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意陡然睁开眼睛,愕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不带我上山?”

“带你去,弊大于利!”宋云谦言简意赅地道。

温意争辩道:“但是父皇…”

“不用拿父皇来要挟本王,本王带你出来已经是遵旨而行!”宋云谦闭上眼睛,一副不欲再搭理她的模样。

瞧着如此冷凝淡漠的宋云谦,温意心中有气,却也发不出来,心下暗自寻思如何能让他带着自己上山。

灵草如此难寻,一个未曾见过的人,在茫茫大山中寻找它,真可谓大海捞针,她不希望他无功而回。

正欲说话,宋云谦又睁开眼睛,有些轻蔑地道:“就算你不上山,本王也会在父皇面前记你一功,你不费任何功夫,又得来了功劳,便宜你了。”

原来,他以为她跟着去是要邀功。

温意笑了笑,不再分辨,随便他怎么想吧,他这么厌恶她,就算她分辨一万次,他都不会相信一分的。

宋云谦心里也很矛盾,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个清楚,但是因着心中往日对她的厌恶,他问不出口,就算她今日做了一些让他刮目相看的事情,他打心底还是厌恶她。她心机深沉,她心肠歹毒,她性子刁蛮,很多很多,她的缺点都曾经那么毫无遮掩地暴露于他面前。

他甚至觉得,如非必要,他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但是,眼前的她,却又如同一块磁铁,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当然,这种吸引力是指他心中的各种疑惑。

一路颠簸,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京城的范围进入筑州。过了筑州便是天狼山脚下,马车大约还要再行走两个时辰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天亮,才能够到达天狼山脚下。

温意在一路颠簸中睡着了,她的头开始是侧向外的,但是因为寒冷,她在睡梦中下意识地缩了向宋云谦的方向,即将靠在宋云谦肩膀的时候,宋云谦忽然伸手推开她,力度很大,她的头撞在边上,轰的一声响。

温意醒来了,摸着发疼的头,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见他脸色有些冷傲,“不要借故接近本王,本王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温意裹紧衣衫,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甩甩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她道:“放心,不会有下一次的。”

宋云谦本以为会看到她受伤的神情,往日就是这样,她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然后换来的都是他的冷言冷语,然后她就会一副想哭又不敢哭,强撑着笑脸却要滴泪的表情。

但是,今日竟半点难受的表情都没有。

他低低地嘟哝了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杨洛衣?”

温意脑子顿时醒了过来,这句话太危险了,是否意味着他怀疑她的身份?但是,为了不露出破绽,她故意一副听不清楚的样子问道:“你说什么?”这个年代,应该也听过借尸还魂的事情,若他怀疑她的身份,揭穿她借尸还魂的事,那她将会遭受些什么对待?温意自动脑补一个女人被架在高高的木架上,木架的下面,燃着熊熊火堆,围观的约莫有上千人,人人口中都在喊道:“烧死她,烧死这个妖孽!”

温意打了个冷战,太恐怖了。愚昧的古代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最爱就浸淫妇猪笼和烧死妖孽。

不行,还真的不能叫人瞧出端倪,否则,她会死得很惨的。

也因为顿生的这个念头,温意笃定要拉拢镇远王爷和太后这两个护身符,日后一旦自己出事,还有个人帮忙。

宋云谦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也不能与他为敌,自己一天没有独立出来,一天还得看他的脸色行事,谨慎些是好的。

宋云谦没有搭理她,闭目养神。

丑时三刻,马车徐徐停下,车把式掀开帘子道:“王爷,先歇一会,奴才去喂马。”

“嗯!”宋云谦打发他去,他伸伸懒腰,下地四处视察一下。

温意坐得屁股生疼,便也跟着跳下来。

停车的地方是官道旁边的一个亭子,亭子约莫三四丈高,漆黑中看不清亭顶的颜色,四周也漆黑一片,草丛里有萤光点点,遍布漆黑的路旁,如同黑幕下的星星,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温意惊呼,“这个时候,竟然也有萤火虫?”

