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谦喝得烂醉,皇上命镇远王爷送他去休息,皇后担心儿子,也急忙跟着去照顾。

宋云谦迷迷糊糊间,耳畔全是温意的欢声笑语,他拉着镇远王爷的手,痛哭失声。这是温意走后,他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仿佛把积压在心底所有的痛楚都释放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说话,也浑然没发现,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太后,皇帝,皇后,容妃,镇远王爷夫妇,,全部都在场。

杨洛凡本来也在伺候他,但是听他不断地说着杨洛衣的事情,心里难过,便躲在外殿哭泣。

他一直说,然后吐了个昏天暗地,脑袋天旋地转,眼前,殿内无处不是她的气息,她仿佛款款而来,含笑道:“我叫温意!”

所有人脸色的十分凝重,皇帝下令,即刻传令靖国候与国师入宫。

御书房内,太后,帝后,镇远王爷,以及容妃也在。

靖国候与国师入殿觐见,足足一个时辰,御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出。

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流了出去,皇帝甚至下了严令,若泄露半点,杀无赦。

就这样,一个叫温意的女子,悄然来到皇家,也悄然离去。

皇帝最后惋惜道:“奇女子也,只是到底薄命,否则,朕朝堂上的臣子,那位能及得上她?”

太后信佛,她沉吟良久,才用一缕惋惜的语气道:“此乃佛缘,哀家竟不知道上天给了哀家如此之大的恩赐。”

“这也能解释,为何当初谦儿这么不喜欢洛衣,后来却又跟她对上眼了,原来,这中间竟然换了一个人。那洛衣到底是怎么死的?”皇后还是有不解的地方。

没有人能解答,或许,只有杨洛衣自己知道了!

只是,侯爷心中却是明白的,她长期得不到夫君的爱,而最后一直最疼爱自己的父母,竟然同意要把妹妹嫁入王府与她分享一个夫君,她又知道宁安王爷心中喜欢的人是洛凡,所以她知道洛凡一旦嫁进来,那这府中也好,宁安王爷心中也好,都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这个让她期待过最后绝望的尘世。因缘际会,一个叫温意的女子竟然附在她身上,顶着杨洛衣的身份生活了两个月,也是短短的两个月,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可惜的是,最后,这名叫温意的女子,到底还是留不住这具躯体。

第58章应聘大夫

第58章应聘大夫

三年后!

秋日阳光明媚,迟云山上的羊肠小道里,有一牵着毛驴的黄衣女子徐徐步行。

女子用头巾包着头发,浅蓝色碎花头巾在阳光下显得十分雅致,她步行了大概很久,觉得有些乏了,便坐在旁边大石头上休息,然后从毛驴背上取下包裹,拿出一个水壶,连喝了几口,惬意地道:“这样的天气,最是舒适!”

毛驴似乎听得懂她说话,在她脚边悠闲地吃着草,然后偶尔抬头看她。

女子模样清丽,不施脂粉,算不得绝色,只是唇红齿白,眉毛弯弯,眼睛大大,眸光灵动,也算是一个可人儿。

她伸手摸着毛驴的脑袋,又道:“下了迟云山,就是京城边界了,咱们要入城了,不知道时隔三年,京城里的人可还记得我。”顿了一下,她又讪笑,“怎会记得?就算记得,我也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毛驴低低地叫了一声,像是附和她的话。

女子继续道:“只是,我该用什么名字呢?说真的,天下间的名字任我挑选,我还是喜欢温意这个名字,这名字,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再说,他大概早就忘记了温意这个名字,那也只是他根据我说的故事随便起的,他就是想说我是一场瘟疫,多坏心的人啊,幸好我离开了。”

说完,她又喝了两口水,继续把包裹绑在毛驴背上,道:“走吧,毛主任,下了山,咱们入城了!”

