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可就在楚清清即将心花怒放时,濮阳洵似笑非笑的身影撞入了眼帘,“时间还早呢,还是太子妃想认输,若是如此,岂不是便宜了本王。”

“莺儿见过王爷。”

濮阳洵扶起涔莺,吩咐道:“爱姬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离开无望,看着涔莺离开的背影,楚清清如此告诉自己的处境。“我以还为皇兄将弟媳妇给忘了呢,且何必再言说那赌,清清自然是赢定了。”

“呵呵——。”濮阳洵徒然一乐,说:“别太早下定论,来人啦,将太子妃带到雅湘阁去。”

“慢着。”濮阳洵才一吩咐,楚清清便作声拒绝,她说:“皇兄,咱们的赌约在那里都可以进行,何必非得去屋子里久候呢,还是你这云王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害怕被我撞见了。”楚清清边说,边有意无意的朝一旁伫立不言之人瞟去。

“你们——好像认识了,但处得并不愉快。”濮阳洵饶有兴趣的笑道,语气里隐着意味深长。

第114章 楚清清将信将疑

“皇兄错了,我们并不认识,所以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楚清清先前拒绝仆人带她去濮阳洵所说的雅湘阁,就是想让濮阳洵介绍这陌生人与她认识,可见濮阳洵此刻的模样,似乎并未有意思满足她的好奇心,既是如此,她何需与人着想委屈自己的求知欲,“怎么?皇兄不打算给清清介绍一下么?”

“见你们处得不好,本王还以为太子妃不想认识呢。”濮阳洵轻松的笑道,走到陌生男子身旁,向楚清清介绍,“这是本王的好朋友,是个非常成功的——商户,骆寒,——这位是当今太子妃楚清清。”

非常成功的商人?什么样的商人能力这样的霸气与威慑?楚清清不动声色的笑道:“原来真是皇兄的客人。”

“时候不早了,本王已命人安排好了晚膳。”濮阳洵边说边招手,立即上前一名仆婢候听吩咐,“带太子妃下去用膳。”

“是,王爷。”

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支走,楚清清禁不住多看了那‘骆寒’一眼。而骆寒也正看过来,四眸相视,气氛在瞬间似乎说不出的诡异,楚清清怔色后淡淡的笑开,转身随着仆婢离去。

夜幕逐渐低垂,那抹走远的身影就若暮色之景般令人深思。

“你喜欢她。”骆寒冷笑的语声中添了一丝嘲讽。

濮阳洵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骆寒,并不介意他说话的怪异方式,“本王只是欣赏她罢了,你不觉得她与众不同吗?”

回想方才与她的相处的一幕,“她的胆子的确令人欣赏。”

“欣赏她的可不止本王一人,连皇叔都对她另眼相看呢。”濮阳洵踏出一步,让晚霞的最后一抹余光泄落在他身上。

“那濮阳瑾呢?他是否也将太子妃视作不同?”骆寒轻声问着,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犀利,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恨与杀气外露。

濮阳洵回眸言道:“别紧张,你可知方才本王与太子妃赌了什么?”

骆寒没问出声,投去的视线却带着寻问之色,濮阳洵饶有兴致的笑道:“赌她在太子心里的位置,本王赌太子妃不见,太子会亲自上门要人,可太子妃却赌本王会输。”

有赌局必会有赌约,然骆寒对赌约没兴趣,他想知道的,是濮阳瑾是否真的会寻来,云王是否真的会赢。“你说过会安排我与她见面的,目今我遣来璠阳已有十数日了,王爷仍没动静,你不想不向我作个解释么?”

濮阳洵斜眸,看向骆寒的眼色凭添疑惑,更用些许难以置信的语气说:“想来殿下是何等人物,孰不知也会让儿女私情所绊,本王着实想不通。”

若是你看楚清清的目光太深些,就没资格说我了,骆寒心想。却开口道:“那是本皇子的事,不必王爷操心,你只需记得咱们俩的交易即可。”

“殿下放心,刚才的赌局本王会赢的。”

濮阳洵似乎在答非所问,骆寒眸色一沉,莫名的问:“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本王真是闲得无聊将太子妃带回云王府么?将楚清清带回来的用意殿下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本王虽有自信会赢这场赌,却没自信濮阳瑾是否对楚清清动了真情,要知道至高无尚的权力固然使人疯狂,可痴情深怨远比权力的诱惑来得使人痴癫,皇子不就是因为后者才遣入璠阳的么?”

