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温意与嬷嬷离开王府,买了些东西直往小晴家里找去。嬷嬷其实也不大清楚,只是大概记得是哪里。结果兜兜转转,寻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打听到小晴的地址。

小晴的家坐落在京城东北一个十分生僻的地方,这里可算为贫民区。一路来,皆是精美的住宅,忽然进了这么一条落后的村庄,也叫温意好生感叹。想不到,繁华的京城,竟然也有如此贫困的地方。

小晴的家,是木棚搭建的,简陋且危险。来到门前的时候,正好看见小晴端着一盘水走出来,抬头见温意与嬷嬷站立在门口张望,不由得有些愕然。只是心中依旧记恨温意,若非是这矫情的王妃,她也不至于被赶出王府。

所以,她立于门前,并不躬身行礼,今时今日,她已经不是王府的丫头,自然可以挺直腰骨,淡淡地讽刺道:“哟,今日竟然有贵人临门!”

嬷嬷正欲出口责骂,温意拦阻了,她温和地道:“你叫小晴是吧?请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来拜会一下伯父。”

小晴见她语气温和,并且出口就称呼她爹为伯父,还真有点叫她愕然,所以倒也不好再口出恶言,只欠身道:“王妃若不嫌弃陋室,请进来坐!”

温意与嬷嬷随着她走了进去,小晴说陋室,也确实没有贬低自己的房子,陋室一间,很小的天井,摆放倒是十分整齐,晾着许多衣裳,衣裳倒也算不得华贵,只是也不是穷苦人家穿的。

小晴见温意看着那些衣裳,便淡淡地道:“这些衣裳,是我为人家洗的,赚取微薄的工钱。”

温意便有些愧疚起来,虽然小晴是咎由自取,但是,说到底,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无奈,很多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所以,见她如此凄凉的境况,心中也不好受,当下默然不做声。

走过天井,小晴掀开帘子,进入内室。一阵药味扑面而来,伴随着一阵难闻的脓臭腥味,嬷嬷当下便有些作呕,转过脸去呼吸了几口。

这是一厅两室的设计,两间房对着开,所谓的厅,大约只有七八平米,放了一张陈旧的桌子,三张竹椅,对着门口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神台,上面供奉着一个神牌。

药味和脓臭味是从左侧间传出来的,小晴仿佛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兴许是闻久了,也就不觉得难闻,她转身看到嬷嬷的脸色,才有些察觉地道:“不如到外面坐吧。”

温意让嬷嬷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道:“我知道伯母身体不好,买了些补品,希望你不要嫌弃。”

小晴惊愕地看着温意,说真的,她亲自来已经让她十分意外,更别说如此和气地跟她说话,并且还带了礼物前来,她也不是愚笨的人,知道她此番前来,一定是有所求的。她暗自猜测,莫非是想让她回去跟王爷解释当日之事?这是最大的可能,有时候女人为了争宠,可什么手段都能用得出来。

小晴暂时不动声色,只静静地问道:“王妃今日来,总不会是来看我吧?”当然,也不会像她刚才在门口所言那样,是来找她爹的,王妃跟她爹并不相识,而她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铁匠,如何敢劳动王妃亲自来拜会?在王府做丫头也许久了,这些人情世故,她是知道的。

温意道:“方才我已经说了,是来找伯父的。”

小晴冷笑一声,因着知道她是来求自己的,所以底气十足,气势也凛然起来,含着冷笑道:“王妃何必转弯抹角?有什么来意直说就是,只要条件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清高的人,也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她要生存,要银子,有时候就要出卖自己的良心。

温意心思简单,只一心前来找小晴爹,所以也没想到小晴心中会生出这么多想法来,如今听她这样一说,当下便明白了小晴的念头,摆摆手道:“你误会了,我确实是来找你爹的,我想你爹帮我打造一样东西,价钱不必担心,一定会比市面上的高。”

小晴瞪大眼睛,“王妃找我爹打造东西?这满大街都是铁匠,为何一定要找我爹?”

温意曼声道:“我要做这个东西,有些难度,我怕外面的铁匠未必会接我这单生意。”

小晴默然了一下,抬头看着温意,因为劳累脸庞有些疲惫,长发微微凌乱,她轻声道:“只要能赚银子,不管多难,我爹都能做到。”

温意展颜一笑,“那真是太好了,你爹呢?能否请他出来相见?”

