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清徒然扬起了唇角的孤度,似在谈一件清风送云般自然的事,“能告诉我莫子灏是如何开口的么?”

她的微笑仿佛白光一样刺眼,濮阳慕华被光刺伤了眼睛,赶紧合上,“在苡妃的葬礼过后,他与萧后闲聊,说起北晋的风光不压于璠阳,想请太子妃前去住几天。还说也不知翡渊和璠阳的战事如何,想起前些年北晋与翡渊还有些交情。”

这分明是露骨的逼迫,这样的话能闲聊出口,也真是难为了莫子灏。“所以萧后就将这个难题抛给了你和太子。”

“真不知是你好命还是太子糊涂,他竟然那般护着你。”面对着楚清清的真人,濮阳慕华发现他做不到当着濮阳瑾面那样的残忍和不在乎。

楚清清温温的笑了,正如杯盏中茶水的轻柔,“皇叔与父皇的事情,清清听柳贵妃提起过。”濮阳慕华闻言,敛色偏过头去,听着楚清清继续说:“皇叔不必自责,你用这半生守护太子,便是对父皇有再大的愧疚也有弥补了。相信在皇叔的眼中,太子不仅是父皇的儿子,更是父皇的希望,而皇叔对他的期望亦不低过父皇。”

说得再动听再好又有什么用?太子的固执简直让他恨铁不成钢。“你昨日也听到太子的话了,他不会放弃你,本王抱着个希望有什么用?”

缓缓转过头来,复又盯着楚清清看。满以为她会因为这话难过或是皱眉,谁知她什么都没有,依旧浅笑如同透过窗棂看见庭院一角的那丛翠竹,怡人淡性,找不到任何破绽。

“皇叔对太子抱有期望没有错,清清又何偿不对太子抱有期望?”搁在桌台上的手缓缓落下,摸索着腰间所系的碧玦,那是种无法割舍的情愫,早已在心田滋生发芽,如今更是葱郁茂盛,“曾经太子这样问过我,问我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说我想要一袭健康的身子,远离皇宫琐斗,终日与朝阳暮月为伴,还要策马扬鞭,去感受那种自由奔跑的感觉。”

“对目今的你来说,那绝对是痴人说梦。”就若被楚清清的话刺激到一般,濮阳慕华情不自禁的泼冷水,可才一闭口,又有些后悔。

楚清清轻嗤笑出了声,亦在清澈的眸仁中溢开了湿润,“皇叔定会笃定此乃笑谈,又何偿不是呢?可是太子在为清清努力不是吗?他记得清清说过的每一句话,在没达到那样的程度前,他怎么可能会放弃我。然于我而言,又如何会放弃太子?如果我们不曾相识,太子执着的皇权收复会如何进行我不知道;可我已经存在了,不能说他的一切跟我无关。皇叔会替父皇守护着太子,我也有我的方式守护他。”

“你什么意思?”濮阳慕华徒然有个预感,这个预感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反正就是压得他不得不放弃呼吸凝神紧听。

紧紧捏着手里的碧玦,泪珠儿终于冲过了睫羽的阻挡,如同一粒晶莹的宝石滚落腮旁,浅显的泪痕似一道无法愈合的伤。“还记得有一次我在大街上让濮阳洵带走,皇叔明明见到却不伸出援手。”

的确有那么一次。濮阳慕华记得,那是他得知太子可能对她动了真情,想着或许能借濮阳洵的手解决掉这个将来可预见的麻烦。

“当时我与濮阳洵在庭中喝酒,还打了一个赌,他赌太子一定会出现带我离开,而我去赌太子不会出来。”楚清清似沉浸在回忆里,回忆里的美好又让她唇角的弧度凭添,“结果太子出现了,我赢了。在出得云王府那一刻我就发誓,如果有幸活得更长更远,我会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帮忙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那怕不择手段,更或者是牺牲自己。”

轻竖一根手指,捋过颌下不愿坠落的泪滴,仍然笑道:“皇叔,我这颗棋子该发挥作用了罢。”

濮阳慕华觉得自己好无奈,居然会用这样一个女子的安危去换去璠阳或许只有片刻的安宁。胸口堵塞得厉害,搁在膝上的手已紧握成拳。“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你没让我失望,可是太子不会答应的,你忘了么,他说过没有你的江山根本毫无意义。”