京城有一个很大的医馆,叫康裕医馆,是京城神医诸葛明所开设。里面并非像是私人医馆一样,只有一位坐堂大夫。这医馆,通共有十几位大夫,分门别类。

过了中秋,康裕医馆张贴出一张招聘启事,高薪聘请大夫。

自然,许多刚出道的大夫,都希望能进康裕医馆跟诸葛明学习,所以,启事一出来,康裕医馆的门槛便被踏平了。

只是面试了一早上,诸葛明都觉得不如意。他要找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实习大夫,他要找一位精通针灸的大夫,这些年来,他一直钻研针灸,但是,到底没有名师指点,他钻研多时,也没有什么成就和突破。

“少爷,你确定针灸能救醒可儿小姐?可儿小姐都昏迷多年了,有醒来的机会吗?”他身边的药童问道。

诸葛明道:“当年,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王妃为谦针灸,但是谦腿上的血脉全部被打通,功力较之以前更为深厚,这都是针灸的效果。连我与诸位御医都断定的不能医治的病症,针灸都能够治好,相信也一定能够医治可儿,只是,我们再也碰不到一个像她这么出色的大夫了。”说到最后,他轻轻地叹息着。

“王妃当年的医术如此精湛,如果少爷能够学到两三成,那该多好啊!”药童也十分惋惜,近水楼台,竟然连月色都分不到半分,真可惜啊!

开刀生子,针灸治好皇孙,再最后用身体自己的身体试针,救回云谦的一双腿。他只觉得这些事情匪夷所思,换做是他,大概一成把握都没有。

但是,虽然他自己对针灸不精通,却深信针灸的能够医治好可儿。

而之所以如此迫切地要治好可儿,是这三年来,宋云谦一心赶赴沙场杀敌,像是拼了命似的,三年来,他数次挣扎在生死边缘。皇后十分担心,所以重托他治好宋云谦心里的伤。因为皇后知道,宋云谦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温意。

说起来,温意已经死了三年了,但是宋云谦一直都走不出来。可儿生性善良,善解人意,她与宋云谦的感情又十分好,或许,他会听可儿的劝。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宋云谦从不跟他说起温意,温意仿佛已经成为他心中的禁忌,他自己躲起来回忆,却听不得任何人说起她,一说,就疯狂的酗酒,几日几夜不醒。

药童小方见诸葛明不说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问道:“今天要见的人差不多都见完了,可有心水?”

“没有。”诸葛明有些无奈,“算了,这样张贴启事无于事无补,还是入宫请皇上下皇榜吧。”

“也好,天下间的名医这么多,总会有一个人医术能比得上王妃的。”小方道。

“诸葛大夫,外面来了一位女子,说是要来应聘做大夫的。”一名抓药大夫进来道。

“女子?”诸葛明一愣,“年纪多大了?”

“是个年轻姑娘,牵着毛驴在医馆外候着。”抓药大夫道。

小方道:“不见了,年轻姑娘的医术能有多高?少爷见了一早上,也累了,再说中午约了王爷吃酒,打发她去吧。”

诸葛明瞧了瞧日头,道:“时辰还早,让她进来见见吧。”

抓药大夫应声出去,过了一会,领着一名黄衣女子进来,道:“姑娘,这位就是我们的诸葛大夫。”

黄衣女子微微福身,“见过诸葛神医。”

这三年来,诸葛明已经不允许别人叫他神医。不是自谦,是他知道自己的医术并不高明,至少,对比起温意,他真算不得高明。所以,这三年来,神医这个称呼,基本不会有人再叫。

此刻听黄衣女子叫他,他蹙眉道:“你叫我诸葛明或者诸葛大夫即可!”

黄衣女子含笑嗯了一声,“是的,诸葛大夫。”

“请坐,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诸葛明打量着黄衣女子,她约莫二十出头,容颜清丽,头上包着浅蓝色头巾,活像个从乡野出来的乡下姑娘一般。只是这般不打扮已经有这般的容颜,若再换上华服,稍作打扮,不知道怎生的美丽呢。

黄衣女子坐在椅子上,手中还抱着包裹,她回答说:“我叫温意!”

