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灵柩,被运往钟山皇陵,与先帝合葬。

国丧期间,民间婚嫁一律不能举行。

因着皇帝还在服丧中,所以他暂缓了娶温意入宫的主意。但是他却假传太后临终懿旨,说太后为宁安王爷说了一门亲事,迎娶陈元庆将军之妹陈雨竹为妃,在太后热丧百日内成亲。

靖国的传统,家中有长辈去世,要么是在热丧百日内成亲,否则便要等三年后。

宋云谦无可抗旨,因为,皇帝假传说是太后临终的懿旨,他若是抗旨,便是抗先太后的懿旨,是大不孝,大不敬!

宋云谦在府中大发雷霆,并且要立刻入宫找皇帝理论。太后临终前,他一直都陪在身边,他很清楚太后有没有立过这样的旨意。陈将军与诸葛明拉住了他,因为不管太后有没有下过这样的懿旨,皇帝圣旨一出,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们的意思,是要本王迎娶陈雨竹?断不可能,本王的王妃只有一个!”宋云谦气得脸色都发白了,身子因为生气不断地颤抖,他这辈子从没试过这般的愤怒,这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伤心,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啊,竟然这样算计他的未来人生。

“温意呢?她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诸葛明担忧地问道。

宋云谦平静了一下,道:“皇祖母出殡之后,千山就带着她去了飞龙门总舵,现在还没回来,所以她还不知道。”

陈将军沉默了半响,忽然抬头道:“不如,王爷你先娶温姑娘,立为正妃,陈雨竹入门,也只能是侧妃了!”

诸葛明反对,道:“不可能,说是太后临终的懿旨,给的位分就是正妃,立为侧妃岂不是逆旨而行?还不如直接抗旨呢!”

陈将军道:“其实,娶陈小姐也不是不能够的,他的兄长陈元庆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可堪重用。再说,他是镇远王爷的麾下,若能跟王爷结为姻亲,对咱们也百利无一害!”

第94章婚事初定

第94章婚事初定

诸葛明瞧了陈将军一眼,郁郁地道:“要笼络一位大员,有一千种办法,没必要这样。”

“但是,这是最直接的办法不是吗?他的妹妹若嫁与王爷,他定当会为自己的妹夫筹谋。”陈将军看了宋云谦一眼,见他没反对的神情,便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却压低了下去,“再说,皇上分明是假传太后懿旨,有心与王爷为难,怎么做都是为难,抗旨是死,娶反而有一线生机,再说,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王妃这个位分,想来温姑娘也不稀罕,若王爷他朝一日,能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立为皇后,才是最好的呢。”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阵静谧,诸葛明急忙到窗边四处瞧瞧可有下人走动,幸好他们都遣走了下人,否则,此话传出去,才是真的为王府招致灭门之祸。

诸葛明责备道:“怎可说这样的话?现在太子之位未定,皇上又是如此的忌惮谦,一旦让他得知咱们有这样的心思,不定要遭些什么罪呢。”

陈将军是个武夫,直肠直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也没想后果,此刻被宋云谦警告了一下,才知道后怕,连忙请罪:“王爷恕罪,末将也是有感而发。”

宋云谦瞧着他,平静无波地道:“诸葛说得对,你以后说话要注意些。”顿了一下,他又道:“尽管咱们有这样的心思,却是不能教旁人知道的。”

诸葛明诧异地看着他,面容有些耐人寻味。

陈将军却是从他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喜道:“王爷英明,末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陈将军退出去之后,诸葛明问宋云谦,“你真打算娶陈雨竹?”

宋云谦握住双拳,语气却冷静无比地道:“你说本王还有退路吗?”

诸葛明沉默了一下,“那你打算怎么跟温意说?”