小晴道:“我爹马上就回来了,请王妃稍等,我真是礼数不周,你们来了这么久,我都没煮茶!”她说着,便急忙出去烧水煲茶。

小晴刚出去,便听到左侧房间传出一声呻吟声,然后,一道沙哑的妇人声音弱弱地响起,“小晴…”她的尾音拖得很长,最后化作一声呻吟,似乎很是痛苦。

温意愣了一下,便想移步进去,被嬷嬷拉住,嬷嬷轻声道:“仔细被传染,咱们也不知道她娘到底是什么病。”

温意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嬷嬷见她进去,哪里有不跟着的道理?

房间很是昏暗,因为没有窗户,床前的一张小木桌上只燃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勉强可辨室内的境况。

桌子很干净,放置着一个药碗,床前有尿壶和痰盂,尿腥味与脓臭味混合在一起,空气十分闷焗,让人几欲作呕。脓臭味是从床上发出来的,温意看过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黄的妇人,头发凌乱地散乱在枕头上,这八九月的天气,就盖着一张厚重的棉被,她的一只手伸出来,努力地想撑起身子瞧清眼前的人,双眼因为圆瞪,而显得有些突兀狂乱,嬷嬷心中突突乱跳,这妇人,瘦得竟跟鬼似的。

温意伸手握住她的手,两指扣在她脉搏上,中医虽然不甚精通,但是基本功还是有的。

听了一会脉象,只觉得她脉息沉绵而虚弱,粘重不继,便知道她身体亏损得厉害,那妇人出言问道:“你是谁?”

温意暖声问道:“老人家,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妇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虚弱地道:“我都说不要请大夫了,怎地还花这个钱?让我死了就算了。”

温意轻责,“世人皆求生,哪里有人求死的?老人家,你尽管说身体哪里不舒服。”

“你们在干什么?”小晴忽然闯进来,见温意坐在床前,拉着她母亲的手,便紧张地问道。

嬷嬷淡淡地道:“你娘亲方才唤你,王妃说要进来瞧瞧。”

那妇人听了嬷嬷的话,双眼瞪大老大,颤声道:“王…妃,王妃来了?天啊,小晴,快,请王妃出去坐,这里,乱,脏…”因为说话过激,竟一口浓痰堵在嗓子,憋得她脸色发紫。

温意见她难受,连忙扶她起来,让她弯腰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扫着她的后背,又回头命小晴,“急忙取暖水来。”

小晴见温意如此,早愣住了,听到温意的话,连忙回过神来,取来桌面的一碗水,想接过自己的母亲,温意却伸手接过水,喂小晴母亲喝了下去。小晴母亲一直退缩,怕自己弄脏了温意的衣裳。温意扶住她,道:“老人家,先喝口水!”

小晴母亲惶恐得不得了,手忙脚乱地推了一番,终究还是逆不过温意,就着温意的手喝了水。

第47章现代老乡

第47章现代老乡

如此,小晴的态度便完全谦卑了下来。她当着她母亲的面前跪下给温意请罪,恳声道:“昔日奴婢陷害王妃,一切都是柔妃娘娘指使,奴婢不敢逆柔妃的意,只得违背良心,做了许多对不住王妃的事情,请王妃责罚。”

温意扶起她,道:“那些事情,我从没放在心上。”

小晴见她如此大方,心中更是愧疚,这种大方与豁达,像一股甘泉,慢慢地流淌入她心甜,冲击着她一贯认定的原则。

温意问起小晴母亲的病,小晴哀愁地说了一下,“娘亲的病由来已久,自我哥哥被人打死之后,她经常心神恍惚,愁眉苦脸。那日下田,因瞧见了哥哥昔日放在田间的草帽,一时忆子成狂,竟一路飞奔去哥哥的坟墓,路经别人的田,一不留神,被牛顶了一下,整个地翻到在地,左腿裂了一个大口子,血流成河。当时请了大夫,但是伤口时好时坏,治疗的时候,因下了重药,伤了根本,大夫诊治过,也没说具体的病情。只是每日呼吸困难,左手麻痹,胸口疼痛,有时候发作起来,几乎濒死。开的药方也是十分昂贵的,并且要上好的人参吊命,一旦发作,就要用人参片压于舌底,方能缓过去。”她顿了一下,瞧了温意一眼,轻声道:“柔妃娘娘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她每每用人参来引诱我…”

接下来的话,她便说不出口了,只惭愧地垂着头。

温意如今算是了解了她的苦衷,叹息道:“也难为你了!”一个孝顺的人,根本是不坏的,只是有时候迫于无奈。

她回头对嬷嬷道:“我这次出宫,宫内赏赐了一条千年人参,你明日给她送来。只是腿上的伤口,是不是一直发炎发脓?”

