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刚也栽的七昏八素,但此时一见什么也不顾了,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伸手也不知该捂哪里才好,也不知他到底是冷还是热,惶急无措只紧紧抱着流火。眼见这里一片荒白渺无人烟,心绞这间痛溃,她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她真是一个大灾星啊,她早该回家去不要连累人,如今她要害死东家了。

“好冷…热…”流火胡言乱语,眼瞳已经失了光,他的手臂纠缠将七月勒得快断了气,滚烫的唇就在她的颈间,七月感觉他呼出的气都是烫的,血渍已经染红他的领襟,怎么捂也止不住。他的手也在流血,就连眼角都带出血来。突然七月觉得脖子一痛,他竟然咬她。

七月身子一激,他尖尖的犬齿陷进她的皮肉里,便她没有挣扎,只紧紧的抱他:“东家,你别死…”

天气晴好,斜阳将落,天边拉出一道红锦,带着将暗的绝望艳美。这里很冷很冷,七月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寒风刺骨,身下是大团的白,浮雪之下是坚硬如铁的冻雪,整座山像是被老天爷遗忘的永冬,静的只能听到风声。

突然七月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人踏着厚雪在走。她像是绝望的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的呼喊起来:“救命啊!”

一个身影渐行渐近,白色的宽大衣袍掩不住来者的玲珑。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虽然雪厚步艰,但她依旧像是一只飞舞的白蝶,纤细眉毛,微媚的眼,只是眼底凝寒,与这时的凛冽如出一辙。

“我道是哪个坏我清静!你的灵物不行了,再不滚要你好看。”声音清冷微低,她拢着袖盯着他们,流火身体的热度融了身下的雪,与血浸在一起漫成大片的红。

“他不是我的灵物,我不会驭灵,求求你救救他吧?”七月被流火箍得动弹不得,只得仰着头说。

那人盯着流火,突然表情微是一诧,慢慢蹲下身来:“火岩珑?”她喃喃道,“居然是同类啊!”

破碎的画布,纷乱的场景,似有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又似有旷野荒原,茫茫无尽,似有喧嚣热闹,人来人往,又似有宁静如漠,空荡无声,但无论如何变幻,总有一个纤细的女人身影,若即若离,又如影随形。

“只差这一滴血,只差这一滴血。”一个声音在耳畔低语,却如此清晰,像是响在自己的心底,空旷的回荡,却如此的近。

“只差这一滴血,力量就能重聚,只要我找到她,一切就可以圆满,从此以后,再也不受束缚,再也不怕别离,死亡也不敢靠近,九幽冥兵,再也无能为力。”

“谁在说话?”流火喃喃自语,这声音也是发乎于心,找不到任何真实的凭据,像是身体已经融化游荡在空气里。

“明光,我是幽泊,同在焦牢山的幽泊,如今你在人间,我在九泉,我们皆是煎熬,来救我明光,你已经找…”

话音未落,突然那声音被打断,另一个幽幽女人声音响起:“水景幽泊,你一犯再犯,我也保不得你。”

一片黑暗,无依无附,像是一阵空气,连声音都像发自内心却找不到心的位置,除了听觉,或者不是听觉,那声音来的突兀,嘎然而止又成一团死寂,连最后的意识也淹没,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迷离的那一刹,一缕思绪回荡,明光?是在叫我么?

第048章 雪影梦中人

流火缓缓睁开眼,眼前晃动着一张脸孔,他微眯了眼仔细看了一阵,突然流火表情抽搐起来,吓得他蹭一下坐起来,险些一下撞上。

弯长细眉,微飞眼角,尖尖的脸,莹透肌肤,这人长的,与他梦中所见极为相似,她身着白衣,宽袖贴腰,身形纤瘦玲珑,连身材都如此相似。

流火只觉胸口乱震,连太阳穴都突跳得发痛,恍惚间梦中的情景复现脑海,之前昏溃时那幽荡的声音复又回响。

“你昏睡半月才刚刚醒来,莫要乱动才好。”声音微低如歌,她见他表情诡异,倒也不多问,只垂头看着手中的药碗,“你中了蛇毒,又因蛇灵之力逼得灼息难放,你不强忍着与人拼斗,如此才引得爆脉,亏得你寻得此处以外寒强压,否则真是性命难保。”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流火盯着她的动作,越看越像,难道说,那诡异之梦竟是冥冥暗示?一切的遭遇,最终将他引向这里,指点他,遇到这个女人?

