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披衣质地柔软如发,手不经意间碰到,那薄凉的感觉减缓此刻寻不见人的枯燥。身影一摇,风掀起披衣微荡,腰间的玉佩又跌入了不远处的一双眼里。

“公主真的说去去就来,让你在这里等着么?”楚清清寻不见濮阳惜的踪影,平静的心绪不禁增了一分焦急。

那厮人仍掀着帷帘,恭敬的说:“回主子的话,公主是这样吩咐的。”

“那你可有见她朝那个方向走了?”濮阳惜宁一出宫,便像只归林的鸟,自由的天空当然比皇宫的牢笼好,没有肆意潇洒彻底,怎会有意回去?

厮人觉得主子没了要上车的主意,便松了手让帘帷荡回原处,指着前面的方向说:“朝前面去了。”

“那你驾车慢行,随我去找公主。”

楚清清作完吩咐,便朝前走去,那厮人亦坐上马车,随行而去。

至来到这个世界,楚清清便置身于皇城,如今朝堂的局势如何亦是众说纷纭。街市里的繁华与喧闹,正彰显着人烟阜盛之景,升斗小民之愿与庙堂权贵之愿自然迥异,两者矛盾重重,冲突不断,却仍能见途市之人对生活充满期待。

因为平民百姓要得不多,但求三餐腹饱,寒岁衣厚,他们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才会对生活热情洋溢。再转念想想自己,觉得他们要比自己幸运,因为他们能自已,而自己呢,却是连念头都让他人左右的人。

悲哀自己的命运与遭遇,徒然听闻不远处传来阵阵锣鼓喧鸣,盈眸一抬,见几丈外围着一群人,场中有人在耍把戏,一声声叫好接踵入耳,闹得楚清清直皱眉,不过但是濮阳惜宁映入眼中的身影,让她稍稍的松了口气。

步履加紧,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一旁,楚清清不禁责备道:“你一个人乱跑可是很危险的,若是出了事,要我如何向母——母亲交待。”

濮阳惜宁深不以为然的一仰头,那一副不俱万物的骄傲神态似乎在说是楚清清大惊小怪,果不其然,见她秀唇一噘,“嫂嫂担心过头了,这样出门又不是头一次,但凡要出事不早就出了,还等到如今么?”

这是什么谬论?楚清清无奈的笑笑,可真是不敢恭维,“好了,就你嘴利索,你要凑热闹,总不能把我丢下不管罢,我可是让你给拽出来,今日你可得负全责。”

濮阳惜宁挽上楚清清的手臂,边穿过人群边介绍起来,“嫂嫂想去那里呢?前面转过弯有条字画街,那里全是卖字画的,不过我不喜欢那里,闷死了,到处都是些穷酸秀才气;北街那里长年有花市,不过上次出宫我都去瞧过了,而且那些矜贵点儿的品种宫里遍布,所以也没什么好看的;西街有条巷子是专卖花灯的,不过花灯街要晚上才能逛,现在也没意思;倒是南街那边有条杂什街,那里卖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有趣了,嫂嫂我们去看看罢。”

于濮阳惜宁的介绍,楚清清很是无语,她所介绍但又不愿去的地方都给加上了‘没什么好看、没意思,闷死了无趣’等标签,倒是给她乐意去的地方评价不错。楚清清想去花市看看,字画街也不错,可她知道肯定是拗不过身边的小公主的。那些东西在她眼中既是有了乏味的定义,届时到场便会表现出种种不满意与无聊的表情,影响到她欣赏的心情岂不是有违初衷,所以,她妥协。

“既是有趣,那你就带我去逛逛罢,不过咱们得赶在用晚膳前回宫。”

濮阳惜宁欣然接受,想着皇嫂就是好,就算她不感兴趣的东西,只要自己说喜欢,她也会赞同,而且绝不会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可比洵哥哥和其他人强多了。

复入车室,料想去南街的路途不近。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驾车的厮人回禀说西街到了,濮阳惜宁兴奋的撩开帷帘,楚清清亦随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原来她口中那些稀奇的玩意儿,是古董与些小瓷饰品之类的,还有许多小女孩家喜欢的东西。