第115章 期待到来的热闹

骆寒懂了,濮阳洵的确是个不好惹的人,可他又岂是省油的灯,悚然的笑道:“若是濮阳瑾真在乎那个女人,我会杀了那个女人让他尝尝失心的痛苦。”

“哈哈——。”濮阳洵爽朗的笑起来,“那就得看今夜太子殿下的表现了。”

“你最好别叫他让我失望。”骆寒摇身离开,却又在几步后顿足半瞬,“别忘了,本殿现在只是骆寒,王爷得注意你的言词,否则大事不成功亏一篑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你那个皇叔可比你我想像中要狠要快。”

濮阳洵缓缓敛下神色,骆寒的提醒是对的,濮阳慕华似乎是个无懈可击之人,是他将一事无成的濮阳瑾一步一步推向能与他抗衡的地步。本以为上次与太子妃弄出个不伦之风,便可影响他的势力,岂料他竟与太子来了一回别开生面的戏码,楚清清居然还帮着他二人挫了他这一方的锐气。濮阳瑾或许够狠,可他手中没有支撑他狠唳的底气,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抓紧底气的能力,而这些,濮阳慕华正一无反顾的帮着他。

若说濮阳瑾是根无枝的树杆,那么楚清清的出现则会是那树杆上最突出的枝节。女人有时也还是有好处的,不过这是对此刻想抓住濮阳瑾的软肋的他而言,在濮阳慕华眼中可就不见得是这么回事了。否则今日也不会任由他在他的眼皮底下正大光明的将楚清清带走而无动于衷,他应该也感到了危险,濮阳瑾正对楚清清的态度发生着变化,一个成大事之人若是有了儿女私情的羁绊,便会毁了一切。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他才选择袖手旁观,反正他青睐楚清清,也不过是欣赏她一个女子不该有的胆色与能力罢了,她的安危系何?与他无关。

而聪明如楚清清,她深知这些道理方认定自己会输,孰不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会输,可她眼中的期待隐藏得再深,一旦牵涉风月,便也让人一览无疑。然濮阳瑾不会令她失望的,更不会让他失望。

地面上的影子渐与暮色叠合,濮阳洵诡异一笑,等候着即将到来的热闹。

晚膳很丰富,看来濮阳洵没有要委屈她的意思,楚清清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感到欣慰。无声冷笑,敛下眼来,看庭院中淡薄的花影在眼前摇晃。

皎洁清淡的月色袭身,照得她纤弱的身姿轻盈透明,那层薄薄的银辉正如诗般缭绕在她身侧。耳边很静,惟有夏虫低鸣,怦怦的心跳声,挤满了体内的每一处神经,更敲打着这寂静如画的夜。

筱筱一定担心极了,楚清清可以想像得到她焦急忧心的样子。印象中筱筱一直为她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楚清清很内疚,可又不能避免这些事情。

心河里回荡着一个问题,濮阳瑾真的会出现么?濮阳慕华绝不会好心的告诉他自己的下落。说起来至那夜赏月后,她便没再见过濮阳慕华,她能感觉到濮阳慕华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再若初时那般轻松,变得深沉,似乎总是在她身上思索着什么。然事到如今,她还有个么值得他考榷的?她走在他安排的路上,一切都向着他预想的方向前进,还是她那里做得让他不满意?

第116章 以一个时辰为限

影渡石凳,晚风的清凉在肩头游畅。如果濮阳慕华不会告诉濮阳瑾她的下落,如果濮阳惜宁听从濮阳洵的安排,那会有谁告诉他她的消息?既是如此,濮阳瑾怎么可以能找见她?且濮阳洵又那里来的自信会赢这场赌局?

