担忧的,只有桐慕流火一人。他若是四处逛逛,估计能知道的早些,只是这人太闷,估计是刚知晓便过来。玉溪斋是在西山头的书斋,其实里面全是关于木灵培育和操纵的方法。便是流火现在去看,能从中得益也是寥寥,但瞧着他那意思,好像只要有了玉溪斋的书,就能悬崖勒马一样。怎能不让向月好奇?以向月的经验,紫檀优梦连续七日都触探夏七月的脉引血息,其实就是想与她完全通脉。毕竟七月没有法血,所以只有先通后建,相辅相承从而达到双方得益的结果。

除非这个时候逆改它的脉路,将它与夏七月的体貌脉胳区分开来,只通灵而不通脉。作为没有法血的七月一方,就无法汇血助它,它也没有办法汇及妖力将普通的血变成法血。

但此时已经七天了,估计那紫檀优梦的血息已经建了八九。流火还能一脸笃定,真真是更让向月好奇。向月是不在乎七月的死活,但紫檀优梦若是因此也让铲除了,他还是有点心疼的,虽然这心疼的程度达不到让他出手的地步。不过现在有个桐慕流火过来管闲事也是不错的。

第059章 紫檀无言,流火未解

流火走进翔舞林深处,这片林子正好处在两个矮山包的谷隙间,加上这里藤枝极多,长长密密的有如天然帘幕层层叠叠。越往深了去,越是遮天蔽日的不透半点光,气温也开始下降,倒不像是炎夏,恍若入了初冬般的清冷。

他穿枝渡叶的过了一大片的花墙,又过了一片藤叶,人未接近,已经听到七月的笑声传来。比探知她的气息更清晰容易,她嘻笑的声音立时反馈进脑海,脑中便折映出她那张阳光灿烂的脸来。

七月整个人都快被缠进花堆里,有几股藤把她架起来晃来荡去,像在陪她玩耍。那株紫檀优梦此时已经错根连蔓的遍布整片石壁,硕大的花朵绽满枝头,朵朵以惊心动魄的姿态怒放,那幽香已呈浓烈,甚至有些迷魂。紫色缭绕,鲜黄浓紫与青翠交相呼应,连带这里都变得渺雾朦朦。

灵罩已经充盈,每一根藤枝都满溢灵力,根部不断翻涌灵力,此时犹在不停的生长。流火轻嗽了一声开口:“七月。”

七月听得他唤,忙挣扎着从枝叶间探出头来,转头扯着一条藤说:“东家,你看!它现在已经是暖暖的了。”

流火走过去,若无其事的挟出一股薄息,随意往那藤枝上一拂。登时那枝条一缩一抖,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枝儿一动,其它的皆开始缩,瞬间将七月给松脱了开。同时另一只手一扯七月的肩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差不多了,最好的时辰已经过了。现在你再呆久也对它无益!西山头上有个玉溪斋,你顺这条道出去,转西一直向上走就是。你在那里等我,闲了就看看书。”

她听了有些舍不得,但到底对流火言听计从,掸掸衣裳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流火看着她出了径,这才转过头看着乱颤不止的紫檀。

方才他拿气罩压它,它毕竟未成人形,纵然已经聚齐五感但说不出口。枝叶簌簌乱颤,灵力乱涌不绝,嗡震之间乱顶。怎耐灼息与它天生相克,足足压得它半分施展不出。

“你若真心待她,就不该探她脉息要与她相通。”流火盯着这大片的花叶,“要不是她用培灵之法养你,对你悉心呵护关怀备至,你根本来不了这里。”

它乱枝齐震,流火微微松了息,立时有两条极粗的一下甩飞出来,双臂一般向他后心绕过去。流火知道它并不是要打,因它并未挟出破力,只是这两条藤接连主根,灼息之下还能勉强完成动作。

它藤尖伸出几道触须,在流火的后背上点了几点,接着一条藤收回来,翻扭作蛇舞状。流火微忖了一下道:“我知道,逢荫想借她的血脉完善自己血息。这样虽对她无益,但不至让她中毒到需要你来替她换血清毒的地步,你根本就是想与她共脉,借她的血力成就你日后的强力。你资质平平,就想走这样的捷径。你也不想想,碧游宫里,能不能容下你这样的灵物?还是说,你想待得脉通,收她的血为你所用?”流火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但指尖已经聚了一股灼息。

它枝条乱颤,那根模仿蛇行的藤扭来舞去,似是在辩解一般。流火实在瞧不大明白它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哼了一声道:“你既来了这里便归向月管,我不会要你的命,不过是把你移到玉溪呆几日。等你变成人再跟我解释吧!”

