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吟半响,道:“你入宫已经势在必行的事情了,你自己有什么意思?”

温意道:“如今还在太后的热丧中…”

皇帝一摆手,道:“此事不必说,你既然是太后亲传的飞龙门主人,太后对你入宫是没有任何意见,相反,她老人家乐见其成。至于册封礼,可以适当地低调!”

温意心中凄然,太后何曾是这个意思?只是此刻,她也辩解不得,神思凝转间,她坚定地道:“我可以入宫,但是,我有两个要求。第一,皇后依旧是皇后;第二,在温意还没对皇上生情之前,皇上不能勉强我!”

皇帝愣了一下,“你连皇后之位都不稀罕?”

温意摇摇头,“不稀罕,若温意喜欢皇上,哪怕只是一名宫女,守在皇上身边也甘愿。若温意不喜欢皇上,纵然给我皇后之位,又有什么意思?再说,温意无依无靠,一缕孤魂,皇上如此大费周章废后迎娶我入宫,可曾想过我的局面?我这个所谓皇后,在宫中又能让谁信服?不过是被人处处针对处处陷害罢了,皇上若是真心疼我,应当为我免去这些困扰。”

此话说得十分真切,叫皇帝心中触动不已。而他自己也知道,后宫的争斗无一日停止,温意虽然是飞龙门的主人,但是飞龙门从不介入后宫争斗中去,她还是会受委屈的。

而且,若她一旦为后,萧氏一族势必会盯着她,到时候她的处境确实堪忧。既然国师说她只要入宫就可以,那么,入宫是为后还是为妃,又有什么打紧?之前坚持要立她为后,除了要削弱萧氏的权,最重要的是她是飞龙门的主人,怕委屈了她,她宁死不屈,他又有什么法子?既然她自己都不在乎名分,他何必多生枝节?还不如顺着她的意思!

第114章逃过一劫

第114章逃过一劫

温意眸光看似平静地凝视着皇帝脸上的表情,她心里揪得很紧,放不放宋云谦,都在他一念之间。他或许相信自己对宋云谦无意,但是,他又是否会相信宋云谦已经对自己忘情?皇帝的疑心这般的重,只怕,未必会轻易相信。

就在此刻,小德子在门外恭谨地道:“皇上,镇远王爷与宁安王妃求见!”

温意听到宁安王妃这个称呼的时候,心里陡然愣了一下,随即心底苦笑,宁安王妃,已经不是她了。

皇帝蹙眉,冷道:“让他们在殿外候着!”

小德子应了一声,“是!”

温意含笑道:“皇上何不先见他们?兴许,他们带来好消息呢。”

皇帝眸光锁紧她,“什么好消息?”

温意嘴角依旧含着一抹淡笑,道:“听诸葛明说,王妃已经有孕,此刻入宫,怕是为夫求情来了吧?”她神情轻松,似乎没半点吃醋嫉妒的神色,仿佛,宁安王妃有孕,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喜事。

皇帝盯着她,良久,才高声道:“宣!”

正殿的门打开,宋云罡与宁安王妃陈雨竹缓步进入,两人躬身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盯着陈雨竹,“你不好生在府内入宫做什么?”

陈雨竹盈盈一跪,泪盈于睫,躬声道:“父皇,儿媳是与腹中孩儿一同入宫恳求父皇,务必要调查清楚,王爷一直对朝廷对父皇忠心耿耿,绝无通敌之心,求父皇明察!”

皇帝闻言,神色一柔,道:“你怀了身孕?起来说话!”

随同进来的宫女急忙上前扶起陈雨竹,陈雨竹立于一旁,垂手道:“谢父皇体恤,父皇与王爷乃是父子,应当清楚王爷为人,他岂会通敌叛国?只怕是有心之人栽赃诬陷,求父皇仔细调查。”

皇帝却没有接茬,只问道:“你已有几月的身孕?”