车把式一边喂马一边笑道:“王妃没见过吗?这个时候萤火虫不算多,夏日河旁才多呢,星星点点,忽闪忽暗,漂亮极了。”

温意只见过一次萤火虫,还是初中的时候去露营在野外见到的,那一次目及的美丽,燃点了她对萤火虫的研究兴趣。

她无法想象车把式说的夏日河旁的萤火虫是如何的成群成堆,对于美丽的东西,她没有太丰富的想象力,因为,想象对于大自然而言,到底是狭隘的。

她向往地道:“我多想见一次,见一次那样的美丽!”

“瞧您说的,这玩意多了去了。”车把式不明白来自文明社会的人类对原始大自然的向往,他甚至不明白此刻温意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赤裸裸的是对他的嫉妒。

宋云谦沉默着,他的视线没有落在萤火虫上,而是落在温意的脸上,漆黑就是有这个好处,你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人看,而被盯的人又不会发现。

温意的脸上有狂喜,有羡慕,有妒忌,神色不断地变幻着,最后,竟有了一丝黯然,她喃喃地道:“这么漂亮的小生命,却只有五天的寿命。”

萤火虫这一生似乎都在燃烧,但是这一生何其短暂,五天,已经是它们寿命的终点了。

璀璨过后,便是死寂!

温意忽然觉得有些寒冷,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衫。生命的零落让她想起家人,想起父母兄弟,想起二十一世界的所有好友,她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此刻,面对漆黑的山体,飘飞闪亮的萤火虫,她忽然想痛哭一场。

她深深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谁跟你说萤火虫只有五天的寿命?”宋云谦听去了她这句话,虽然不想跟她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出口问道,语气多有不屑,觉得她是胡说,但是又见她胡说中有些笃定,仿佛她就是知道萤火虫只有五天寿命。

温意有些诧异,对他主动找她说话有些愕然,但是,她此刻也很想跟人说话,也顾不得让他起疑心,道:“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书上记载,萤火虫这一生很短暂,约莫只有五天的寿命,萤火虫死后,会变成什么呢?人死后,又会变成什么呢?”最后两句话,她不是问他,而是在问这虚无的尘世。

宋云谦有些失神地看着她,这样的杨洛衣,是他没有见过的。她变了,整个地变了。

他不愿意承认她变得引人注目了,但是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对她的厌恶感,已经开始慢慢地消减。

她提出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了,生死,凡人从来就无法参透。

第25章一路遇险

第25章一路遇险

休息过后,便要继续赶路。

因着方才的几句交谈,两人都觉得有些黯然,一路并无话。

将近天亮,终于进入了天狼山地界。温意在马车中睡了有半个时辰,只是颠簸途中,睡眠不得安稳。宋云谦在她睡着之际,研究了她许久,她睡着之时,神色平静,如此凝神瞧她,倒也不觉得厌恶。

天狼山脚下,原本有个村庄,山脚下也有一家简陋的客栈,供途人休息。只是马车停下之时,只听闻车夫咦了一声。

宋云谦掀开帘子,彼时正是晨曦初现之际,路旁的野草沾满了露珠,在浅浅的日影下显得流光溢彩。

“王爷,甚是奇怪,客栈已经被拆除了。”车夫指着一块空地略诧异地道。

宋云谦极目看去,这里他曾经来过一次,或者正确地说是途经过,车夫所指的位置,本有一家客栈,只是如今已经变成空地,空地上有颓桓败瓦,杂草丛生。

“许是做不下去,倒闭了。”温意显得有些开心,如此,他便无法安置她于山脚下了。

宋云谦自知没这么简单,大概是附近山贼为祸,客栈也备受骚扰,无人敢住,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营生了。

车夫问道:“要不要再往前?”

宋云谦蹙眉道:“再往前一路都是崇山峻岭,怕也没有客栈了,这村子一向不接纳外人,大概也无法入住,罢了!”