他说着便欲伸手出去,突然那蛇舞般的长藤一下绕回来,啪的一声也不顾他身上的灼息罩气直接拍上他的胸口。登时尖梢冒出一股微黑,还带出点焦味,伴着这焦味更有血渗了出来。

流火一怔,它这般拍过来根本就是自伤。它血脉已经成了七八,内里液汁已经汇转鲜血,这般又是何苦?还不待他散了气,那藤已经催出触须就在他的左胸的位置扭来动去,简直像是手在抓!另一条藤犹自在模仿蛇。流火瞪着它这诡异的动作,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半晌脸都有点扭曲:“逢荫人形已定不可更改,七月没有法血,如何替她浸养元丹易躯?”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伸出手去,一把握住其中一条,猛的一个拉扯,立时周围细小的藤枝皆开始缩减,有些甚至化无。花朵簌落间已经让他整个从石壁上剥了下来。

流火脑子里是一团乱麻,灵物一旦化形,体貌不能更改。但也有灵物不满意自己初化的身躯,从而找强驭当其奴仆,然后放弃原本的身体将元丹养在驭者的体内。这样驭者会损失大量血息,但两人通脉的程度会极高。待那灵物再度可聚体成形的时候,会化的与驭者极为接近。但这个需要两个前提,其一,灵物自体的元丹已经可以收纳它全部灵力。其二,驭者不但法血要强,本身还要是个半灵。只有半灵可以逆转血躯,并容纳相类的元丹汲养血气。所以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是极低的,而发生在七月身上更加的不可能。

但这紫檀方才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说逢荫看中七月的身体,而想与之相类。但逢荫的元丹初成,若是放弃现在这个身体,她的力量就会损失十之八九,她的元丹根本没达到可以收纳她所有灵力的地步。虽然这几天他没见到逢荫,但他知道逢荫不会疯到把现在的身体弃了。况且七月若是吞了逢荫的元丹,就算不被毒死他也会马上看出来。

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流火依旧静不下来,方才这紫檀不顾他的灼息一定要攀过来,若是为了自身着想,就该乖乖任他摆布才对。何必还要做那许多动作?当下它也说不得,弄得他猜来猜去十分烦乱。七月到底是个姑娘,他又不能把她剥了去查查身上有什么异状,目前看她手臂,也只看得出是被紫檀探过脉。

难不成真让他去问?让她细细说这几天逢荫教她的每一个细节?他又不是她娘,连这个都问?

他自己元丹练不出来已经够烦的了,现在再添上一个夏七月!看来以前七月那些意外不过是让他热热身罢了,现在这桩才烦死人呢,偏他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第060章 苍穹碧落,灵物驭者

玉溪斋是几间草舍,清木林这里所占的山里十分的平缓,进入当中才能感觉到起伏,若是站在灼云院往这里看,只是一大片绿荫。这里所说的山头其实非常低缓,更像是坡地。玉溪斋在清木林的西侧,这里有道山泉名玉溪,因水质极清冽,溪底皆是白色如玉般的卵石不见半点泥沙,令整道溪泉如玉带而得名。玉溪斋正在山顶泉眼处,这里古树参天,大片的云杉,笔直而高耸。草舍错列当中,竹篱外是大片的草滩,环境十分的清幽。

玉溪斋这里也有大量的藏书,小小几间抱厦皆是椭圆形的草顶,正中的一间里面有桌椅竹榻子,边上有一间茶点室,两侧几间房有相应的生活用具,像是有人曾这里居住。正房里堆满了书,但不像是灼云院还设了高高的嵌墙书架,这里的书都堆着放在地上,像是也不怕虫蛀浸潮一般。屋里十分的干净,半点尘土也没有。七月随意转了转,发现屋后居然还开了块菜园子。她蹲在菜地边看了半天,倒是没发现什么异状。便老老实实屋里返回屋里等流火,随便拿了几本书来看,不知不觉竟入了迷。

七月在家的时候也看过不少书,爷爷年轻的时候曾想过考功名,不过落了榜就索性安心在家务农。后来到了她爹这一代,她爹就不喜欢读书写字。爷爷只得她爹这一个儿子,她几个姑姑早嫁到外乡,走动的也很少。她在村里招人嫌,让她也没机会在外头跟孩子们疯玩。只得跟在爷爷身边,也正是因此,倒也算是早早的开始念书识字。

村里小孩受了大人的影响,见天追她后面骂她是扫把星,弄的七月大些以后除了帮家里干活以外,就天天窝在家里看那些书。

没书看了,连爷爷当年写的应试文也看,极生僻的字也认得不少。这样一来,也算是加强记忆。初始是瞧的多就会背,后来很多东西她是看一看就记得。

流火到达玉溪斋的时候,见院子栅门敞着,七月正捧着一本书坐在正中一间屋的门槛上看。院里有两株龙爪槐,如同张开两柄大伞,在七月的头顶上空交织。阳光细碎从叶隙间洒落,星星点点的投映在她的头上身上。她坐在这里是因从这里可以看到门外的小径,她双膝并的紧紧,手肘支着膝头,端着厚厚的书本却是一脸的专注与宁静。耳畔的碎发有几缕垂落下来,带着细小的碎光轻轻的浮动。青山碧水,高天流云。她细瘦的身影嵌在当中,活化出一幅田园风情图来。她是那最乖巧的孩子,在静静等待迟归的家人。