马车靠着一条人少的小巷口停下,濮阳惜宁跳下马车,便置身在人群里找起她喜爱的小玩意儿来。楚清清站在马车旁,柔和的目光一直追寻着濮阳惜宁的身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得有所收获走好,否则不白出来一趟。更好的是给筱筱买件小礼物回去,不然她的耳根就别想那么快清静。

“你以前可有在这里买过东西?有没有介绍呀?”楚清清走到濮阳惜宁身边,见她正拿着一小布偶左看右看,很爱不释手的样子,可又不见她买。

濮阳惜宁听皇嫂如此一说,更是来了兴致,却又很苦恼的说:“我买过很多很多的东西,可是一拿回宫去,就会让宫里的官事嬷嬷拿去扔了,所以我现在都只是看,很少买。如果嫂嫂要买的话,咱们去前面看看,那里面还有很多呢。”

楚清清任由濮阳惜宁拽着。两旁丰富的摆件与店铺,的确很吸引人的眼球。楚清清走在一小摊前,见到架子上挂着一尊苦难佛木雕,而此刻,濮阳惜宁已松开了她,继续朝前走去,楚清清开口叫住她,“公——,惜宁,你别走太远。”

惜宁?从来没有人这样亲切的唤过她的名字,濮阳惜宁回眸灿烂一笑,随即转身走进了一家店铺。楚清清见濮阳惜宁进了店铺,想着赶紧将那尊苦难佛木雕买下,然后再前去会合便不会有走失的机率了。

孰料才一伸手,她的指尖方要触到佛身,另一只手快过她将苦难佛取走。楚清清吓了一跳,侧眸见与她相争之人时,更是惊得不轻,而胸口也莫名的凝聚了一股怒气,“王爷不知道世上有先来后到一说么?”

第107章 于濮阳洵的挑衅

濮阳洵邪恶的挑起一方唇角,得意的看着手中的苦难佛说:“你既是懂得何谓先来后到,那这尊苦难佛是本王先拿到手的,自然该是本王的。”

他是在说她只是先比他站到这小摊前而已,在购买这尊苦难佛时,她是后到的。楚清清悲剧的想着,为何这会儿会遇到濮阳洵?这可是个不怎么美丽的巧遇,“既然王爷喜欢,那清清就割爱了。”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可不像你楚清清的性子。”濮阳洵挑衅着她的耐性,而且他喜欢看她愠怒却又不得不抑忍的模样,那张越来越健康的脸颊,愈来愈让他看得顺眼,甚至想贪婪的一亲芳泽。

她的确很喜欢这尊苦难佛,觉得苦难佛或许会解救她的苦难,而令人讽刺的,是她的苦难居然让濮阳洵捏在手里,“什么叫不像清清的性子,王爷很了解清清么?还是您闲得无聊,乐意没事儿在这儿消遣于我。”

同样冷淡的声音,可在濮阳洵的耳中听来却有着层次分明的清晰,她对濮阳瑾的冷淡与对自己的冷淡是不同的。前者里虽然也有恼有怒,可于自己,却兀自多出一重厌恶之色在其中。他的内心有种很不平衡的感觉,楚清清的聪慧已是领教过了,若是没有原因,怎么能将一种冷淡释意为两种区别?

“本王就是消遣你了,如何?还是你觉得你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与本王抗衡?”

濮阳洵生气了?这么容易动怒倒是让楚清清生了丝意外。眸角的余光打量着濮阳惜宁进去的店铺,还不见她有出来的影子,该怎么办呢?“王爷严重了,清清不过一届弱质女流,那有能耐与你叫劲。”

他以为她会用什么方法与他争辨,岂知她竟自贬更顺着他的意思接下话来。濮阳洵半阖着凌厉的眸,越看越觉得楚清清有意思,“你到是有自知之明嘛。”

濮阳洵比濮阳瑾难缠,这是楚清清在围场首次见濮阳洵时便笃定的结论,当时她还想过离这个人越远越好,可濮阳洵似乎在有意无意中总能找上门来。“所以,清清想买下王爷手中的苦难佛,为自己消灾解难保平安,可王爷偏偏连清清这点儿小心思的权力都要剥夺,只怕清清以后要受的罪还多着呢。”

濮阳洵掌心一松,苦难佛便在楚清清眼前摇晃起来,他从腰带里取出银钱丢给摊主,说:“这苦难佛本王买了,若是我送你,你可愿意接受?”