温意接口道:“怕是上天的旨意,让我跟着上山。”

说话恭顺,没有一丝得意,免去了宋云谦的厌恶。他自是不能随意安置她的,怕出什么事,父皇母后那边无法交代,沉思了一下,他对车夫道:“你在山下等候,本王与她上山,正午时分左右,会有御林军到来,与你一同在山下候着,若两日内没见本王回来,你们拿着画纸,上山寻找灵草。”

温意闻言,方知道他安排得如此妥当,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上山之路,崎岖漫长,温意背着大包裹,亦步亦趋地跟在宋云谦身后。宋云谦并无怜香惜玉之心,只顾走自己的道,没有回头看一眼温意。

所幸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有经常爬山,所以开始的时候,并不觉得山路难行。

身体似乎有一股力量源源不绝地生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竟然丝毫不喘气。宋云谦暗暗诧异,但是却不动声色。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如今虽是秋日,但是蛇还没完全冬眠,你最好小心点走道。”

温意微微错愕,在明白到他的话里有一丝关怀的时候,浅浅地笑了,道:“王爷请放心,我会小心的。”

宋云谦哼了一声,“本王只要求你不给本王添麻烦,其余是指望不上你了。”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这个累赘上山了,如今才是刚开始啊,到达天狼山之巅还费时许久。谁知道途中,这女人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山路逐渐崎岖起来,露珠沾湿了两人的鞋袜与衣摆,温意背着大背包,自是显得有些吃力,她自己也暗暗吃惊,虽是吃力,却也不见累,往日行走了这么远,怎么也得歇息了。看来死过一次之后,身体真的发生了变异,她暗自苦笑,希望不会变成蜘蛛,虽然她很喜欢蜘蛛侠。

“慢着!”温意忽然停下脚步,出言轻呼。

宋云谦皱眉,不耐烦地回头看她,“怎么了?再走一段才休息。”他以为她累了,见有大石头在旁,想要休息一下。

温意侧耳倾听了一下,抬头问道:“王爷可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宋云谦听了一下,微恼道:“哪里有什么声音?四周寂静得很。”

温意愣了一下,“是么?只是我似乎听到一些野兽的呼唤。”

宋云谦哼道:“你听到?本王还没听到你便能听到了?”

天色已经亮透了,太阳负重攀爬,天边的朝霞异常美丽,织锦一般铺陈开来。温意抬头瞧了一下,只觉得日光刺目,已经不若方才温和了。四周确实寂静,只是耳边千真万确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莫非是走累了产生耳鸣?也不会啊,她并未觉得累。

只是他有武功的人都没有听到,大概是她听错了。

她道:“大概是我听错了!”

宋云谦露出鄙夷的神色,正欲抬步,却忽地脸色一滞,侧耳倾听了一下,迅速拉着她躲入草丛中,眸子有锐利冷冽的光。

那声音愈发的大了,清晰的在耳边回响,是狗吠声。

温意暗自奇异,这荒山野岭的,自是不会有家狗的,莫非是野狗?

刚这样想着,便见山路上扑出来几条粗壮矫健的狗,她定睛一瞧,竟是凶猛异常的藏獒。

天啊,这里怎么会有藏獒?藏獒的攻击性很强,尤其在它们以为地盘遭受入侵的时候,会很容易就攻击人。

宋云谦摁住腰间的宝剑,蹲立的姿势如同一头矫健的豹子,随时出击。

他下意识地把温意往自己身后推了一下,温意躲在他身后,露出两只眼睛隔着草丛盯着那几条藏獒,藏獒本来是一路下山的,但是却停下了脚步在附近徘徊,她轻声地在他耳边道:“狗的鼻子很灵敏,大概已经发现了我们。”

“一会有什么事,你不许出去,躲在这里就行。”宋云谦低低地叮嘱道。

温意默然点头,双手攀住他的后背,不敢动弹。

那几条藏獒果然是发现了他们,大叫一声,一同扑向他们藏身的草丛。

宋云谦持剑而起,嗖地一声,只瞧见日光下的剑身发出一阵寒光,一头藏獒便被他刺中脑袋,血液飞溅出来,染了他一身。被他刺中的藏獒当场倒地而亡。此举没有震慑其他藏獒,反而激起了它们的残酷的性子,他们嘶吼着,往宋云谦身上扑去。

藏獒的动作非常迅捷,宋云谦本可以飞身而起,但是他知道自己轻身而起跃出去,藏獒会转而攻击温意,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拉着温意,一个飞旋转身,长剑刺出其中一只藏獒,只是那藏獒的动作迅猛,瞬间避过后又翻身扑了上来。

温意心中惊慌,她本是太平盛世的医生,哪里见过此等嗜杀的场面?一时间吓得脸色发白,任由宋云谦拖着,前进后退忽左忽右,一不留神,脚就崴了。她忍着痛,不敢惊呼,强迫自己定睛瞧着。

藏獒进攻,是没有任何招式可言的,比不得跟高手过招,可以见招拆招。如此这般全凭蛮力与速度,倒让宋云谦一时没有取胜的把握。

温意瞧着它们的动作,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呼道:“杀左边的,它是王!”