流火从未见过她沉迷书本的样子,让他觉得她可以安静的在这里坐上一百年!与之前上京的时候,那个见什么都新鲜,顾前不顾后,下楼都会把店小二撞得七昏八素的夏七月可谓是判若两人。

其实二者都是她,流火知道,最初进灼云院的三个月她就是这样过的。她可以足不出院,也能找到许多乐趣。她也可以独自一人,背着包袱踏过茫茫荒丘,一路来到京城辉阳。

七月听得栅门响,伸手捋了耳鬓的发抬起头来。见流火身上肘上缠的枝叶,合了书站起身低呼:“东家,你…..”

“给它换个地方,这几天咱们住在这里。”流火说着把紫檀剥下来甩在院里,它一沾了地马上便如蛇一般乱爬,一会的工夫已经抓住七月身边的龙爪槐,开始一圈圈的攀缠,根茎深深扎进土地。

七月本来是打算帮它再找个地方种一下,结果一见这情景整个人都呆怔住。她这几天都亲呢的叫它“优优”,她也知道它的枝条不时的乱甩乱缠。但这种已经完全像动物似的在院子里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栽进去的方式,还是让七月看得连呼吸都快忘记了。直到流火一边掸着袖子一进了正中这间屋才有些回过闷来,回头问:“住这里?不回灼云院去吗?”

流火进了屋舍,四下打量一番,这才低声说:“它这两天就快变成人了,你可以亲眼见识到了。”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做点事。省得以后自找麻烦。”

七月听得稀里胡涂,不由的又偷眼看外头的紫檀优梦。流火看着她的神情又说:“之前你任它攀缠,它完全是照你的样子来化形。不仅仅外貌体型,以致骨骼脉络,它都想跟你一样。如果它真变成这样,那就是大麻烦。若单只是长的像也罢了,万一真让它把脉都化的跟你一模一样,到时你可就….”流火说着冲身边的椅子指一指,“我长话短说,你好好记住就行。”

他态度依旧,淡淡的口气,神情也没什么大变化。但七月也不知怎么搞的,心一下悬了起来,隐隐觉得眉头都有点跳。像是有什么倒霉事又要发生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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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久久都没回过神来,驭灵之说,她从未听说过。爷爷曾去过凌佩,也不曾跟她讲过半点这类传闻。但是她信,她的信的原因不仅是因流火所说。而是她见过无仰臂弯上的小红花印,她见过那小小的红点是如何在他肘间绽放,拉长血线如何达到指尖。而当血呼之欲出的霎那,地上的泥土便因此有了生命般的受他的牵引召唤。现在想想,这样其实就是流火口中的驭灵!

这是无仰与生俱来的能力,曾被当成怪物。但无仰也说过,后来才知,这世上与他一样的人有很多。但她没有,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小红点可以催出这样的力量,更没有办法在没有伤口的情况下让鲜血流淌出来。难道说这样也能驭灵?

第二卷 绚舞琉光 倾世无双

第001章 紫琉桑兰之书

无仰身负法血,可以控制土沙,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曾被当成怪物。但无仰也说过,后来才知,这世上与他一样的人有很多。七月看着自己的手,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小红点可以催出这样的力量,更没有办法在没有伤口的情况下让鲜血流淌出来。难道说这样也能驭灵?

追溯驭者的历史,其实最初就是有一类人,擅与异类打交道。从兽吼鸟鸣可懂其意,慢慢对方愿意与之相处,听从他们的支配。最初不存在法血之说,可以说只是擅驯罢了。但双方皆在进步,人是如此,兽也一样,渐渐就衍生法血。

这是一个过程,也许当初人们尝试用各种方法提高自己所驯之兽的力量,偶然间便得到某种成效。就像这世上所有不断进步的事物一样,诸如武功,心法,文化等等。驭者分出流派,各有心得,也有不传的招术,由此而生出驭术。

各流派的驭术不同,提升灵物的品类也不一样。他们根据灵物的品类以及自身的能力细加区分并加以精化。

南国缀锦,因物种的丰富而成驭者发源之地,最早的驭者皆聚于缀锦皇朝。而缀锦七朝的发展史,与驭者供献力量密不可分。擅控自然之灵的白夜一族,以及擅控生灵的碧丹与墨虚一族。都曾经是锦缀皇朝赫赫有名的驭者家族。三大家族一度陷入仇杀,为了聚灵咒而分崩离析。而最终,也因聚灵咒使三大法血得以通融。正是这种通融,使驭者之术不再拘于流派,从而让驭者力量冲破瓶颈。天下灵物因此岌岌可危!