诸葛明猛地抬头,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断地巡视,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叫温意?哪个温意?”

“温暖的温,情意的意,怎么了?”温意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浅笑,只是心中却微怔,看他的神情,仿佛温意这个名字带给他莫大的震撼。莫非,宋云谦和他说过?

诸葛明审视着她,眸光锐利,“姑娘家乡何处?以前可曾来过京城?”

温意回到说:“年少的时候,曾经随恩师来过一次,住过几日,长大之后,便不曾来过了。”

“敢问姑娘的恩师是?”诸葛明急忙追问。

温意有些涩然,“说起来有些惭愧,我至今不知道恩师的真名,只是,旁人都唤他山野大夫。”

如此说来,便是没有来迹可循。

诸葛明坐在椅子上,手里转动着杯子,静静地凝视着温意。温意安之若素,喝着小方奉上来的茶,对诸葛明的注视仿若瞧不见。

“姑娘精通医术?”诸葛明聊天的口吻问道。

“精通不敢说,在诸葛大夫面前,怎敢这样说?其实我早就听闻诸葛大夫的威名,实不相瞒,这一次我入京,也是冲着诸葛大夫来的,想跟诸葛大夫学习医术,不知道诸葛大夫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呢?”温意用崇拜的眸光看着诸葛明。

诸葛明眸子里的光一寸寸地暗淡下去,话可以骗人,但是神情却骗不了。若是往昔的温意,又哪里会用这样崇拜的眸光看他?她自己的医术都比他高出几个级的。

在听到温意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起她会不会死后又借尸还魂了?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的,既然她当初可以附身在杨洛衣身上,自然也可以附身到其他女子身上。

当然,虽然此刻心里有些失望,但是,他还没有放弃。

“对了,姑娘有否看过《本草纲目》?”诸葛明不着痕迹地问道。

温意有些迷茫,虚心问道:“我医术粗鄙,竟没看过,不知道这本《本草纲目》是出自哪位大夫手笔?”

“你没看过啊?”诸葛明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道:“这本书,我一直都在寻找,我无幸得见,只是听一位故友说起过。”

“哦。是这样啊!”温意也不无惋惜地道,“若是诸葛大夫寻得了,不知道能否借给我看看呢?”

“当然!”诸葛明道,他又问道:“不知道姑娘是否学过针灸?”

温意含笑道:“学过一二,只是不精通。”

诸葛明眸光一闪,瞧着温意,问道:“假设有一位病人,一直头风痛,该如何下针呢?”

“头风痛患者,因素有痰火,风寒袭入则热郁而头痛经久难愈,所以患头风痛的患者,一旦发作起来,痛楚往往是难以忍受的,更伴随鼻目胀痛,头晕等等。用药物治疗远不如针灸好。这病虽然很麻烦,但是下针却十分简单,只在膈俞穴下针之后在百会穴再下一针,为期半月,即刻病愈。”温意说起针灸,娓娓道来。

“这么简单?须知道这个病反反复复,只能抑制,不能治愈的,莫非就不需要搭配用药吗?”诸葛明问道。

“用药也不是不可,固本培元,疏通血管,药的作用还是有的。只是,是药三分毒,就算中药的药效多好,总有副作用的,所以,我一般建议,若能针灸,就不要吃药。”温意道。

诸葛明瞧着她,颇有些欣赏,“你说的没错,是药三分毒,连那些补品,也是如此,适合就好,若过多,是会伤了人体的根本。那些长年累月吃补品的人,未必就比寻常百姓健康。”

温意含笑道:“当然,也并非是补品之过,凡事都应该有个度,过了,便适得其反。”

第59章是不是她?

第59章是不是她?

诸葛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挑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工?”