擒贼擒王,那左边的藏獒进攻最为迅猛,其它的藏獒是配合它的行动。

宋云谦也意识到了,把温意往草丛里一推,双脚凌空飞起,身子如同离弦的箭,嗖的一声,剑身从藏獒王的眼睛穿了进去,他的宝剑锋利无比,那藏獒王当场毙命。

还剩余三条藏獒,此刻全部都停下了进攻,用凶残而疑惑的眸光看着宋云谦,宋云谦趁着它们分神恐惧之际,施展剑法,如同天罗地网般袭向其余的藏獒。

不消一刻,藏獒便全部葬身于此。

这一场厮杀,虽然算不得惊心动魄,但是却让温意为之胆战心惊。

宋云谦把剑上的血拭干,宝剑回鞘,转身瞧了温意一眼,他灰色的眸子带着一丝诧异,嘴角却漫开一抹冷笑,“没吓着吧?”

虽是十分讥讽的口吻,但是他却伸出手,“起来!”

温意把手放在他手心,他便用力一拉,她站起来,左脚传来一阵疼痛,她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宋云谦蹙眉看着她,“怎么了?崴脚了?”

温意动了动脚腕,道:“没什么事,可以继续走。”

宋云谦定定地瞧了她一下,淡淡地道:“我们是要马上离开这里,这些凶獒并非野生,乃是有人饲养,一会若是让它们的主人发现我们杀死了它们,好生麻烦!”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养狗?”温意问道。

“这附近,有山贼!”宋云谦接过她的包裹,冷冷地道:“赶路吧,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你说你,上山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

“都是些有用的东西,能排上用场的。”温意见他虽然说话冷冰冰,但是行动间却温柔了许多,心中不由得一暖,也就和气地解释了一下。

宋云谦没再说话,伸手搀扶着她行走。两人身子贴得很近,宋云谦能清晰闻到她衣衫发丝上的淡淡馨香,表面虽然平静,但是心内疑惑丛生。他所熟悉的杨洛衣,虽说不上胆小,但是极怕血,甚至会晕血,但是刚才的她,虽有那么一丝慌乱,却能在他与藏獒厮杀之际,瞧出那头才是藏獒王。若非观察入微,若非镇定异常,若非见多识广,是绝对不可能分辨得出来的。就连他,也得要她提醒才知道。

温意心中,亦是十分惶恐,方才瞧他深邃的眸子,她已经知道他起疑心了。只是,若让她在这个时候还装大家闺秀,她真心装不出来,可若因此被瞧出了端倪,怕后患无穷。

脑子再一次自动播放之前冥想的场面:烧死那妖孽......她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不行,要想个法子。只是想什么法子?昨日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相信已经完全颠覆了杨洛衣以往的形象,她再做什么,都无法掩饰这两天她所做过的事情。

第26章皇孙危急

第26章皇孙危急

带着这样纠结的情绪,一路上山。

因着太阳渐渐升高,路旁的露水蒸发了,这山林中的寒气也少了几分。宋云谦见温意走得越来越吃力,知道她的脚扭得不轻,便寻了个山洞,扶着她进去休息一下。

山洞很浅,仅仅能容下三人,所以两人坐在洞里,也仅余一点空间。

“你在这里处理一下自己的伤,本王出去采些野果回来充饥。”宋云谦淡漠地道,他知道她略懂医术,相信这些小伤是难不倒她的。

温意唤住他,“不用去了,我这里有吃的。”她打开包裹,取出一包东西,慢慢地打开,油纸内包着的,竟然是香喷喷的烧饼。她再从包裹里取出两个葫芦水壶,丢给他一个,道:“先喝口水,我问过侍卫,这山上一带,水源不多。”

宋云谦手里拿着葫芦,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还是杨洛衣吗?”