想到那赌约,呵呵,真是荒唐。濮阳洵看她的目光似乎变得与濮阳慕华一样,可这其中又有不同,仔细分辨太累人,楚清清也懒得去作猜疑。此刻重要的,是今夜她是否真的要留在云王府了?

坐在石凳上,捋袖看着臂弯处那粒红色印记。记事起,这个红点子就在了。从前听说这守宫砂由来,是将一只壁虎养在一只装有朱砂的甍里,让壁虎以朱砂为食,等到一定时候,将壁虎的血取出一滴,点在手臂肌肤之上,血会浸入肌理,一旦贞节有损,这粒红印便会消失。楚清清没见过,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古人也不会闲暇弄出个这个鉴别女子贞节来,定是有其缘故了。

“你在担心自己的贞节守不住么?”

凭空入耳的轻佻笑语,让楚清清收回肆游的心绪。将花袖捋下,斜眸看了过去,淡淡的眸色毫无波澜,“怎会守不住呢?除非皇兄想背上违背伦理的罪名。”

“听说你没吃什么东西,可是晚膳不合太子妃的口味?”濮阳洵丝毫不介意楚清清冷淡薄凉的态度,且迈步坐在了石台的另一边。

那里有心吃东西,自从暮色越来越浓,她的心就跟着一起越来越沉,胸口让郁结挤得满满的,根本就装不下其他东西了。“星河愈加耀眼,连月色的光晕也由淡转浓,皇兄就要输了,可有想过清清会因为你的一允而难为你?”

“急什么。”濮阳洵翘起了二郎脚,轻抚着耳际垂下的发,“夜还很长呢。”

夜,的确很长,所以才如此磨人心神。“清清的身子不是铁做的,更不若皇兄这么健康,挨不起漫漫长夜,这样可好,从现在起,就以一个时辰为限,若是皇兄输了,就得顺着惜宁公主的话说找到本妃且送本妃回东宫。”她的心已经很乱了,且变得颤弱易碎,与其说经不得濮阳洵如此淡定的自信,不如说她受不了得不到结果的失落。

她急了么?一个‘情’字,果真愁煞不少善男信女,就若有自知之明的楚清清,亦在此之例,“应你又如何,好,从现在开始,以一个时辰为限。”

他答得如此爽快,就没有一点儿担心么?楚清清突然觉得濮阳洵很朦胧,就若隐藏在晨雾里,只给她一些若隐若现的形廓,让她猜不着他的身形到底伫立在何处。呵呵——,想来濮阳家的男人们,她连生死都不能自已,更何况哪有能力去招架他们?

抿唇苦笑,不经意间,浅欣的弧度流露些许伤感凄影。

“敢喝酒么?”

何以有此一问?难道那夜赏月之时,她的酒量他不曾亲眼目睹?“皇兄请便。”

她没有拒绝,也不见神情有担忧。濮阳洵观其色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便笑了笑,扣呼唤来一侍婢,随即一阵吩咐。

短暂的候等时间,在眨眼间过去。片刻后,石台上已搁下一壶酒,两只杯盏。想起头一次遇到濮阳慕华那晚,便是他在宫房顶上独酌,似乎现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她不懂这是命运的推动,还是轮回使然,此时此刻,心静如澈水,那满腔的失落与苦涩,似乎能让这杯中之物麻醉?浑然不知其觉。

第117章 到底要赌的什么

“此酒并非御酒,而是皇城中一家百年老字号酒庄所制,虽未披上进贡的外衣,酒的滋味却堪比御酒,你可要好好尝尝。”濮阳洵已举起杯,含笑面向楚清清的方向,他知道她敢喝,因为她盈眸中此刻的期待正逐渐让失落所替代。而他,是乎也并不在意输赢。

楚清清捋过纱袖,执起手边的杯盏,杯盏相碰,清脆的声色立刻四下荡来,音小,却空灵无比。

“于酒,清清是个方外之人,但此酒醇香奇特,入口滑润,且不辣喉,应属上品者。”小呷了一口,楚清清顺着自己的感觉道出这番感受。

濮阳洵笑道:“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可不见得是方外之人。”在他音落时,见到楚清清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今夜有你的云王府,可是很危险的,太子妃就不怕吃醉了本王趁机履行赌约么?”