“我们有缘,在这里碰到同类自然要救。”她说着,微抬手肘,袖滑落露出光洁如玉的手臂,手指拈花中指微微用力,脉形顿显于皮肤之下,“如今你重伤未愈,待你好些,光是探息便知我的族类!”

流火看着那火息脉引,与他稍稍有异,当然,他是火岩珑与积土兽的后代,血统没有她这般纯粹,但那火息脉布,流窜热力,皆是让他心卷如涛!

同类!这个词汇在他耳中,是如何惬意舒畅,是啊,人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他们的同类太多了,多的这个世界已经觉得拥挤,多的不得不杀伐以控制数量。若是火岩珑也多到这个份上,估计也不会多亲近,怕是遇到了还要自相残杀以分强弱,但是现在,这世上,与他称之“同类”的,已经少到寥寥,便是父亲,也未能找到一个“同类”!如今,竟是这般轻易遇上,还是在他命悬一线的关头,除了有缘,还能说什么?或者,命中注定?!

“我姓炽,名烟瑕。”她微牵了唇角,将药递给他,“先把药喝了吧。”

“七月呢?就是跟我一道的女孩子,她在哪?”流火接过药,忽然问道。

“她走了,她说帮不上忙所以回家了。”烟瑕微扬了眉毛,“流火为何要跟一个普通人在一起?”她知晓他的名字,必是七月告诉她的。

“走了?”流火听了一怔,手指不由的微抖,连带药汁都泼洒了一些。他看着小小的玉石碗,黑色的汤汁时晃动的是七月的脸,她一直追在身后叫他“东家”,飞扬着碎发像软软的小绒毛…走了!

“你不会以为我吃了她吧?不信的话,待你好些,去金井滩问问她回去没有就知道了。”烟瑕抿了唇,“我在此清修从没有拿人练功的习惯。”

“你气息净透,没有异息混杂,我并没有误会。”流火低语,一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转而微笑,“多谢救命之恩!”特意在这里修练,取澈寒苦地以净火融,当然不屑于以人血人息助已功成,其实她不用交待七月的去向,流火也未曾怀疑她会谋七月的性命。

他与七月,早晚是要分开,她不想等他醒来再走,他又如何不明白?只是此径千里,七月孤身一人又如何是好?担忧牵挂,总是不由得他,丝丝缕缕却上心头。

“她何日走的?”流火终是忍不住又问。

“得有五六日了吧,我送她下了山。这梅洛朗里盘山道一带有个吞云兽跟我是邻居,我怕她迷了路误闯了人家的地界,所以一直把她送出雪影山。你身上有些钱,我当初翻出来除了给你买几件衣裳,余的全给她了。”烟瑕淡淡的说,“我在这里住,虽也用不到多少钱,但总归衣衫盐米也有消耗,我只是穷极了才往山上寻雪莲寒玉换些用度,所以积蓄不多,你不会介意吧?”

流火听得不由微笑,看她神情冷凝言语坦荡。他在碧游宫多年,自打碧游宫往京城以东驻扎后,越发像个小朝廷一样,自是井井有条,但也因总与官中交涉多了是非。

这自然是展秋的无奈,只是流火心之所向,更想回归冒冒失失只与林泉相伴,若非…是他放不下,流炎与他一母所生,他是如何也不能放下啊!

“这些时日,可有外人来此?”

“你们来后一天,有个驭者追了过来,带了个土灵,是寻你的么?”烟瑕听了道,“雪影山早些年总有驭者叨扰,不过这里有好地利,加上我有个好领居,也算是太平。”

“除他们之外,便不曾有人过来,之前你疾冲而来,我也是探得火息诡异,烧的太盛开始还以为是个火灵。”她又缓缓说着,“你还需再养一阵,便是什么俗事也该先放下,待伤好再说,我看你火息极盛,近了妖化么?”