楚清清心头一愣,这个濮阳洵肯定又在打什么主坏主意,身形一斜,傲然的言道:“那是王爷的东西,若是送给清清,那清清以后的苦难岂不是都是王爷给的。”

她敢拒绝他的美意?呵呵,濮阳洵徒然又自嘲起来,在楚清清面前,他有什么‘美意’?掰过她的身子,望着她那双受到惊吓却要努力保持镇定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若是你对本王的态度能缓和些,或许本王带给你的不一定是苦难。”

楚清清她挣脱开来,可濮阳洵捏着她双臂的手就若两只大钳子,他的唇边挂着邪魅的笑,那笑与濮阳瑾很相近,可他不是濮阳瑾,在他眼前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不安份起来。许多的不确定因素正警告着楚清清危险,楚清清也拎起了警惕,“王爷的美意清清心领了,若是你在放肆,让惜宁瞧见了,怕是母后那里不好交待罢。”

她有什么资格要胁他?濮阳洵唇边的笑深了些许,在见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时,看着楚清清的目光也变得浓冽冷酷起来,他说:“本王之前告诉过你,游戏才开始呢,现在本王的确无聊,你既是想受苦难,那么今日就让你体验体验罢。”

楚清清还反应不过来濮阳洵的意思,便让他横抱起来朝一旁走去,边说边好意提醒,“若是你不想让所有人都回头认识,就给本王安静点儿,挣扎对你没好处。”

有了围场休憩上与濮阳慕华的遭遇,楚清清的确有些忌惮人言,她不是怕,而是因此受到的耻辱让她难以忍受。此时濮阳洵的语声一落,她便熄了心里萌生的挣扎念头,他说得不错,她反抗的结果与顺从的结果没有任何分别。

濮阳洵将楚清清抱上了一辆奢华的马车,随即带着危险的警告之色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复入人群。

那驾车的小厮衣着不凡,不愧是云王府的奴才,楚清清心下暗忖,然此刻脑海里忖渡的,却是如何在濮阳洵回身之际离开。他是危险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而楚清清却不想这危险过早波及自己,伸手撩开帷帘,方欲探出口头去,那驾车的小厮便直盯了过来,“请小姐呆在车室里,若是一会儿王爷回来不见小姐踪影,奴才担当不起。”

什么样的奴才能说出这番铿锵有力的语气?楚清清冷色一笑,颓然松下了手。退入车室里,继而掀起窗帷,见着濮阳洵站在方才的苦难佛摊架前,而他跟前是神情焦虑的濮阳惜宁。

第108章 视若无睹慕亲王

人声重重,鼎沸入耳,楚清清虽听不清那两嫡亲兄妹说些什么,可见濮阳洵一脸安慰的神态,再瞧濮阳惜宁一副不安的模样,八成与自己有关。顷刻后,濮阳惜宁小跑着离开了,而濮阳洵也转身朝马车走来。

四目相对,他的眼中是种得逞的傲然的笑意,而楚清清却是如秋潭般沉静的与他对视。

车室里多了一个人,濮阳洵没立即吩咐驾车的小厮离开,而是饶有兴趣的盯着楚清清看。此时的楚清清除了一脸的冷漠外,娴静优雅的身姿的确很让人难以移眼。

濮阳洵看过来的两道目光,携带着些她不懂的因素,太过复杂,一如濮阳洵的为人。“你和公主说了什么?”

“呵呵——。”濮阳洵从喉咙里发出轻笑声,似乎很乐意回答楚清清的问题,“你不见了,她正四处找你呢,本王告诉她别张扬,安安静静的回宫去,本王会替她找你,如果回宫后有人问起,就说你早已和她分开回东宫了,如果本王没有找到你,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你失踪的消息。”

“有你这样教妹妹的么?要知道公主目今已不小了,你能帮她掩饰一时之事,却不能为她掩饰一世,总有一日她会懂道理明是非。”

濮阳洵的眸然徒然深沉了许多,面对楚清清搞不清楚状况的责备他直觉可笑,“太子妃,你是不是没弄明白此刻自己的处境?怎么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要知道你家太子可不怎么喜欢本王这个妹妹,你和她走得太近,就不怕他会不高兴么?”