小晴连连点头,“都溃烂了。”

温意想拉开看,但是被小晴阻止了,小晴道:“王妃莫看,看了会害怕的。”

温意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她往日里见多了,记得在急诊室的时候,见过多少惨况?仅仅是伤口,已经对她构不成恐惧了。

只是莫说小晴不让看,小晴的母亲是死活也不愿意让王妃看她的伤口,怕吓着了她。温意不愿意让老人家惊惶,只得作罢,道:“我明日让御医过来为你娘亲诊治。”

小晴骇然地看着温意,这句淡淡的话,对小晴来说,却如同聆听到福音,她当下跪下来,哭着道:“奴婢这条命,以后就是王妃的了,王妃有什么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温意见她动不动下跪有些无奈,还是往昔里板着脸有趣味些,她语重心长地道:“你不需要感谢我,我这样做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要你爹为我做事。”

小晴双眸含泪,感激地瞧着温意,就莫说让御医出宫治疗了,单单那千年人参,就已经值得她爹为温意做十辈子的工了。小晴心中明白,王妃这样说,是为了让她好受些。

小晴的爹很快就回来了,知道一切之后,他满脸感激,恭谨地接过图纸,瞧了一下,随即惊疑地问道:“这种,是不是叫轮椅?”

温意一愣,“你知道?”

小晴爹道:“小人见过,之前有一位公子来过,他推着一张这样的椅子来我们店里,让我们代为镶嵌轮子,而且他那张椅子十分奇怪,推动方便,可左右上下升降,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出来的。”

站立轮椅?天啊,温意愕然,竟然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站立轮椅?据她所知,在现代,国外才刚开始研制出站立轮椅,轮椅可以升高,让人呈站立状,但是造价不菲,还没有大肆推行。

“这位公子在哪里?能否带我去找他?”温意急道,她心中暗暗有些期待,有些兴奋,或许,她找到的不止是一张轮椅,还可能是天涯沦落人。

“好,好,那轮椅如今放在店里,我们掌柜的亲自出马为他做好铁轮和铁线,那公子说今晚来取,现在赶去,还来得及的。”小晴爹立刻站起来,吩咐小晴取出烟斗,然后匆匆地带着温意出门了。

回到店里,小晴爹问掌柜的,“掌柜的,陈公子来取轮椅了吗?”

掌柜眸光落在衣衫华贵的温意身上,见温意容颜出色,打扮高贵,也不敢怠慢,道:“刚走,这位贵人也要打造吗?”

小晴爹道:“是的,这位夫人想打造一张,不说了,我们先去追陈公子。”

说着,便领着温意与嬷嬷急匆匆地走了。

一路疾行,小晴爹见温意能够跟得上,也就没有放慢脚步,他虽然暗自惊诧深闺养尊处优的王妃也有这样的体力,但是并问出口。

终于,在西街转角处见到一辆马车缓缓地行进。

小晴爹神色一喜,连忙喊道:“陈公子,请稍等!”

马车徐徐停下,小晴爹连忙急忙跑过去,马车里的人缓缓掀开帘子,道:“铁匠大叔,怎么了?”

温意也跟着上去,她瞧着眼前这个身穿青色锦服的男子,眉目清朗,一头短发,因着短发怪异,便绑了几条玄黑色的锦带,看上去,有些狂傲与疏朗。最重要的是,他胸前用银链挂着一颗子弹,作为装饰,子弹啊,这年代有吗?

温意瞧着他的短发,无端便红了眼睛,她看着男子,轻声道:“这位先生,能否留个电话号码日后联系?”

那男子愕然,定定地瞧着她。

西街一般很静,没有什么人来,因为附近都是住宅区,除了附近的人家,没有人会走这边的。

男子伸出手,“以前叫朱文,现在叫朱方圆!”