陈雨竹手放在小腹上,面容上有一抹圣洁的光辉,轻声道:“回父皇,已经两个月了。”

皇帝责备地道:“已经两个月,为何不入宫通报?”

陈雨竹轻声道:“回父皇,只因儿媳腹中胎儿一直不稳,加上母亲说孩儿三月之前是最小气的,最好莫要传开去,所以,儿媳便想着等胎儿稳定下来再宣布!”

皇帝蹙眉,“胎儿不稳?怎会这样?”他看着温意,道:“你是大夫,为她诊脉看看。”

温意凝注心头那一抹凄酸,福身道:“是,皇上!”

陈雨竹抬头瞧着温意,眸光微微诧异,这,不是刚才在王府跟王爷拉拉扯扯的女子吗?怎地入宫了?

幸好温意走过去的背影挡住了皇帝的视线,皇帝并未能瞧见陈雨竹诧异的眸光。温意轻声道:“王妃请坐!”

陈雨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些惴惴不安地瞧着温意。

温意心底生疑,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执起陈雨竹的手,明显感觉到陈雨竹挣扎了一下,她的手指摁在陈雨竹的脉搏,静静地听诊。

只一会,温意心中便骇然,她并未有身孕,她抬头看着陈雨竹,陈雨竹也看着她,眸光闪着哀求。

温意顿时便明白过来了,陈雨竹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救宋云谦。只是这谎话,只要皇帝找御医来诊治就会被戳穿,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宋云谦,相反,还会落一个欺君之罪!到时候莫说宋云谦会出事,就连王府与陈元庆一家,都会罪受牵连。

她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神色却是不动。

皇帝见她诊脉已久,不禁生疑,问道:“怎么样?”

温意起身,回道:“回皇上,宁安王妃确实是喜脉,只是,她脉象沉绵,悸动不安,明显气血不足之象,若要保胎,需得小心调理才是!”

陈雨竹感激的眸光一闪而过,随即低首敛眉,宋云罡在旁边瞧着也生出了疑窦,他盯着陈雨竹,心底仿佛明白了什么,顿时后怕不已。

皇帝嗯了一声,眉目一抬,淡淡地道:“王妃既然身怀我帝家皇嗣,自当谨慎,你并非妇科圣手,朕放心不下,还是命人来看看。”说罢,他喊了一声:“小德子,宣上官御医与龙御医一同为王妃诊脉!”

陈雨竹的脸色陡然变白,她急忙起身,道:“父皇,无需这样大费周章了,儿媳回去小心调理便是!”

温意也道:“皇上是信不过我的医术?”

皇帝脸带和煦的笑意,道:“朕岂会不信你?只是雨竹身体不好,只怕孩儿先天不足,如今在胎里还好调理,朕想起安然那会儿,还真是纳一把汗啊,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未雨绸缪的!”

宋云罡心底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此刻,你什么都说不得,只是担忧地与温意对视了一眼。

温意在心底轻叹,陈雨竹啊陈雨竹,你出发点是好,只是皇帝其实这么好蒙骗的?你既想出这个计策,自当要费尽心思打点好才是,怎地贸贸然就入宫了呢?

上官御医和龙飞很快就来了,两人身后跟着医士,医士背着药箱,一同入殿内请安行礼。

陈雨竹脸色变得苍白,她身子不断往椅子后面挪去,眸光仓皇不定。

皇帝越发生疑,对两名御医道:“你们去为王妃诊脉!”

