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清清没反应,琼儿又说:“昨儿夜里府里来了两位陌生的男客,说是来投宿的。也是,咱们穆府坐落郊外,方园百里无人无烟,进城还得三四个时辰呢,他们不来咱这投宿就得露宿野外了。这天夜间还是会冷,要是生病了可不好。不过那两人看上去身体很好,应该不至于弱至感染风寒,只是看他们的神色很疲惫,像是赶了很久很久的路一样。”

这个琼儿,话真是太多了。她的任何一件事楚清清都没兴趣,此时她的正为昨夜的梦搅得头昏脑胀,让琼儿如此一闹,脑子便有些昏了。随即问她句什么吧,好让她结束这个话题,“那两位男客今日走了吗?”

“唔——。”琼儿摇了摇头,“没呢,大少爷说进门就是客,况且咱们府里还有喜事,还问人家可有急事,如果没有留下来喝喜酒呢。”

“碧玦。”琼儿这厢话一结束,门外便响起大少奶奶林芷芬的声音。楚清清搁下汤勺,抬眸时便见林芷芬衣着浅春色碎花罗裙含笑而至,“还在吃早饭呢?”

“我吃好了,大少奶奶有事吗?”她真的很想安静一会儿。

林芷芬似乎并未听出她言词间的疏离感,依旧近身言道:“还不是那些表亲,非得托我让你去见见他们,此刻都在花厅坐着,咱们快去吧。”

楚清清不想去,手却不由分说让林芷芬拉着往向走。楚清清无奈的皱皱眉,林芷芬却只当没看见。她算是清楚这碧玦姑娘的性子了,与她家二少爷真是登对,都是不爱说话的主儿,成婚后整日不说话,这日子到底还要不要过下去?

路过角门时,林芷芬突然伫步,惊讶的说道:“哎呀,糟了,二表妹让我给她带去的手帕还忘在房里,碧玦,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很快就来。”说完,林芷芬便疾步离开了。

楚清清轻轻的摇首,记得琼儿才说老夫人说新娘子成婚前不宜见客,这会子林芷芬来找她,八成是被那帮亲戚拜托到不能拒绝了罢。其实想想,站在她的角度也不容易,要适应一大家子人,未来的穆家当家夫人,不思虑周到些,有谁会信服?

至于自己,如果这一生都生活在只有穆府的记忆里,那么她倒也乐意每每坐在梨花树下,欣赏花开花落,秋冬变化。

“太…。”

耳畔倏然响起一个字,是谁在说话么?可这里似乎除了她再无旁人。楚清清眸帘四顾,在微偏的首时,见到两位陌生男子站在角门一侧,似乎是正准备走上游廊的。

第212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212章同是天涯沦落人(3036字)

这二位男子明显是一主一仆。那似主的男子手着,明显示意方才作声之人噤声。然在眸光接触的刹那之间,楚清清忍不住浑身怔然,随即一种莫名的悸动似要将那紧绷的琴弦冲断。那样一张俊美的轮廓,疲惫怎忍倾然宣染!

那双狭长的眼睛,似曾相识,宛若子夜的大海般深不可测,遂扯人心。周围溢散着一种薄冷的气息,在他迎上自己的目光时,犹显浓冽。楚清清问自己,她到底在那里见过呢?一时之间,她内心的平静早已让慌乱替代。更嘲笑自己怎么会因个不认识的人变得如此敏感。

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连他身后站的那位看似孔武有力的仆人也不曾说完方才那个字以后的话。就这样沉默的,楚清清再不乐意承认,也否认不了她移不开停在他身上的视线。

“杨公子。”林芷芬回来了。朝着与楚清清对视的人施了一礼。

那姓杨的公子拱手回礼,随即转身离去。那人影淡逝在转角外,楚清清的心也跟着平稳下来,讽刺这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会对一对梦里的眼睛如此执着。

“那二位是昨夜借宿之人,本来今早便要离去,可婆婆说来者客,想请留下吃杯喜酒。可那姓杨的公子说有急事得赶回皇城,不过赶了些日子的路,到是可以在府里多休息两天。”

楚清清很敷衍的反应,点点头,“走吧。”

去到花厅里。楚清清认识了穆府暂到府恭贺的亲戚。在得知她失忆一事时,穆府的亲戚都表现出了自己就是她的亲人般的胸怀。楚清清虽有些嫌闹,但内心却很感动,这一层感动,将先前原本莫名悸动的心情,冲淡到了极致。

