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兄弟情谊

且说宋云谦回府之后,陈雨竹已经命人备下了午膳,见宋云谦回来,含笑道:“王爷,你回来得正好,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宋云谦抬头看着她,“你怎知道本王喜欢吃糖醋排骨?”

陈雨竹含笑道:“不知道,我只是认为王爷应该爱吃。”

宋云谦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她,眸子含喜带悲,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感受。陈雨竹坐在他身边,轻声道:“吃饭!”

她为宋云谦夹了一块排骨,静静地看着他吃。

酸酸甜甜的滋味,就像宋云谦此刻心里的滋味,他抬头笑了一下,“很好吃!”

陈雨竹含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宋云谦轻轻点头,低头吃着陈雨竹为他布的菜。他其实不饿,心里的疑问还没得到确实的答复,他哪里吃得下?

吃了半碗米饭,他就吃不下了,抬头凝视着陈雨竹,她酷似杨洛衣的面容让他心里一种认定,以前杨洛衣的身体能适合她,所以现在她才会找一具跟杨洛衣相似的人来附身。这样想着,心里又笃定了几分。

他轻声问道:“对了,你脑子里还有些什么记忆?你还记得你在山中遇到蛇的事情啊?”

陈雨竹侧头想了一下,“似乎有,记得有人背着我走过蛇山,可那段记忆太模糊了,具体想不起来。”

宋云谦心中颤抖,这些事情,绝对没有第三人得知的,若她不是温意,哪里会知道他曾经背着她走过蛇山?他伸手拉住陈雨竹的手腕,轻拥她入怀,抚摸着她的发丝,喃喃地道:“本王等你很久很久了!”

陈雨竹心底有些疑惑,但是此刻她只觉得满心的欢喜,没有多余的思绪去想那一丝疑惑。

而宋云谦拥她入怀后,心里总有点说不出的怪异,虽然已经认定了她是温意,但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以前只要牵着温意的手,便觉得前世界都在手中,仿佛此生再无所求了。可如今,活生生的一个人拥抱在怀里,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他的手握住陈雨竹的手,她的手很冷,他记得温意的手心很暖和,他每次牵着她的手,心里都像是燃起了一堆火。

他轻轻地放开她,凝视着她含羞的面容,心底涌起很多疑惑。他想起国师的话,一切应该谨慎为上,他不该这般心急。既然国师都肯定温意已经回到京城,她没有死,他不应该不深入调查过就认定陈雨竹就是温意。

千山在此时走进来,见两人盈盈相对,有些别扭,在门口敲了一下,淡淡地见礼,“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宋云谦抬头看着千山,“你怎么来了?”

千山对宋云谦道:“王爷,属下有些事情想跟王爷说!”

宋云谦起身,“嗯,到书房去吧。”

千山道:“在这里也可以说,事关王妃的,属下想调过来保护王妃。”

宋云谦诧异地看着她,千山是飞龙门主人的贴身侍女,她只会伺候飞龙门的主人,如今竟然主动提出要保护陈雨竹?莫非,她知道了些什么?他眸光一动,对千山道:“你跟本王到书房去!”

千山瞧了陈雨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这个眼神也落入宋云谦的眼里,他觉得千山一定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千山未必会愿意跟他说。千山大概早就知道温意死了,否则不会连同诸葛明给他写那些信。

去到书房,宋云谦关上门,眸光凌厉地看着千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

千山躲避他的眼光,讪笑道:“王爷说什么?千山岂敢隐瞒王爷?”

宋云谦从桌面拿出诸葛明冒充温意写的信,丢在她面前,冷声道:“本王早就知道,温意死在皇兄手上,葬身乱葬岗,这些信不是温意写的,而是诸葛明代笔。”

千山惊愕,双手垂立,无言以对。

宋云谦这段时间隐忍的怒气一时间全部爆发,“你跟诸葛明一样,都把本王当作傻子是不是?你以为你们不说,本王就查不出来吗?本王从你拿回来的第一封信开始就已经怀疑。本王之所以不追究,是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是为了本王好,怕本王知道温意的死讯无法接受,但是,你们也休要愚弄本王一次又一次,本王不是任凭你们摆布的木偶,温意是本王的妻子,此生认定唯一的一个人,她的事情,便是本王的事情,事关本王切身,本王有知情权。”

他发了一通脾气,又冷凝地问道:“温意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千山依旧垂立着双手,垂着脑袋,脑子里有些空白,因没有预料他已经知道,所以事前并未编织好一套说辞,此刻,便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宋云谦见她沉默不说,怒气陡然爆发,一脚踹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太师椅飞起,撞落在书桌前,发出好大的一声响,他厉声道:“好,不说说吧?给本王滚出去,以后也不许回来王府!”