温意笑容明媚,“现在,马上就可以。”

“现在?我们这里是不包住的,你有地方落脚吗?听说,你还牵着毛驴,应该是刚入京的吧?你可以暂缓几日,先找到住处再来。”

“不需要了,客栈多的是,我随便找个客栈住下就可以了。”温意起身,道:“我先去跟我的毛驴说一声,然后马上就可以开始诊症了。”

诸葛明一愣,“跟你的毛驴说一声?你的毛驴,确定只是毛驴?”

温意笃定地道:“确定,它真的只是毛驴,但是,它如今是我唯一的亲人。”

诸葛明面容柔和,看着这个明朗坚毅的女子,心里不知道为何,涌上一丝怜惜之情。

住客栈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诸葛明为温意找了一所房子。

房子位于医馆附近,很小的一所房子,两个房间,一个小小的院子,正厅比房间略大,屋子里并无任何家具,连床都需要自己购买。诸葛明不知道温意有没有钱,所以为她购置了日常所需,装饰一番,也十分雅致。

温意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驴棚,给毛主任居住。为了不让毛主任过于孤单,她从大街上捡回一条流浪狗,这屋子,一人一狗一毛驴,相依为命。

狗狗全身毛发都是黑色的,在街上看到它的时候,它全身脏兮兮,温意烧了一大锅热水,为它洗澡,狗狗满屋子跑,还跟温意叫嚣,浑身敌意。但时,当温意丢出一块肉狗头的时候,它软化了,顺从地听温意的指挥。

狗也通人性,它一直在大街上觅食,谁心里不高兴都可以踹它几脚,从来没有人给它东西吃。

温意为它洗完澡,用毛巾擦干毛发,抱在膝头上为它梳理,然后开始在它身上找蚤子。

狗狗在温意面前很乖顺,温意为它起了个名字叫炭头,因为它全身黑得像块大木炭一样。

在康裕医馆上了几日班,温意觉得生活很充实。开始的时候,医馆的大夫都瞧不起她,以为她医术平庸,但是见过她用针灸后,都纷纷写了个服字。

诸葛明一直暗中观察她,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回报给他听。他心底希望,这个女孩,真的是当年的王妃温意,哪里有这样的巧合?她也叫温意,一样懂得针灸,一样是个阳光明媚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她给人的感觉,她就是温意。

但是经过他多次的试探,她仿佛对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神色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他观人入微,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他都不会错看,所以,理性分析之后,又觉得她不是。

尤其,她得知宋云谦为了王妃的死而性情大变之后,她只赞叹了一句王爷真是情深,然后就没有其他任何的表情了。人非草木,若她是王妃,有一个男子这样为她,她一定会动容。

但是,她没有!

若果她不是铁石心肠,那么,只有一个结论,她不是王妃温意。

其实,人死哪里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复生?他是大夫,知道人命珍贵,珍贵在于不能重来。之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可以附身在杨洛衣身上,但是,他相信那是非常的偶然,非常罕见的。又或者,其实压根就没有附身一事,一切,都只是一个猜测。

失望是有的,但是,这些年就不曾怀着这样的希望,又哪里会有多大的失望呢?他幸好没有提前把此事告知宋云谦,否则宋云谦满怀期待之下得知结果并非自己所想那样,那种透心的绝望只怕是他不能承受的。

只是撇除这一切,他还是没有否定温意的医术高明。

所以,观察了她半月后,这日午后,他唤她进来自己的书房内,请她坐下之后跟她说可儿的事情。

“这位病人,已经昏迷了四年,这四年,全靠不断地用参汤和各种补汤灌下去延续生命,请了无数大夫,宫中的御医全部都诊治过,都没有办法,所以,想请你去为她诊治一下,看看针灸能否帮助她。”

温意闻言,蹙眉沉思了一下,抬头道:“只是,连御医都诊断过了,只怕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诸葛明道:“尽力一试吧,反正都这样了,你就算治不好,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差了。”

温意点点头,“好,我尽管一试。”

“好,那明日你与我一同去王府吧。”诸葛明道,见她神色微怔,又道;“我忘记跟你说,这位病人是宁安王爷的师妹,如今住在王府内!”