温意握住他的手,“以前温意,现在杨洛衣!”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阳光从他们头顶砸下来,因着即将傍晚,斜阳带了一份温和,更带了一份厚重,穿越千年,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竟生出一种老乡的感觉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抱在一起,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浓重而伤感的喜悦,很矛盾,但是看上去,却又很和谐。

是嬷嬷的大手上前分开两人,嬷嬷叉腰,怒视着朱文,“大胆狂徒,竟敢轻薄我们王妃?”小晴爹也是十分意外,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幕。

朱文含笑看着温意,“恭喜,混到王妃上去了。”

“哎,不说废话,你的轮椅,能不能让我看看?”温意想起这茬,要叙旧,这里绝对不是好地方,只能是改日找地方再叙。现在天色已晚,不知道府内会不会发生什么事,王爷应该不会派人来看吧,若派人来了,府中的丫头是否能够应付得过去?

朱文拉开马车的帘子,道:“你有兴趣?家里有残疾人吗?”

“我家王爷,为了救我,伤了腿,我本来已经画好了轮椅的图纸,找小晴爹帮我做,结果他一看图纸,就说见过,我开心得跟什么似的。”温意说话的语速十分快,也有些乱,她实在太开心了,他乡遇故知啊,虽然算不得故知,但是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遇见一个同声同气的人,真是一件很开心很振奋的事情。

“为了你?竟然有这么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朱文闻言,十分欣赏,想了一下,道:“这样吧,轮椅你先拿走,我回去再做就是,反正,我也不是急用,只是做好放在家里备用而已。”他说到最后,语气有些黯然。

“备用?为何要轮椅备用?家里有病人吗?”温意觉得奇怪,又见他神色不好,便多问了几句。

朱文道:“我义父重病在身,马上就要不良于行了,只是目前还能勉强走路,不过,大夫说了,过了年,双腿大概就再也无法走路了。”

温意关心地问:“怎么会这样?是什么病?”

朱文道:“实不相瞒,我义父是退休的武将,你知道朱千秋吗?”

温意摇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倒是旁边的嬷嬷惊诧地道:“朱公子说的可是朱老将军?他病了吗?”

温意问嬷嬷,“嬷嬷认识朱将军?”

嬷嬷笑道:“朱将军啊,谁不认识?朱将军还曾经是王爷的师傅,当年,两位王爷都是跟朱将军学习骑射的,朱将军战功彪炳,有功于朝廷,如今虽然解甲归田,但是名望很高,如今朝廷中得力的武将,全是朱将军的以前的旧部麾下,连皇上对对朱将军敬重有加的。”

温意惊叹道:“原来竟这么有来头啊,那他有病在身,怎地不请宫内的御医为他治疗?”

朱文叹息道:“义父性子要强,英雄暮年,岂会轻易跟人说?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强壮的模样,每每应诏入宫,都是最佳的状态,哪里肯露半分弱态?他倒也不是说有什么病,只是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受伤无数次,伤了根本,落下了病根,如今年老,就全都发出来了,这轮椅你先取走,我回去重做就是。”

温意黯然,美人迟暮,英雄晚年,都是叫人感慨万千的。

她谢过朱文,道:“既然如此,谢谢你了,我改天去找你,有些事,见面再说吧。”

朱文嗯了一声,“好,那我等你!”

朱文让两人上马车,顺便送两人回府。温意见到老乡,又得到轮椅,心中欢喜,只想着一会如何劝宋云谦用这轮椅,却浑然没想到府中因为她出府的事情,已经掀起了惊天波浪。

第48章你是我的瘟疫

第48章你是我的瘟疫

马车回到王府,朱文为温意搬下轮椅,问道:“要不要我送进去?”

温意道:“不用了,我一会让家丁出来帮忙,这一次真要谢谢你了。”说着,她握住朱文的手,感激不已。

朱文笑道:“行了,一路上你都说了无数次谢谢了。”

温意瞧着他,欢喜地道:“你又不收我钱,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改天请你吃饭。”

朱文笑道:“傻瓜,你以为这里是我们的乡下吗?我跟你单独出去,只怕要招人话柄的!”

温意也笑了,笑完,她懊恼地道:“古人,就是这点不好。”

嬷嬷站在温意身边听着两人说话,心中着实费解,一时乡下,一时古人,真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是她想到郡主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说话也更是稀奇古怪,她也不止这一次不懂了,所以,便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目送朱文的马车离去,温意这才转头,看着嬷嬷,忽然伸出双手抱住嬷嬷,欢喜地道:“嬷嬷,我好高兴啊!”