“他什么时候见我高兴了?王爷这话是来刺激清清的么?”楚清清理了理膝间微皱的披衣,淡淡的笑道:“太子殿下和王爷一样,都不怎么招人喜欢。”

她的笑意很浅,然映入眼中却不容人忽视,濮阳洵作势苦笑,“那本王还真是失败,想不到在太子妃的眼里,本王如此令人讨厌,不过就是不知道太子妃在他人眼中又是如何呢?”

他什么意思?楚清清略微蹙眉,疑惑的看过去,见濮阳洵不作言语,而是将窗帷全捋至一旁,让车室里的人完全暴露在有意看过来的人的眼中,“与你打个赌如何?”

打赌?这个濮阳洵到底要做什么?楚清清半敛了眸色,不经意间却在一刹那见到车室外的一座茶楼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濮阳慕华。他正坐在最边上的位置,有意无意的无处张望,如此醒目的马车,而她楚清清亦不是透明的,更何况此刻濮阳洵刻意的举动,濮阳慕华不可能没有见到她。

看着楚清清盯着一处方向脸色渐渐的变了,濮阳洵知道她已见到他想让她见到之人,开口言道:“这马车可是云王府专备的,皇叔不可能不认识,而此时也不可能没见到你,你说他为何要装着没看到且不下来救你呢?”

濮阳洵很复杂,濮阳慕华则是最让人看不透的,他为自己选了条不归路,却不在路途中给予任何帮助,那怕只是根救命的稻草,他也不会慷慨赠给。“你没听说过睁眼瞎么?皇叔不曾下来自然是因为没见到清清。”

她在嘴硬什么?都是生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如果敷衍的语气有何意义?濮阳洵松开了捋窗帷的手,楚清清视线方即让这层帘帷给隔绝了,她的心跟着揪起,容颜上的情绪也跟着沉郁起来。

“我道太子妃是最认清现实的,孰不知也还会自欺欺人呀。”濮阳洵吩咐驾车的厮人起程,又道:“刚才本王说打赌,咱们就赌你这个傀儡太子妃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还有你真的是不是那么值得皇叔不惜屈身多管闲事,要知道咱们这个皇叔眼中除了太子谁也看不见。”

第109章 赌一个必输之赌

楚清清的喉咙像梗着什么似的,瞧着濮阳洵虚伪兴奋表情油升怒意。濮阳惜宁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惧,实则是个最怕事的小姑娘罢了,在围场那次不就如此么?此回她肯定依旧会重复她的性格束缚,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失踪的消息,更何况濮阳洵,她的亲哥哥答应她会帮她找。

“王爷,清清可没你想像中那么高尚,我自然明白自己的位置,更懂自己的处境,你又何必拿‘傀儡太子妃’这个称呼来刺激我呢?而且,这次您注定要败北了,如今东宫有喜事,苡妃娘娘身怀有喜,太子先前就对她宠爱有加,这会儿更因她腹中嗣宠爱倍增,几时有空理会梧惠宫少了一人?”他想将她带到那里去?云王府么?

“休在本王面前玩隐晦这一套,你我可都知道苡妃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平安产下,既是你我都懂的事情,太子又何尝不知?你以为他真的那么宠苡妃么?”

想起出宫前濮阳瑾在她身边说起苡妃时那篇无关痛痒的话,他何曾不知那孩子一旦众所周知,便有重重迫近的危险。她也想过这个问题,濮阳瑾不是很宠苡妃么?为什么对于他们两人的孩子看得那么淡,就若根本没这回事般,如此一想,他是不是真的注重苡妃母子的安全呀?“王爷错了,殿下固然常冷情,可苡妃娘娘一直陪在他身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对苡妃的宠爱怎会让人质疑?”