他故意没说王妃有孕,只等着两人诊脉。

温意暗暗着急,但是又无法提示,就算可以提示,他们两人到底是皇宫内的御医,是皇帝的人,怎会帮她?她伸手抹了一下额前的汗,暗暗焦心地看了宋云罡一眼。

宋云罡站立一旁,什么话都没说过,面容虽故作冷静,眸子里也能窥见一丝焦虑。

上官御医上前对陈雨竹:“王妃,得罪了!”他把红线系在陈雨竹的手腕之上,然后手指轻轻地镇住弹动的红线,凝神蹙眉听着脉象。

陈雨竹额头不断有汗水渗出,她惊惧不安地瞧着上官御医,上官御医脸上什么神情都瞧不出来,只用心地听着脉象。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温意站立一旁,手心直冒汗,心底有死灰一般的冷寂,王府的生死,如今就都掌握在上官御医手上。一旦定了欺君之罪,就算皇帝有心放过宋云谦,也找不到借口了,毕竟,事关皇嗣,容不得一丝虚伪。

“如何?”皇帝的声音打破殿内的空寂,声音威严而空灵,叫温意心中陡然一颤。

上官御医收回手,躬身道:“回皇上,宁安王妃的脉象…”

上官御医在这里顿了一下,这一停顿,陈雨竹双腿虚弱,整个人几乎就要滑下来。温意则死死地盯着上官御医,上官御医的眸光似有若无地在她脸上流转了一下,继续道:“微臣要恭喜皇上,皇上马上又要当祖父了。只是…”

温意握紧的拳头陡然松开,眸光一片清明,她不敢做任何的表情,垂着头站立一旁。

陈雨竹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她身体有些微颤,之前因为太过紧张而把身子绷得很紧,如今松懈下来,额头的汗水却还是大滴大滴地流。

皇帝神色一松,“只是什么?”

上官御医道:“只是王妃的脉象有些虚弱,而且,王妃容易心悸出汗,怕是胎儿惊悸的征兆,务必要静心调理方可!”

宋云罡暗暗抹了一把汗,道:“皇弟出了事,弟妹又哪里能安心呢?自是日夜担忧惊悸不安的,御医这样说,倒也符合情况。”

皇帝嗯了一声,转眸看着龙飞,道:“龙卿家,你去为王妃把脉。”

因着上官御医这样说,龙飞是上官御医的弟子,温意多少是相信他不会拆师傅的台,所以龙飞诊脉之时,她比较放心。

果然,龙飞说的话跟上官御医同出一辙,皇帝这才完全释疑。只是温意不禁诧异,皇帝并未说过陈雨竹有喜,只让他们来诊脉,而陈雨竹是分明没有身孕的,他们二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说?

她的眸光落在一旁站立的小德子脸上,她见小德子一副神情自若,心底便明白了。小德子一直都是宋云谦的人,他刚才是亲自去请御医的,想必在路上,已经跟御医们说过。只是,两位御医与宋云谦并不熟,为何甘愿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帮他?这还真叫人费解。

皇帝彻底释疑,他虽然权力心重,却也不是半点亲情都不念的,这陈雨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孙儿,他还是十分的期待新生命来临。

他对陈雨竹道:“嗯,御医的话你都听到了,必须得小心调理身子,至于谦儿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朕自当会调查清楚,若证实果真是遭人诬陷的,朕自会还他一个清白。”

温意心中的石头落地,只是她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听到皇帝的话,也只是垂手站立着,神情平静。

倒是陈雨竹,哭着跪倒在地上,“谢父皇!”

宋云罡躬身道:“父皇明察秋毫,自然能查清事情的真相,弟妹,你此番的担忧是多余的。谦儿乃是宁安王爷,父皇亲封的飞鹰将军,父皇此番把他收监,也是防止旁人说父皇徇私,倒是你,明知道自己有身孕,却还是折腾着入宫,出了什么事,可叫谦儿如何是好?”

皇帝嗯了一声,“你皇兄所言有理,罡儿,你负责护送雨竹回府,命御医好生调理着。”

“是!”宋云罡应道。

宋云罡抬头瞧了温意一眼,轻声问道:“这位,就是温大夫?”

温意欠身,“见过王爷!”

宋云罡嗯了一声,“温大夫免礼,久仰大名,之前在宫门口见过温大夫一面,想来,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陈雨竹听闻此言,略微诧异地看着宋云罡。

温意含笑问道:“是的,安然皇孙可好?”