温意惊讶地抬头,“王爷何出此言?”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是噗通乱跳。

宋云谦扭开螺口盖子,仰头饮了一口,眸光锐利地落在温意脸上,她的脸带着微微惊诧,似乎对他的问话好生奇怪。他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继续坐了下来,取过一块烧饼放入口中。

这一路上山,又与藏獒厮杀了一场,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了。他没想过要带粮食,出来行走江湖,一向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是今日的情况有些特别,这一路上山,没有小溪,而又因杀了山贼的藏獒,怕被人跟上惹麻烦,所以自然是不能杀取猎物生火煮食的。

所以,刚才他一定打定主意先些野果充饥,虽然是顶不了肚饿,但是也聊胜于无。

只是,她却随手就拿出了两个烧饼来,如此看来,她倒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肚子饿的时候,烧饼也变成了人间美味,是吃完一个,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温意微微笑着,伸手撕了一半给他,“王爷请用,我吃不了这么多。”

宋云谦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吃完烧饼,又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水,才侧头问她,“你的脚怎么样了?”

温意脱掉鞋袜,脚腕处已经红肿了一片,她从包裹里取出一瓶药酒,在红肿处擦了一下,只是自己擦到底力度不足,达不到效果。

宋云谦瞧了瞧,一把夺过药酒,冷冷地道:“本王是怕你一会走不动道,不是有心帮你。”连药酒都随身携带了,可见她的准备功夫做得很足。

说罢,他把药酒倒在手心,双手搓热,然后敷在她的脚腕上用力搓压了几下。

温意只觉得脚腕处一阵发热,疼痛便真的减轻了,温意轻声道:“谢谢!”

宋云谦神色冷峻,道:“本王说了,不是有心帮你,不过是不想你负累本王。试试动一下还疼不?不疼的话就要赶路了。”

温意动了动,虽还有些微疼,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她暗自惊诧,这古代的药酒果真神奇,或者说中医神奇吧,二十一世纪因为有了西医,中医便慢慢地不被人们认同,甚至有人在网上反对中医,说中医是骗子,要废除中医。如今看来,中医的神奇远远大于人们的认知。反对中医的人,只是没有遇到优秀的中医大夫。

她站起身,道:“我没事了,继续赶路吧。”

宋云谦知道扭伤了脚,不可能这么短时间没事的,对她的坚毅又多了一份欣赏,只是这份欣赏放在心里,面上依旧是淡漠的。

温意见他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减低了些,沉思着是不是该跟他好好地谈谈可儿的事情了。她脑子里残留杨洛衣的记忆,她可以很肯定杨洛衣没有推可儿下水,但可儿是谁推下去的,她也不知道。

当然,若杨洛衣知道是谁害可儿的,也不至于这两年一直辩解也无人相信。毕竟她好歹是御晖郡主,若能说出谁是凶手,一查便分明了。

就因为她也不知道,所以百口莫辩。

杨洛衣的一生看似风光,出身名门,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当今皇帝封为御晖郡主,极尽显赫荣华。但是在情路上是极为坎坷的,甚至于死的时候,还是含冤莫白。温意心下暗自叹息,也就更坚定了为杨洛衣洗清冤屈,查出谁才是推可儿下水的凶手。

只是她刚才跟宋云谦之间对上话,若在此时提起可儿的事情,怕再度引起他的反感,所以,只好暂时三缄其口,等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杨洛凡还留在宫里,她知道温意跟着宋云谦上山采药,她也不甘示弱,说要留在初阳殿代为照顾刚出生的小皇孙。

其实宫内有这么多人,哪里轮到她一个未曾生育过的人来照顾小皇孙?只是太后说皇孙在母体便历经了苦难,如今刚出生,母亲生死未卜,多些人气在他身边,为他祝祷祈福,也是一种帮助,便恩准了杨洛凡留在初阳殿侧殿。

安然皇孙本是不足月出生的,加上母体曾经中毒,御医们自然是多留了个心眼。

第二日一早,院判大人亲自来为皇孙把脉,却观察到皇孙的皮肤和眼睛都有些微黄。

“大人,按理说,早产儿应该在三四日之后才会发生黄疸,但是如今十二个时辰不足,就已经这么黄了,会不会…”与院判大人一同会诊的,是上官御医,他一脸凝凝重,不敢说下去。