再敛眉一想,似乎那姓杨的公子的模样,她都记不起来了。她的记性,真的好差。

婚期的脚步更近了。琼儿一大早便去忙活喜服之事,那喜服楚清清试过了,很喜庆也很漂亮,可就是不合适,所以琼儿去看改得可妥贴。

微风送来阵阵春日的气息,楚清清今日没在梨花树下见到穆之彦修剪花枝的身影,也许是因为习惯,这一没见着,倒觉得少了些东西,或许人家迟到也说不定。

独自坐在石桌旁,新沏的茶面已漂了一两片春风吹扬的花瓣,很美,很凄美。青丝拂过唇边,痒痒的,忍不住抬手掠至耳后。衣袂让风浅掀,泛起的涟漪如波浪一般。

腰间的碧玦左右摆动。楚清清扯下来仔细观看,也不知看了多久,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渐拉回她不知游离到何处的思绪。本以为是穆之彦过来了,抬眸,竟是那杨姓公子。楚清清愕然、意外,却并未在脸上呈露分毫。

“我可以坐下么?”杨姓公子的眼神不知为何躲闪瞬间,瞥着满目的梨花不冷不热的开口。

楚清清一愣。听着他淡淡的语气,似乎透着冷冽和疏离,那无情的目光仿佛要让满树的梨花都为之凋零、漂落下来。很难想像如此一人,竟会问她‘可以’坐下么?

楚清清略微携笑,捋袖作势请,又将碧玦搁在桌面,为他沏了杯茶,热氲的茶香立即隐入空气中去。

杨姓公子收回目光,落坐在楚清清对面,不曾捧茶细饮,却是看着桌面上的碧玦露出不合时宜的温柔笑意,“这碧玦很漂亮。”

复又将碧玦拿回手上,谁也不曾注意到,此刻间的两人,脸上洋溢着同样的温柔。

“听人说你失忆了。”

杨姓公子问得很坦然,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对面的女子是否介意。楚清清微微敛目,茶盏里多了几些花瓣弥浮。楚清清依旧不说话,只是又抬起眼,直视着杨姓公子的眼睛,这一望,仿佛意欲看进去。

“我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笑了,在说这话时他居然笑了。楚清清有些意外,他不想了解这人在想什么,却又控制不住自己被他笑容里淡淡的伤感所牵染。这似乎比不能拒绝穆夫人的要求还要深刻得多,且不可同一而论。

“你也失去过曾经的记忆么?”也许是那份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楚清清迫切需要一个有同样经历的人来分享此时她内心那些说清道不明的情感。就若那人看上去冷情至厮,也毫不影响她对他的好感。

岂料杨姓公子摇了头,楚清清微动的心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听着他说:“我只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失忆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先前在他眼中读到一抹伤痕,既不是他,应该也是他很重要的人。“她是你的亲人么?”这样一问,楚清清是否能感受到对面之人的难过,那种深刻的体会若非经历过,常人绝不会表露出来。

那杨姓公子又摇了头。楚清清暗叹自己胡乱瞎猜有些失礼,正在道歉时,听到一声坚定不移,“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子。”他以往多想说出这句话啊!多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有多么的坚定,可是,连保护她都不做到,说出这样的誓言不是让人当作笑话么?

耳边是风吹花落的声音,“你的妻子有你如此爱着,她一定很幸福吧。”

那杨姓公子再次摇头,“不,她一点儿都不幸福。因为我的无能,带给她的,只能是永无止境的伤害。”

心中有那么一丝期待,在杨姓公子语落时,楚清清唇边的笑意略作敛,“她恢复记忆了么?”她祈祷着他不要再摇头了。

然这陌生似作对似的,再次让她失望。杨姓公子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却悲伤的添了些许,“在她失去记忆时,遇到一位很好的男子,她爱上了他,于是我放她走,让他们喜结连里。”清儿,你可有爱上穆之彦?就算你爱上了,也请别让我知道,那是个我承受不起的打击。我宁愿意你失去记忆,带着报恩的心思嫁给他,享受平民百姓的夫妻和谐,青丝至华发。还记得你说过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必等来生,今世你亦可如愿。与你作伴之人是不是我,你的记忆里还有没有我,只要你开心快乐,便都无所谓了。

楚清清平静的听着,体会着杨姓男子带给她的悲伤感受。“你不像个无能之人。”

杨姓公子徒然温和的笑道:“我也以为我不是,可我曾经的确让她伤痕累累。我怕了,我怕哪日因为我的没用导致她失去性命。她曾经说过她要过平淡的日子,策马扬鞭,纵游尘世美景,可那是我给不了的,放她走,让另一个男子带给她,她的人生不会有影响,更不会有遗憾。”

他可以露出如此温暖的表情么?楚清清怔然的盯着那张俊美的轮廓,他脸上的疲惫已然逝去,只是如此温暖的笑容让她感动,让她想哭。“你真的很爱你妻子,可是你妻子既是没有恢复记忆,你如此为她做着决定,可清楚你妻子的想法,她愿意你这样做吗?”