“我?”流火一听有些尴尬,一时撑着石床沿笑,“还早。”

她听了不语,只看着他的眼眸,她有一双微媚的眼睛,凝眸之时分外动人,气息汇转与他相合无二,同类!生灵而自带火息,因心血而带出脉动,与火灵幻化绝然不同,与任何生灵也皆是有异,人消看着彼此的眼睛,感知这如此和谐的气息就会让人觉得安慰,在这世上,并不孤单。

就像流炎,他很爱热闹,常呼朋唤友不亦乐乎,弄得灼云院一团杂乱,那里他们皆不是人形,只爱高飞远栖,房舍不及枝头快意,也正是如此,流炎招此四方,弄得流火没个宁静处。他一边怨声嗟叹,一边心底又是祥平,亲情的滋味,也是这样慢慢体会而来,火息的相类,交汇之间引入气腺,就会觉得宁静。

她腮下微微颤动,这细小的颤动只有流火才能了解,火岩珑彼此沟通的语言,有时不需要喉咙!

她的眼神变得温存,孤单了太久已经忘记如何与人相处,但面前这个不同,他与任何妖灵或者人都不一样,他是火岩珑,与她一样!他生的俊美,容颜精琢一如雪影山晶莹的雪,妖灵可以化出美貌,青春与美丽已经不是他们取择的标准,他们更追求相合的力量,相近的气息,彼此扶依,比眼中所看到的东西晚坚固更久远!

第050章 秋凉浸骨,黯然销魂

(注:上承48章)。

七月坐在车尾,环着膝看车外的景色。今天阴沉沉的,带出簌簌的凉意。郊道上齐排的杨树,叶片绿中透了黄,空中不时听到几声雁鸣,秋天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而来,一如她的心,带着丝丝的凉,一点点渗入骨髓。

“喏,喝点水吧?”无仰绕过来,倚着后板立着,将手里的碗递给她,睨着她苍白的脸色,喉间带出一丝微喟:“你真是个傻子。”

七月捧着水碗,轻抿了一口,凉凉的清水,顺着喉咙一直到胃,不由得想到爷爷所说的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傻是聪慧,亦不过如此,她是没有勇气啊,向他挥手说再见,这姿态她实在是做不到。

就算明明知道,他们早晚是要分开,她已经拖了很久,老天也在宽限再宽限,她终是舍不得,明明知道,跟着他只是一个拖累,她是负担而不能给他任何帮助与安慰,但她就是舍不得,只想一天又一天,就算只看背影也好,似乎离他近一点,他的温暖就会一直盘恒不去!

直到…在白皑皑一片苍茫里,看到了炽烟瑕,或者就是命中注定吧,在她最无措急惶的时候,那个女人帮了她的忙,不仅仅是救助了流火,更重要的是,帮助她彻底的清醒。她终究是一个普通人,再如何努力有些事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记忆良好对流火没有帮助,再会背书也不能拯救他的生命,她不但不能跟他一起飞翔,还会增加他翅膀的重量,她不过是一直拖拖拉拉不肯做决定,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

“我本来就傻么,又很窝囊,只敢这样逃跑。”七月许久低语,盯着碗里的水深吸了一口气,这种感觉真是糟糕,让人变得软弱不堪。淡淡的凉进了心里,扩散淡淡的疼痛,像揪着某一处的柔软,拉来扯去的不肯甘休。

无仰伸手把碗拿过来,将残水一饮而尽。看着勉强撑出笑意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雪影山地处缀锦,凌佩,月耀三国交界,北脊东凌佩,西在月耀。山势高绝陡峭常年积雪不融,因地势奇险,陡道纵横,加之大雪覆盖,险谷急滩都难分辨,所以鲜有人迹,便是飞禽走兽也极少在此出没。