宋云谦默然,愁苦爬上他俊美的脸,大门开启着,一抹雨后斜阳落在他明灭不定的脸上,他双拳握得更紧了些,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说?怎么说?可以怎么说?如今温意的事情还没解决,虽然说三年不能大选纳娶后妃,但是,他立了心要温意入宫,总有他的法子。

诸葛明见他沉默,问道:“你觉得,能否把温意的身份告知皇上?兴许,他存着一点父子之情,会念你三年凄苦,会准许你们二人成亲。”

宋云谦苦笑,“父子情?本王对温意有心,你以为父皇看不出来?他若是念我三年凄苦,应该早为我二人赐婚才是。可他非但没有,反而用皇祖母临终懿旨来强迫本王娶陈雨竹,他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么?他对温意,是志在必得!”

诸葛明有些懊恼当初对皇帝没有说穿温意的身份,当初他是存了私心的,不想温意用自己的姓名示人,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到今天的地步。

顿了一下,他道:“如今皇上还以为温意的名字叫温暖,不如,让温意直接跟皇上言明,她就叫做温意,如此暗示,皇上一定会怀疑她的身份,进而让国师调查,一旦得知她就是昔日的温意,他就算再怎么中意温意,也不可能打自己儿媳妇的主意啊!”

宋云谦严肃地摇头,“不,依照他的性子,若是一旦知道温意就是昔日的宁安王妃,他会恼羞成怒,至于会做些什么事情,不得而知。”

这倒也是事实!诸葛明叹息道:“当初就该言明身份的,不至于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造物弄人,谁想到死去三年的温意会复活?谁又想到三年后,皇帝竟然会对温意起心,还被国师冠上一个所谓贵女的名头。如今局势,骑虎难下,宋云谦不能不娶,而她,又不能不嫁。

诸葛明忽然想到,他连忙问道:“现在温意是飞龙门的主人,不是说飞龙门的主人可以逆旨而行吗?若飞龙门的主人下令,皇帝也必须遵照而行。”

宋云谦摇摇头,“那是太祖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作用,再说,飞龙门如何运作,有多少成员,到如今还是一个谜团。本王觉得,以前的飞龙门或许还靠谱,但是现在得天下已经过百年,飞龙门一次任务都没有执行过,所以,飞龙门新晋的成员,大概也不如往日勇猛,只怕全部都成了纨绔子弟!”

这倒也可能是事实。想当年一起陪着太祖打天下的武将子弟,现在都成了城中恶霸,仗着自己的先祖曾经立下汗马功劳,吃着朝廷的俸禄,受着祖上世袭的官位爵位,横行霸道,目中无人。飞龙门再威风显赫,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都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诸葛明泄气地道:“这不行,那不行,莫非真的没退路了吗?”

宋云谦眸光凝着一股寒气,冷言道:“陈将军所言虽然大逆不道,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本王要掌握自己与温意的命运,只能是登上大宝。只是如今父皇尚在壮年,也未曾确立太子之位,本王也是根基未稳,目前唯有可以做的就是忍气吞声,韬光养晦。”

诸葛明顿时觉得热血沸腾,他沉思一会,毅然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拼尽全身的力气支持你。”

宋云谦面容感动,轻声道:“诸葛,这些年,谢谢你一直陪在本王身边,本王此生有你和温意,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诸葛叹息一声,他低低地道:“当日温意回来,我确实也是存了私心,若不是这点私心,也不至于害得你们现在这样子。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他这句话,等同跟宋云谦坦白他喜欢温意,宋云谦心中虽有数,但是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颤动。他迎上诸葛明的双眸,轻声道:“除了温意,别的本王都可以拱手相让。”

诸葛明笑了,“你别误会,温意对我,从没有一点心思,我知道你现在筹谋的一切,也是出于无奈,若不反抗,只怕是没有出路的。我此刻说出这番话,是让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嫌隙。我们只有恢复往日的默契,才能够无往不利。”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之前因为温意而起的一点芥蒂,如今全然消失了。