千山赫然跪下,仰首看着宋云谦,恳声道:“王爷,属下一切,只听主人的命令行事,王爷何必为难属下?若要知道真相,大可以去问镇远王爷和诸葛明。”

温意是她的主人,主人让她回来保护陈雨竹,她没法子,多不情愿也要执行任务。面对宋云谦的质问,她很想说出真相,但是,主人并未准许她说,她便不能说。

宋云谦周身散发着冷凝之气,怒道:“滚出去!”

千山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依言退出去!

宋云谦气得周身发抖,手中握住那些书信,手微微一扬,那两封书信顿时化作灰烬。他踢开地上的椅子,坐在书桌前,眸光凌厉,面容因为愤怒伤心而微微扭曲狰狞。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部都是和温意以往的点点滴滴,这些记忆纠缠在他脑海,让他痛苦不已。在之前半月的时间里,他几乎每夜都去乱葬岗等候,等一个希望,等一个期盼,但是每一夜他都落空。昨晚终于等到了,等到一个让他狂喜的好消息,因为这个消息,他全身的细胞都活跃在喜悦兴奋里。

而慢慢地,他冷静下来,终于发现,自己有些事情一定是忽略了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所有人都知道,都瞒着他,而他,若是能做一个被欺骗的傻子,倒也是幸福的,可偏生不是,他偏什么都知道。

宋云罡一直都留在温意小屋里,直到傍晚才回府。

这刚进府门,管家便疾步上前,轻声道:“王爷,宁安王爷来了,就在正厅候着您。”

宋云罡微惊,“他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就来了,等了您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管家道。

宋云罡疾步往里走,果真见宋云谦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宋云罡在石阶下站定了下身子,深呼吸一声,收敛面容,嘴角含着一抹浅笑,然后走上石阶进入正厅。

“你来了?”宋云罡走进去,神色有些和善,而他们兄弟之间,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友好过了。

宋云谦默默地抬头瞧了他一眼,道:“可否让屏退左右?”

宋云罡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扬手示意左右出去,并且把正厅的门关上。

宋云谦坐在椅子上,身子纹丝不动,他手中端着一杯茶,一杯早已经凉透的茶,他眸光盯着茶杯中的茶末子,手轻轻晃动,茶末子便随着水圈荡漾开去,在中心打转。

宋云罡也坐了下来,他没有主动说话,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他知道宋云谦来的目的,但是,他心思也在踌躇中,是否应该继续隐瞒还是选择把真相告诉他。

宋云谦开口,却没有问温意的事情,只是轻声道:“皇兄可还记得二皇兄?”

宋云罡愣了一下,面容便陷入沉痛中,他回以同样轻柔的声音,语气中不无感伤,“午夜梦回,总会听见二弟在哭。”

宋云谦俊朗的面容上布满伤痛,“是的,我每每想起二哥,总会想起他临死前的哭喊声,皇兄,我们三兄弟,如今只剩下我们二人,你是否还顾念这份兄弟情?”

宋云罡心中隐隐作痛,怎会不顾念?亲情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他之前的种种,又何曾是出自真心?不过死堵着一口气,又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才会做出那样糊涂的事情来。

他叹息一声,道:“皇兄为之前的事情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宋云谦看着他,“父皇对外宣称,二皇兄乃是暴毙而死,可我们心中都清楚,因为他叫脚踏七星,高僧说他是谋夺皇位而来,父皇心中忌讳,找了个由头处置了他。其实,谁都知道他不可能谋夺皇位,他自出娘胎,便是个傻子,连生活都不能料理。”

宋云罡心里堵得厉害,这件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宋云龙死的时候,才十六岁。一个自出娘胎便是傻子的皇子,自小遭受白眼,父皇也从不疼爱他,连带他的母妃惠妃也备受冷落。而偏就是傻子,父皇都如此忌讳着。