“哼——。”濮阳洵徒然冷然一笑,道:“本王到觉得这话该用在你的身上。”

“王爷又在高估清清了,清清不过是梧惠宫里一摆设罢了,可有可无之人,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动凡心?”楚清清无情的说着,心里却不知为何撩起了一丝期盼,如烟如雾,涣聚涣散。

“刚说了赌局,却还不曾相约赌资。”濮阳洵语声顿然一落,手臂一伸,将楚清清拽入怀里,捋上她的兰花丝质纱袖,那点朱砂果然还在,“看来太子殿下还真是怜香惜玉,这么久还不曾疼爱她的太子妃。”

腰间的覆上的那只大手,按得楚清清丝毫不得动惮,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此刻她甚至能深深的体会到掌心传来的炽热温暖。如此让人轻薄,楚清清却无力反抗,只好不再压抑自己恼火的情绪,沉声敛色的言道:“皇兄,清清可是你的弟媳妇,你逾矩了。”

而濮阳洵却不为所动,就以这样暖昧不清的姿势继续将楚清清揽在怀里,“什么弟媳妇,你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且你如今在本王的马车里,只要本王不将你交出去,谁人敢到云王府要人?不过若是太子殿下不忍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他果然是把自己带去云王府,可濮阳瑾真的会来救她么?心底泛起一丝苦涩,又想到方才濮阳慕华仿作未见到她的态度,估计濮阳瑾是不会知道她失踪了,想到此处,楚清清的身子仿佛如抽空一般,跌靠着濮阳洵,没有一丝支架躯体的力气。

“王爷必输的之局,根本不存在任何悬疑,赌它何用?”楚清清的语气里添了一丝伤痕,她的恼她的怒似乎一瞬间烟消云散,就若此刻濮阳洵欲将她如何,她都无所谓了,“濮阳瑾是不会来找我的,清清嫁入东宫,他所抱的期待与母后所抱的期待都是一样的,死了清清,还会有下一个清清,她会在适当的时候活着,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去死。”

第110章 听濮阳洵的嚣张

濮阳洵没有动作,只是攀在楚清清腰间的手少了力道,可楚清清依旧这样靠在他的怀里,良久,他才说:“你的确是嫁错了人,若是尹湘鹤没向母后提这么个鬼主意,或许本王就会是你家的男主人了。”

楚清清直起身子,腮旁携着淡淡的笑看着濮阳洵,她叹息道:“你和太子都不是理想中应嫁的丈夫,在你们眼里,权力重要过女人。”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么?”

“我对自己当然有自信,可这份自信却不是轻易可付出的,皇兄你和太子相比,你比他狠。”这是句真心话,楚清清一开始就是这么觉得的,濮阳瑾虽冷酷无情,却没有濮阳洵的狠劲。

她已坐回了原处,此刻,两人就若经年的朋友般坦诚相谈,因为没什么可隐瞒的,“你说得不错,本王的确比他狠,相信你也知道原因,太子虽说贵为储君,可本王想取而代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只是因为出师无名,怕令天下臣民难以信服。”楚清清接下他的话。

她连这些都能想到,果然特殊过寻常女子,濮阳洵心中暗忖着,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聪明的女人则会让他更有兴致,“你果然让人欣赏,本王在想要不要运用个什么手段,让你从太子妃变成云王妃。”

楚清清微怔,随即摇了摇头,“罢了,清清虽不是什么烈女,可也懂得好女嫁二夫的道理,流言蜚语一次就够人受的了。”

她的衣裙全是素色,没有繁复的修饰,连青丝也简单明了的轻绾,却将她显得更加娴雅脱俗。那个在梧惠宫里随时西去的楚清清已不复存在,如今的楚清清,已变得在不经意间让人驻足留连,其他的一切都会浊眼,只有她的身影方存有一片净地。

濮阳洵承认他对这个女人有了兴趣,可离动心还差很远,他的自制力,远比濮阳瑾来得固若金汤,“可惜太子不懂得欣赏,如若不然你死也死得安心些不是,他就是太软弱了,还不够强大到敢明目张胆的爱一个女人。”

与他相比,濮阳瑾的确很弱,可若是濮阳洵没有萧后,没有手中的兵马,他也没什么可在她面前逞强的。可濮阳瑾,偏偏就败在这一点儿上,“我不稀罕谁的爱,也许你现在觉得放任濮阳瑾是消遣,可是你就不怕终有一日得不偿失,落得养虎为患的下场么?”