“莫子灏不会让我死的。”楚清清笃定着语气,“他的目的与萧后一样,他愿意被萧后牵着鼻子走这就是证明。太子的犹豫只在我这里,只要我一离开,你们便不会再有鸡肋了。我会在北晋,等着你们来救我。”

濮阳慕华沉默着,他问自己在犹豫什么?再这样下去,不是连他也变得跟太子一样优柔了么?“要想瞒过太子可不容易,特别是你的事情。”

“我知道皇叔一定有办法的。”杯盏中的茶叶已全部沉在了底部,初始翠绿色的清香已在不知不觉中淡去。

第224章 拿什么回应期待

第224章拿什么回应期待(3044字)

“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濮阳慕华沉声问。

“告诉太子,这是我的选择,还有,替我照顾好筱筱。”

濮阳慕华沉默了,楚清清亦没在开口,直到殿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楚清清忙拭干泪迹回眸,正见袖英端着做好的点心双色糕含笑迈过门槛。

“这么快就做好了,本王还真是有口福。”濮阳慕就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一见袖英上桌的点儿,立即伸手拿了一块,“哟,还有些烫呢。”

或许是被慕亲王爷夸奖,袖英有些不好意思,微红了脸站到楚清清身后。袖娟又端着一壶新茶走了进来,“茶凉了,奴婢换了一茶新的,这茶正好可配这点心。”

“嗯,不错,不错。”捧过袖英递来的新茶,濮阳慕华嗅着香气说。

过了一会儿,濮阳慕华手中的一味点心吃光,便起身告辞,待他走到门口时,楚清清突然叫住他,“皇叔等等。”

濮阳慕华皱眉,却不曾回头,听着楚清清说:“明日可否让太子早些回来。”

濮阳慕华仍旧不置一言,撩摆迈过了门槛。袖英与袖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太子妃问王爷的话,王爷连头也不回,话也不说的就走了呢?

如水洗过一般的日色,清清净净的悬在当空,凝眸处是些许在空气中飞舞的尘土。午后,楚清清数着时间如沙粒,在她看不见却有感知的地方无声无息的流逝。

濮阳瑾在回梧惠宫的途中,蹙眉沉思皇叔刚才的话。他告诉自己他有办法解决莫子灏出的难题了,最迟明日晌午定会有结果。一些细节还有待处理,所以不方便告诉他进程。他怎能不担心呢?事关楚清清的安危,可皇叔既然说有办法,他还是稍稍的松懈了些紧张。在赶紧处理今日政事后,回来梧惠宫。

当太子的身影穿过月牙门时,袖英有些意外,今日太子回得好早。又想着定是因为太子妃身怀有孕,太子心疼她的身子,便早早回宫作陪。如此一想,便抿嘴不语,躬身退至一旁。

濮阳瑾撩摆迈过门槛,斜步径直朝寝殿内走去。轻掀湘帘,并未立即靠近那伫立在窗棂前的人儿,此刻她斜眸仰望,似井水般的玉眸且清且深,恍惚间有种无法驱散的忧郁在瞳眸里弥沉浮现,然那忧郁,又让她的整个身姿看上去楚楚怡人。

楚清清听到湘帘响了,紧着却没下文。回眸时,顿时隐去眸中阴郁,唇边的掀起一抹醉人心神的弧度。轻盈的回身迈开一步,仿佛这一刻她期待了很久,远不止半日,“你回来啦。”

“嗯。”濮阳瑾松下撩帘的手,这才从楚清清笑容里注意到,似乎他们很少在白昼如此相见,他总是以傀儡太子的身份,还有匆匆的处理政事。留给楚清清的时间,只有漆黑的夜,还有沉沉的睡眠。连好好陪她一日的时间都没有做到,怎么可以将她交到北晋去,不可以,不可以。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她分明知道原因,可还是想问问。

濮阳瑾靠近,倾身将她揽入胸怀,呼吸着她的味道,似沉醉一般言道:“今日事情不多,便早早回来了。今天你都做了什么?”

将脸埋入他怀里,不让人看到她眼中滑过的悲伤,沉沉几个呼吸,压抑下满腔酸涩味道的泪意,“我今日什么也没做,只是单单的等你回来。”

楚清清大方的承认着自己的思念,濮阳瑾听来却似撒娇,难得无所顾忌的露出些许宠溺之色。又想着她可能不止一次这样等着自己,不禁又痛恨自己无力,难过起来,“抱歉,以后我一定多抽时间陪你。”

他的‘以后’,明日午时前便是期限。楚清清突然抬起头来,纯净的笑道:“难得你今日无事,帮我一个忙如何?”