流火看着她怔呆的表情,缓缓说着:“以往驭者拘于门户,各家驭术互不相传。后来因为聚灵咒,为了对抗他们的先祖之灵所设的驭关,他们不得不团结一致。取长补短,从而让法血的力量得到提升。如今时移势易,驭术已经达到通融,驭者在凌佩得到大力发展。也正是因此,我们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糟糕。以当下而言,驭者是需要有先天的法血。但若是了解他们的发展历史就会发现,其实这一类人的产生有时就是机缘。你和这株紫檀优梦算是有缘份,你帮助过它,它现在对你有好感想与你共脉。但如果你们一旦通脉,它接受你的血,而你从中得到它的妖力,这就是法血衍生的开始。初成的法血虽然比较劣弱,但如果它不嫌弃依旧接受的话,你可以说就是一步步在向驭者迈进!当然你不会任何驭术,不懂得如何与其共力,更不知你的血对它帮助有多少。但只凭这一步开端,已经足以让碧游宫的妖灵对你们起杀机。”

七月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的全身一颤,觉得后背直发麻,居然因为这个要她的命?养花养成人人得而诛之,真是让她冤到家!而且还把优优也连累了,如今真是连一株花都要受她的连累了!她此时表情有些木呆呆的,一时间脑中充斥了太多东西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个中的利害她是明白的,大道理她是想不到多远。不过她能体会那种心境,如果矛盾一直积累到了极深的地步,一般来说都是有些偏激的行为出现。

好比拿她自己来说,村里人认为她是灾星,跟她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她屡次闯祸已经罪证确凿,最后她就必须离开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然她家里就无宁日!虽然这两者看起来不搭界,但她就是可以体会。

流火知道她得缓一阵,任谁听了这些也无法一时全接收消化,更何况她现在情况也十分不乐观。他本想先不告诉她,省得她紧张起来影响发挥。但有些事情她若不了解,单凭她记忆再好,也难有作为。

“灼云院里的书你已经看完了,那里有些是培灵的方法。培灵的技巧是打散在许多书里,比如我之前问过你的,一句可能在这本里,另一句会出现在下一本。你全都看了,有些不大通,但此时我告诉你这些,你再复回想,就能明白它所讲的意思。其实这许许多多本书里记载的零散句子集合起来,是一本书-《紫琉桑兰卷》。你现在要做的是,就是把这里的书全背下来!”

“背?”七月听了,不由的瞪着四周堆满的书册,“为什么一本书要散落在这一大堆里?”

“《紫琉桑兰卷》是一部记载木灵培育的典籍,原本是出自缀锦,传说写它的人本身是一个驭木灵的高手。不过后来缀锦开始诛杀驭者,由此这本书流落到了月耀。上半部在木朗阿的手里,不过碧游宫内也有拓本,但整部书已经让凌向月打散了放在碧游宫里。除了玉溪斋和灼云院,别的地方也有。不过玉溪斋里该最多才是。”流火微忖道,“当下只能用笨办法了。”

他看着七月的表情,又补充到:“以前在灼云院,全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还能背的一字不差。如今了解一切,该背的更快才是。他只肯借我几日,而且过几天宫主要回来。至少我们要找到如何变改紫檀优梦的脉息。现在我把它移在向阳之地,已经延缓了化形的速度。再借玉溪的水土灵气,会多多少少异改一些。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它。它若想变强就该自己苦练,碧游宫不会接受任何一个贪求法血的妖灵!”

“我没有法血,就算有了也是靠它的妖力。它才不是贪求这些,虽然它不会说但我知道。”七月突然说,“我不想当驭者,我也不想驭灵。但我也不想因为这个死,这根本不公平,我什么都没做就要我死!还要优优也死!”

流火愣了一下,突然扬起唇角带出一个美好的弧度:“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有很多,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干什么要你自己出来奔前程?”

七月一下傻眼了,眨巴着眼看着流火半晌:“这个你……”

“某人闲得无聊的时候会对着院里的风笛草叨叨,不是还准备在京里买房子吗?”流火的眉毛都飞扬起来,“不是我打击你,一个月一两的话,如果我不包吃,你这种饭量一辈子也别想在京城买房子!”

七月的脸一下憋得紫胀,喉间咕噜了半天说:“可是东家你不是包吃吗?”

“包吃,你可以吃的再多些也没关系。”流火说着表情又有些懒洋洋,一说到这个他又想到做饭了。这后头有一菜地,但这里聚了不少木灵之气。他得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这几天就吃它们!他冲四周的书堆飞了飞眼神,示意七月现在就可以发挥自己的记忆力了,便往外要走。

七月看着他,突然开口说:“东家,你也是妖灵。帮我这个,你会惹麻烦吧?”