宋云谦的心,像是陡然间就狠了下来。他知道,自己顾念父子之情,而那位,却未必会顾念。

温意是在腊月十三回来的,宋云谦的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五。

当温意知道宋云谦的婚事时,表现得十分镇定,仿佛早就知道一样。而她事实上也是早知道的,千山在皇帝下令赐婚之时,就已经告知了温意。

千山跟温意分析过宋云谦的形势,他不能不娶。不娶的话,难以自保。娶的话,首先能稳住皇帝的心,重得皇帝信任,再者,能够得到陈雨竹娘家父兄的支持,陈氏家族,在朝中势力很大,若全部都站在宋云谦身后,对宋云谦是百利无一害的。

而此刻的温意,已经没有再嫁给宋云谦的念头了。因为,她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唯有尽快为他站稳脚步,那自己就算走,也走得放心。

自己深爱的男人要成亲,新娘却不是自己,这种感觉,想想心里都在滴血。在飞龙门的日子温意几乎每夜都睡不着,心痛难当。然而在疼痛中,她总算是有安慰的,那就是她知道宋云谦心里是有自己的位置,而娶陈雨竹,是迫不得已的。

温意回到府中,可儿便即刻来看她了,又再跟她说宋云谦成亲一事。

她见温意神色自若,不由得生气,“他要成亲了,你怎地还能这么冷静?他原本该娶的王妃是你啊!”

温意摊摊手,“那你教我,我能怎么做?让他逆旨而行?”

可儿握紧双拳,愤怒地道:“但是,我心里总替你生气,这陈雨竹什么人啊?她凭什么当王妃?听说她为人霸道嚣张,仗着自己的父兄在朝中身居高位,目中无人,小姐脾气大得很,她嫁过来,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温意轻轻地叹气,“傻姑娘,不管是你,还是我,甚至是谦,都无法改变这一切。既然无法改变,就乐观地去接受,在接受中寻求安生之道。”

可儿瞧着她,摇摇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爱师兄的,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

温意笑笑,没有言语。

可儿说错了,她不是不爱,而是太过深爱,只有深爱,才能够处身设地地为他着想,为他筹谋;因为深爱,所以她能够忘记心头的痛楚,让他安心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宋云谦连续两日,都没有来看温意。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他觉得对不起她,所以纵然很想见到她,却不敢走近芷仪阁一步。

温意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也没有去找他。而是去了找朱方圆,跟他说说心里的郁闷。

她觉得,幸好还有朱方圆,知道她心底的苦,否则,她真都会撑不下去。

下聘的这一天,温意故意避开。她去找朱方圆,两人在外面吃了一顿大餐,又喝了点小酒,将近傍晚才回府。

她经过凌云阁,看到宋云谦一脸阴郁地站在凌云阁的顶端,手扶着栏杆,眸光落在皇城的位置,夕光落在他的身上,却无法为他带来一点温暖,他仿佛是僵硬了一般,叫温意瞧得好生心痛。

她一步步踏着石阶而上,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抱住他!

第95章安然失踪

第95章安然失踪

宋云谦握住她圈在自己腰间的手,声音仿若是从地狱传来一般阴冷,“温意,父皇今日下令,让皇兄交出兵符,并且把兵符转交给本王!”

温意把脸埋在他的后背,闷声道:“他要你们兄弟自相残杀?”

他缓缓转身,温意抬起头,见他脸上的伤痕,愕然问道:“怎么回事?”

宋云谦道:“在午门前,皇兄打了本王。”

“你没还手?”温意心中一紧,问道。

宋云谦默然摇头,“没有,因为本王已经看得很清楚,父皇是要我们斗个你死我活,皇兄这些年拥兵自重,父皇十分忌惮,所以故意抬本王起来,就是要本王与皇兄抗衡,无论我们两人,最后谁胜利,他都会削掉胜利者的权。他对着自己的亲儿子,玩起了鹬蚌相争,鱼翁得利的把戏!”

她轻声道:“你皇兄不是个鲁莽愚笨之人,他会看清你父皇的把戏的!”