“你想做什么?”瞧着她兴致浓浓的模样,濮阳瑾内心的保护欲又厚了一重,他不会让拥有这样笑意的楚清清离开他,决不。就算明日皇叔的计划不能成功,他也决不会拿她去冒险,他失去不起这个人。

楚清清偏过头去,看向窗外,实际却是想着那假山后的转角处。“梧惠宫里的地方真是宽敝,那假山俊石旁边有块带土的空地,先前是花匠师傅们说用来栽新品种的花卉的。可是我觉得梧惠宫的景色已经很漂亮了,没必要再这样的形式工程。我想了想,不如我们来种菜罢。”

种菜?濮阳瑾讶异的眨眼。显然楚清清可爱的提议让他意外。他所认识的楚清清,可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且还是个体弱多病的。莫说知道菜在煮熟前是什么模样不容易,她哪里知道菜是如何种出来的?“你不是开玩笑罢。”握住她细若无骨的小手,语带质疑的言道:“你这手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若说侍弄一下花草尚可,种菜?清儿,这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他会奇怪楚清清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佯作生气的推开他,边朝外走边说:“别瞧不起人,我早就向袖英她们打探清楚了。”

濮阳瑾被楚清清扰得心头沉重的阴霾减了些许。又赶紧跟了出去,才一出门,就见她朝袖英和袖娟说:“把花锄和菜种子拿到空地那里去。”

这阵式还真不像开玩笑,她真的要弄吗?真是难以自信。濮阳瑾跟在楚清清后面,走到假山石后面的空地上,那里的确有一块不小的空地,且土质稀松,该是拿来种花的好地方。想不到她却要拿来种菜,实在是想不到楚清清还有如此任性的时刻。

袖英瞧着楚清清要伸手来拿花锄,赶忙将花锄藏到一旁,“娘娘,您有身…。”

“没事的,身份再高贵,也是吃五谷粮食长大的。”不着痕迹的劫断袖英的话,楚清清说:“这样好了,你来再将土松松,袖娟去让珠子提桶水来,一会儿用。”

两人领命后,纷纷忙活起来。楚清清拾起一包种子走到濮阳瑾跟前,指着这种子说:“我喜欢有藤有蔓的菜,这种是丝瓜种子,这种是苦瓜种子,这种是冬瓜种子。等它们长到可以牵藤的时候,就在这空地上搭个竹架子,到时候丝瓜呀,苦瓜呀,冬瓜呀,都会吊在架子上长大直到成熟。本来我还想再种葡萄的,不过地不够用了,只好放弃。”

“你这种子都是从那里来的?”拿起一粒冬瓜子儿,濮阳瑾左看右看。

“是向花匠师傅们要的。”楚清清说:“我说我想在这里种菜,他们就说可以出宫给我送来种子,然后我就说我想种些什么菜,他们就给我拿来了什么种子。现在我有个伟大的理想,干脆咱们把花园改成菜园子算了。”

这理想真是够伟大的。濮阳瑾温柔的看着楚清清一脸的憧憬模样,他要守护这样的楚清清,无忧无虑,偶尔生出个让人意外欣喜的任性淘气,这样的她就像此刻的阳光,温暖着他的整颗心。“你若是愿意,就改吧,菜园子我可以接收,菜市场就不行。”

楚清清闻言,摆出一副沮丧的表情,失望的言道:“我还想着以后能不能自给自足,让御膳房专程跑来我这里买菜呢。”

真是异想天开。他的视线一直跟着楚清清,袖英问她松到那里为止,她说可以了,然后就过去躬着身子,将种子种在花锄打的土窝里。珠子提来了一桶水,楚清清伸手就去拿瓢浇水,珠子忙拦了下来,且不说太子在此,就算不在,这种事情也不敢劳烦太子妃动手。

濮阳瑾走了过去,将楚清清从地里抱了出来,放到一旁的小径上,自己拿起水桶里的瓢,沿着楚清清的种子路线,一瓢一瓢的浇着水。

楚清清的容颜在阳光下有了一丝红晕,她端着手,衣袂在腰间随着微风浅掀。瑾,你知道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此刻好高兴,你放纵我任性,一试理想的生活,此情此景,就若在未来的日子里会分开,我也再不会有遗憾。

洗了手,反身走到楚清清跟前,濮阳瑾问:“何时能吃上咱们亲手种的菜呢?”