流火听了转过头:“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他指指自己的头,“我不喜欢背书,有些东西你替我记下来。”

“但至少你不想让我死对吧?”七月小声说,用手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至少有一点想帮我吧?”

流火静了一会,微微眯了眼道:“可以比那一点再大一点点。”看她满脸欢喜毫无危机状,一时低语,“若是改不了它的脉息,我就把它一把火烧了,到时你也能过关。”

“别。”七月听了忙站起身摆手,“它已经不是一株普通的花了,它有了感觉,这样不行。”

“你不相信宫主回来发现一切会要你小命?”

“相信。”七月的表情有点僵,手指曲紧攥着拳,“而且我知道你也讨厌驭灵的人。”她偷偷瞄了一眼流火,虽然他说话的口气一直都没变,神情也是淡淡的。但提到驭者,他的眼神有点怪。

“我不想死,也不想它死。”

“非死一个的时候呢?”

七月想了想,一脸笃定的说:“不到那个时候就行了。”

流火轻哼了一声:“能想的开也是一件好事。不过有时候总要选一下的,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算不上自私,生死关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七月听着他的话,想了想突然就向着墙边一大摞书走过去:“我不知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我不想再连累人了!”

种花也能种出危险来,这是她没想到的结果。她并不后悔,从那株紫檀的枝蔓花朵里,她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愉悦以及渴望更进一步的迫切。这些不能言传的感受让她觉得快乐,并且愿意为此继续努力。但努力的方向,并不是建立在紫檀的枯萎上。她希望可以与它一起进步,看到它脱去藤衣化出人形的样子,可以继续在碧游宫生存与修练,最终达到它所愿的境界。如果开始是她无意赋与的,那么结果就需要她继续与它一起面对。若是让流火将它摧毁,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么跟她当初惹祸就跑掉也没什么不同。她不想再连累人,也不想再当那个只会逃跑的夏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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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了午间,天空开始堆积云层,隐隐还听得几声闷雷。小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盘在屋顶上的藤枝有些还向天空不停的伸展触须。碧游宫里的植物,一向是主张天生天养,从来不给过多的呵护。它们遍及山中,在不同的院台成长,若抵得住上天的考验依旧可以聚灵而出,才有资格进入清木林。

七月对灼云院里的植物都十分体贴,如此紫檀优梦脱颖而出进入清木林。但实际上,它并不算是天姿卓越的。但在清木林里达到快速的进化,的确是让向月有些吃惊。

清木林里的植物,随便一株移出去,也是比外头的要强许多。这种强不仅仅是生长的繁茂,更多的是擅于聚力以及抢夺有限的资源。土,水,阳光,空气,以及更多的养份。它们也是在竞争,无时无刻都有可能败下阵来。资质平平的紫檀优梦,在七月给予的温床上得到聚力的机会。但在这清木林里,依旧可以勃然成长直至比其它植物更早达到化形的阶段,这足以让向月重新评估它的价值并对它也有所期待。也正是因此,向月才没有急着处理它而接受了流火的建议。毕竟培养出一个妖灵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而强灵更是寥寥无几。

如今碧游宫中的,有许多已经成人形的妖灵,实际上是靠强灵借力摧出来的,他们本身已经没什么发挥,只能承担一些普通的工作。而凭借自身力量达到化形阶段并且成功聚力,才有机会成为强灵,而他们则需要承担一些外务工作。碧游宫依靠月耀皇室的财力物力得以发展,就得为月耀出力,这是不可避免的。况且从自身发展也好,保持月耀安定也好,利益的趋势最终是要指向凌佩。与驭者为敌在公在私都是必然。

当下宫里算是强灵的其实并不算多,而天赋极佳的强灵更是少的可怜。像十珍兽这样的,碧游宫里除了火岩珑流火以外,还有一只血骊,一只雷兽,一只啸清枭。

妖灵的本类如果太复杂也是一件头疼的事,那只血骊因得不到孩童的鲜血以饲,都四十来年也没见有化形的迹像。展秋等人还得时时防着流火,因流火已经不止一次流露出要借那血骊聚力的意愿。那只雷兽如今倒还算稳定,只是目前还看不出将来是会发展成雷王一系还是雷妃一系,雷兽喜欢呆在谷壑荒滩之地,收纳雷力为引,目前那厮住的地方已经让雷电搞的寸草不生,有时隔着两个山头都能听到雷声轰鸣。至于那只啸清枭,天天鬼吼鬼叫,这个是它纳收灵力的方式。但旁人听了就得神魂颠倒,当初为了它所住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妖灵抗议。

所以碧游宫虽然占地比京城还广,但实际上妖灵都在一起十分麻烦。也正是碧展秋为何接受了当初在碧苍山的教训后要向人类学习,制定规则阶级,否则妖灵为了争夺有限资料,自相残杀的戏码肯定天天上演。