宋云谦苦笑:“皇兄是天生的战将,驰骋沙场,决策万里,也无往不利。他的宿命,就是在战场上,你觉得,一个这样的人被夺了兵权,对他而言是什么滋味?得到太多以及失去太多,都会使人疯狂。他已经疯狂了,失去原本的判断能力。”

温意默然!

宋云谦双手颤抖,扶住温意的脸颊,心生倦怠之意,道:“温意,咱们走吧,离开这里,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生活。”

“走?”温意心中腾起一丝希望,她何尝不想和他好好地过剩下来的日子?而目前似乎除了逃,是再没有法子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在温意心中一闪而过,她痛苦地道:“走不了,我们走了,会牵连皇后和王府的人,要这么多人为我们牺牲性命,我们于心何忍?”

宋云谦抱住她,下巴顶在她的头上,眸光的阴冷一寸寸地加深。

聘礼下了之后,婚事就正式尘埃落定了。

兵权的交接,需要些日子。由于宋云谦大婚,皇帝体恤他,所以特派了黑石将军代替宋云谦接受兵权以及沙场点兵。等宋云谦大婚完毕,年后再从黑石将军手中再交接一次。

所以,目前来说,镇远王爷的兵权交了出来,但是却没落在宋云谦手中。任谁都知道,黑石将军是皇帝身边最宠信的武将,他也只听皇命行事。

所以,宋云谦只是虚担了夺取镇远王爷兵权的名头,却没有任何实际的收益。

腊鱼十九,距离婚期还有几日。

宋云谦连续几日没有上朝了,他不想碰到镇远王爷,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起任何冲突。

但是,纵然他一味躲着,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这日早上,天气就昏昏沉沉地,中午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酉时左右,镇远王爷领着一队侍卫,怒气冲冲地来到宁安王府。

门房还没进去通报,就被镇远王爷打了出去,一行人闯进了王府。

宁安王府因着大婚在即,所以布置得十分喜气,四处张贴者大喜红字,院子回廊,处处张灯结彩。

镇远王爷站在院子里,挥剑连续刺了三个大喜灯笼,怒喊道:“宋云谦,滚出来!”

早有人去禀报宋云谦了,他疾步走出来,见镇远王爷带着一群侍卫正在院子里发疯,还没上前问,镇远王爷的拳头便陡然落在他的脸上,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宋云谦被他打得满眼金星,还没反应过来,镇远王爷的拳头又落在他的脑袋上。

温意紧跟着他出来的,见此情况,急忙冲上去,“镇远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啊?”

镇远王爷带来的侍卫架开温意,个个脸上都带着愤怒。温意一时愕然,不敢贸然出手,这不像是来挑衅,一定是出事了。

镇远王爷的拳头瞬间又至,宋云谦挡开,怒道:“你来我府中发什么疯?”

镇远王爷双眸通红喷火,怒道:“你这个无耻之徒,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把安然交出来。”

宋云谦一愣,“什么?安然不见了?”

镇远王爷怒道:“装,再装,分明是你那日不忿本王打你,所以抓走安然报复本王,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本王来,本王不曾怕过你半点。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安然也是你的亲侄子!”

宋云谦凝着一张脸,道:“本王没有抓过安然,更没想过要对你报复。”

镇远王爷闻言,腰间的长剑嗖地出鞘,温意一惊,急忙冲过去,挡在宋云谦身前,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怎么会抓走安然?安然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调查清楚没有?”

宋云谦见温意挡在身前,急忙拉着她护在身后,低吼:“你做什么?太危险了!”

镇远王爷气得全身发抖,“好啊,好啊,说对温意多么情深意重,不过三年时间,你就把她忘记得一干二净了。一个女人你尚且这样护着她,安然是你的亲侄子,本王是你的亲兄长,你是怎么下得去手啊?”