不愧是清儿,就算没了记忆,也能偶然丢出句让他无言以对的话。“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她失去记忆是事实,我也放她走了。”这一回皇城,定是风险重重,也不知皇叔情况处理如何,可有按奈住朝中局势?若是失败,此番相见,与对面之人便是永别罢。想看她,想深深的将她刻入眼里,日日思念,夜夜相随。

楚清清心头一沉,他说得不错,事情已是定局,再言亦不过是后话,有何意义?此刻,她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深爱妻子却失去妻子的男子?想了很久,却仍旧听风吹花,沉默至厮。

“我今日便要离开了。”他说:“既然我妻子都可以在失忆后找到归宿,我相信清…信你也可以。”

看着他起身,看着他转身,看着他迈步,再看着他离自己愈来愈远。桌台上的茶盏早已凉透,说话期间谁也不曾饮过一小口。漫天飞舞的梨花,缱绻掠过屋顶,似乎随风相伴天涯。胡乱飞扬的青丝在眼前徘徊难测,直到那人的身影让花风送去,楚清清依旧望着消失处,久久的留连,回不过神。心——好难过。

穆之彦与杨姓公子擦肩而过,他注意到楚清清虽是看来同一个方向,她的眼中却没有他半分影子。相互施了一礼,颌首示意时,他清楚的看到杨姓公子腰间系佩着一物,正随着他转身时的衣摆隐没。

震呆后移步,靠近那梨树下思绪飘散的女子,摒着呼吸问:“他跟你说了些什么?”这是这么多次相见,惟一一次疑问。

抬眸望着来晚的穆之彦,楚清清难掩伤色,却仍旧笑道:“他给我讲了一个很凄凉的故事,可是,那故事很美很美。”

“他今日就要走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想错过她的任何表情。他知道他贪心了,这样不应该,可是就若他的痛一样,他抗拒不了。

第213章 追寻而来的筱筱

第213章追寻而来的筱筱(3206字)

楚清清觉得今日的穆之彦有些奇怪,却又不知异常在那里?只当时对他不了解,或许这很正常。正待要说什么,琼儿小跑着过来,喘息道:“姑娘,喜服改好了,走,咱们快去试试,不行就再改。”

楚清清就这样让琼儿拖走了。穆之彦没有若平日一般坐下来修剪花木,而是落坐在石凳上,脑海里回想着杨姓公子所佩带的随身之物,沮颓恼火的心绪让他的病再一次发作…。

傍晚的时候,楚清清回到自己的居住处。想不到她与琼儿才离开不久,穆之彦的瘫症便发作,若不是上次事情让穆夫人有了顾忌,让人时常去花园那里看看,此次后果真是非同小可。

来府中恭贺的亲戚围了一卧室,个个神色皆担忧不已,显然很在意穆之彦的病情如何,还有人在问穆夫人婚期是否要更改。穆夫人说等孩子醒来后再说。

楚清清匆匆赶过去时,大夫已经在为穆之彦诊治了。当她出现在卧室里时,众人自然而然的为她让开了一条路。穆夫人更是告诉她,以后若是二公子的病发作需要注意些什么,俨然她已经将楚清清视作穆之彦屋子里的了。只是有些亲戚见到这样情况,不免有些同情这未来穆家二少***命运,多半是得守寡罢。

“琼儿,今早你说由此去皇城得三、四个时辰,是吗?”倚在窗边,望着天际深沉的颜色,楚清清不经意间问着,出口后方想为何要问。

琼儿正布着晚饭,看了一眼倚在窗棂处的女子,又垂眸摆弄起来,“是啊,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楚清清垂眸看着掌中的碧玦,用近不可闻的声音说:“没什么。”如果说先前是心静,那么此刻,竟是一种空落落。

穆之彦醒来了,穆夫人问他身子可顶得住?婚期可要改?穆之彦摇头。于是——穆府愈来愈热闹了,参加喜宴的宾客几近将客房住满。当楚清清安静时,琼儿总在她耳边似雀鸟般叫喳个不停。偶尔散步走出庭院,总有听说璠阳的情势如何紧骤,又如何松驰。