院判大人也皱着眉头,“确实有些不寻常,你乃是妇婴圣手,留在这边照料着,本官回去与诸位御医商量一下治疗的方案。”

容妃也在跟前看着,听到两名御医在窃窃私语,心中“咯噔”一声,她上前问道:“御医,皇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院判大人躬身道:“回容妃娘娘,皇孙出生时母体中毒,如今皇孙过早出现黄疸,并且才半日的功夫,就已经黄得这么明显,初步,我们只是担心是不是毒液入侵了皇孙体内,伤了肝肾,不过,也只是先做准备而已,皇孙福大命大,相信一定没事的,请娘娘安心。”

“安心?”容妃急道:“本宫如何安心?他乃是本宫与王爷的命根子,更是太后的命根子,容不得半点闪失,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确保皇孙平安无恙。”

院判惶恐地道:“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杨洛凡亦在室内,闻言,上前安慰容妃:“娘娘莫要担心,皇孙出生的时候这么大的坎都走了过来,如今相信一定没事的。”

容妃想想也是,这才略微安心,她难过地道:“孩儿,你才出生,便要经受这么多磨难,奶奶为你心疼啊!”

皇孙在傍晚的时候突起高热,身体抽搐,吃下去的奶喷泻状流出来,急坏了一宫的人。

上官御医束手无策,皇孙不能服用过猛的药退热,只能用清肝泻火的方子辅助,只是高热不退,到底叫人担心。

初阳殿内人心惶惶,伺候皇孙的奶娘与宫人都寸步不离地守着皇孙,杨洛凡为了表现自己,亲自照料皇孙,为皇孙敷额退热。

太后也过来守着,皇帝下令太医院,务必要皇孙日内退烧。

上官御医是皇孙的主治御医,皇孙在傍晚的时候还没退烧,皇帝一怒之下,把他打入天牢,择日处斩。

这么一来,太医院里个个都惶恐不已,通宵研制退热方案,奈何种种狼虎之药不能用,加上病因不清晰,用了排毒清肝的药,几乎没有任何的作用。皇帝纵然震怒,却也无可奈何了。

王妃的情况也是十分差,王爷一直守在王妃身边,谁也不敢跟他说安然皇孙的情况,怕他经受不住打击。王妃也试过一度停止呼吸,但是被陈御医针灸救了过来,温意走的时候曾经交代过他,若王妃情况变坏,一定要针灸施救。

王妃与皇孙的命,便如同游走在高空的钢丝上一般,稍有差池,就神仙难救了。

太医院没有试过像现在这般期望有外人帮忙,这群大国手,医术冠绝全国,一向高高在上,对谁家的医术都信不过甚至有轻蔑的情绪。但是,此刻全部御医的希望,都寄托在温意身上,期盼着温意快点回来。

而在天狼山上的温意,虽不知道如今宫内的情形,但是她心里无一时不时在猛火上煎熬。作为一个医生,救人是责无旁贷的,对每一个病人,她都是这样的尽心尽力。在现代的时候,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很多疑难杂症都有救治的方法。但是在这里,在古代,中医术纵然高明,但是,有时候诊断错误,诊断偏差,有高明的医术也没用。

傍晚时分,他们即将进入天狼山最险恶的地方,蛇山。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正如之前宋云谦所言,天狼山附近的气候并非十分寒冷,所以很多蛇都还没进入冬眠,虽说入秋的蛇攻击力会比夏天降低,但是,顾名思义,蛇山,便是漫山遍野的蛇,其中,毒蛇的种类就占据了七十二种之多。

但是进入蛇山之后,便不惧怕山贼追来,所以两人便在蛇山与雾山的交界处休息一下再行赶路。

温意从包裹里取出一瓶酒,扭开之后,宋云谦蹙眉道:“这酒怎地一阵臭味?”

温意含笑道:“不是臭味,是雄黄的味道,这一瓶是雄黄酒,驱蛇用的。我们先喝点酒,然后一路步行出汗,酒气会在身体的毛孔散出来,蛇闻到雄黄的味道,不敢轻易靠近我们。”

宋云谦灰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下,终究是忍不住夸了她一句,“你果然想得周全!”