“宁安王爷?就是你跟我说过对死去妻子念念不忘的那位?”温意问道。

“正是!”诸葛明瞧着她的神色,回答说。

温意哦了一声,叹息道:“这位王爷对妻子这般的好,想来他们夫妻以前一定十分恩爱。”

诸葛明嗯了一声,“是的,他们彼此相爱。”

“那真是太可惜了!”温意叹息道。

可惜也好,怜悯也好,如今,也只能化作她唇边的一句叹息而已。

这日一早,温意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她把头发挽起,用簪子斜斜地别了起来,秋日天气干燥,加上出诊了几晚,睡不好,所以眼圈有些明显,她想涂点脂粉,只是找遍了整个房子,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买过胭脂水粉,她有些颓然地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有些干燥的皮肤,她叹息一声,“罢了,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只是到底是去王府,不能再像往日那般穿着,所以,她换了一身绸缎湖蓝色长裙,又打了一只鸡蛋,用蛋清敷在脸上。

刚敷好,便有人敲门,她出去开门,来人穿着一身玉白色的锦缎衣裳,面容上带着揶揄的笑,“一大早就起来装扮,要去见他了?春意洋溢啊!”

温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现在不能生气,也不能笑,会有皱纹的。”

“保养是要每日坚持的,你这样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来人是朱方圆,朱老将军的义子,也是温意那位现代老乡。他这些年一直跟温意保持联系,书信往来,所以温意回京,他是知道的。毛主任的棚,也是他帮忙搭建的。

温意蹙眉,“哪里有这样的时间?”

朱方圆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跟毛主任打招呼,“毛主任,今日带你和炭头出去溜达!”

温意道:“你上次带炭头去海边,他泡了水,感冒了,现在还没好呢,今日可不要带它去海边了。”

“放心,今天带它们去郊游,玩个饱饱的就回来。”朱方圆抱起炭头,瞧着它的小鼻子,道:“果真是感冒了呢,再不好叫老温给你一针。”

炭头像是听得懂他说话似的,汪汪汪地乱叫抗议。

温意没好气地道:“它精得很,见我拿针,就跑得没影了。”

朱方圆放下它,搂住温意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他没有?”

温意道:“平常心就可以了。”

“平常心?你肯定是做不到的,在我面前你掩饰什么啊?这三年,你一直没有放下他,否则,今日也不会回来。”朱方圆与她一同走向房间。

“我没有掩饰,我回京是为了他,但是,我也跟你说过多次,我是为了他的双腿回来的,三年前我的金针术过于青涩,所以,并不能根治他的病,相信入冬开始,他的双腿就要开始麻木了,我要重新为他施针,通血气血脉,并且需要连续半个月,否则,他会和以前一样,血脉全数封闭,不良于行。”温意解释了一大通,而这些,她早跟朱方圆说过无数次,所以她不需要解释,朱方圆都明白她的意图。

她是说给自己的听的,并且再一次笃定自己回来的目的,不许自己做其他非分之想。

朱方圆自己动手倒水,又往开水里放了点茶叶,一边洗茶一边道:“我其实不明白你,你这回来都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你竟能沉住气不去看他?他初秋回京的,听说身受重伤回来,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三年,他为国出征,收复了不少领土,皇上对他赞赏有加,连朝臣们都觉得今年皇上确立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了。只是你心里应该明白,他并非是为了太子之位,他一直都放不下你。”

温意用暖水洗脸,坐在妆台前,瞧着镜子里的模样,淡淡地道:“若我不跟你说我是温意,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我相信他在意的不是你的模样,再说,之前你的模样也不是你自己的。”朱方圆道。