有一次,楚清清听说太子似乎被软禁在东宫了。那时步履微顿,不懂自己怎么上心国家大事,便不再注意,携裙迈步移去。

新娘喜服就挂在衣屏后,绣工上乘,可见穆府对这门婚事的注重。除了对着那块碧玦发呆,这些日子楚清清就数对着那新娘喜服发呆的次数多了。明明那喜欢就在眼前,偶尔产生错觉,竟似天涯般遥不可及。

今日乃三月初七,离大喜之日还有一日。过了三月初八,她的人生就得改写意义,不过罢了,对于失去记忆的自己,人生改与不改,有什么无谓呢?

“二少爷这两天天天呆在屋子里,连门都不出。”琼儿抱着新洗好的衣裳边走向边柜边说:“下人们都暗中笑话二少爷是在养精蓄锐,等到大喜那日不失礼于人呢。”

自从那日在梨花树下听完杨姓公子的故事,楚清清便不再去那里闲坐了。仿佛那日飘落的花雨,每一些每一许依旧带着伤感的别离,那个故事深深的感染了她的心绪,忆之难过,念之难过。

姑娘没理她。琼儿已习惯被她冷落,有时甚至觉得,穆府再布置得如何喜庆,来的宾客再多再热闹,也让眼前之人无法提起任何兴趣。那怕是作为新娘子该有的羞涩与窘迫,可在姑娘身上却不曾有半分影子。就若这场婚事——与她无干。

“姑娘,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要不要出去走走,不然咱们去找表小姐表公子她们玩罢。”琼儿勉强笑着曲身建议。

楚清清叹息着摇首,“我哪儿也不想去,琼儿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姑娘静得还少吗?琼儿心想,“那好吧,那奴婢去厨房看看,晚上给小姐做什么好吃的。”

自顾自的说着转身离开,楚清清将淡淡的眸色投向窗外,正值夕阳西落,彩霞光芒万千,入眼的屋檐轮廓,沿伸了一条很深很长的影线。

琼儿刚打开帘子,一小丫头猛然撞了进来,险些将琼儿撞倒。彼此相扶起,琼儿嗔怒道:“燕儿,你急什么,火烧眉毛啦?”

燕儿看了一眼楚清清,又看着琼儿说:“琼儿姐姐,老夫人吩咐我来叫碧玦前去花厅。”

穆夫人唤她?楚清清的视线落在燕儿身上,听着琼儿说:“夫人请姑娘前去花厅你也不必那么着急吧,知道是什么事情么?”

燕儿眼神闪躲的摇了摇头,“燕儿不知道要怎么说,请姑娘快随奴婢前去,一去便知了。”

这其中有问题,楚清清肯定自己的猜测。可燕儿既是不愿说,她也废事去想,等到了花厅便知了。吩咐琼儿为她换了件衣裳。出门时,在门口微伫,抬眸看了一眼天边火红的云彩,似血般残忍,却美得耀眼。

此时的花厅里,主位上坐着捻动佛珠的穆夫人,身边一侍婢垂手侍立;左下方坐着穆之文,挨着他的是林芷芬。右下方是穆之彦,此时,他与众人一起,看着站在花厅中那一脸憔悴且泪痕满布的女子。

她的发丝有些绫乱,衣衫也有些错位,一双绣花鞋沾满的尘土,很显然她来得有多匆忙与仓促。她说她叫筱筱,是来找她家小姐的,问她家小姐是谁叫什么名字?她却只说她就是穆府即可与二少爷成婚的失忆女子,再问她什么,她除了流泪之外,再不多言语一声。

“你是怎么知道穆府里的失忆女子是你家小姐的?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穆夫人显然并不放弃需要释惑的心,再一次重复着穆之文问过三遍的问题,只不过她还是头一次开口罢了。

筱筱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抬眸看了一眼主位上那位看似严肃的老夫人,怯弱的低下头去。

“我看你腿脚不便,能找到这里来实属不已。”穆夫人不曾停下捻转佛珠的手,徒然叹息道:“老身不想相信你的话,可老身府上的确有位失忆的姑娘要嫁进穆府。老身已让人去将碧玦姑娘找来,若她真是你家小姐,老身不阻止你们相认,若不是,你就在府里歇息一晚,明日再离开吧。”

她是个好人,筱筱感激的看了过去。此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夫人,碧玦姑娘来了。”

筱筱闻言,忐忑的转身,再见来者的身影时,摒住的呼吸终于松驰下来,随即泪水重新在脸颊上蔓延,她笑,她哭,是欣喜,亦是难过,她的小姐,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苦?