温意抬眸看他,还没说话,宋云谦便硬邦邦地道:“本王重申一次,本王没有命人抓走安然,你与其在这里胡搅蛮缠,还不如快点四处去找找。”

镇远王爷身边的一个侍卫冷冷地道:“飞鹰将军,请立刻交出皇孙,此事你无从抵赖,安然皇孙失踪前,奶娘曾经见过陈茂光在镇远王府外徘徊,一个时辰之后,皇孙便不见了,不是他抓走的还会是谁?他是飞鹰将军手底下的人,他这样做,定是你吩咐的!”

他一口一个飞鹰将军,听在镇远王爷的耳中,简直如同火上浇油,镇远王爷的脸愤怒得几乎扭曲,嗖地一声,剑尖便已经抵住宋云谦的胸口,怒道:“你今日不交出安然,本王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剑,已经划破了宋云谦胸口的衣裳,温意瞧得心焦,却又被宋云谦死死地护在身后,帮不得,更不能出手,否则,误会只会加重。

雪花从空中旋转而下,宋云谦的头上肩上,片刻便落满了雪花,他伫立不动,面容沉重,身子还微微上前一挺,那剑尖几乎要刺破他的胸膛了,温意心惊胆战,却不敢惊呼一句。

噗嗤一声,剑尖刺破宋云谦的胸膛,鲜血从剑尖溢出,镇远王爷的手微微颤抖,但是瞬间被愤怒取代,他盯着宋云谦,厉声问道:“本王再问你一句,安然呢?”

宋云谦面容无一点变色,他一字一句地道:“就算让我回答你一百次,我都是那一句,我没有命人抓走安然。”

“那你就休怪本王不念兄弟情谊!”他持剑的手一翻,正要用力刺去,温意惊喊一声,“不要!”随着她的喊声,一名绿衣女子从天而降,她迅疾如闪电,瞬间便挑开镇远王爷的剑,横剑冷眼看着镇远王爷。

温意松了一口气,幸好千山来得及时。

刚才质问宋云谦的侍卫也上前劝阻,道:“王爷,不宜冲动,小王爷还在他们手上!”

镇远王爷深呼吸一声,看着宋云谦,声音也软了下来,用恳切的语气道:“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唯独安然,是你皇嫂的命根,你掳走了他,你让她怎么活下去?她往日对你也不算亏待,你又何必置她万劫不复之地?交出安然,本王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保证,绝对不会事后追究!”

宋云谦平静地道:“皇兄,你应该知道,你所在乎的那些,未必就是我在乎的。今日你失去的,也不代表我拥有了,就算我拥有了,也未必是我所求。安然是我的侄儿,我就算和你兵戎相见,也绝对不会动他一根毫毛。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的答案,就只有这个!”

镇远王爷眸光渐渐凌厉,俊美的脸因为愤怒显得有些狰狞,他的声音透着森冷无比的寒意,“好,宋云谦,你记住,是你首先不顾念兄弟之情的,安然有什么事,本王要你宁安王府上下全部陪葬!”

他冷然回头,对身后的侍卫冷声道:“撤!”

温意上前扶着宋云谦,紧张地查看他的伤口,所幸只是破了点皮,这部位若是再刺深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温意看着他,“你怎么能不避?要是他真的刺进去,你小命就没了。”

宋云谦竟然咧齿笑了,阳光似乎一下子照在他的脸上,连笑意都明媚了起来,他低声道:“本王在赌,赌他下不了手!”

温意责怪道:“若不是千山出现,他就真的刺进去了。”

宋云谦摇摇头,笑道:“不,他手心向上翻动,就算真的用力,那剑尖也只会划上,留下一道血痕,不会真的刺深,温意,他还是顾念兄弟情谊的。在他以为本王抓了安然之后,他还是舍不得杀本王。”

温意叹息一声,“若是如此,你父皇真是造孽啊。”

宋云谦的眸光陡然冷却了下来,他看着温意,“你也觉得是父皇命人带走了安然?目的是要挑起我们兄弟之间的战争?”