濮阳洵迷离了深眸,直盯得楚清清浑身发冷,他说:“你说这话就不怕本王提前行动毁了他?”

“如果我的问题很难回答,王爷就当没听过罢。”

她是真想知道问题的答案罢,否则也不会如此执着,然濮阳洵却是默不作声了好阵子,才缓缓启口说:“有时候事情知道太多,并不代表好处多,目今你只需要知道濮阳瑾在我眼里根不算什么,那太子之位早已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不怕告诉你,本王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罢了。”

濮阳瑾的确没什么能让濮阳洵担忧的,那能让他有所顾忌的,便是濮阳慕华了。想濮阳慕华既是有让濮阳洵顾忌之能,又何苦辛劳为濮阳瑾作嫁衣?他自己登上皇位的机率不是更大些更容易么?这个问题楚清清不只想过一次,可她没问过濮阳慕华,更没有问过濮阳瑾,此刻若是问濮阳洵,料想他也不会告诉自己。

“王爷的确有资格如此嚣张,论威望你与太子不相上下,可论兵力,太子确实逊你三筹,拿威望去挑衅兵力,无疑是鸡蛋碰石头。然在此,清清要说句题外话,你与太子是亲兄弟,为了权力这样对恃值得么?”她抱着一丝期待,尽管她知晓在这个权势决定一切的年代,谈论亲情是件多么可笑之事。

濮阳洵笑楚清清的天真,同时又觉他并不了解她,方才言谈间的口吻携着认真,说明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时,经过她深思熟虑,倚着一旁的车壁,吊起唇角言道:“真是想不到太子妃在了解如今局势的同时,还能说出这番令人大跌兴致的话,你应该没忘记自己因为什么嫁入东宫的罢,这会儿谈论本王与太子的兄弟情谊,你不觉得可笑之极么?”

第111章 被迫来到云王府

果然是可笑的,楚清清更后悔明知道要遭人嘲笑,还抱着那么一丝愚蠢的想法与期待,“清清的确是错了,不该在你或是太子身上抱任何希望。”

“好了,扯得远了。方说到赌资,本王可是赌太子会因为你找上云王府,而你则是赌本王会输,这样如何,若是本王赢了,你得答应本王好好活着,将来本王会在后宫给你一席之地,若是本王输了,便允你一诺。”

这濮阳洵分明就是在难为她,她怎么可能会输?濮阳慕华压根不会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前去向濮阳瑾风报讯,那只老狐狸,是真真的把自己当作棋子在用,至于棋子的安危,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要不要跟濮阳洵赌呢?可她是根本没有胜算的,楚清清犹豫不决,躇踌难定。

许是看出楚清清的彷徨,濮阳洵紧拽着她心中惟一的一丝念祈,激道:“怎么?不敢?”

他在激她。濮阳洵的自信让楚清清的心思活络,濮阳瑾真的会为她而来么?今日他已去过梧惠宫了,他会发现梧惠宫里少了自己,也该是筱筱担忧久不见到她而前去禀报。此刻苡妃有喜,她的肚子里怀着濮阳瑾的另一道护身符,濮阳洵说得不错,他还没有能耐可与他抗衡,子嗣的效用虽不大,却也能起一定作用,这对急于想要夺回一切的濮阳瑾而言,是件值得重视之事。

而此刻她的存在,的确很令人堪怜同情。心头萌升的希望就如此让她泯灭了,合上眼帘,一个深呼吸,现下她不介意让人见到她颜容上染满面的苦涩,叹息道:“赌又何妨?王府注定会以败北收场,清清得一允诺,有何赌不得?”