“夫人,你叫我么?”穆府的主子全在这儿了,说明事情大件。楚清清盈了一礼,轻问。

穆夫人没说话,只是将眼睛看到一旁。楚清清会意,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这入眼的清秀女子,怎么哭得如此伤心?再盯着她看时,发觉自己忍不住蹙起了眉,她为何要用那般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看?楚清清跄踉退后一步,这双泪眼,叮咚一声,在脑海里炸开…。

“小姐,小姐,小姐…。”筱筱移步向前,她的腿步一深一浅。

这一声呼唤,叫得楚清清体内的某个地方,似要撕裂般疼痛。她怔怔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睁大眼帘看着越来越近,跪倒在她跟前的人。

筱筱抱住楚清清,似要将这些日子所受的一切委屈都痛喊出来,“小姐,奴婢是筱筱呀,你怎么可以不记得奴婢了。”

头好痛,耳边响起轰隆的声音,那是什么?是轩车奔跑的声音。身体向一旁倾去,让穆之彦手快的揽进怀里,他怒视着那哭泣不止的女子,“你住口,不准再说了,不准你刺击她。”

由来没见过穆之彦动怒,此时都将众人吓了一跳。穆夫人赶紧上前安慰,“彦儿,你别激动,别忘了,你还有病在身,大夫说过让你别激动呀。”

“娘,把这个人赶出去,快把这个人赶出去。”他好怕,真的好怕,好怕怀里的人恢复记忆,然后绝然而去。

“好好好,娘把她赶出去,你别激动呀。”穆夫人担心儿子,此时已经乱了。

“等等。”楚清清无力的靠着穆之彦,揪着胸口的衣襟,看向筱筱说:“你知道我是谁是吗?”

她怎会不知她是谁,这辈子小姐的波折人生她们是一起经历的。点点头,筱筱泪花的眼睛,“小姐,奴婢是筱筱呀,奴婢是来接您回府的,老爷——老爷他过逝了。”

这一消息,让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楚清清的双腿再也承受不住力量,完全靠穆之彦做着支撑,似本能的问:“你…你说什么?”

“那日小姐将奴婢从轩车上推下去,奴婢就昏倒了,待奴婢找到小姐所驾驶的轩车时,那里只剩下一堆残骇,再也找不到小姐的影子。”筱筱哽咽着,回忆着当日的情形,“奴婢赶紧回去报信,让人四处寻找,可还是找不到小姐,老爷担心小姐的安危,一病不起。半个月天前,老爷喊着小姐的名字病逝,奴婢没有立即将老爷的遗体发丧,仍旧等着派出去寻找的人带回小姐的消息,直到今天中午,罗统领才将小姐的下落告诉奴婢,奴婢才匆匆赶过来。小姐,赶紧回去看看吧,不管你还记不记得老爷,他始终是最疼您最记挂您的父亲呀。”

第214章 重拾昔日的记忆

第214章重拾昔日的记忆(3024字)

楚清清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她周围的光明逐渐远去,那拥有着覆盖一切力量的黑暗,瞬间涌入她的世界。耳边,是越来越远的声音,还有穆之彦的声音,好吵,好吵——。

“楚清清,好好活着吧。”

“本王果然是舍不得这个皇宫没有你,楚清清,本王发现遇到你之后,本王居然变得慈悲起来了,导致这一结果的你可是功不可没呀。”

“很高兴醒来第一眼能看到你,瑾,抱紧我,抱紧我。”

“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那怕有一日失去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

“我们一起活着。”

“她是你的亲人么?”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子。”

“在她失去记忆时,遇到一位很好的男子,她爱上了他,于是我放她走,让他们喜结连里。”

“我也以为我不是,可我曾经的确让她伤痕累累。我怕了,我怕哪日因为我的没用导致她失去性命。她曾经说过她要过平淡的日子,策马扬鞭,纵游尘世美景,可那是我给不了的,放她走,让另一个男子带给她,她的人生不会有影响,更不会有遗憾。”

乱轰轰的世界再睁眼的刹那安静下来。窗外天幕漆黑,宛如她梦里的世界。室中昏黄,烛火在灯罩中滋啦作响。斜眸但见那坐在桌台边拭泪之人,楚清清坐起身。

见床榻上的女子醒了,筱筱欣喜的跛着脚靠近。楚清清蹙紧云眉,直盯着筱筱的腿脚,“你的脚怎么了?”