嬷嬷愣住了,随即笑道:“我的啥郡主,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不就是一椅子吗?还是铁椅子,王爷兴许还不坐呢。”

温意粲然一笑,“你不懂了,我高兴的不仅仅是这个轮椅,还是见到一个我很想见到的人…”

一道冷然的声音从府门口传来,“哦?见到什么人这么高兴?跟本王说说吧。”

温意背脊一阵僵硬,天啊,太大意了,竟然忘记从后门回去。

她慢慢地转身,脸上堆满笑容,讨好地看着坐在门口椅子上的宋云谦,道:“王爷怎么出来了?”

宋云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峻的眸光扫视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王妃能出去,本王就不能出去吗?”

温意听他语气,知道他很是生气了,看了宋云谦身后的诸葛明一眼,辩解道:“是诸葛神医让我多走动的,可以促进伤口愈合,我也只是遵医嘱。”

诸葛明淡淡地道:“在下只是让王妃在府内走动,并未说过让王妃出外。”

温意恍然道:“噢原来如此,但是你也没说清楚,我以为你让我出去走走,是出府走走呢。”

宋云谦哼了一声,冷冷地吩咐下人,“抬本王回去。”

下人抬起宋云谦的椅子,往府内走去,温意连忙跟上,走了几步,回头对嬷嬷道:“嬷嬷,命人搬去王爷的屋子。”说罢,急忙跟在宋云谦身后。

回了屋,宋云谦生气地看着她,“你跟着来干什么?本王瞧见你就烦。”

温意坐在他面前,恳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偷偷出府的。”

宋云谦本来是一肚子火的,但是见她放软姿态道歉,心中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只是依旧板着脸,冷冷地道:“你没有对不起本王,身体是你自己的,死了也和本王无关。”

下人抬着轮椅进来,放在房间内,见气氛紧张,也不敢逗留,关门出去了。

屋子内,便剩下温意与宋云谦了。

温意听他这样说话,只道他还在生气,遂软声道:“不要生气了,我也不是偷偷地出去玩,我想给你做一张轮椅,好方便你在府中活动,你看,轮椅我拿回来了。”

宋云谦抬眸看了那轮椅一眼,到底是男人,对新鲜事物特别有兴趣,也就顾不上生气了,好奇地问道:“轮椅?有什么用的?”

温意笑了笑,起身坐在轮椅上,双脚踏上踏板,然后转动轮子,轮椅竟然动了,而且十分灵活,前进后退完全没有难度。她想起小晴爹说可以直立的,伸手摸索了一下,右侧有个铁棍,还分几个档位,她伸手拉了一下,提升到第一个档位,轮椅轻轻升起,但是,升起的高度不算高,她想再拉高一点,却发现无法拉动了。

她起身,蹲下身子研究了一下,发现弹簧不够好,无法升高,而且设计也不够完美,就算拉伸得起来,椅子也会后倾,造成很大的隐患。她摇摇头,道:“不行,我要找改良一下才行。”

宋云谦见轮椅如此好使,心中欢喜,连忙道:“扶本王过去试试。”

温意抬头道:“先不要用,还需要改良。”

“不用,本王先试试。”宋云谦见可以自己转动椅子,并且能够前进后退,完全不需要假手于人,心中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还愿意等?

温意只得伸手扶他,她虽然也不矮了,但是相比起他,还是显得瘦小,所以,她要完全抱住他的腰,用尽全力才能扶他过去。

他坐在轮椅上,温意教他转动轮椅,他开始不是很习惯,转动了几下,就完全熟悉了,竟在原地转圈起来。

温意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也很高兴,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

宋云谦停下来,迎上温意柔和的眸子,心中一动,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胸间胀满感动,伸手招她,“过来!”

温意依言起身,走到他身边,还没出口发问,他便拉着她的手,用力一扯,她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她尴尬得满蓝通红,挣扎着要起来,他却抱着她,低声道:“不许动!”