但是,就在他十六岁那年,南诏国的钦天监来京,父皇接见了他,刚好二皇弟冲撞了进来,钦天监便说此子命格贵不可言,父皇便记在了心头,试探几次,竟发现二皇弟虽是傻子,却有许多独特的见解,而且,因着心思单纯,自小习武,竟比宋云罡和宋云谦的武艺还要高强,皇帝命护国寺的高僧为他推算,竟算出他脚踏七星,紫气东来,但是因着天命带刑,克父母。父皇便狠下心肠,胡乱安了个罪名,杀了二皇弟。

第111章宋云谦得知真相

第111章宋云谦得知真相

每每想起此事,宋云罡心中都颤抖不已。虽然此事被压了下来,但是因着惠妃娘娘在儿子死后疯掉,胡言乱语,说出了真相,虽然父皇“辟谣”,可大家都明白,皇帝杀亲生子的事情千真万确。

如今宋云谦以此事入题,那么一会他要说的话,要求的事,都是自己无法拒绝的。

宋云谦脸色凄凉,道:“二皇兄死后,父皇虽然极力修补我们的父子关系,在人前人后一副父慈子孝的假象。但是皇兄应该明白,所有的和平都是建立在我们听教听话的基础上。而且,还不能有人进我们半句不好的话,否则,我们的下场就和二皇兄一样。”

宋云罡默默不语,宋云谦所言虽然残酷,但却是事实。

父皇这些年,力图让人觉得帝家和睦,但是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如此残毒,多少的温情都抹不去心底的伤痕。

他不想再回忆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他们没有能力改变,也追不回二皇弟的性命。他收敛神情,道:“皇弟有话直言吧。”

宋云谦深呼吸一口,眸光一敛,道:“好,那我便直言了,如今父皇迟迟不立太子,一则,是确定不了立长还是立嫡;二,是怕我们身后的势力结党营私,筹谋夺位。若我们之间只剩下一人,他就不会有这份担忧,更不会花尽心思要我们内斗。”

宋云罡抬眉,“你分析得不无道理,但是,不管如何,我们兄弟断不会为了皇位而斗个你死我活。”言下之意,他是不会争夺。

宋云谦苦笑,“我们说了不算,就算我们没有继承皇位的心,父皇却不见得的会相信我们。唯一的办法,是我们其中一人离开京城。”

宋云罡愕然,端正神色瞧着他,“你要为兄离开?”

宋云谦凝视着他,摇摇头,“不,是我离开!”

宋云罡不明白地看着他,“你走?你走得了么?”

宋云谦淡淡地道:“我走不了,但是我可以死。”

宋云罡陡然起立,厉声道:“胡说八道,谁允许你死?”

宋云谦伸手压住他,轻声道:“我说的是假死,只要皇兄告诉我,温意何在,我便带着温意离开京城,到时候,只需要布下一个简单的局,让父皇相信我已死,那么,他不会追究母后,更不会迁怒旁人。”

宋云罡想起道长所言,说宋云谦日后是天命所归,想来不会无的放矢的。他若是离开,只能是徒增波折。

宋云谦见他脸色犹豫,不禁面容哀伤地道:“皇兄,三年前,皇嫂难产,差点救不回来,你经受过这样的痛苦,你忍心看我以后都要生活在这种痛苦之中吗?我知道温意已经死在你手上,这些过程,我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你无需再跟我交代之前的事情。但是,现在我知道温意回来了,你知道她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带她离开,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什么飞鹰将军,什么太子,我都不稀罕!”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更把姿态摆放得这么低,完全是恳求的语气了,若说宋云罡不心软是假的。只是道长所言句句在耳,他乃真命天子,温意是异世游魂,若和他在一起,只会再次遭受伤害。温意于他一家有活命之恩,他岂能让她再次遭受劫难?可此刻若是不把话说个明白,宋云谦迟早会查清楚,到时候只怕他们兄弟的误会会更深了。

权衡再三,他还是觉得顺其自然吧。作为兄长,他希望看到自己的弟弟开心,他既然已经知道温意回来,那么,找到温意是迟早的事情,何必还要他遭受如此多的波折?