除了这些珍兽会给他们单独的环境之外,碧游宫里别的物种也十分丰富。几乎各地的奇花异木都集聚于此,飞禽走兽也各有汲养之地。但竞争也非常残酷,单云梦涯一带,就聚有飞禽走兽外带花草树木不下百种之多。

云梦涯是初阶聚灵之地,它们彼此蚕食或者互相扶倚,若能幸存并且通过云梦涯的主人简清辉的测试,才能出那片山谷到碧游宫更高阶的地方去。凶猛的野兽也不见得能脱颖而出,只有更聪慧更懂得适应的才能离开。

弱肉强食是上天的自然法则,碧游宫内也不能例外。正如草木要被人所食,受旱雨天灾之苦一样。野兽也是如此,如果天资平平,就要吃苦耐劳并懂得自保,绝无捷径。

就连流火,逢荫这样的也是一样。流火的父母就是强灵,他的父母早已经妖化,逢荫更是宫主的独女。但他们同样要经历云梦涯这一个阶段,与大量初聚灵力但未及人形的妖灵们混在一起,直至通过简清辉三项试炼才能离开。

当下强灵基本上都在错云,盘云,碧云三个主要的山峰里。盘云峰和碧云峰皆比错云峰略矮,盘云峰在错云峰西北一带。碧云峰在东北一带,错云峰上有沧澜台,灼云院,山底有清木林,盘云峰上有炎林院,点翠山庄,月锦堂。碧云峰上有龙栖谷,霄云渡以及静水阁。别的地方都是一些辅助宫内日常生活以及出行的建筑。

灼云院里就只住了流火,沧澜台是展秋和逢荫,还有不少蛇灵但都比他们要力弱。炎林院里最强的是枫雁,其他人都是她的附庸或者辅助。枫雁有金翎雀的血统,其曾祖是金翎雀,但到了其祖一代又与木灵通了婚,到了其父又跟雁灵通了婚,血统非常混杂。

其实像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比如十珍兽当中的乱葵兽,其实追溯先祖就是狐与木灵通婚而产下的后代,后来渐渐发展成独特的一种珍兽。

点翠山庄里最强的是古苍梧,这人是木灵,本体是槐。而点翠山庄里所住的也是木灵居多。月锦堂里最强的是君北舞,本体是一只猫,不过现在估计本体已经像老虎一样大了。

龙栖谷里住的是那只雷兽,还未化形,不过已经可以通人语。霄云渡里是那只啸清枭,听说月前已经化形成人,不过还未正式露过面。静水阁里有那只血骊,还有一个水灵接近化形。

吃饭的时候,流火便将碧游宫这些院落划分,以及各地职能都一一告诉七月。她好奇,反正已经说了,不在乎多让她知道些。以前一直说哪里不能去,却没告诉她原因。如今告诉她也好,省得她好奇心泛滥误入了不该去的地方。

第002章 无缘无故生难舍

流火刚才转了转四周,这里草木大多聚了灵,就连菜地里的也是一样,不过没达到灵罩伤人的地步,所以吃了也无碍,便在地里随便拔了些炒菜了。倒是七月也不知是这几日总跟紫檀混在一起,还是因为流火讲了一大通碧游宫的事,吃饭的时候有点罪人的表情。

但罪人归罪人,小丫头一点没少吃。流火就觉得,看她吃饭就让人特有食欲,不知不觉就得比平时吃的多。这里生活用品倒是有,不需要再回灼云院里搬,况且他也不想大张其鼓引得大家都知道他带着七月住过来了。这几天他准备用灼息先强行逆改紫檀之前聚生的血脉,再借助向阳之地让它化形缓慢。但这里毕竟木灵之气十分强盛,他也不知能改多少,但总归是比翔舞林那里好的多。最终还是要看他们能不能在这堆书里找到紫檀优梦的易脉方法。

凌向月必然是不知道七月能过目不忘,他肯借给流火这里几日,是笃定他几天内也绝不可能完全领会,加上流火本身是妖灵,他就算会也没打算给自己再养个妖灵出来驭。

流火当然不打算自己培养木灵出来驭,但他想了解紫卷的全部内容。并非是为了给萧无仰,而是他需要了解木灵的气脉的弱点。他需要了解尽可能多的灵物弱点,不仅仅是他自己。只有这样,以后出去才不用只赌运气。

碧游宫的各法奥妙并不是秘密,但凌向月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对花木的保护。他曾说过,世人种花培菜,蓄养禽兽,不管是为温饱亦或力量都无可厚非。付出辛劳,收获回报从而生生不息。若肯倾注心力,孜孜不卷,驾驭强灵也是理所当然。但若只靠一本密典便走了捷径,对木灵实在不公平!