楚清清闻言,掩嘴而笑,斜眸仰视着犹如白绸的月光,晚风吹进的声音,似一首悠扬柔美的歌谣,她听不见星与月在低语着什么,然那闪耀的银色光芒却告诉她,除了她的哀愁,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清清今夜不会醉。”

“因为你心事重重,食之无味,这美酒不过是杯水罢了。”

他倒是了解得紧,楚清清心下感叹。徒然起身,执起又让侍婢满杯的杯盏,垂眸笑看杯子里浮起的月光,“尘世间的人之所以称之为凡人,那是因为人性有喜怒哀乐之称,更有悲欢离合之别,后者催动前者,方是人生百味,杂沉如色。清清是个凡人,有喜怒哀乐,自然会醉,此刻酒意不曾散发,或许是因为清清的确有酒量,喝得太少,还不到醉的时候。”

此时此刻,她还能如此轻松玩笑,濮阳洵很自然的对看她的侧廓佩服起来,这辈子他只佩服过一个女人,便是她的母后萧氏,楚清清是第二个,如此转念忖思,她是否会成为第二个萧氏?不过,那得她有命走到最后才行。

无声的笑笑,举杯向楚清清,二人又同饮此杯。

“你在等太子来接你。”

楚清清并不因濮阳洵突兀的话而回眸看她,却是浅笑带着嘲弄的口吻言道:“皇兄总是这么自恃过人么?以为自己清楚清清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在寻常百姓之家,每个妻子出夜晚归,都望自己的相公来接她。方才你自认凡人,不曾脱俗,自然也逃不过这条每个女人都会有的小心思。”

他的确一针见血。楚清清饮下杯中之酒,酒香气息在鼻息间弥浮难散,回步让侍婢添酒,说道:“皇兄虽言之有理,可那毕竟是寻常百姓之家。你别忘了清清的身份,更别忘了太子并不属于清清一个人,更何况,我与太子还不曾谁属于过谁,我是你和母后手中的棋子,又何尝不是在被太子利用,我们是夫妻,却也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如果梧惠宫的主人不是楚清清,或许她亦有楚清清的自知之明,可她定学不会楚清清的云淡风清。她就像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来描述她身置的位置,她什么都清楚,用她的方式活在梧惠宫里,控制着两方摇摇欲跌的平衡。

“太子也是凡人,所以才会在权力的旋涡里努力奋斗。你就没想过,或许他会突然间干一件寻常百姓家丈夫见妻子晚归该干的事情。”

楚清清的笑容越来越淡,越来越伤,她不介意让濮阳洵笑话,她只是觉得自己可怜。杯盏又是一空,楚清清说:“皇兄与清清打赌,不就是赌太子对清清用了情么?”

第118章 到底谁对谁动情

“不错,此刻情之一字在太子那里是大忌,是万万犯不得的。不过,本王就赌他没出息,就赌他不够成稳没有定力,会为你乱了心神。”

濮阳洵说此话时,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很久了,又一个时辰也过了,又又一个时辰即将过了。楚清清似乎很无力说出胜利的话,要求濮阳洵如初时相约那般派人送她回东宫。

子夜的静,静得满天都飘扬着悲伤难过的月光。楚清清已不知喝了多少杯了,诚如她开始所言,她很清醒,没有醉意,甚至连这一日来的疲乏似乎都不见踪影。月色如水,在每棵树每朵花每棵草之间流淌,仿佛间,楚清清以为那是冬日里悄然降下的雪霜。

“他连我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何为那寻常百姓丈夫所为之事?”更何况,相约的期限早就过了,如她所愿,她赢了。

濮阳洵兀自饮下一杯,“如果他对你动了情,就算你没告诉他去哪儿,他也会找到你。”