温意苦笑,“是的,以前的躯体也不是我的,但是,正如恩师所言,我现在这具躯体,与我的灵魂也不契合,恩师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我命不久矣。到时候,我不会再像上一次这么幸运,再重新找到躯体附身。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能给他什么承诺?他现在反正都知道我死了,那就让他慢慢接受吧。再说,我和他相处时间不算太久,他未必就真的爱上我,大概是感激加愧疚吧。”

朱方圆默然叹息,他是男人,知道男人心中就算有愧疚和感激,也不会因此整个性情大变。男人改变得这般彻底,只有两样,那就是仇恨和爱情。

不过正如温意所言,就算她真的相信他是深爱她的,结果又能如何?他们到底是不能在一起的,温意的恩师,也就是那位神仙,他说过温意与这具躯体无法契合,她迟早是走的。而且,这日期也不会太远了。

与其到时候要宋云谦再一次接受失去她的打击,还不如不让他知道温意还活着。因为,男人的心,其实是很脆弱的。

第60章宋云谦遇刺

第60章宋云谦遇刺

温意洗好脸,她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她眯起一只眼睛对着朱方圆,“帮我看看是不是有眼睫毛进了眼睛?”

朱方圆凑近去扒开她的眼睛,道:“不要动,在眼睑底下,我帮你吹出来。”

“谢谢!”温意半蹲在他身前,朱方圆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吹了几下。

门外,响起脚步声,然后,又急忙往外走。

温意站起来,唤了一声,“诸葛大夫!”

诸葛明站住身子,回头有些尴尬地看着温意,“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朋友在,我见你没关门,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进来看看。”

温意哦了一声,道:“你是来接我的吧?你稍等,我马上就好了。”她知道刚才他从门口看进去她跟朱方圆的姿势十分暧昧,但是,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就让他误会吧。

诸葛明站定身子,眸光落在朱方圆脸上,微微点头致意,朱方圆也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诸葛明对温意道:“没事,我就在马车上等你,不用急的。”

温意应道:“好,我换双鞋子就能走了。”

诸葛明点头出去了,临走前,还瞧了朱方圆一眼。

朱方圆看着他的背影,对温意道:“他误会了吧?他大概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你刚才为什么不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呢?”温意坐在矮凳上换鞋子,她的脚有很多伤痕,都是走路踢到的,她没有察觉到疼,所以经常忽略这些伤口,久而久之,伤口发炎,新的覆盖旧的,慢慢地新的也就成了旧的。

“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你知道他进来,所以故意让他看见,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朱方圆颇为不满。

温意没好气地道:“想得太复杂了,温意这个名字,我只跟宋云谦提过,而且,宋云谦也未必放在心上,他念念不忘的,不是温意,而是杨洛衣,宁安王妃,从头到尾,都只是杨洛衣。”

“你明知道不是的,你不是说过宋云谦为你改名温意吗?他早就知道你不是杨洛衣,而他跟诸葛明关系这么好,一定会跟诸葛明说。所以,你怕诸葛明心中有怀疑,借我打消诸葛明心中的怀疑。”朱方圆一针见血地道。

温意摇摇头,“真不是,若我有这层担心,去面试的时候,我不会跟他说我叫温意。”温意当初回京,其实是以为宋云谦他们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当日她的身份,但是,经过这段时间诸葛明有意无意的试探,她知道,诸葛明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诸葛明知道,宋云谦也一定知道。她当日到底不是戏子,在许多方面大概是露出了破绽,被他们识穿了。那刚才,在诸葛明进入大门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声音,所以,她才借故说眼睛进了东西,演出了这一幕暧昧戏码,为的就是要打消诸葛明心中的怀疑。