温意虽不愿意承认,但是心底却有浓浓的直觉,是皇帝命人抓走了安然,目的,大概有两个,第一,让宋云罡以为是宋云谦抓走安然,挑起两人继续不和,但是他懂得拿捏分寸,让宋云罡以为安然在宋云谦手上,宋云罡是不敢轻举妄动,更不会下杀手。第二,他要挟安然,让宋云罡听听话。

宋云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古往今来,杀子的皇帝大有人在,但是从没听说过皇帝因为忌惮儿子的才干而要下狠手的。”

温意深思,觉得国师这个人对皇帝影响很大,若她没有猜错,国师应该还给皇帝献上丹药,因为她曾经听皇帝说过,人的一生,一百岁只是个开始。是什么样的笃定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除非,他以为自己不止百岁生命。

第96章预知梦?

第96章预知梦?

一个以为自己长盛不衰长命不死的皇帝,他的心思已经扭曲成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

“来人,传令下去,全力协助镇远王府寻找安然皇孙!”

“马上命人查探京中最近出现过的有可疑的陌生人!”

“留意皇宫御林军的动向!”

“马上命陈将军来见本王”

“…”

“…”

宋云谦一连下了十几道命令,身边的侍卫急忙听差办事。

陈将军很快便被带来了,他疾步上前,抱拳问道:“王爷,末将都听说了,您没事吧?”

宋云谦抬眸问道:“你是不是去过镇远王府?”他想过,陈将军为人冲动,他会不会因当日皇兄打他一事记恨在心,掳走安然报复。

陈将军道:“是的,但是末将绝对没有掳走安然皇孙,末将岂会做这样下作的事情?”

宋云谦放下心来,问道:“那你去镇远王府做什么?王府的奶娘说看见你在府外徘徊,既然是徘徊,那就肯定不是经过而已。”

陈将军虎眉一拧,道:“说起这事儿,还真他妈的诡异,今天早上,末将刚从军营回家,路经南门进小巷的时候,忽然有两名黑衣人伏击末将,过了不到十招,那两名黑衣人就跑了。末将当然乘胜追击,谁知道他们跑到镇远王府附近就消失了,末将当时以为是王府的人,末将当时想闯进去问个究竟,但是随即想起王爷与镇远王爷之间的嫌隙,怕再惹出什么误会来。所以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发现就离开了。”

宋云谦蹙眉,“换言之,是有人引你去镇远王府了?”

“王爷现在说起来,末将也觉得是,末将与那两名黑衣人交手,他们的武功绝对不低于末将,纠缠下去,末将是必败无疑的,可他们选择了逃走,分明是引末将去镇远王府。”陈将军懊恼地锤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末将真是愚钝,竟然这样都没察觉对方的意图,生生地上了当。”

宋云谦背着手,沉思了一会,又问温意:“你当真觉得是父皇命人掳走了安然?”

温意秀眉蹙起,道:“有一半的可能!”另外一半的可能,就是九王命人掳走安然,目的是要他们父子三人互相怀疑,自相残杀。这个可能性极高,但是以他了解的九王,不像是会拿一个三岁孩儿生事的人,他的目的是皇帝,对两个侄儿,还算是宽容的。

不过现在也不能这么笃定和九王无关,因为她也渐渐觉得,九王已经不是她在粤州认识的那疏朗的九王了。

宋云谦问道:“那另外一半的可能呢?”

温意踌躇了半响,抬眸道:“九王!”

宋云谦一愣,眸光顿时一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温意道:“我只是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当然,也可以是其他跟镇远王府结仇的人抓走安然。现在,无论是皇上抓走安然还是九王抓走安然,我们都可以放一半的心,因为他们二人,都不会伤害安然。唯独是跟镇远王府结仇的人抓走安然,那才是真正令人担心的。”

门外闪进一个身影,是诸葛明。

他一进门就道:“我刚得到消息,镇远王府三日前曾经赶走了一名下人,此名下人企图轻薄王府,被打了五十大板丢出王府。”

宋云谦立刻下令,“陈将军,马上去调查此人!”