因此他进碧游宫的时候,展秋曾要求他将木法与各法相交汇,以达到碧游宫共同进步的目的。他虽然同意了,却将紫卷打乱放在许多书籍里扔在不同的院落。他说,若是有心人,自会从中得到奥妙。自会发觉各中趣味!碧游宫内全是妖灵,皆自身尚顾不暇,哪有时间天天**本去管别类的法门?因此周而复始,木灵所有,各族也都只知皮毛。

萧无仰并不笨,他已经拿到上卷,如果下卷流火胡乱充数文不达意他一定会发现。但流火也不打算就这样拱手奉送,就算萧无仰成功的把轩辕凌逼来月耀,他也不打算把紫卷就这样交出去。不过若要篡改,还要改的不露痕迹,那他就得先完全的了解。

驭灵的人,特别的精通驭灵的人,就算没见过紫卷,如果各中太胡言一眼就明。而有些内容,他们会凭借其它灵物的培养驾驭方法也能推算出来。只是有些关键的地方不通罢了。

流火并没有自大到认为可以精通天下万物的修驭之法,但他也不轻易放过任何机会。他虽然也没有把握七月真能在几日之内背下全部,但若七月真能做到,至少他以后就多了一个活动藏书楼。

有时他就这样自我安慰,他一向认为,天下万物都是利益互倚,没什么人情愿无偿贡奉。他自己也是一样,他接受七月是因展秋所派,他并不情愿也非主动。但他主动帮她是因她有副好记忆可以利用,他一再跟自己说他也是有所求的,才不是脑瓜子发热不舍得她死!他要让她背下所有书册,他再慢慢把紫卷整理出来,这才是他肯帮她的主要原因。

不过现在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快不信了,因为他一见这里的书量以后,马上脑子里就想一把火烧了那紫檀算了。反正凌向月不也想到了么?之前已经跟他说了,要是他点了房子就怎么怎么样。

这才是最快的掩饰手段和保住夏七月的方法。流火在向月面前自然要一脸笃定,当着七月也不会表现的太过着急。

但实际上他心里急,他自己都不知道急个什么劲。快死的人都不在意,他在边上跳什么脚?但他就是急,他的思想在往他控制不了的方向里飞奔,让他理不清头绪也找不到原因。活动藏书楼他可以不计较,自己的元丹也能先放一旁,但这一关七月非过不可。

七月吃罢了饭,照例要去收拾碗筷。最近已经成了习惯,饭是流火做,碗就由她来涮。不过今天流火把这项工作也包揽了,因为七月一早已经拒绝了一把火烧掉紫檀的建议,流火现在就不想她再浪费时间去做杂物。只恨不得她能把脑壳打开,直接把书全塞进去。

七月倒也没跟他抢,乖乖去看书。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比较着急。倒不是因为流火危言悚听搞得她如临大敌,而是她实在是想帮助优优,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最后的总是把她引向她最不希望的方向里去。如今这件事也是一样,若是在东家如此倾力帮助下还是要把优优赔进去,她真是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用,根本就是灾星一个。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落雨,透着密密的枝叶一丝丝丝的浸湿土地,最近天气一直热的很,如今一下雨倒把闷气带走不少。七月就直接坐在地上,背后靠着书堆,身边全是书,手里还捧了一本。十足的投身书山卷海里,她看的很认真,完全沉浸当中忽略周围。以致那紫檀偷偷把一条藤延进屋里,让眼尖的流火一脚踹出去她都半点没发觉。

流火把碗洗好以后,就跑到外头去一点点的去探那紫檀优梦的脉息。它灵罩已经聚起,但要破它的气罩非常容易。脉络已经成就八九,叶脉裹在茎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流动感,触手温暖的。有些细茎的地方可以看到像人一样有血管,树液已经转换成鲜血,不过有些地方未完成还透着碧意。如果握着茎将灼息逼迫,它会感觉到疼痛,不停的抖甩挣扎。五感已经十分完整,只差一副皮囊。

流火握着它的时候,它就不断的试图往他身上缠,让流火觉得它根本就想自己烧自己。或者当初它缠上七月,只想借她为范本化出跟她差不多的样子。但潜移默化之间,越与她亲近,脉息就自然而然与她相类。如今听了流火一番话,它自己也不希望害了七月,如今被灼息顶脉,疼得连根都在乱颤,依旧拼命要往流火身上缠。

流火看着它满丛的浓碧,硕大的叶片攀满树身。它或者与七月尚未通脉,但已经通了心!正若有所思之间,他听得屋里“哗啦”一声,接着听七月“哎哟”轻呼。他本能的一激零,扔了紫檀的长茎一步迈进屋里去。

第003章 强大的记忆王

七月身后靠着的书堆已经倒了,半埋了她一身,她歪着身子,一手举着一本书,却是满脸欣喜。见流火冲进来,她一低叠连声的叫:“东家,我明白了!”