“别着急呀,时间还早呢。”主动揽上他的脖子,早有人实趣的提着水桶离去,楚清清笑道:“大概得好长的时间呢?而且我没有经验,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活呢。”

“那明日我下令让专人来打理,你该放心了罢。”

楚清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这样好了,若是我们养不好,再让专人来打理罢,否则咱们辛辛苦苦种一场,好歹也得尝个鲜呀。”

轻点她的小鼻头,随即吻上她的唇页。掺杂着空气里的泥土芬芳,特别的缱绻撩人。

“累了罢,回去歇息罢。”

楚清清略微垂下眼来,双颊染上些许羞涩,靠在濮阳瑾的怀里,轻轻的颌首。

第225章 最是伤心别离时

第225章最是伤心别离时(3048字)

不知不觉间,太阳开始西坠。又是在不知不觉间,晚霞隐去她光鲜的色彩,托出一弯新月,在银行里似小舟摇摆。

楚清清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可还是感觉到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和勉强。濮阳瑾又落坐在书案旁书写着什么,眉宇间尽是惹人烦愁的急焦。他以为楚清清躺在小榻上睡着了,这才恢复正色,预防着明日可能发生的意外。

片刻后,听着庭院中夏虫开始低鸣,濮阳瑾搁下笔,斜眸间脸上坚毅的轮线变得温柔。起身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走向床榻,刚躺在她身边,却见她含笑睁开了眼睛。“我以为你睡着了。”

楚清清真的很困很困了,可是她舍不得睡过去,往他怀里靠了靠,“瑾的怀里好温暖,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亲吻着她的额头,一边呢喃着,“这样说才奇怪,我不是在你身边么,你的感叹从哪里来的?”

“瑾…。”楚清清终是忍不住声颤轻唤。

濮阳瑾觉得异样,抬起她的下颌,疑惑的盯着那两行热泪,“清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唔——。”楚清清笑着摇了摇头,“今天你这样陪我,我很高兴,以后你也这样陪我好不好?”

看来以前的确是陪得她太少了,报歉的向她保证:“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日日如此相守,我会带给你那样的安定,一定会的。”下颌搁着她的额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坚定背后没有自信的懦弱。怀中之人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敢轻易承诺。

“我信哦。”楚清清迅速回应,“我想信你一定会做到,一定会为了我做到。”

濮阳瑾没在作声,只是紧紧将楚清清扣在怀里,彼此的温暖交替,缠绵着一幕即将拉开的悲剧。

翌日,濮阳瑾居然没去上朝。楚清清问他原因,他解释说想看看清儿的一日是如何开始的。她笑着放纵他任性,心头在滴血,因为仅此一次。

“筱筱也走了些日子了,用不用我派人去将她接回来?”

楚清清站在庭院里,晒着晌午温暖的太阳,她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只听到她的心脏在一胀一缩之间轰隆作响。倏然闻得濮阳瑾的声音,楚清清惊得浑身直颤,“不必了,她要和管家安全好了才回来,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清儿,你怎么了?”濮阳瑾明显注意到了楚清清的反应,她怎会被自己的声音吓成这样?

楚清清刚想说什么,却见袖英领着一人走了进来,说:“回禀太子、太子妃,慕亲王府的主管求见。”

慕亲王府来人做什么?濮阳瑾想到昨日皇叔的话,不禁起了分警惕。楚清清别过身子,朝那来人说:“你来找我有事么?”她的心在咯噔咯噔的跳着,表面上却要保持正常的平静,这样高难度的反差她再也不想挑战或体验。

那主管躬身朝太子、太子妃施了一礼,随即提上来一个食盒,道:“王爷吩咐奴才将三份点心送来给太子妃尝尝,说是感谢前日太子妃请王爷喝新茶与吃双色糕的谢礼,若是太子在的话,也请太子尝尝。”

“你何时见过皇叔?”濮阳瑾的声音有了起伏。

楚清清回眸笑道:“前日袖娟从晴妃那里拿了新茶过来,正好遇到皇叔,又知道袖英要做双色糕,就一起过来坐了坐,他还夸袖英手艺不错呢,还说要让府里的厨子来学艺,我可是笑话皇叔他脸皮厚,他家的厨子可不见得会买这个帐呢。你说是吧,袖英。”