他叹息一声,道:“皇弟,为兄不隐瞒你,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知你,至于怎么做,你自个掂量着。”

宋云谦闻言,眼圈陡然一红,幸好,幸好,皇兄还是念这份兄弟情的。真相他知道一定是残酷的,但是他要做个明白人。他端正神色,凝视着宋云罡。

宋云罡轻声道:“事情要从安然失踪说起。安然失踪,为兄确实是乱了心神,以为是你做的,曾到你府上闹过,这些事情便不说了。后来从你处离开,为兄手底下的人满京城翻遍,最后扩展到城郊。也就是在温意始终那夜,我府中的侍卫发现温意抱着安然在城郊柳河出现。当时由于天黑风急,视物不清,所以并未瞧见她身后有人追赶,只以为她是绑架安然的人,出手伤了她并且带她回府。过程,为兄便不说了,总之,为兄命人杀了她,抛尸乱葬岗,这件事情,你既然说已经调查清楚,为兄也不隐瞒。诸葛明后来追到乱葬岗,发现了此事,并和为兄说了温意的身份,为兄追悔莫及。当时你成亲在即,怕把噩耗告知你后你会抗旨不成亲,所以,商量之后,我们决定隐瞒你。直到昨日,一位道长送了温意回来,并且叮嘱我们莫要告知你温意的下落,他自会想办法遮瞒过去…”

宋云谦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乱葬岗所见的道长,急忙问道:“那道长是何人?他为何不让本王知道温意的下落?”

宋云罡道:“他是温意的师父,他说,温意是异世游魂,你们不能在一起,否则,温意会再次因你而遭遇不测,到时候,便再无人能救她了…”

宋云谦陡然起来,怒道:“荒谬,为何跟我在一起温意就会遭遇不测?他胡说八道!”

宋云罡静默不动,只凝视着他,等他神色冷静下来才轻声道:“皇弟想想,温意是否三番四次因为你而出事?”

宋云谦愕然,怔愣地看着宋云罡,面容渐渐露出一抹沉痛,虽不想承认,但是这个确实事实。

宋云罡叹息道:“道长说,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温意再出事,便无人可救。”

宋云谦沉痛地摇头,不能置信地道:“本王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皇兄如今无一点隐瞒你,至于你要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宋云罡不忍见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侧头看着从窗缝里透进来的一抹明媚。

宋云谦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仿佛有一只猫在不断地划乱他的思绪,急躁,愤怒,伤心,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感受,在心头掠过,又最后都无法成型。

许久,他才静静地问道:“温意呢?”

宋云罡哑声道:“她如今在以前住的小屋里,她因为受伤过重,现在还没痊愈,双腿无法行走,道长说要治疗一段时间。诸葛明现在为她治疗,初步估计要一个月才会有成效!”

宋云谦闻言,焦灼地问道:“她伤得很严重?人清醒吗?”

宋云罡安慰道:“放心,除了双腿无法行走之外,基本已经没有大碍,她人很清醒。还戏说失踪了更好,不必父皇惦记着要废后。”宋云罡说完,有些意味深长地瞧了宋云谦一眼。

不管温意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但却是对宋云谦很好的警醒。皇帝要废后娶温意,如今温意失踪,废后一事自然就无从提起。此乃关系皇后一族的兴衰,宋云谦不该不管不顾。

宋云谦沉默了,双手紧紧地攥住鎏金青瓷茶杯,青筋爆现。他隐忍着,眉心有怒气和沉痛在跳跃。是的,此刻认回温意有什么用?不过是把她推入火坑,他还没足够强大,还不能与那位抗衡。

良久,他抬起头,眸光一敛,毅然道:“皇兄,今日莫要跟任何人提起我来过。一切,就按照道长的话去做。”

宋云罡松了一口气,眸光含着一抹凄楚,“只是这样,苦了你!”

宋云谦苍白一笑,“不苦,她活着就好,皇兄,温意就拜托你和诸葛明好好照顾。”

宋云罡保证道:“你纵然不说,为兄都会好好照顾她。”

宋云谦知道自己只能这样做,首先不管道长所言是真还是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温意确实不适合露面。不管如何,她安好,便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宋云罡亲自送他出去,瞧着宋云谦落寞的背影,他悄然叹息一声,心中一片凄凉。

人家都说,出身帝王家如何的荣耀富贵,可他真不稀罕,若可以,他想带着孩子妻子,离开京城,寻一处风光大好的山区,好好地过属于自己的日子。无需再被人设计,也无需再设计人。

成亲后的宋云谦,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充分展示了他的政治才能,获得了朝中上下一片赞誉之声。