雪影山出冰魄雪莲,十年一开花的奇珍,亦出上好寒山玉石。

更因几十年前,曾有一个驭者在这里得获吞云兽为灵物,引得求宝者求灵者络绎不绝,但大都有来无回,茫茫雪影山内有几多枯骨已经难以尽知。

近十几年来,驭灵之术大为发展,驭者越来越多,但雪影山已经没有什么人冒险前往窥探,险势劣境尚在其次,主要是因,凌佩护国公碧丹倾绝十七年前曾有明令,举凡驭者不得再入雪影山滋事寻灵,违者重惩。碧丹倾绝在得到聚灵咒之后,其座下高手如云皆是强驭,不仅在朝廷之上大权独揽,驭灵界内亦是一言九鼎,也正是因此,也算是还了雪影山的平静。

不过这几年,往山里去人又增多起来,引发山下商机。原本荒山野岭,如今竟聚出一个镇来,因这六七年来,护国公碧丹倾绝已经渐渐淡出政坛,亦鲜少过问江湖是非,接掌大权的,是他得力属下南宫修,南宫修亦是强驭,所驭乃是十珍兽之中的乱葵兽,他十八年前归于倾绝麾下,受他引荐进入凌佩为官,这些年他平步青云,如今已经官拜忠武大将,爵封西昌侯,更是行驭馆的大都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百凌谷关守将轩辕凌,正是他的得意门生。

南宫修擅权多谋,文武兼修。行驭馆在他的领导这下,如今已经成为凌佩主要的将领输出地,不但如此,更成为凌佩的一个权力极大的军事集团。行驭馆集合密探、暗杀、执法三大职能,馆中强手林立,上至皇亲贵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若名字出现在行驭馆的执行令上,皆如阎君勾了生死簿,任你天涯海角也难逃索命。

也正是因此,南宫修在朝中可谓气焰冲天,大有当年护国公碧丹倾绝之势。这些年,正是他让驭者大肆捕擒各地强灵,就连当年禁地雪影山也不放过,因此才让诸家驭者有恃无恐。凌佩皇室可谓是江湖日落,承祥帝与他的父亲一样,同样是权臣手中的傀儡,已经数年不朝,每日只知吃喝玩乐。

无仰到了雪影山,因雪影山厚雪覆积,土石隔在冰层之下,加之风息有很强灵罩之气,显然山中有擅行风术的妖灵在混淆气息。若非是流火瀑脉,血气之中火息极盛,又混了蛇灵之气,残息就算被内卷散依旧带出火灼这气,怕是无仰与石横当时也很难在这里搜寻。

他们一直追气找到北脊一处山坳的密洞,这里极难被人发觉。两峰交错已经石尖相抵,加上大雪上覆形成断冰层,下面是极深的峡谷,若一个不留神踏错便身坠万丈山底。无仰与石横沿谷而下,在山腰处寻到那处密洞,却未曾想,这里间匿了一只火岩珑!

这只火岩珑与流火不同,她定是在这雪山已经藏匿修炼多年,火息被这里的寒气完全的遮掩,不仅如此,动手的时候火息竟是裹了冰罩,水火难容,这种冰火双重之力可谓闻所未闻,也正是因此,出手极其隐蔽,爆力隐于冰力之下十分难抵,若非见到了七月,还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见了七月才知,那人叫炽烟瑕,正是她救了他们,而这处洞穴正是那火岩珑的居所,流火已经爆脉,他能活到今日,全靠七月!

炽烟瑕初时是贯注火息以助他元丹自愈,但后来发现了流火元丹的异样。

流火的元丹并不完整,汇集火息总难完满,因有欠亏之处以至蛇毒侵入,加之他失血过多 ,元丹兜转因此让他毒行全行火息不能化解,流火经脉尽损,再入火息元丹亦不能消化。炽烟瑕在以火息补剂之时发现,流火中的蛇毒十分诡异,当中混合了黑死之气,极有可能的是,那个打伤流火的蛇灵,曾经以毒攻毒吞吃过一只黑苍兽。黑苍兽也是十珍兽之一,是凌驾于蛇灵之上的毒兽,黑死之气弥漫之时,嗅之触之便经脉即乱,中之人先癫疯,复而爆血而亡。

若要流火复脉,先要清毒,而要清毒,必要鲜血,以血汇脉,重燃火息,让他的元丹汲够血力重新有清毒自愈的能力。

妖灵的血会带有本体的气罩,流火此时已经脆弱到没有任何能力再压服气罩收归已用,只有七月的血可以,她是一个普通人,她的血液没有任何的反噬,亦不带任何的灵罩之气,若是他早到一刻,才不会让她做这样的事!