诸葛明拦阻,道:“不必了,我已经调查过,此人今日已经失踪了,邻居说他已经离开京城!”

“五十大板下来,没个十天半月的,也休想起床啊!”宋云谦道。

诸葛明嗯了一声,又道:“这世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没什么事是办不成的。那被驱赶走的下人曾经在邻居面前扬言说王妃冤枉他,还说要让他们不得安宁的。”

陈将军摩拳擦掌,“分明是这小子了,他在府中当过差,知道怎么好下手,末将去找这厮出来。”

“也好,你马上去找他。”宋云谦道。

陈将军领命而去。

宋云谦坐在太师椅上,神色有些倦怠,他看着诸葛明,又看了看温意,道:“本王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厌倦了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

诸葛明道:“这盘棋已经开始下了,你和宋云罡都是棋子,跑不了。硬着头皮下吧,不求赢得多漂亮,但求别输得太难看就是。”毕竟,那位是当今皇帝,权倾天下,只要他舍得,弄死两个儿子,就跟弄死两只蚂蚁一般简单。

三人皆默默无语。

等到亥时左右,侍卫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宋云谦按捺不住,亲自率人出去找。

温意睡不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寒夜清冷,月色明亮,大雪初停,天气便像是出奇的好,清辉满空。

下人在院子里重新悬挂红灯笼,大大的红喜字如同温意滴血的心,只有在这样无人窥见的夜,她才敢恣意地悲伤。

诸葛明也睡不着,他也信步来到花园里,见温意痴痴地盯着下人悬挂红喜灯笼出神,眸子有来不及掩饰的悲伤。

他的心,陡然便痛了起来。他不敢上前,因为他知道他一出现,温意就会强装笑脸,他不忍心让她连悲伤的余地都没有。

千山在低声跟她说话,她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十分勉强,千山的脸也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又恢复正常。

他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只是说完之后,温意便带着千山离开了。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也转身离开。

第二日一早,陈将军带回了那日被赶走的下人。

宋云谦搜索一夜无果,回府见到那下人,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一大耳光,怒道:“说,是不是你带走了皇孙?”

那下人早已经吓得瘫软,他哭丧着脸道:“王爷饶命啊,小人哪里敢带走小王爷?真不是小人做的!”

宋云谦蹲下身子,一把揪住他的衣衫,怒道:“不是你做的你逃什么?”

下人全身瑟瑟发抖,“小人听说皇孙不见了,怕王爷怀疑小人,只得急忙逃了。”

宋云谦一脚踢在他身上,“还敢嘴硬?看来本王不用刑你是不会招认的,来人啊,拖下去给本王再打五十大板!”

那下人跪在地上,连连哀求,“王爷饶命啊,小人真没有抓走小王爷,就算给小人一千一万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这样做啊!求王爷明察,求王爷开恩啊!”

温意上前,刚想说话,忽然心中尖锐一痛,脑子里顿时闪过几个画面,她痛叫一声,抚住胸口蹲下!

宋云谦一惊,急忙上前抱起她,焦灼地问道:“怎么了?肚子又痛了?”他以为她又像上次吃了丹药那样痛不可挡,当下吓得脸色发白,哪里还管得了那下人。

温意胸口还是一阵阵尖锐的疼,她被宋云谦抱着放在椅子上,深呼吸一口,摇摇头道:“我没事,不要担心。”

陈将军上前道:“许是这个奴才吓着温大夫了,王爷,末将一路审问回来的,这厮应该没有嫌疑!”

宋云谦一心都在温意身上,听见陈将军这样说,便厉声道:“带他出去!”