三月初七,清明刚过,清明雨刚停。

皇帝病了,连续三日没有早朝。

与皇帝一同病了,还有九王与左相李庞。李庞年逾六十,之前已经多番托病没有上朝,幺子李洵被封为兵部侍郎,与宁安王爷宋云谦来往甚密。

三月初九,皇帝病中召见国师,商讨了有一个多时辰。

与此同时,边疆传来急报,南诏国大军压境,意图来犯。

皇帝病中召集大臣商议对策,任命将军刘图为元帅,迎战南诏国。

年前一场水灾,导致百姓秋粮失收,许多地方赋税无法上缴,朝廷没有赈灾,相反,责令地方官员务必在四月前全部征齐赋税。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朝廷局势一度陷入紧张。

此时,离温意失踪已经超过三月。

皇帝问罪国师,他曾说三月内温意会出现,但是如今三月已经过去,温意依旧下落不明,追查的御林军派出去一批又一批,皆没有任何消息回来。

皇帝震怒,病中之际,召集大臣商议废后一事。

第112章陈雨竹“怀胎”

第112章陈雨竹“怀胎”

废后的消息传出来,朝野震惊。

皇后的父亲萧右相与皇后的兄长萧远将军一同罢朝。镇远王爷与宁安王爷也一同上书,请求皇帝搁置废后一事。

因着皇帝要废后一事,朝野上下都对皇帝此举十分震惊,许多人都选择了隔岸观火。废后来得太突然,并且没个由头,加上萧相爷一族势力强大,谁敢附议?

四月初,宁安王爷获罪,他因私通南诏国而被打入大牢。宁安王府所有人被软禁,王府外驻守着大批的侍卫,不许任何人进出。皇后萧氏被软禁,只等着四月废后旨意一出,便要被打入冷宫。

这些事情来得太突然,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整件事情,最清晰的是国师与九王。

皇帝是三月初开始病的,开始是头风发作,连续疼了几日,御医诊治过皆没有成效,相反越来越痛。后皇帝服食五石散,缓解了痛楚,作风也开始偏颇。

皇帝病着,九王也只能是跟着“病”。皇帝急召国师推算温意的下落,国师推算出温意已经回到京城,但是,却下落不明。

此时,国师向皇帝进言,说温大夫大有可能就是昔日的宁安王妃温意,她历劫归来,所以最后可能会情归宋云谦。国师此言,是受九王指使。九王到底怜悯温意,舍不得她终生与深爱之人分离的痛苦,所以,想通过国师的口为他们争取一下。至于结果如何,则看造化了。

九王承认,入京是为了活命,为了复仇。但是,这段时间,经历了温意失踪,再加上在皇帝身边数月,因着皇帝对他的种种言不由衷的兄弟情,他已经渐渐放弃复仇的念头,只求着保住性命离开。但是,希望在临走之前,为温意做些什么,也不枉他们一场兄妹之情。

可惜,人心永远是最无法掌握的事情。

皇帝听闻温暖可能就是昔日的死而复生的温意,想起她那起死回生的本领,加上国师之前曾说过她是贵女,命格贵不可言,加上太后临死前任命她为飞龙门主人,他已经对温意志在必得了,飞龙门的主人在皇宫里意味着什么身份,谁都知道。所以,废后一事他从不担心,因为只要朝臣知道新后是飞龙门的主人,便没有人会有异议。

而目前最重要的是逼着温意现身。

温意两个月前,双脚已经好了,她化作男儿身,在医馆做大夫,宋云谦也一直知道的。宋云罡时而会跟他互通消息,几乎是温意做过什么,心情好不好,宋云谦一并都知道。但是他遏制自己不去接近温意,皇帝一日没打消娶温意入宫的念头,他都不会去找温意,不能害了她。

但是,他再怎么谋算,还是算不过自己的老子。所谓姜还是老的辣,皇帝知道温意与宋云谦有夫妻之情,一旦宋云谦获罪,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宋云罡自从宋云谦获罪之后,一直追查这件事情的真相。但是,那些告密信全部都在御前存放,他无法触及,根本调查不出什么来,更莫说营救宋云谦了。

宋云罡毫无办法之下,打算只身潜入南诏国,查清此事真相。

就在他出门之前,温意找来了。

九王找过温意,把事情全部告知温意。九王到底还是顾念和宋云谦的叔侄情,不能眼睁睁看着宋云谦送死,所以,他请求温意出手相救。

“你怎么来了?”宋云罡见温意只身来府,还恢复了女装,不禁怒道:“父皇四处找你,你快回去!”