所以才说她傻,就算要走,也至少要让那桐幕流火知道,是谁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第051章 欢乐与哀愁

无仰看着七月,她依旧抱着膝坐着,这几天她很安静,看着落叶的时候,她的眼神就会有些萧索,以往她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眼中带着怯怯的好奇与欣喜,对生命充满了热情与向往,有着专属于她的爽朗与明亮,一如她的名字,像七月里阳光,而如今,那份新鲜与好奇从她眼中分剥出去,像是她失去了太多的鲜血,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探究和冒险,多了一点无奈还有淡淡的凉!

但她没有失去她的光彩,眼中还是闪着光。她从未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就算她离开她所依赖的温暖关怀,她依旧保持着她的善意明朗,纵然笑容里多了一丝忍耐,她当然需要忍耐,不将这负担转嫁到别人身上,因此,才让他觉得心酸。

“若是我喜欢一个人,就算不能与她一起,也定要她牢记我一生!”无仰突然开口。

七月愣了一会才说:“我又跟他没仇,干什么要他记我一生?”

“…!”无仰噤口,瞪着她咬牙,“你这是什么逻辑?”

“我救他,是因为我心里想救他,并不是因为想跟他一起才要救他的。

这和他知道不知道没有关系吧?”七月拍拍手直了腰说。

无仰一脸发怔:“至少让他觉得欠了你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我知道欠债的滋味,欠债不好受,我干什么要让他不好受?我是喜欢他,又不是恨他,要是恨他,我就让他记得。”

“你要是恨他的话还这样救他,那就是笨蛋中的笨蛋!”无仰咬牙切齿,伸手想戳她,见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终是没下了手。

“呵呵,也是哦。”七月笑笑,长出了一口气双手后撑看着阴沉沉的天,“我就是舍不得嘛,但是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无仰你当时在井东镇的时候也警告我了呀,不许对你有非分之想,其实我也不该对东家有非分之想,但是…,他有那样多的优点,不由自主就喜欢了,也控制不住呢。”

无仰彻底懵了,这家伙记忆力真是太好了,连这句都记得!他讪讪的摸摸鼻子:“哎哟,我真是说不过你!还有,那句话…,呃,你忘记算了,当我没说罢。我不过是开玩笑的!”

七月笑笑,在雪影山上碰到烟瑕姑娘,就像命中注定一样。火岩珑很稀少,稀少到大家都认为早已经灭绝了,东家的爹爹一辈子也没遇到过一只同类,但是,东家遇到了,就在他最危险的关头…,就在他刚刚告诉过她,关于那个黄泉之下的梦境不久以后。

在逢城客栈,他练出元丹那天晚上,他告诉她,他做了一个怪梦,梦中碰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却说是他最想见的人。

他形容过那女人的容貌,七月当时便记在心里。就像她看书一样,未见那场景只觉词汇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见到马上就觉得立体。她觉得那形容,真是与炽烟瑕十分的相似,而更为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炽烟瑕还是一只与流火一样的,在这世上已经所剩无几的火岩珑。

流火才刚做过那个梦不久,那梦中人就在眼前出现,如果不是巧合,那只解释成命中注定。在碧游宫的时候,逢荫是那样的出色,是枫雁亦不是平庸,还有优优,每一个人都独特的魅力,中可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

但是流火一个也不曾爱,仿佛容貌气质或者朝夕相对,都无法让他生出情愫,也许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他是在等待那个正确的人出现,一个与他有着相同气息与力量,可以了解他每一个人生阶段并且能够与他并肩成长,有着相同的梦想与需求的,他生命之中的那个注定的伴侣。

“算了,别想这样无聊的了,走都走了,何必还让自己不痛快?”无仰说着拿肩拱拱她,“哎,要不要去我家?你都想了好几天了。”