只是,她羞于跟朱方圆坦诚自己竟耍了手段。

匆匆出门,不让朱方圆有盘问她的余地。

在马车上,温意还想着刚才朱方圆说的话,有些纠结。这样的自己,步步小心,为的就是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对自己所知多少,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说真的,若宋云谦早知道她不是杨洛衣,但是却还是选择为她隐瞒,甚至到最后她死了,他伤心的对象依旧是她,那么,她会很伤心,很难过,很心疼,也会很幸福。

诸葛明见她心不在焉,问道:“刚才那位,是你的夫君?”这样问,又觉得愚蠢,因为她的打扮还是未出阁的女子。

温意迟疑了一下,否定道:“我还没成亲。”

诸葛明因为她这片刻的迟疑,想到她大概是偷偷地和这男子在一起的,便不好多问,微微点头,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温意倒是有些焦躁,坐立不安。她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外面的青石板街道,听着马车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神情有些寂寥。

她放下帘子,回头问诸葛明,“对了,那死去的宁安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诸葛明安静地看着她,“怎么会忽然问这个?你对她有兴趣?”

温意勉强一笑,“有点,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值得王爷如此惦记,甚至在她死后多年,还这样念念不忘。”

诸葛明神色有片刻的怔忡,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他简洁地道:“她是一个顶好的女子。”

温意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不问了,只哦了一声结束了话题。

良久,诸葛明忽然看着她,说了一句:“你跟她很像!”

温意全身血液凝固,猛地抬头看着他,眸光中的震撼让诸葛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移开脸,淡淡地道:“我是说,她也懂得针灸。”

温意心神不宁,应了一句,“天下间,会针灸的人何其多?”若她没有看错,诸葛明说起自己的时候,眼眸里那抹分明是情意。

诸葛明似乎是跟她说,也似乎是对自己说,“是啊,懂得针灸的人何其多啊!”

诸葛明觉得心底有绵长的痛楚,自心间慢慢地溢出,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也很多。但是,那记忆中的温意,却只有一个。

眼前的女子再像,她也不是她。

只是,到底不甘心啊,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干脆把心一横,盯着她问道:“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温意因为他这句话整个地镇住了,她吃惊地看着他,慌乱在她眼眸中一闪而过,她很快就稳住心神,道:“不相信。”

诸葛明凝视着她,忽然笑了,“嗯!”

这一句嗯,似乎没有任何的意思,但是,却又包含了千言万语。温意读不懂其中的意思,更猜不透他忽然的开心。

温意神情凝重起来,她看着诸葛明,严肃地道:“你相信借尸还魂?这是很无稽的事情。”

诸葛明点点头,“我也觉得很无稽,但是,宁安王爷很相信,王妃有个别名,叫温意,所以,我建议一会去到王府的时候,你别跟他说你叫温意。”

温意审视着他的神色,他俊朗的面容上含了一抹浅淡的笑意,之前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眼神明澈,如此毫无遮掩地看进她的眼里。

她心惊胆战地道:“王妃不是叫杨洛衣吗?”

“是的,王爷为她取了个别名,叫温意,王爷相信转世重生,所以,若你跟他说你叫温意,而你又懂得针灸之术,他会怀疑你是他的王妃借尸还魂回来见他的。”诸葛明忽然把话说得很白,几乎已经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温意久久不敢做声,她眼神慌张不定,双手几乎没地方可放,一直在膝盖上来回地搓。

他试了她很久,一直都用浅浅的语言试探,她都应对自如,是因为没有戳中她心中的软肋。她的软肋,是借尸还魂。

他只是因着方才看到那男子,心里莫名地不舒服起来,所以,在情绪没有控制好的时候,忽然问出如此尖锐的一句话来,却想不到,这一句话,打破了她这么日以来的伪装。

也好,终究心里有数了。

只是,他心里也觉得不安,这个消息他应该第一时间告知宋云谦的,但是,他选择了隐瞒,并且提醒温意最好不要真名示人。

他安慰自己,他也是怕一旦猜错了,到时候宋云谦要再一次承受失望,他未必能承受得起。

再说,若她是温意,她一定能够治好可儿,到时候可儿醒来,宋云谦应该会开心起来的。

温意心中很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诸葛明。她觉得诸葛明看穿了她,但是心里有觉得他应该是不知道,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说出来也觉得荒诞。