这声音,是小姐不高兴时的口吻。筱筱紧紧的握着小姐的手,“小姐,你记得我了是不是?你记得奴婢了是不是?”

与筱筱的欢喜神色不同,楚清清则是将质疑的难过尽写脸上,“筱筱,告诉我,你的脚怎么了?”突然想到什么,掌着她的双肩,楚清清掩饰不住自责,“是我对不对?是我那天把你推下车时撞伤的对不对?”

“小姐。”抱着楚清清,筱筱安慰着她,“没事的,奴婢已经不疼了,与丢了性命相比,跛了一只脚那是奴婢赚了。”

“对不起,对不起。”楚清清不停的道着歉,仍然无法释去内心的愧疚一点点。

“奴婢不怪您,真的不怪。”拉开两人的距离,筱筱伸去手轻拭着小姐的眼角。

楚清清突然眼帘一抬,“太子呢?我听说太子被软禁了?是皇后软禁他的是吗?”

小姐的语速很快很急,只是她在这儿担心根本就于是无补,“送亲的队伍在离璠阳边境最近的边凉城遇袭,翡渊的使臣全部都死了,惜宁公主也失了踪。太子殿下护送不力,引起了两国兵戎相见,朝中大臣纷纷上奏罢黜太子殿下储君身份,拒皇后娘娘说此事一发,皇上气得龙颜震怒,后因龙体欠安一直昏迷不醒,诸事便由皇后娘娘作主。可失踪的太子突然还朝,皇后娘娘就要在正大光明殿罢黜太子殿下储君的身份,结果慕亲王爷启奏说太子殿下是去寻找惜宁公主的下落,这才迟了还朝的时间。惜宁公主真的回到了宫里,可是她早已吓得神智不清,据宫里谣传问她什么她都说不清楚。慕亲王爷说太子的确护亲不利,但寻回惜宁公主亦有功,罢黜储君之位非同小可,且待查明一切事情真相后再做决断。于是,皇后娘娘就将太子殿下软禁在了东宫思过,再未查明真相前,免去太子殿下一切储君之责与权,改由云王殿下接替。”

楚清清闻言,瘫靠在榻头皱眉紧思。如此一来,濮阳瑾就是一个被架空的太子,他没有权力没有责任,这和一个傀儡有何分别?不过濮阳慕华既是有办法保住濮阳瑾的身份,那他们应该还有别的什么计划才对,毕竟濮阳瑾绝不会甘于如今这样的状态。更重要的,是那一百万两紫金落入谁人的手里了?

“你可有听说翡渊送来璠阳的聘金如何了?”

“小姐是说那一百万两紫金么?”筱筱轻问,见小姐颌首,她说:“奴婢听说像是被人劫了,如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么?楚清清记得那日穆之文说过,与翡渊的战争已开战,且派了萧林前去应战。“目下翡渊与璠阳的战事如何了?”

筱筱摇了摇头,垂下眼去,哭声又起,“奴婢回到东宫时,被茗妃娘娘赶出来了,她说奴婢是个残废,宫里用不着这样残缺的人。回到楚府后,一直照顾着老爷,直到不久前老爷去逝。”

楚清清难过的拥着筱筱,“别伤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这就走。”

“嗯。”筱筱说:“奴婢让轩车一定停在穆府外,小姐,咱们快回去吧,老爷还在府里等着咱们回去呢。”

她的确没什么好收拾的,身上穿的用的,吃的住的都是穆府的。想到这里,楚清清迈过门槛时顿了一下,她该去向穆夫人道别,她欠她的恩,将来有机会再报。至于穆之彦,只能跟他说声对不起了。

“姑娘。”才和筱筱穿过月牙门,看见琼儿迎面走来,“二少爷醒了,夫人让您过去见见。”

“醒了?”楚清清面露疑惑的看过去,“二少爷又发病了么?”

琼儿点点头,“是大夫看过姑娘以后的事情,这位姑娘没向您说起过么?”边说边看向筱筱。

筱筱的眼里只有她,那有穆府的二少爷?“走吧,去看看。”

“小姐,奴婢去将轩车让人驶至门口,小姐,你要快点儿出来呀。”筱筱说。

琼儿惊讶的看着小跑离去的筱筱,她在说什么?难道姑娘要离开穆府?若是她离开了,那二少爷怎么办?回过神来,跟上姑娘前去二少爷起居室的步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