“什么?”流火一怔。她挣扎着从书堆里起来,笑眯眯的说:“灼云院里有一本书叫《培阳木引》,我当时看了,里面写的我大多不懂。还有让火烤的,真不知是怎么培法。当中有一句:穹光焕彩织锦绣,木烬泥灼待新成。当时就觉得极为不通,现在复看这里的才知道。原来那两句跟这两句并上,就有些通了。应该是穹光焕彩织锦绣,未现谷水涤明魂。聚慰当守寅三刻,木烬泥灼待新成。”

“东家,我觉得当中还该有几句….”七月凑过来把书给他看,“穹光,该是说天地日月的自然光,未现谷水,该是说那种在地底沟壑的流水。聚慰当守寅三刻,已经点出了时辰,就是寅时三刻。慰你跟我说过,是驭者六脉之一。你告诉过我,驭者六脉分别是静,荒,慰,俊,英,末。这六脉可以导引法血。相对的妖灵化形的时候,也会将灵力凝于体内化成六脉,导引全身摧发强力,不见得与驭者相通,但也是有六脉的。之前我看的话,或者不明白聚慰的意思,但现在我看明白了,在说木灵如何聚生心脉。慰脉都是存在于心脉中的,对吧?结合起来这话的意思该是,借天地自然之光,隐于地底之水,在特定的时候,以特定的方法,可以变改心脉!”

流火的眼睛也开始发光了,这家伙的理解力超乎寻常的好!这不仅仅是记忆的问题了,她需要把接收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一遍,每当看到一句话都要与之前记住的东西对应然后加以理解。他在一天之内告诉她什么是驭灵,什么是妖灵,告诉她关于驭者的一些历史。同时也满足她的好奇顺便讲了讲关于碧游宫各处的职能。她不但全接收了,还顺便把以前在灼云院看的东西全搬来一一对照理解。这是什么脑子呀?

“现在只有最后一句不大通,估计前面还会有一些具体的解释,只要找到,就能知道心脉的变改方法。优优六脉已经都快齐了,只要改变了它包含法力的六脉,那整个体脉也会相应有变化。肯定就跟我不一样了。”七月一脸激动的说,“东家,我今天晚上不睡了。灼云院的书我全记得,我一定要找齐然后帮优优安全变成人!”

“你怎么知道这几句话一定是说的一件事?万一是误解呢?”流火也凑过去看,觉得这里的话很模棱两可,似乎跟哪两句凑在一起都可以,“你看这两句前面不是有:仰息浮雾吞日月。这个与未现谷水涤明魂也能凑一句,你为什么就单想到灼云院那本去了?”

“我以前什么都看,连爷爷写的文章也拿来看,看不懂但都记得了。后来爷爷跟我讲,应试写的诗什么的好多都是堆砌文字,讨考官的喜欢。实际上有些都是不必要的废话。”七月也凑着头,指着书一板一眼的说,“仰息浮雾吞日月,这句要么就是废话,要么就是在讲天气情况。我们都知道么,日月哪有被人吞了的?妖灵也不行吧?天狗可以吃月亮,但人家是神仙呐,他也吃不了太阳啊?”

流火瞪大眼瞅着她,差点没笑出来。天狗是神仙?这话她都冒出来了。其实她理解的没问题,仰息浮雾吞日月,其实说的是吞云兽的聚云法,未现谷水涤明魂说的是木灵聚生之法。不管是不是跟灼云院看到的那本书里的句子相配,但的确是个可以尝试的方法。经七月一说,加上他对灵物聚灵过程的了解,他也觉得的确这几句搭在一起更为相合。

七月对吞云兽当然不了解,但她能从字句中找出端倪并自动与脑中其它所记的东西一一搭配,找出最协调的配合在一起。

这点非常让他惊叹,凌向月这厮,把书打散成如此,当中不但挟杂了草木培灵的方法,连一些生灵之法也混进去,看得人头大如斗。别说碧展秋,弄十个人过来天天研究怕也要给烦死。

只有七月这样的奇怪脑子,才能一股脑儿全收纳进去。等自己可以理解的时候再自动调出来使用。就连那“天狗”的传说,不也是她某时听爷爷讲故事,记住了之后现在拿出来,成了反驳这两句话不是一句的有利证据。

七月正说的兴奋,忽然头上一沉。她微微睨眼,见他一手揉在她的头上,微侧着脸带着淡淡的笑。他长长的发缕有些微濡,越发显得乌黑又带着星星点点的光。有一缕垂在眼畔,与他微湿而浓黑的睫毛相映,半遮他晶亮的眼眸而微颤出明媚。轻扬的唇角格外粉嫩光泽,像最柔软的花瓣,七月都想伸手去摸一摸。因他扬着笑,让他的棱角分明都变得柔和。他笑得这样温和,让七月的好奇再度蠢蠢欲动,看着他半晌说:“东家,火岩珑到底什么样呀?”

流火的笑就这样僵在脸上,瞥她一眼把她的头发彻底揉成乱草,这才开口:“你什么把这些书全背下来,我什么时候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