陈将军领命,提起那下人就走了。

宋云谦双手托着温意的脸,一夜无眠的他,脸上尽是疲惫的神色,胡茬青青,眸光焦灼痛楚,看得温意十分心痛。

她道:“我没事,只是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然后胸口就疼了起来,谦,我似乎听见安然的哭声了。”

宋云谦一愣,“在哪里听到?”

温意道:“就是方才胸口疼痛的时候,我见到安然,他被捆在床上,他在大哭。”

宋云谦看着她,轻声道:“许是你太过担心安然了,说到底,那孩子是你的义子,母子连心,你担心他因而看到一些幻觉,是正常的,而且,千山说你一夜没睡过,思虑过度所致!”

是幻觉?温意愣了一愣,没反对他的意见。确实,应该是幻觉。

只是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她还是杨洛衣身份的时候,宋云谦被困在山洞里,她脑子里也闪过这样的画面,最后确定宋云谦就是在那山洞之内,也就是说,可能不是幻觉,而是一种预知能力。

自从吃了丹药,她身体就多了很多灵力,例如,她可以隔空取物,可以用灵力控制物件移动,还会飞,至于预知能力,服药丹药之后,还是首次,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她闭上眼睛,想再窥见安然被捆绑的画面,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胸口的疼痛也慢慢地缓了下去。她疲惫地道:“或许,我真是思虑过度!”

“陪你回去休息一下!”他扶起她,又柔声问道:“能走吗?”

温意扶着他,道:“能,我没事!”

两人走过回廊,温意故意低头不去看那些喜气洋洋的装饰,那些红色,就如同鲜血一般刺着她的眼睛。

她的心,无时无刻,都有一种酸涩麻胀的感觉,眼泪,也似乎随时能滴出来,要用强大的心力,才能控制住。

因为有他在身边,又或许因为太过疲惫,她几乎是一碰到枕头就入睡了。

只是梦里,却不是那么的安稳,她不断听到安然的哭声,安然哭着大声喊着:“母妃在哪里?母妃在哪里?”哭得力竭声嘶,有一双手抱起安然,开始哄着,安然还是止不住哭声,那手后来便在安然的屁股上重重打了几下,安然哭得更是凄惨,一张小脸,爬满了泪水,眼睛又红又肿。

“安然!”温意喊了一声,陡然醒过来。

宋云谦抱住她,“你做噩梦了?”

温意有些狂乱地道:“我见到安然了,安然哭得好凄凉,谦,你觉得会不会是你父皇抓走了他?”

第97章追寻线索

第97章追寻线索

宋云谦沉默了,叹了一口绵长的气,道:“若是父皇所为,本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安然是他的孙儿,只有三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儿,是该在父母身边恣意欢闹的,但是却卷入了这场皇家纷争之中。

温意再也睡不着了,心中突突突地乱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她很害怕这种感觉,依偎在宋云谦怀里,她很想亲自去找安然,顺着她的梦去找他。

宋云谦起身之后,又继续领人出去全城搜索。

温意在府中坐了一会,对千山道:“我想出去找安然。”

千山道:“主人可下令让飞龙门的人去找,不必要亲自出去。”

温意想了想,道:“也好,你去下令,让飞龙门的人去寻找安然。”

千山拱手退下,“是!”

千山走后,温意心里还是难以安定。

她想了想,换了一身衣裳,带着炭头,走出了王府。

她在镇远王府后门,隔空取了一件安然的衣衫,给炭头闻了一下,道:“炭头,咱们去找安然,我不知道安然在哪里,你要帮我。”

炭头似乎听懂她的话,用力地嗅了一下安然的衣裳,然后汪汪汪地领着温意走。

炭头一直带着温意往城北方向走去。城北是京城比较偏远的地区,有很多贫困的村子,一路上,简陋的泥砖房屋和茅屋处处皆是,温意没想到繁华的天子脚下,竟然也有此等贫困的地方。

走到中午时分,天空又开始阴沉了下来,转眼间,雪花就开始飘旋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