温意不知道的是,当日杨洛衣死的时候,曾经给自己的父亲报梦,说了这件事情,所以她以为是秘密的事情,其实皇宫里的几位老大都知道了,当然,包括宋云谦和诸葛明。

一路无话。

诸葛明心思烦乱,温意何尝不是?其实若不是宋云谦的腿还没好,她压根就不会回来。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王府门口,马车刚停稳,便见里面冲出两个侍卫,神色慌张,一见诸葛明来到,连忙扑上前声音颤抖地道:“诸葛大夫您来了就好了,王爷遇刺!”

温意如闻惊雷,整个人愣住了,血液陡然凝固。

诸葛明拉着侍卫,急问道:“伤势如何?”

侍卫道:“三剑,剑剑致命,御医已经在抢救,但是,为保险见,小三哥命属下去找你。”

诸葛明放开他,顾不得温意,急忙往府内跑去。

温意手足冰冷,慌乱地跟着进去。

她顾不得伤感三年未进这个门,心里只惦记着宋云谦的伤势。

她跟着诸葛明来到芷仪阁,她站门前失神站了一下,他现在住在芷仪阁?小菊和嬷嬷不知道怎么样了呢?一股热泪直冲眼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要直面一直放不下的人了。

进了大门,庭院石阶上的门前,一群下人惶恐地站着,她抬头看去,迎上嬷嬷的眸子,她愣了一下,连忙下来,“这位也是大夫吧?赶紧地进去看看王爷!”

温意逼回眼泪,用力维持自己不变调的声音,“请嬷嬷带路。”

嬷嬷领着温意直奔寝室,寝室门外,小菊和小晴不安地站立在门前,见嬷嬷来到,两人抬头冲过来,颤声道:“嬷嬷,御医许久没出来。”

第61章别有心意

第61章别有心意

侍卫在寝室外排成两排,手持长剑,墙头上也站立了一排手持弓箭的侍卫,严阵以待,怕刺客去而复返。

温意心尖发抖,小菊为她推门,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这么年轻的姑娘竟然是大夫,有些诧异。

御医与诸葛明围在床前,小三子也在,还有两名药童,是府内驻守御医的药童,那药童手里端着一个铜盆,里面的水全部被染成红色。

温意此生从未晕血,但是此刻竟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地上一探血迹,有他破碎的衣衫,是御医为了疗伤剪下来的,丢弃在地上,被血水和药水沾染了,红黄难分,那抹红,如同中午尖锐此木的阳光,刺痛了温意的双眼。

温意稳住心神,走上去问道:“情况如何?”她首先看到的是宋云谦的脸,他双眼闭上,脸色苍白,是失血过多的迹象,然后,眸光触及他袒露的上身,只瞧了一眼,她就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定在了原地,哆嗦着手和唇,眼泪簌簌落下。

他的上身,基本都被鲜血染红了,三剑刺得很深,鲜血现在还止不住,心脏部位一剑,腹部一剑,肝部位一剑。除了这些新伤,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各种伤痕,她这么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他这三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诸葛明回头,凝重地道:“情况十分不乐观,血止不住!”

温意深呼吸一口,放下药箱,取出金针,道:“都退开,让我来!”

御医见来了一个年轻姑娘,口气竟是这样的大,不由得有些生气,“你是什么人?王爷千金之躯,岂能让一个不见经传的女子治疗?”

这御医还是以前驻守在王府的御医,也曾经为温意治病,他不是个有坏心的人,只是心里着急,一时情急才会说这样的话。

温意知道他们做御医也为难,若主子出了事,他们也是要获罪的。所以他哪里肯推开让温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