眼及处是一排人高花墙,婆挲的树影正在墙体上摇曳生姿,那墙中所开的一拱形门,正极力的送着清凉的夜风袭卷院庭。侍婢又从那门下走来,拖碟里是又换过的一壶新酒,为二人满上后,便侍立在侧。

“皇兄太高估清清在太子心目中的位置了,我知道他不会来的。”楚清清又将杯中酒咽下,如初的甘醇,却不知在何时添了一味浓苦。垂眸看着空空的杯子,口中喃喃的念着,“他会来么?他不会,他一定不会。”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楚清清伸开手,月色下苍白的指缝间什么都抓不住。

摇身笑望着濮阳洵,让酒息熏红的颜颊凭添了一抹娇柔的妩媚,双眸若水,似乎让泪噙淹,盈润的光泽熠熠生辉。“已经二更了,连夏虫都休息了,惟有我们这两个都不愿认输的傻子,在这里沐浴着月光无聊吃酒。”

此刻的楚清清在濮阳洵眼中是一副惟美的画,印象中还没有一位女子犹如她这般优雅清韵。徒然间萌生一种预感,或许他并不是欣赏楚清清在女子中少有的特殊与睿智,他要这个女人,她从里到外都已将他吸引得不愿移眼。

“今夜你还想回去么?”他的底气有了一丝动荡,濮阳瑾会叫他失望一次了。

楚清清笑而不言,饮下杯中酒,随即将杯子搁在石台上,说:“皇兄的自信在崩溃了,清清早就提醒过你,这场赌一开始你就输了。”

濮阳洵徒然加大了唇角的弧度,望着楚清清,实则看向她的身后,那抹站立在拱形门下的纤长身影。原来是他多虑了,太子让他失望的次数根本不多,“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本王与太子虽有段很长的时间没在一起,可我们毕竟是兄弟。”

看着濮阳洵咽下那杯酒,楚清清叹息道:“我很想皇兄的话并非一厢情愿,可惜有些事情非你我所愿即可达成,所以我们的赌你会输,那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今夜,她要回楚府去休息。

濮阳洵一直笑着不说话,听着楚清清继续说:“最后一杯酒,清清已经喝了,皇兄的酒很香醇,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品过,夜深了,清清告辞。”她真的希望她可以醉,醉了,永远都不要睡过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濮阳洵执杯起身问。

第119章 她未赢亦不曾输

“皇宫容不得清清,清清只好回楚…。”楚清清边说边转身,再见到拱形门下走出的身影时,说到就要结尾的话就这样硬生生的散在齿间。蓦然的回首,那拱形门下,站着今夜让她食酒不醉的原因,心跳似乎在刹那间停止,她的眼里心里都让见到的身影填得满满的,惊愕的轻声呢喃,“太——子——。”

濮阳瑾先是皱了皱眉,随即朝濮阳洵拱了拱手,很不自然的笑道:“皇兄,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濮阳洵一早就吩咐过门房,若是太子来了,直接引他前来。不过这一等,竟不知等了这么长时间,莫说楚清清失望至极,连他的自信都开始了摇摆不定,“呵呵,无妨无妨,要不要坐下喝一杯。”

“不了,太晚了,下次再陪皇兄小酌。”半夜三更,他不会笨到用什么借口到云王府来闲逛,他不会相信,濮阳洵更不会相信。

“那你一定得拉上太子妃作陪,她陪本王喝了一晚上的酒,居然没有半分醉意。”

濮阳瑾对于楚清清为何在这里了然于心,此刻一问就显得画蛇添足了,既是濮阳洵无提意,他也不愿多嘴。“皇兄抬举她了,告辞。”

手腕被人捏着得生疼,楚清清是被人拽着离开。

庭院静了一会儿,濮阳洵的杯盏再满时,骆寒来到身边,“你赢了赌。”

“本质上是赢了,实际上却是输了。”因为那一个时辰早就过了。

骆寒听不懂濮阳洵的话,落坐在楚清清曾坐的位置上,听着濮阳洵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趁太子不在东宫时遣进东宫去,你想见的人这会儿不正有空么?”