“你家要穿大半个凌佩呐,而且…”

“哎哎哎,这会你别回去啊,那云宁扬当初突然冲你下手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保不齐他哪天抽了疯再到月耀找你。那株紫檀优梦,我看也难保了,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无仰瞥了她一眼,“我不是不够意思不想帮你啊,那死蛇精太厉害了,练个金钢罩,在山里石横都没发挥,真是难搞的要命。”

“我哪里会让你再去?”七月眼睛有点发直,优优还活着,云宁扬似乎也并没有害优优的意思。但是万一哪天他又想做药,优优在他那里总归太危险了,但是…,她真是无能啊,空背了一肚子书一点用处也没有,现在除了求老天保佑优优之外就什么也做不到!

不过七月真是没想过再让无仰去涉险,她怎么可能让无仰再去为她冒险。

“他当时说我有妖力,而且也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药,我都一直昏昏沉沉的,有时觉得鼻子痒…好奇怪啊。”七月说着,转脸看着无仰,“我哪里有妖力?我有妖力早就…”

无仰一愣,前两天她失血过多,差点没了小命,他替她诊过脉,明明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来的妖力?鼻子痒?难不成云宁扬那厮指使他那儿的蛇子蛇孙探七月的脉?

“反正别回去了,我看他没这么容易罢休,当时流火灼气太盛,碎了他的气罩,逼他得化形自保,不得以才让你们跑了!如今流火匿在雪影山,有那只母的当保镖估计也没什么事,倒是你,你可千万别再傻乎乎的跑回去,万一他撒了自己的百子千孙出去找你,你一回去到时你们全家都要倒霉!”

“啊?”七月被他说的毛骨悚然,抖着肩膀哆嗦,“我,我看他,不像这样狠…”

“哇,他心狠手辣什么事干不出来?我告诉你哦,你知道他怎么练成这样儿的吗?就是吃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来练仙!无情无义铁石心肠,人神供愤!”无仰信口开河,说的比那真的还要真十分。

七月被他唬得目瞪口呆,嘴张得圆圆,别了半晌才说:“他真的这样毒辣呀?可是那天石横说,你小时候病的快死了,是带来凌波谷他救的呢!”

“石横脑子不好使,他是土精,智慧本来就比人少很多…,哇…”无仰话没说完,猛的一个偏头,一块西瓜那么大的石头倏的一下打斜里飞过,吓得无仰单腿跳着一脸后怕,叫着:“石呆子,你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不用听你这个长舌男在背后道人短长!”石横几步闪过来,没砸到让他十分不解气,劈手就向着无仰的后脑勺呼过来。

无仰抱头鼠窜,嘴里嚷着:“还不都是你,以前总爱搬条凳跟隔壁大姑大姨聊天,害得我才这样的,都赖你啊爹。”

“萧无仰你找死!”石横气得面色铁青,追着他乱打。手里的石头一块大过一块,真不知他的石头是不是他自己拆骨头得来的,源源不绝打得无仰越跑越远,惊飞林间的鸟儿。

七月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的身影,开始她想冲下去拦,但后来便托着腮笑起来,认识他们真的很好,在这阴沉沉的傍晚,秋意寒溯让她心情低落的时候,依旧觉得温暖!

石横一直追到郊道尽头才一把揪住无仰的后脖子,这小子腿脚不是一般的利索,如果不拼气的话真是跑不过他。

“你今天就驾着车把她带出来,她还没养好呢。”石横勒着他的脖子道,“还有,没有紫檀优梦,回去秦掌柜的又要催你过来,紫卷也没拿到,南宫修那边怎么交待?你这会子回去,凭的又添一肚子气,便是你要自砸招牌,也没有这样干的!”

“所以让你再去一趟碧苍山嘛,那里肯定还有的。我多体贴你,不让你去碧游宫冒险。”无仰嘻皮笑脸,“我们先往东走着,你找到了再赶来就是了。”

石横真想把他脖子掐断,咬牙道:“之前咱们去过去,全是没成灵的,当时你就嫌不好,废话连天说什么金漆招牌,现在又让我去!”