她失望的眸神掺着令人心碎的伤,不禁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多么不可饶恕之事。这个念头瞬间从脑海中闪过,却还是让他惊愕不少,俊逸的脸庞如初依旧,然眸仁里紧缩着一抹沉深。

濮阳洵徒然的缄默,引得楚清清侧目,见他已阖眼。他定未睡去,而楚清清也乐意这一刻的宁静。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在驾车厮人一声‘吁——’后,濮阳洵紧接着睁开眼帘。他见到楚清清平静温和的笑,犹如初春的阳光照在花朵上,清丽怡人。

“你不恨我限制你的自由?还是你表面的镇定全是装出来的。”

濮阳洵的语气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犀利且尖锐,如同锋芒尽显的剑。楚清清说:“可是清清恨你,或是表现得惊恐些,皇兄就会放弃那无聊的赌约,更会告诉惜宁公主知道皇兄已找到清清,而好心的把清清送回了东宫?”

口齿伶俐,思绪清晰,他不得不佩服楚清清遇事沉着淡定的勇气,可惜身为女子,又是太子身边的人,“你觉得可能么?太子妃真会说笑。”

帷帘让厮人撩开,濮阳洵率先落车,楚清清随其后。本以为停车之处乃是云王府的大门口,岂料已进了云王府,此处看上去略偏,应该是属于侧门之类的地方。

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躬身而来,打千请安后,便附在濮阳洵耳边一阵细语。楚清清听不见,却能看见濮阳洵的脸色不太好,心中亦跟着臆测能让濮阳洵拧眉的,定是件很有兴趣的事,就是不知他会不会慷慨让她也知其情故。

眸色在楚清清身上掠过,她唇边浅掀的那抹似笑非笑弧度,引得濮阳洵冷笑一问,“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么?这会儿竟还能如此泰然,若是无人来云王府要人,本王可没打算放你离开,以本王的能耐,将你一辈子关在云王府不让外人知道也是件很容易的事。”

第112章 让人心悸陌生人

濮阳洵轻佻的语气加上认真的表情,让楚清清的危险意识提高了一分。她很明白自己的坏处境,之所以会如此镇静淡然,是因为那个必赢的赌局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去想如何逃出去,她很心灰意冷,甚至连思想也跟着麻木了。

“那王爷准备把清清关在那里?难道是这儿?”语色含着自嘲与无奈,楚清清环顾四周俊山美石,婆娑影动。

“哼——。”濮阳洵携笑轻吟,举步西移。

楚清清携裙跟上,一阵温暖的风拂过头顶,楚清清顿足仰头一看,夕阳缓坠,飘云密集乘风浮动,似乎要覆盖住整个浪漫的天空。沉下眉头,望向东宫的方向,此时此刻,她的心很乱,如同一团毫无头序的麻丝。

再见濮阳洵时,早已没了他的踪影。楚清清四顾周围,不见任何人影,这是哪儿?濮阳洵会就这样将她搁在此处不闻不问么?辗转来时路,回眸时方记起自己刚才根本没记路。

冷静的站在一棵树下,让斑驳的树影点缀了一身暗印。抬眸见着周遭景致轩俊壮丽,随处可见笼翠罩绿,与东宫相较,又是一番的赏心悦目。料想此处定是极少有人来,否则不该有这会子的静谧,楚清清迈步回行,想靠着一点儿朦胧的记忆找到方才落车这地。

转过一条让花丛隆起的花径,旁边有处花架,那花架上类似喇叭花的花朵与花藤正随风轻摇,送来阵阵薄凉的清香。楚清清一时看得出神,在转角处,不小心与人对撞,若非扶着窗墙,恐已失态俯地。

“你怎么走路的?”

好冰寒的声音,直听得楚清清心惊肉跳。她抬起眼来,看着两步开外站着一位比她高出一个半个头的人,此人眼眸一片死寂,他看楚清清的样子就若在看一个死人。他的脸庞俊逸非凡,浑身上下皆溢透着一股冷冽无比的气质,似乎一个呼吸,便能冻去人的性命。

想不到除了濮阳家的几位龙颜凤姿脾气乖觉的角色,这普天下还有找着一位可与其相提并论的。果然是她在宫里呆得太久,做了井底之蛙,只是此刻她正因寻不到出路而心燥,这陌生男子的不屑语气无疑挑起了她内心积压的烦乱。

“我是没长眼,要是长眼了,怎么会遇到你这么个没长眼的。”

男子眸子骤然一凛,想不到璠阳的女子中还有如此有胆色的一位,瞧她的衣着缟素,身形纤瘦,这样柔弱的身姿哪儿来的勇气敢顶他的嘴?“好胆色,可你在顶撞他人的话时,就没想过自己有没有对抗的能力么?”