骆寒冷漠着一张脸,映着薄凉的月光,说:“我如果杀了楚清清,你可会心疼?”

“我的确欣赏楚清清,不过再欣赏再喜欢,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若是想杀她尽管动手,这些日子过得是有些平静,本王不介意你制造点儿动静,让东宫热闹起来。”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他想确定想印证的事情已有了结果,楚清清对他而言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活着只会更有用,相较于鸡肋,她似乎已升级做了太子的软肋,否则骆寒也不会突然间有了这么大的干劲。“不过你不能杀太子,现在要了他的命只会坏事。”

“哼。”骆寒冷酷的一吟,“死人有什么好玩,活着的人才好玩呢,本殿要看着他受失去心爱之人的折磨,反正他被本殿折磨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不过他的一次反抗却抵了所有本殿对他的折磨,这回本殿不洗这耻辱,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濮阳洵却有些不以为然,太子的确是对楚清清动了情,可却不见得用情至深。如果骆寒杀了楚清清,太子顶过难过一阵子,根本折磨不到他什么,不过他不会在此刻泼他冷水,熄了人家的士气就不好玩了。

“你打算何时动手?”

骆寒抿唇一提,不作言语,半敛的眸子却透着冰冷的寒光。

第120章 我们,没得选择

愁肠未断酒无味,殇意涌来,泪始坠。

皎色清淡,将两抹身影围绕在一层薄薄的银辉里。斜眸看着濮阳瑾线条分明的轮廓,夜色下,危险且柔和。

他似乎要将自己的手腕捏碎方罢,楚清清蹙眉忍痛,酒意又猛然上来,奋力挣开濮阳瑾的捏制,跑到一边大吐起来,顿感浑身没有一处不在抽颤难受。

濮阳瑾看着这样的楚清清,胸口让愤慨与怒火交织着燃烧,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跟他说:走了,不要管她,她要死就让她死在这儿算了。可是,他的身体受了心的控制,他做不到,做不到。如果可以,他决不会在接到楚清清失踪却出现在云王府的消息后,不安的在东宫里等待她会回来。

濮阳洵玩的什么把戏他又岂会不知?可明知道这样的举动会为以后招来无数祸端,他还是经不得内心的忐忑和恐惧来了,来亲自将楚清清带离。如果他不来,濮阳洵决不会开口放她离开。他知道自从上次与皇叔闹的那件事情后,他开始对楚清清有了兴趣,而这些兴趣又与皇叔对楚清清的青睐不同,身为一个男人,且是对楚清清有了不该有的念头的男人,他深刻的认识到那份不同原因何在。

他几次走到宫门口都折了回去,然终是败在不想让楚清清受到伤害的念头里。于是他来了,云王府的门房正恭候他的大驾。顺利的进入府中,却并未立即出现,而是在拱形门的一侧站了一会儿,他听到楚清清语气里的失落和伤感,听到她无声无息的难过逐渐将他裹紧,告诉他并非是他一厢情愿。

原来她和他一样,都走火入魔,违背了彼此的承诺与交易,对不该动心的人动了情。他喜悦中又是愤怒,更为命运这样的安排感到彷徨和无助。他不能爱楚清清,因为他只能带给她伤害。可是他今夜出现在云王府里,已证明了楚清清在他心里的位置,她的处境已经更危险了,此刻,也再轮不到他后悔。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耻笑你太子妃失仪吗?”