温意抬眸看他,如此近距离的相对,他的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她身子往后移了一下,分出一些距离,瞧着他俊美的容颜,眸子里触及他眼里的柔情,心如同鹿撞,怦怦乱跳。

“你…哪个,一会有人进来。”温意移开眼,不敢再凝视他炙热的眸子,怕再多看一眼,她会忍不住强吻他。

而她,当然是没有这个机会的,因为,她的话音刚落,他的唇就覆上她的唇了,热情而霸道,他的唇触碰到她温软的唇,便肆意吸允,舌头缓缓地伸进她的嘴巴,与她的舌尖交缠。

热情在升温,他双手开始在她后背漫移,她的胸部贴近他,两颗心碰撞,火花四溢。

窗户没有关严实,一道夕光从窗缝里透进来,如此美好,如此柔和。

他的手悄然从她的背部滑过胸前,轻轻地覆上她姣好的弧度,温意只觉得脑袋一阵爆炸,顿时便空白一片,她的耳畔,是他略带情欲的呼吸,热切而激动。而她坐在他大腿之上,清晰能感受到一些变化。她很紧张,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听从他的带领,走向他和她之间更深一步的交流。

只是,他到底没有更进一步,他缓缓地放开手,凝视着一脸绯红的温意,轻声道:“傻瓜,你刚才在发抖,你怕?。”

温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抖,只是有些轻颤,但是,那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她摇摇头,笑得有些涩然,“不是怕,我只是…”只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这是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吧。

“能跟本王说,你叫什么名字吗?”他忽然话锋一转,却依旧带着几分柔情问道。

温意愣住了,脑袋一阵轰鸣,她手忙脚乱地从他大腿上下来,笑着挥手,“王爷,不要说笑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叫杨洛衣。”

宋云谦凝视着她,忽然笑了,“本王以为,你刚才情迷意乱,会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哈哈,本王耍你的,傻姑娘!”

温意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但是,不管说真还是说假,她脑子里都自动恶补了被人烧死妖孽的场面,而那妖孽,就是她,她虚应一笑,道:“王爷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吓得我以为王爷失忆了,想立刻叫御医呢。”

“好,以后不开玩笑了,看你吓得脸色都白了,”他顿了一下,随即促狭一笑,“不过,本王要收回的不止是刚才那句话,还有傻姑娘这句称呼,本王忘记了,你早已经不是姑娘了。”说着,故意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身体,咧齿一笑。

温意想起刚穿越来的那一次,脸更是发烫,心噗通乱跳,跺脚道:“你再胡说,我以后便不来看你了。”

宋云谦转动轮椅,朗声道:“现在,你不来看本王,本王可以自己去找你。”

温意含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可以闭门不见你。”

宋云谦转动轮椅,来到她身前,伸手拉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面前,真诚地道:“好,不玩你了,不过,本王要跟你说一声谢谢。”

温意瞧着他,嘀咕道:“你也会说谢谢?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

宋云谦凝视着她,忽然柔声道:“本王也不是这么清高的,对了,你还记得在山上的时候,跟本王说过一个鬼故事吗?本王一时忘记了那鬼故事的主人公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温意愣愣地瞧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图。

宋云谦坐直身子,斜睨着她,“你也不记得?那这个故事肯定是杜撰的,还说什么身边的人亲自经历,骗人!”

温意也学他坐直身子,也斜睨了他一眼,“谁说我不记得的,那女主人公叫温意。”虽然今日的他有些奇怪,但是,她也还是顺着他去说了。

“温意,温意…”他轻柔地念着这个名字,他依旧凝视着她,眸光也柔得叫她心动,原来,他用这种语气唤她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他忽然微笑道:“以后,本王叫你温意,好吗?”

温意心跳加速,“为什么要叫我温意?”他一定是看出些什么了吧?

他凑近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因为,你是我的瘟疫!”

“啊?”她怔愣地看着他,“我是你的温意?”

“没错,一场瘟疫!”他哈哈大笑起来。

温意瞪圆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才是瘟疫,你才是我的瘟疫!”

第49章欢爱现场

第49章欢爱现场

宋云谦绵长地叹息一声,“若本王也是你的瘟疫,那么,本王也荣幸。”

温意有些惘然,这句话,代表些什么呢?她忽然很惆怅,她,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那她,岂不是人家的第三者?横亘在他与杨洛凡之间,她该如此自处?

只是,想起他刚才亲吻她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心如鹿撞,脸红耳赤。

温意一整晚都有些心神恍惚,吃了饭之后,就一直坐在窗前托腮凝望窗台的牡丹,伸手拨弄着牡丹叶子,神思恍惚间,竟把牡丹叶子全部摘下,丢在地上。

小菊蒙着面纱,与嬷嬷站在门口,偷偷地看着温意,她悄声问道:“郡主怎么了?她今日一回来就一直坐在窗边发呆,不是王爷又骂她了吧?”