“哎——。”太子妃怎么突然问她呢?“嗯,是这样的。”如此应着,却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原来如此,濮阳瑾松了口气。一挥手,慕亲王府的管家便将食盒递到袖英手里便告退了,楚清清说:“袖英,快去将新茶泡来,我要和太子在庭院里唱茶吃点心。”

“是,奴婢这就去沏茶。”

拉着濮阳瑾坐下,自己动手将食盒里的点心取出来,又叫来袖娟,吩咐她一样送一份拿去给柳贵妃。袖英很快就沏了新茶过来,楚清清献宝似的看着濮阳瑾说:“闻着没?很清香罢。”

空气中弥浮着茶叶的清香,还有点心丝丝甜意的香味,能如此静静地和楚清清品茶吃点心,这一刻的濮阳瑾,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很柔,很暖,宛如春风拂面。

“袖英还做了双色糕呢,还在蒸着,不过一会儿就好了。”见濮阳瑾颌首,楚清清赶紧拿起一块点心递到他唇边,“快咬一口尝尝,一会儿看看是皇叔送来的点心好吃,还是袖英的手艺更胜一筹。”

“太子妃…。”袖英被说得神色大窘,“奴婢去看双色糕蒸好了没?”说着,转身朝小厨房走去。

“瞧那小妮子还不好意思了。”楚清清噘噘嘴说,“快尝尝呀。”

濮阳瑾微微皱眉,怎么想怎么觉得楚清清的举动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无奈。张嘴咬了一口,入口即化,松软却不腻牙,怀疑的看了看小厨房方向,袖英能有超过这点心的本事?

“怎么样,好吃吗?”楚清清笑弯了双眼问。

濮阳瑾咽下后吃了口茶,“嗯,味道还可以。”

“那就把这块都吃光。”楚清清不由分说直往濮阳瑾口里塞,濮阳瑾被迫全吞了下去。

虽然味道不错,可他还是不太喜欢吃甜的东西,赶紧又喝了口茶,冲淡口听甜味,“够了,别在让我吃了,吃太多了就感觉不出袖英的手艺了,你若喜欢自己多吃点儿。”

楚清清先前灿烂的笑容不知在何时减轻,她眸中缓缓盈满的泪水,压过睫羽在脸上灼烫出两道深深的泪痕,深深的凝望着濮阳瑾,似乎要将这个人印入灵魂深处,永远永远的封印。

这样的楚清清,骤然间让濮阳瑾感受到一阵悚寒,心中徒然一紧,眼前忽然恍惚起来。瞬间抓住楚清清的手,紧紧的拽着,视线却愈来愈模糊,甚至连力气似乎都在缓缓间消失,“清儿,这是怎么回事?”

楚清清只望着他,泪水如断雨直落,颤动的嘴唇哽咽的语声,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濮阳慕华从月牙门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在濮阳瑾倾身倒地的瞬间,将他扶住。移眼看向楚清清,她早已泪雨滂沱,仿佛要以泪落的方式宣泄着她对濮阳瑾的不舍与留恋。然而她又是坚决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急。”濮阳慕华讶然,想不到自己竟会说出这样心软的话。

抬眸看着濮阳慕华,发现了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动摇。“皇叔忘了先前与清清说过的话了么?我并不后悔。”她笑,一缕缕伤感随着浅掀的衣袂飘摇。

是啊,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人强迫她。望着那随行而来的人,说:“带她走。”

那人躬身一礼。楚清清看了那随从一眼,又将目光锁定濮阳瑾,站起身来走近,捧起他的脸,垂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濮阳瑾,还好我不爱你。”笑着而落的泪水,婉如烟花般灿烂凄美,又如烟花般瞬逝尽然,毅然转身,她知道自己身后那一道深遂的目光,正在嗜心的痛苦中煎熬,彼是,如是。

朦胧虚缈之间,他听见楚清清语声,如同一条泪湿的帕绸,若风丝滑,似水轻柔。他紧紧的盯着楚清清,就若视线模糊也不愿眨眼,紧拽着她衣袖的手力道愈加渺小。心痛得难以自持,就要迸裂开来宛如沙般随风化去。“不…不要…。”