温意仰头喝了一口,伸手抹了抹嘴角,粲然道:“我们是来寻药救人的,要救人,首先要确保自己安全。”她把酒递给他,“来,喝一口!”

宋云谦接过酒,伸手擦了擦酒壶沿,不想沾她的口水,温意别过头,装作没看见。

第27章两个鬼故事

第27章两个鬼故事

喝完酒,两人正式进入蛇山。

纵然温意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蛇心里还是骇然不已。

蛇山不大,但是走完也起码要半个时辰。路旁也好,草丛也好,树林里也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五颜六色的蛇,其中有毒没毒的,基本一眼就能分晓。

温意几乎整个人都贴住宋云谦,身子微颤,每走一步都惊心动魄。蛇果真如她所言,他们走来的时候,蛇会自动离开,但是,也并非走得太远,就在脚下两三丈的地方,密密麻麻,堆积成山。

走入树林,温意觉得自己心肝都在颤抖,书上挂满一串串的,不是什么果子藤蔓,而是一条条彩色斑斓的蟒蛇。任由她胆子多大,此刻也吓得魂飞魄散了。

她伸手去抱住宋云谦的腰,低声道:“不要推开我,求求你,就这一次。”

一说话,便惊动了树上一条手臂粗的蟒蛇,蟒蛇嗖的一声,从树上滑落,噗地落在温意的脚边,温意掩住嘴巴,不敢惊呼,只是整个人却跳上了宋云谦的背上,颤抖着箍紧宋云谦。

宋云谦沉着脸,微微弯腰跨过那蟒蛇行走,反手在温意的屁股上一推,把温意抛起来一些,好方便他行走。

温意伏在他背上,心中感激不尽,本以为他会丢下她的,但是想不到他竟然会愿意背着她走。不管他之前对她是什么样恶劣的态度,如今,因着她极端恐惧中他出手相助,以往的种种,皆可以忘记了。

宋云谦其实也是头皮发麻,他背着温意,何尝不是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蛇,他甚至庆幸刚才喝了雄黄酒,否则相信有外人入山,蛇们一定会群起攻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看来,把天狼山看得太简单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终于,戌时左右,出了蛇山。

两人几乎是瘫软在地,温意想起刚才的情形,胃里一阵阵反呕,她扶着树枝干呕了一下,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来到古代这么久,她一直都没正式哭过一次,但是,她现在很想抱住一个人,狠狠地哭一场。

眼前这个男人,明显不是一个嚎啕大哭的对象,但是她真忍不住心头的酸楚悲痛恐惧害怕,抱住树干就哭了起来。

宋云谦没想到她会忽然大哭起来,愣了一下,沉着脸道:“哭什么哭?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温意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陡然转身,有些歇斯底里地道:“你不许说话,不许看,不许听,更不许阻止我!”说罢,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脸埋在膝头里,又放声大哭起来。

宋云谦错愕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这么凶这么这么…好玩的杨洛衣,用好玩来形容似乎不对,但是此刻他也想不到其他词汇,因为,她的哭声很吵。

他闷闷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知道哭了,叫你不要跟着来的时候你偏要逞强,现在知道危险了吧?”

温意本正哭得痛快,被他说了两句,竟噎住了,心头纵然还依旧酸楚,但是已经没了嚎啕大哭的欲望。她满脸泪痕地瞪着他,怒道:“让你不要说话,我现在哭不出来了,可难受!”

宋云谦膛目结舌,她哭不出来还怪罪于他?什么女人啊这是?

温意站起来,道:“走吧,继续赶路,这里到底不甚安全,找个山洞过一晚吧。”

所幸今晚月光明朗,照影着山路,但是要趁黑上山,这些光线是远远不足的。温意又蹲下来,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一盏风灯,用点火石点亮再盖上琉璃灯罩,山路便陡然清晰了起来。

宋云谦看着她,刚才还嚎啕大哭,现在忽然间就这么正经了,还真有点转变不过来。女人,真是变幻无穷的动物。

他伸手取过她的大包裹,嘀咕道:“本王要看看你到底都带了什么东西。”他扒开包裹,不由得惊讶地看着她,牛肉干,猪肉干,蜜饯,糕点,烧饼,药油,桐油,艾草,水壶,酒壶,草纸,外衣,盐巴,点火石,匕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你带这么多东西上山?有肉吃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还有糕点,天啊,饿死本王了!”他拿了一块猪肉干,放进口中,含糊地继续道:“带你上山,到底还是有点用处的。”