嬷嬷没能跟进房间里,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她想起在府门口的时候,王爷很是生气,想来进房间之后,一定是痛骂了一顿。她叹息一声,道:“其实郡主也是为了王爷,为了那轮椅,郡主今日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在嬷嬷眼中,郡主金枝玉叶,却要对着小晴一家低声习气,还跟小晴道歉,这在她看来,已经是十分委屈了。

她瞧了小晴一眼,问道:“对了,你今日为何一直带着面纱?今日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王爷与柔妃的人有没有来过?”

小菊别过脸,道:“没有,没有来过。”

嬷嬷与小菊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日子,小菊的一举一动哪里瞒得过嬷嬷?她盯着小菊一会,道:“好,你不说我出去问丫头。”

小菊连忙拉着她,轻声道:“嬷嬷,不要问,免得惊动了郡主。”

嬷嬷拉住她,“那你说,今天是不是出事了?王爷问罪于你?我就奇怪了,王爷为何会在门口等郡主?肯定是知道郡主出去了,他有没有责罚你?”

小菊拉着嬷嬷至廊下,缓缓地脱下面纱,眼泪一下子就来了,哽咽道:“不是王爷,是柔妃来了。”

嬷嬷倒抽一口冷气,小菊的脸肿得老高,脸颊上还有血痕,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活生生被打成猪头,嬷嬷怒道:“她怎敢如此放肆?你好歹也是郡主的近身,她这样欺负你,莫非就不怕王爷问罪?”

小菊哀哀地道:“她何曾怕过?王爷如此宠爱她,就算今日我们没有犯错,她照打可也,再说,今日也确实是郡主隐瞒王爷偷偷出府在先,怨不得她拿着这个事儿处置我们。”

“今非昔比,如今王爷眼里可不是只有她了。”嬷嬷一直怜爱小菊,如今见小菊被打得这么惨,她心疼得不得了,比打她还更难受。

小菊拉着嬷嬷,道:“小声点儿,一会郡主听见了,少不得要为我出头的,如今难得王爷跟郡主和好了,咱们别多事,再说,你方才也说今晚王爷大概也骂了郡主,郡主如今多不开心?若再为此事惹恼了王爷,得不偿失。”

嬷嬷瞧着小菊,叹息道:“难得你如今这么懂事了,只怨我们芷仪阁没出息,这人家刚入府,就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往日在侯府,明里暗里欺负得还少吗?只是往日郡主气性还更盛些,如今从宫里回来可就一味忍让了,有时候我瞧见柔妃这样欺负郡主,心里可难受了。”小菊道,其实柔妃也是侯爷府里的二小姐,但是因着小菊与嬷嬷一直伺候杨洛衣,杨洛衣在三岁的时候被皇上赐封为御晖郡主,而杨洛凡,则是没有封号,所以,只是侯爷府的二小姐,不是郡主。所以,小菊与嬷嬷口中的郡主,是专指杨洛衣,也就是温意。

而在她们心中,一直忠心疼爱的,也只有温意。

如今,两人都惆怅不已,自然是想为主人争宠的,可也无能为力啊,王爷一再表示,他喜欢的人是柔妃杨洛凡,其实以杨洛凡的性子,如何担得起柔之一字?

温意就站在她们身后,气得浑身发抖,小菊刚好转过脸来,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特别的恐怖凄惨,好端端的俏可人儿,竟被打成这个样子。

小菊手忙脚乱地蒙上面纱,垂头喊了一声,然后急急解释,“郡主怎么出来了?我今日不小心扑下石阶,脸着地,所以整张脸都跌伤了。”

小菊与嬷嬷都不知道温意如今的听力十分敏锐,廊下虽然距离温意的窗边有一段距离,但是她们二人的对话还是落入了温意的耳中,开始的时候没留神听,还想着宋云谦,后来听着不对味,便急忙出来瞧。

她怒声道:“好啊,都这样欺负我的人了,合着我这段时间对我的友好都是装出来的。我还以为她转了性子,却想不到压根就没放弃过要对付我。她要对付我冲着我来便是,动我身边的人算什么?”说着,气冲冲地要去找杨洛凡。

小菊与嬷嬷连忙拉住温意,小菊哀求道:“郡主莫去,这事儿算了,确实也是小菊亵渎在先,王府里尊卑分明,小菊以卑贱丫头的身份躺在郡主的榻上,难怪人家大做文章的,此事就算闹到王爷跟前,也是咱们没理。”

温意跺脚,“谁说你们卑贱了?我又哪里高贵了?大家都是人,一样的地位,一样的身份,我难道比你们多几条胳膊吗?我不管,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往日里跟她客气,只是不想她为难你们,并不代表我怕她,再说,是我命你躺在我床上,若说王府的规矩如此,要受处罚的是我不是你,她要打,就打我。她分明是知道打不着我,找你们出气,我怎么能要你白白挨痛?”