抽身转身,留给濮阳慕华一袭坚决毅然。

离别是什么?谁也不能用语言诠释,因为谁也无法诠释别离之人的心情。然泪水可以,它如冷雨般将整个温暖的人身浇个透,冰冷的感觉直教人连麻木都查觉不到。

出了东宫的大门,她这一生怅惘或许即将落幕。捂着还不曾隆起的小腹,楚清清感到前所未有的恸心与绝望。若是就此一去不返,那么她祈求轮回的命运亦为此终点,太累,不论是她还是濮阳瑾,谁都不负荷不起这份肝肠寸段的痛苦。

上了辇车,便合上眼,辇车一动,载着的是一具只剩下的躯壳。

下了辇车,方一抬眼,不远之处,是莫子灏一脸得意恶劣的笑。

袖英端着双色糕含笑从小厨房里走出来,她奇怪怎么太子靠着慕亲王爷却不见太子妃的踪影。靠近时才发现太子的视线有些不妥,“王爷…,王爷,太子是怎么了?”

“他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濮阳慕华神色俱无,似幽幽的腔调飘出喉咙。

濮阳瑾无力,却似在大力抓着濮阳慕华,几乎用吼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去北晋犯险,皇叔,你在要她的…命你知道吗?”

第226章 挽回不了任何事

第226章挽回不了任何事(3006字)

“太子,那是她的决定。”濮阳慕华合上眼,“谁也不能阻止。”

‘哐——’一声,袖英手里的点心和盘子砸在地上碎了,似自言自语,“是真的,原来那件事情是真的。”

“你听说了什么?”濮阳慕华眸光倏然一凌向袖英看去。

袖英吓得立即跪在地上,垂着头说:“奴婢听宫里人在传言,说北晋三皇子要太子妃去北晋做客,奴婢想到太子曾经在北晋待过,断不会同意让太子妃过去的,而且,太子妃如今身怀有孕,太子怎么…。”

“你说…你说什么,袖英,你说什么…。”濮阳瑾挣扎着要起来,盯着袖英的目光似要将她生吞。

袖英状着胆子抬起头来,“怎么…?太子不知道太子妃怀孕了么?那一日太子妃让梁御医查出身怀有孕,高兴得立即前去德泽宫向太子报喜,太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哪一天?”濮阳瑾喘息着,红着眼问。

袖英飞速的想了想,低声应着:“大前天。”

濮阳慕华此刻也惊愕得不知所措,他怎么也没料到楚清清竟有如此大的觉悟。“那日我们在殿中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濮阳慕华一句话,砸得濮阳瑾心碎成粉尘。所以她昨天才会那么反常,她的任性她的撒娇,都是离别前的无声倾诉,他为何要那么蠢,为何感受不到?清儿,你骗得我好苦。“皇叔,现在去将她找回来,皇叔,我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

濮阳瑾哀求着,声声带泣。濮阳慕华将心一横,摇着如此脆弱狼狈的濮阳瑾,他恨他这样的样子,“别忘了我们肩上的责任,我不能,你更不能。”

濮阳瑾闻言,心一宿,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妖冶的溅红了濮阳慕华胸前的衣襟,眼帘越来越重,逃避般将自己交给黑暗。

“太子…。”

“袖英,快去传御医。”

“是…。”

静寂的夜空恍若不会再有任何光亮,那代表着一切希望的亮点星光,黯然失色的在晦暗的黑银河中畅洋。

在濮阳洵离开后的第三个月,传来了小捷翡渊的消息。然北晋那边则毫无消息传来,仿佛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北晋那个朝代。时至初秋,频频传来捷后搪报至璠阳朝廷,十月,又传出大将军萧林与云王濮阳洵不合的传闻。然这种传闻并未持续多久,便在楚清清耳边销声匿迹了。因为莫子灏突然在某一天不再对她诉说任何与璠阳有关的事情,那怕是带着讽刺嘲的表情,他都在无形中告诉着楚清清他的不屑与轻视。

那一年,北晋在朝局上出现了变化,北晋帝突然病逝。留下遗命让三皇子莫子灏登基为新帝,可莫子灏却将帝位移传给了他年仅八岁的侄子,朝中虽有反对之声,可终是以莫子灏的坚持为定局。新帝封了他个亲王,他也应百官请求当起了摄政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