温意静静地瞧着宋云罡,他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外面的下人牵着马车等候,她知道他要去南诏国。南诏国如今跟梁国开战,他去南诏国危险重重,就算带一支军队去,也只怕是有去无回的,莫说只身一人了。

只是这份兄弟情谊,让她十分感动。

她轻声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入宫!”

宋云罡拉着她的手臂,压低声音怒道:“不行,你此刻入宫,是送羊入虎口。”

温意盈盈一拜,浅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我不入宫,谦的冤屈也不会洗清,他为我付出许多,我不能袖手旁观。再说,此事本因我而起,自当由我去终结。”

宋云罡摇头,道:“不,皇弟叮嘱过本王,务必要照顾好你。你不必理会,本王这就去南诏查过水落石出,谦是冤枉的,只要本王找到证据,父皇一定会放了他。”

温意苦笑,“你还不清楚吗?谦根本没有私通南诏,也根本没有人上告,所谓的证据,都是你父皇伪造出来的,他只是想逼我现身,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宋云罡骇然,脸色陡白,“你说什么?一切都是父皇的诡计?你说他故意冤枉谦通敌就是为了逼你现身?”他摇摇头,不能置信,为了逼温意现身,他竟然诬陷自己的亲生儿子通敌叛国,这通敌叛国是多大的罪名?若坐实了,是为民所不容,就算谦不死,梁国上下也容不下他了。

虎毒不食子,他怎地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温意落落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放心,我入宫有自保的能力。”顿了一下,她又有些忧伤地道:“但是谦肯定会因为入宫的事情怪罪自己,还要你和诸葛明多多劝解着。”

宋云罡可以想象宋云谦的心情。他自己深爱的女子为了自己,不得已牺牲自己,说好听点是无可奈何,说难听点,是窝囊。他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只怕未必能承受这个打击。

这三个月来,他连见温意一面都不敢,就是怕父皇知道温意的下落。却没想到怎么避,也避不过这一劫。

所有的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甚至,还比原先更不堪。

宋云罡也觉得自己很窝囊,他说过要保护温意,但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送她入宫,心里堵着一股子气,发不得,却又吞不下去。

温意正要和他道别,却见门外侍卫急忙进来,压低声音对宋云罡道:“宁安王妃来了!”

宋云罡一惊,连忙道:“快让她进来啊!”这王府前后都被包围了,她是怎么出来的?一旦让父皇知道,只怕会祸连陈元庆。

侍卫闻言,急忙出去。

温意退到一边,她还没见过这个宁安王妃,但是如今也不想见到她,只这么听到宁安王妃的名头,心里就酸楚得难受。

所以,她趁着陈雨竹还没到,便急忙向宋云罡道:“你招呼她,我先走了。”

宋云罡拉着她,道:“你现在要去哪里?你先别入宫,这事儿咱们再从长计议!”

温意凉凉一笑,“不必了,我已经决定!”说罢,她轻轻挣脱宋云罡,抬头看着他,轻声道:“他就拜托你了!”说罢,转身往外走。

而此刻,丫鬟打扮的陈雨竹急忙跟着侍卫入内,她低着头,并未瞧见温意,温意没打算瞧她,但是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瞧了一眼。

只瞧这么一眼,温意就觉得整个人的血液都凝固了。

陈雨竹像足了以前的自己!不,应该说陈雨竹像足了杨洛衣!

也这三个月,宋云谦一次都没来找过自己,根据宋云罡所言,他并不相信师父所谓的安排,不来找她,只是怕泄露了她的行踪。她相信,但是,如今见到陈雨竹,她不确定了。

她知道宋云谦对她动情,是在她还是杨洛衣的时候。她曾经辅修过心理学,知道人会对熟悉的容颜的人产生莫名的信赖感和依赖感。就假若有一个人,酷似他的初恋女友,他会因此产生一种奇怪的情愫,进而去接近她或者爱上她。

人的心理很奇怪,并非说你心头知道她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而会产生排斥,人,并不是完全自主的动物。他大概知道他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从而会把这份情感转移到和自己相似的人身上,这种情感转移,是十分常见并且有理可推的。

她敛住自己心伤的眼神,低头而去。也罢,既然不能在一起,难道还要他为自己伤心一辈子么?如今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取代了她的位子,也是好的,至少,她在宫里也可以安心不是吗?