“此一时彼一时嘛,也没成灵也是紫檀优梦吧?给他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找死啊!”无仰哧了一声道,“至于紫卷,小七就会。”

“你怎么知道?她怎么可能会?”石横一脸惊诧,“你,你不是…”

“哎,我这回可真不是利用小七。”无仰忙道,“我跟你说过哦,我这次往月耀就是为了找小七回来嘛,既然去找她,顺便接个买卖当路费也好嘛。”

他说着,也不管石横面容扭曲,继续补充道,“至于紫卷,我是猜的。流火带着她追蛇精,我跑在他们前面行万窟锁阵,她看了便让流火冲地上放火,小七怎么会知道我的动作代表什么?除非在书里看到细述,再见了我的招式所以想到了!土木相倚,八成跟紫卷有关。”

“你少胡扯了吧?”石横一脸不可思议,“当时你们不是在林子里吗?让流火冲地放火,一烧一大片啊!”

无仰倒抽一口冷气,瞪着石横说:“活了二百多年你还这样单纯,我真爱死你啦!”

石横一脚就踹过去,刚要骂,无仰又说:“你记不记得,当初她走的时候给我写了一个欠单。上面是我们那些时日的花费,当时墨迹未干,明显是她刚写的,而不是一点点记下来的,就算记忆力好的一个人,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几分几毫都清清楚楚,连每一天花了多少,花在何处,都丝毫不乱。我想对她而言,这个是轻而易举吧?不仅过目不忘,而且在心里就能细归分类,强大的脑子!”

无仰说着挤开石横,伸个懒腰慢慢往回走:“南宫修想要紫卷的意图谁不知道?还不是想借此让他的绞静瑶更上层楼?若我得了,也不能乖乖给他呀,留着这宝贝以后干什么不行?若是小七真记得,她是她在碧游宫所学得成,我没理由让她背给我。我决定跟她坦白,若她愿意,就让她随便告诉我几句,我好撺改了交差,只消跟木灵之息靠上,南宫修也不会识破的。

以后咱们有本事,便去碧游宫抢来自用,没那本事就算了呗!”

石横听了一笑,紧了几步又勾过他的脖子说:“姓萧的,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你不正经,不过你认识七月以后好多了,比以前有担当多了。”

无仰瞥了眼:“我不正经?我不正经也是你教坏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爹~”又是那种嗲声嗲调,荒腔走板,鬼哭狼嚎,让石横脚一软真想掐死他。

第052 凌佩,驭者息养之地

无仰一边说让七月再考虑,一边说自顾自的驾车往东去。七月想了再三,总觉得若是云宁扬真是紧追不放的话,这样跟着无仰实在不妥,总不能连累完了流火再换无仰,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她实在不想再让无仰遇到。

但无仰驾车就一直小跑,七月身体不好,况且就算她身体好也甩不掉这一位,眼瞅着穿州过镇的,风土人情越发与月耀差异巨大起来,考虑的结果就是,不得不去!

凌佩居于五国正中偏西的位置,北接漠原,西靠月耀,南衔缀锦,东亦与西迟接壤。对于五国之名,七月一直好奇的很,为何西迟明明在凌佩东北的位置,却名为“西迟”,不过这一路上,与无仰说说笑笑,关于五国的传言逸事,无仰知道的简直比七月从爷爷那里听到的还要多!

无仰说,天地之广阔浩荡,以为五国之地便是天下,其实不过井底之蛙而已。西迟乃为一个半岛之国,内陆各国,依照这里东西南北之分,西迟其实在东,但据西迟国人所言,他们所依之海名为西海峡,这片大陆原本就是西海峡以西,因此他们封国为西迟。

西迟人有一部分外族就是涉海而入的,说茫茫海之尽头,更有大片陆地文原,亦有许多国家。西迟是半岛之国,但地理并不算好,国内也有大片沙漠,不过他们沿海地区十分发达,有数十丈长的大轮可以涉海与外国交易,常有一些稀罕之物引进。