濮阳瑾抑忍暴怒的声音,如雷声般灌入楚清清的身躯。她心疼濮阳洵说他不够沉稳没出息,也懊恼他为什么要出现?她能控制对他的感情漫延,可今夜他却让她的控制失去效用,任由感情泛滥。“你来做什么,如果你不来,就不会有人知道当今太子妃在大街上如此失态。”

头一次见楚清清如此悲恸的垂泪,如果让她明了自己的心意,以后的悲恸再也无可避免。濮阳瑾纠结着,与内心的阻碍对抗着。终是伸手将她拉入怀里,她的满身酒气,让他也跟着醉了,两颗贴近的心都皆在瘾瘾作痛。

“你放开,我不要你扶,我不要你可怜。”楚清清痛哭着挣扎,伤心的叫喊,清静的大街,异常响亮。

濮阳瑾没有松手,而是将楚清清搂得更紧。楚清清抽泣着,挣扎的速度也缓了下来,哭着说:“你将我当棋子也好,你利用我也罢,我都不会在意。嫁给你非我本愿,却从未有过后悔,可是太子,我好辛苦,我真的好累,我只是个简单的小女人而已,现在却找不清自己的位置了,为什么我的命运要这样悲哀,我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只想简简单单的陪在一个人身边,为什么寻常百姓可以做的事情,在我这里就变得如此困难,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得选择。”

楚清清徒然咽住了声,他听见濮阳瑾语气里歉然与感情,她真是喝醉了,才会说出这么任性的话来。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楚清清轻声的说着:“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来让你为难。”

第121章 请你,好好活着

为什么她要道歉?濮阳瑾松开手,拭着她眼角层出不穷的泪水,小小的湿度,却灼热着他的整颗心,“你要好好活着,我不允许你有任何危险,直到有一日我可以完完全全的保护你,否则你决不可像今日这般放弃警惕。”

这是他最低限度的软话么?楚清清懂的,她明白一旦他们的感情流露出来将会带给彼此怎样的危险,他不可以爱她,而她也不能爱他。

“嗯。”从这一刻起,我会为你活着,为你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那怕是放弃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濮阳瑾横抱着楚清清,在寂静的街途中迈步,月光将两抹身影拉得很长长。

“你为什么没有让人驾车过来?”

楚清清的头很晕,酒劲上来原来是这种滋味,迷迷糊糊的问着濮阳瑾,又迷迷糊糊的听着他说:“我不想驾车出来。”宫里的御马监是有制度的,这么晚了派出马车会招人怀疑。他是不用担心濮阳洵去告密,因为他不会那么无聊,可若是让东宫中某些有心得知楚清清大醉之事,一旦回禀萧后,楚清清逃不过一场处罚,有了尹湘鹤之事,萧后正想逮着楚清清出意外的机会好好的宣泄宣泄。

敲响楚府大门,已时半刻钟之后的事。月色清淡,犹如山间泓水。

管家禀明楚峰后,楚峰来不及整装只披了件外衣便迎了出来。见到太子怀时忍不住一怔,再见他中抱着醉得不醒人事的女儿时,楚峰心里真是又惊又怕,忙向濮阳瑾请安,“臣——。”

“别废话了,太子妃的房间在哪儿?”濮阳瑾出声打断楚峰请安之举,步履朝一侧移去。

楚峰连忙吩咐管家带太子前去女儿的闺房,又吩咐下去准备解酒汤。

为她掖好衾被,解酒汤很快就上来了。楚峰又是担心又是徨恐的端在手里,此时他内心的疑问堆起来有座山那么高。为何女儿半夜三更会和太子在外面?为何喝醉酒的不是太子而是女儿?他们去那里喝的酒?又怎么醉成这样?…

濮阳瑾很不想看到楚峰,可见他老眼中为楚清清的担忧还是动了他一丝侧瘾,“她没事,只是多贪了几杯,把解酒汤拿下去吧,今夜让她好好的睡一觉。”

他是不是听错了,太子居然一次性跟他说了这么多话?楚峰惊诧之时,又迅速回过神来,道了声告退便出了房门。房门扣上后,楚峰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回眸盯着门棱缝,眼角的皱纹越发紧密,这才叹息着转身,黑夜掩映的回廊里,渡过一抹苍老孤单的独影。

她是醉了罢,濮阳瑾兀自揣测。饮了那么多酒,也奇怪竟未在遇到自己前醉倒,难道真是心无一物,酒若水么?又念及楚清清性子,若非她本愿,濮阳洵又有何耐能让她就犯饮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