宋云罡见温意这样离去,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暂时顾不得陈雨竹,急忙出去拉着温意,严肃地道:“你先不要鲁莽行事,就算要入宫,我们也要筹谋算计过才行!”说着,强行拉她回府。

陈雨竹入府后见宋云罡疾步往外,也跟着追出去,她见宋云罡与一名女子拉拉扯扯,不由得暗生疑窦。但是,她也明白这和她无关,她不是多事的人,再说,毕竟眼前有更要紧的事情。

她上前就是一跪,道:“皇兄,求求您救救王爷!”

宋云罡大概也知道她因这件事情而来的,道:“你先起来,一同进去说话!”

温意见陈雨竹面容带着焦虑,眸子里闪着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这样求上门来,那么的名正言顺,可见他们夫妻关系也不差。

陈雨竹盈盈站起,染着泪水的睫毛眨了眨,哀哀地道:“皇兄,您一定要想法子救他,我腹中已有他的孩儿,孩儿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您领我入宫找父皇,我要跟父皇申辩。”

如同晴天霹雳,温意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血色陡然从她脸上褪去,她伸手扶住旁边的树干,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宋云罡担忧地看了温意一眼,沉声对陈雨竹道:“进去再说!”

温意用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和即将崩溃的情绪,她稳住呼吸,上前道:“王爷先忙,小女子告退!”说罢,旋身往外走去。

宋云罡焦虑的瞧着她的背影,此刻上前拦阻,可以对她说什么?这种事情,必须自己慢慢煎熬过去,旁人是帮不得的。

他心底悄然叹息一声,命人扶着陈雨竹进去。

第113章再返“囚笼”

第113章再返“囚笼”

温意离开王府,便请了马车,来到宫门口。

守宫门的侍卫见到她,也不诧异,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出现一般,他们上前行礼,道:“温大夫,皇上有旨,温大夫只要一来,便请去正阳殿见驾!”

温意落落地道:“请侍卫大哥带路!”

侍卫领着温意走进弯弯曲曲的宫苑路径,途经繁花盛开的御花园,满园名贵的花卉,竟不如墙角那株蔓生的蔷薇花开得美好。温意无心风景,脑子里乱糟糟,心头回荡的是陈雨竹那一句她已经有孕。

他要当爹了,该说一声恭喜吧!

她撩拨了一下被初夏的凉风吹乱的头发,也顺带理了一下自己烦乱的思绪,嘴角含着一抹苦笑。

千方百计逃离这个皇宫,最后,她还是自愿回到这里来。她再能耐,如何斗得过当今皇帝?只是,他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他胁迫她在先,何曾理会过她的意愿?无半点真心的对待,她又岂会真心留在这里?

她和宋云谦在一起的日子太短了,但是深刻到此生无法遗忘。此番入宫,名分已定,她与他此生再无可能了。之前还存着一点念想,一踏入宫门,这份念想就灰飞烟灭了。

早有人来禀报皇帝,温意进入正阳殿宫门的时候,小德子有些担忧地瞧着她,躬身行礼,“奴才见过温大夫!”

温意瞧着小德子,道:“皇上在里面?”

小德子默然点头,躬身来到门前,对温意道:“皇上恭候已久,温大夫请!”

他知道,这一声温大夫,只能现在喊一喊了,只怕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娘娘了。

温意推门进去,身后的阳光跟着她一同进入殿内,明亮的正殿,坐着一位身穿明黄服饰的中年男子,他手里捧着一卷书,正冥神阅读,见有人进来,他只是微微抬头,眸光落在温意身上,在她脸上巡梭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来了!”

温意单膝下跪,“民女温意参见皇上!”

皇帝把书放下,眸光凌厉地盯着她,“你记住,你叫温暖,并非温意!”

温意淡然一笑,迎眸以对,没有丝毫惊惧,“皇上何必自欺欺人?民女就是温意,从来不是温暖!”

皇帝脸上有隐忍的怒气,却按压不发,冷然道:“朕是天子,朕说你是温暖就是温暖。”

温意道:“既然如此皇上这样说,那民女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切,单凭皇上喜欢吧!”

皇帝放下书卷,一步步走下来,来到她面前,凛然的气势夹着一丝凌厉,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忽地,他陡然伸出手捏住温意的下巴,怒道:“他一出事,你就巴巴地入宫,真是夫妻情重啊!”

温意眸光坦荡,道:“我回来三个月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出现,甚至没有和他见一面,皇上知道是为什么吗?”