七月听无仰所说之后,亦十分向往,无仰去过很多地方,还过海去过什么大罗国,香希国等等七月根本听都没听过的国家,七月从未见过海,便是宽些的河也没见过,最宽的怕就是京城辉阳的护城河了,不过无仰说那个根本不是河,只是人安波卡挖出来的一条沟罢了。月耀十分缺水,水河都被沙漠吞噬阻断,只有东部倚着凌波谷一带有河流平原,所以月耀的主要城镇都是在东南部。

但凌佩不一样,凌佩占据平原,国内有两河三湖,四面都有山谷,地理条件比月耀强了百倍,加上现在国力鼎盛,单从百姓衣丰便可以看出,他们途经的一些小镇也十分繁荣,他们一路也没换车,闲逛一样的,不时也要让马儿歇息,石横没跟他们同行,可能又去办事,七月也不知他何时去的。

不过这一路,让七月最为开眼的是,不管是边陲小镇也罢,还是一些大些的城市也好,总不时能见到挂着大在的“驭灵”字样的角旗,有些上面还缀着人名。

七月好奇问起,无仰就笑笑说都是骗人的。说如今驭灵成风,加上朝廷有行驭馆这样的府僚机构,于是便有一些江湖骗子也开一些驭馆收徒,跟武馆差不多,哄得大票人送银子。

七月听了很震惊,总不能全是骗人的吧?况且这样骗也不稳妥啊,若是招了大票人来却教不会,人家让退钱岂不是就成过街老鼠?或者弟子让师傅展示一下驭灵之术怎么办?

无仰便嘲笑她没有见识,如今驭灵在凌佩成风,国内年年有驭术选拔,跟考文武状元一样,会驭术的也许能平步青云,若是能进行驭馆,更会名利双收,祖坟都要冒青烟!

也正是因此,上行下效,有本事的开馆,没本事的也开馆。有真本事的少,骗人的居多,教不会就说是你自己悟性不够,或者说你血力有亏,反正一万个理由等着。至于展示招法,那更容易唬人了,弄个机会冒点烟,二傻子们哪里看的出?

再说了,真是骗子的话,捞足的学费就卷包走人,哪里等到你来追讨?若是有后台的,摆平一帮无知还不是小菜儿一碟?

驭灵之术虽说先天条件要的自身的法血,但法血这东西本就融在体脉血管之中,传闻紫卷里有逆生法血的方法,就是从妖灵的血脉反继给对方形成全新的法血,不过紫卷未现世,真实如何谁也不知。

而驭者经过代代传承,也自有一套培养新生力量的方法,后代承断是一种,还有一种是后来驭术通融之后,以各派驭者根据先辈经验从而研修而得出的方法,就是以强驭之血帮助有天赋的人以激发潜力。

这个方法成功率并不高,而且会有反噬,当年三大驭者家族之所以可以培养外姓弟子,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靠这种捷径。他们会以自己的法血不引,但主要还是要弟子慢慢与灵物相通,就拿白夜一门说,他们是为鼎盛的时候弟子过万,但这过万人中,能成为真正的驭者可能只是寥寥。

白夜家族的门人,皆是先学行先天演相,复学听风辨气,引火观水,以达空灵之界,继而以法血为引,增增其五感,在自然之中建瓯灵犀,学上三十年亦不得成的大有人在,培育灵物一生而不得驭的亦不可胜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上来就引血入脉,强改体魄,再束灵增力。

不过也是,是移境迁,白夜一门历经七朝最后不过一掊黄土,白夜涤可驭五素之土,依旧要成为聚灵咒当中的一个部件,谁还愿意荒废时光,以求那遥不可及的通达?只消拥有强力就能飞黄腾达,哪怕只是转瞬即逝,而好过一生碌碌。

七月很是感喟,人人所求皆是不同,但怕是天下没有哪一个人,不希望自己过得好些,就像远在金井滩的人们,爷爷不也参加过录考想搏一把前程吗?不愿意一辈子呆在穷乡僻壤让子子孙孙都过苦日子,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替自己的下一代打算的,如今凌佩重视驭者,人人都想有这技艺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