此刻的楚清清哪儿管什么能力,她只想发泄一下被濮阳洵戏耍的怨气罢了,“如果你不想让人见到说你欺负弱质女流,就请你快点儿从本小姐眼前消失。”

男子胸口一怒,看向楚清清的目光好像恨不能把她看出两个窟窿来,“是你挡了本——我的路,却想让我消失,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楚清清有些苦闷的蹙眉,好像她现在并不得闲,怎么有空跟个神经病耗费时间?天就黑了,最好能赶在濮阳洵发现自己不见,回身寻找到来时路离开云王府,否则莫说筱筱会在宫里急坏了眼,连她自己也会为安危担心不已。

“奇怪了,我不认识你,当然不知在跟谁说话,难道你知道你现在又在跟谁说话?”真是莫名其妙,楚清清继续揉着方才被撞痛的手臂,欲与陌生男子擦肩离开。

第113章 与那陌生人斗嘴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子,想他在云王府也住了近半个月了,几时多出个这样人物?难道是云王新进府的姬妾,因为眷宠正浓,才敢出言如此放肆无礼。徒然退后一步,挡住她欲离开的身子面前,冷情不屑的笑道:“别以为云王宠你,眼睛就长在头顶上了,你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我可是云王的客,只要我向云王动一下嘴皮子,你的下场如何凄惨,还不是与蚂蚁草介一般。”

他真是有毛病啊,她已经退了一步,他居然还堵着她威胁恐吓。而且听他的语气,显然将她当作是濮阳洵的姬妾了,楚清清直视着他的眼眸,唇角挑起与他一样不屑的弧度,“你可知道自己的臆测很幼稚,更可笑的是你将自己的想法拿来笃定他人的身份,我告诉你,我不是濮阳洵的姬妾,也不像你一样是他的客人,你现在能将他找出来更好,本小姐心情之所以如此差,都是因为他。”

她的傲慢与胆色绝对是他平生仅见,似乎可以清晰的见到她头顶着正罩着骄傲的光环,那是骄傲绝非骄横。如此姿意不俗的女子,如果践踏她的尊严不知得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情,想到这里,男子挑起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却低沉着声音说:“你不是云王的姬妾,也不是他的客人,也就是说你在此处是多余的,云王决不会因为你的失踪或是发生意外感到不满。”

他到底是谁?如此清晰的思绪与逻辑,绝不会是个平凡的客人所能拥有的,难道他是濮阳洵养在府中的幕僚?可幕僚那敢有他这样肆嚣狂妄的胆子,“你…。”

“太子妃。”

楚清清只吐了一字,便让一女声给截住了话,更是与此同时,楚清清见到眼前的男子眸色骤冷,连唇边那抹不屑的笑容亦在瞬间逝去。猜不透原因,只觉内心没来由的一阵冷抽,这种恐惧和不安,远超过了濮阳瑾与濮阳洵带给她的。

“涔莺姑娘。”楚清清收拾倏然动荡的心神,斜眸看着一女子带着一名侍婢踏着莲步翩翩而来,她是涔莺。

“涔莺见过太子妃。”涔莺施礼请安,语词清晰,似乎刻意让人听清楚她说的什么话。

楚清清含笑扶起她,“快请起,别多礼了,你虽是云王府中之妾,可也算本妃半个嫂嫂不是。”

显然没料到楚清清会这样说,涔莺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忙道:“娘娘是太子妃,涔莺卑贱之身哪里敢当。”

楚清清直觉得周围空气异变,层层侵骨的寒意紧裹着自己,就若被雪霜凝固,随即一摔即会粉身碎骨,大热的夏天,掌心竟冒出冷汗。

“本妃在府里迷路了,还得劳烦涔莺姑娘替我引路。”楚清清客气的表述着她的意愿。

涔莺看了一眼站在楚清清身后的男子,此次她是第二次见了。“既是娘娘吩咐,涔莺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