皇帝放开她,眸光却依旧凌厉,“你说不见便真不见?”

温意嘴角有一抹懒洋洋的笑意,“宋云谦身边,一直都有皇上的密探,若他真的和我相见,皇上早就找到我了,又何必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出现?”

皇帝冷笑,“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既然一直都不出现,那么朕还真宁可你此刻也不来。”

温意笑笑,人就是这样矛盾,他千方百计地逼她出来,她来了,却又要计较她来的目的。

但是,纵然心知肚明,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她平静地道:“我来,不是为了宋云谦,而是我知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不愿意任何人为我受罪。还记得温意入宫为皇上治疗头风痛的时候温意曾说过,此生不嫁人,此言非虚,就算我在王府的日子,存着前生的记忆,我也没打算跟他在一起。正等同我这一次出事离开,也从没想过跟他相见。若我心里还存着半分情意,皇上认为,我为何要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让他知道呢?人人都道宁安王爷对已死的王妃用情至深,在我看来,却是负累,我与他真正相处的日子不长,至少在我心里,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没到这个地步。所以,我藉此机会离开,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到底还是要回来了。”

这番话,说得那样坦荡荡,教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皇帝盯着她,那样凌厉那样气势逼人,只要温意露出一点心虚,皇帝都能察觉。

温意心里其实很怵,因为她知道只要皇帝怀疑心一起,宋云谦大半是凶多吉少了。她只能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自若,眼底,也没有一丝一毫对宋云谦的情意。

很艰难,但是,此刻她只能撑住。

皇帝的眸光在将信将疑间转为冷静,他道:“朕没打算处死朕的皇儿,你多虑了!”

温意心底陡然一松,她躬身道:“皇上英明!”

皇帝却依旧神色严峻,道:“只是你对他无意,他未必就对你无情。”

温意温婉一笑,“他喜欢的,是杨洛衣时候的温意,而如今,他与王妃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大概早已经放下那段感情了!”

皇帝自然是不信的,他也年轻过,也曾经深爱一个人,那份情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你说得未免太简单了。”

温意摇摇头,“是皇上想得太复杂而已。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当初我死了,王爷心中内疚,加上对我刚生情愫,一时半会自然放不下。但是当我重新回来,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会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端正自己的位子。我知道皇上昔日也曾经过一个人,那人已去,所以皇上心中铭记。只是我想反问皇上一句,若那人还在,皇上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牵念?怀念和情深,其实恰恰是因为失去!”

皇帝眸光渐渐和缓,他沉思了一下,确实,若珍儿还在,只怕他对珍儿,也不过是一般后妃的对待,岂会有如此情深难忘的表现?

他轻叹已生,“或许,你说得对!”顿了一下,他又道:“但是,既然你对他无意,为何不愿意入宫?你应当知道朕一直都在等你。”

温意笑了笑,道:“我不愿意入宫,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我曾经是皇上的儿媳妇,虽然此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温意清楚,这种身份的转变,让温意觉得很尴尬。第二…”她抬头直视皇帝,轻声道:“我对皇上,无情无爱!”

皇帝愕然,随即冷笑,“好一句无情无爱,当真朕的面敢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温意摊手,“我不想对皇上撒谎,重生后我曾立誓终身不嫁!”

皇帝背手而行,一步步走回御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就算是皇后之位,你也丝毫不心动?”

温意心中一沉,想起那酷似自己母亲的皇后,此刻大概已经苦不堪言了吧?她心中悲苦,言语中不禁有了一丝愤恨,道:“皇后昔日待我恩重如山,此刻却要我掠夺她皇后之位,我宁死不愿!”

此番入宫,多半是为了宋云谦,但是,她心底却很是心痛皇后所遭受的一切,在她心底,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母亲了。

见皇帝愕然,她再道:“皇上与皇后夫妻恩爱多年,皇后娘娘心底一直爱着皇上,皇上若是此等负心忘恩之辈,又如何教温意敬服?”

皇帝想起他跟皇后多年的夫妻情,说真的皇后确实是无可挑剔。只是,他废后也并非全然因为温意,眼看萧氏一族势力日渐壮大,宋云谦又屡立军功,他怕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才借此机会册立飞龙门主人温意为后,从而得到飞龙门的襄助,更适当地削弱萧氏一族的气焰。

皇权最尴尬的情况,就是皇帝未老,皇子已大。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千算计万算计,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