小菊闻言,当下感动地垂泪,拖着温意道:“郡主如此待小菊,小菊受多少的苦挨多少痛也不觉得苦,只是,这不打也打了,若再因此事闹到王爷跟前,让王爷与郡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破裂,那就是小菊的罪过,小菊会内疚死的。”

温意见小菊哭得梨花带雨,一张小脸更显得凄惨,她这个年龄,放在现代也就是一初中生,正该是受人宠爱的年龄段,如今跟在她身边,却要受尽委屈,忍受毒打,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吞吐不得,难受死了。

眼下,寻仇不是最要紧的,安慰好小菊让她不至于落下心灵烙印才是要紧事。她叹息一声,道:“往后,我若不在府中,她要来找你们麻烦,你就关紧门,不出来就是,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处理。瞧你被打成这个样子,我这心里难受极了。”

小菊嘤嘤地哭着,道:“郡主,您对小菊真好。”

温意扶着她,坚定地道:“这芷仪阁的每一个人,即便是洒扫的丫头,都是我地头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那些丫头小厮们站在温意身后,皆感动地肃然。

劝了小菊回去,温意躺在床上,越想越难受,不管如何,若杨洛凡恨她,打她就是,何必打一个孩子?小菊才十五岁,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她爬起来,门外没有人守夜了,因着她不许,所以一般都只是守到子时,就都去睡觉了。

她悄然打开门,蹑手蹑脚地出去。

出了芷仪阁,她几乎是一路飞奔直奔杨洛凡的飞凌阁。

飞凌阁里灯火昏暗,想来杨洛凡已经睡下了。她直直冲进去,守夜的小厮看到她冲进来,急忙上前拦阻,她一脚踢开寝室的门,怒道:“杨洛凡,滚出来!”

下人们急忙掌灯进来,光线陡然盈满整个房间。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她送给宋云谦的轮椅。

她整个地懵住了,手足冰冷!

帐幔掀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帐幔后面,他只穿着白色寝衣,半露胸膛,眸光如电,在瞧清来人的面容时,他也怔愣了一下,愕然道:“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温意只觉得一股热浪直冲眼眶,她无法控制自己眼眸里的错愕,无法掩饰面容的震惊,她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满腔的愤怒,皆化作悲伤。

今晚,一直纠结的事情,原来早已经有了答案。

真的,是一场瘟疫,他之于她,真的是一场瘟疫。

杨洛凡披衣而起,青丝披肩而下,有些凌乱,却更添了几分妩媚,衣衫略开,露出姣好优美的锁骨,没有肚兜的带子,风情万种却又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似乎对这一变故有些惊愕。

床上,一片凌乱,欢爱的暧昧情欲气息充满整个房间,不消想,也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什么事。

心如同被针刺一般,疼得叫她一时无法呼吸,伴随着心疼,腿上的伤口也开始尖锐凌厉地痛了起来,几乎站立不稳,这从一开始就没怎么痛过的伤口,却敌不过心口的揪痛。

她难堪地转身,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她怕都留一会,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她一口气跑了出去,跑得很远,坐在庭院里,喘着粗气,方才所见的一幕,一波波地冲击着她的脑袋,让她的脑袋几欲爆炸。她知道,纵然双腿不灵,但是要做那事还是可以的。

用了很长的时间,她才冷静下来。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心呢?人家是夫妻,行周公之礼是理所当然的,日后人家还要生儿育女,她一直都是多余出来的那人,一直都是。

只是,他心里有杨洛凡,不该来招惹她。她傻乎乎的,竟为了一个吻,失神了一个晚上。可这又能怪他吗?她也是明知道人家两人真心相爱,她却傻傻地示好,首先要怪的,便是她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

第50章理念不同

第50章理念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