温意抹去眼泪,把包裹扎好,道:“先不要吃了,找个山洞休息再慢慢吃吧,天这么黑,一会有野兽出没。”

宋云谦取过包裹,道:“本王为你背,你拉着本王的衣袖,免得摔下山去。”

这虽然说是山路,其实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又陡峭无比,可谓十分危险的。

这也是第一次,宋云谦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

他背着包裹,提着风灯,见温意愣愣地看着他,不由得沉下脸淡淡地道:“还看什么?走吧!”

温意呃了一声,依言拉着他的衣袖,两人缓慢地上山,寻找山洞去。

亥时过,才终于找到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比白天那山洞大很多,而且洞口有密集的杂草灌木,可以掩人耳目。

温意把包裹里的外衣铺在地上,两人坐在外衣上,然后开始大快朵颐。

用完餐,宋云谦在外面拣了一些干柴入内,架起火堆取暖。

温意把风灯熄灭了,省点桐油。

宋云谦喝了一口水,如今水资源特别珍贵,所以他也不敢多喝。

他抬头见温意盯着他,正欲出口问,却见温意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他陡然发怒,她却摊开手掌,手心中赫然有一只花斑蚊子的尸骸,还有一滩血,她道:“我打蚊子。”

宋云谦气结,“打蚊子要这么用力吗?你是公报私仇。”

温意笑了,“打蚊子还牵扯到公事上了?而且我与王爷也没有私仇。”

宋云谦哼了一声,忽然觉得脸上又是一阵奇痒,他瞧见温意的手微动,连忙自己一耳光甩在自己的脸上,又一只蚊子死在他手中。

他气愤地道:“蚊子怎么偏咬本王?”

温意凉凉地笑了,“我怀里揣着艾草。”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啪地一声,从耳朵上上又打了一只蚊子,“这都入秋了,还这么多蚊子。”

温意从包裹里取出艾草熏点起来,耳边便再没有蚊子嗡嗡的声音萦绕了。

“早就该点了,后知后觉!”宋云谦微愠,心中想到一个惩治她的法子,他闲适地把手放在大腿上,道:“长夜漫漫,不如,本王为你讲个故事!”

温意顿生兴趣,笑道:“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宋云谦露出邪恶的表情,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他故意压低声音,道:“这个故事是本王亲自经历的,话说,本王那年十五岁,在山上跟师傅学武功。整座山都是静幽幽的,除了本王,可儿与师傅之外,基本是没有人出入的。那一天,本王被因偷懒被师傅罚站,一直从傍晚站到晚上亥时,本王那时候少年心性,并不害怕,师傅让本王站到亥时,但是本王偏赌气,一直站到子时。子时过后,可儿出来为本王送馒头,本王赌气不吃,还顺手就把馒头丢在地上。可儿生气,扭身就走了。此时,本王看到地上忽然少了一只馒头,定睛一瞧,只见空地里忽然生出一只手来,那人的手枯黑细长,像苍鹰的爪子一样,他把地上的馒头一个个地捡起来,并且用阴沉沉的声音对本王道:孩子,不吃也别浪费了!而空荡荡的地面,除了这只手之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本王自然是不害怕,还伸脚去踩那只手,谁知道那手忽然变长,指甲穿过本王的鞋底直入脚底,本王只觉得脚下一疼,便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他说完,本期望看到温意惊吓惨白的脸,谁知道她托着腮,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看着他,催促道:“说啊,继续说,我喜欢听,鬼故事什么的最有爱了。”

宋云谦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说完了!”

温意长长地哦了一声,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还有后续呢,那你最后知道那手是什么东西吗?”

“除了是鬼,还会是什么?”宋云谦这个故事本是杜撰出来的,哪里会有什么后续。只是吓不到温意,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好歹也是挖空心思想出来的。

温意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我也有一个故事,但是一直没有跟人说过,有些小恐怖,你怕不怕?你若是不怕,我就说给你听,给你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