宋云罡道:“很好,大夫有心了!”

皇帝闻言,便道:“说起来,安然也有些日子没入宫了,改日你有空,带你媳妇和孩子一同入宫给朕瞧瞧。”

宋云罡心中一沉,自从上次安然出事,他就再没有带过安然入宫。此刻虽听不出他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前车之鉴,他心里始终有些敏感。

只是,面子上却还是要过去的,他笑道:“安然也想念皇爷爷,前几日还念叨着呢,儿臣改日便带他入宫!”

皇帝嘴角含着一抹宠溺的笑,道:“嗯,去吧!”

宋云罡与陈雨竹便躬身告退了!

第115章咄咄逼人

第115章咄咄逼人

四月二十三日,朝廷查清宁安王爷乃是遭南诏国奸细陷害,并无通敌叛国,当日发皇榜为宁安王爷正名,并且释放出狱。

同日,皇帝谕旨,册封温暖温大夫为皇贵妃。而萧皇后,也撤去禁足令,恢复皇后名分,掌六宫事宜,操办皇贵妃的册封典礼。

册封大典定在五月初三。

宋云谦离开大牢之后,朗月便上前轻声道:“温意已经入宫,皇上赐封为皇贵妃,皇后没有被废。”

宋云谦眸光一沉,怒道:“诸葛明知道她入宫吗?”

“知道!”朗月道。

宋云谦沉着脸,策马直奔医馆。

医馆如往日一般,病患排着队。诸葛明正为病人诊治,忽地一道黑影闯进来,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看,衣襟就被人揪起,脸上挨了一拳,病人们见有人打架,吓得四散逃开。

诸葛明看着眼前这张怒气腾腾的脸,静静地道:“进去说话!”

宋云谦放开他,愤怒的眸子盯着他好一会,才疾步往后堂走去。

诸葛明跟坐堂大夫交代了几句,才在众人诧异的眸光中进了后堂。

宋云谦已经冷静了许多,在天牢里这么多天,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结果。奈何天牢里重重防守,没有消息进得去,也没有消息出得来的,所以,纵然是早几日就已经定下来的事情,他却在今日才知道。

他盯着诸葛明,怒道:“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诸葛明瞧着他,觉得有些愤怒,也有些可笑,他竟然来质问他?温意是为谁而去的?他冷冷地道:“阻止?阻止得了吗?她是为了你而去的,若不是你,她也不至于要这样牺牲。”

“本王不需要她这样为本王…”

诸葛明冷冷地打断了他,“是吗?只是你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她,你至今还出不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你府中的那位不是温意,你知道她在这里,为何你早不来找她?此刻她为了救你入宫你才来惺惺作态,宋云谦,一直以来,是我高估了你对温意的情感,至于她入宫,我确实可以阻止她,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她为救你而去,而在我心底,你始终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我任由她去,你没有资格责怪我或者责怪她!”

宋云谦只觉得眼前的诸葛明十分陌生,他用那样怨恨而又疏离的眼光看着自己。他忽然觉得诸葛明很可笑,可笑至极,他低低地开口,“你又如何笃定本王没有其他方法脱身?一切都是你以为,一切都是用你自己的眼光去看待所有的事情。诸葛明,你说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你什么时候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过?一句为我好,你藏起温意,假冒温意的笔迹,把我当作傻子一般戏弄。一句为我好,这三个月来,你来我府中数次,没有一次向我说起温意的行踪。一句为我好,你任由温意入宫嫁给我父皇,所有的事情,你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毫无过错,无可挑剔。你没问过我想怎么样,你没问过我可以怎么样,甚至在这件事上,你完全不知道我另有安排。我如今来质问你,你觉得你很委屈,你觉得你全心全意都在为我着想,可你问心,你是真的为我着想吗?知心如你,我不信你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至于你说这三个月来,我明知道温意在你这里,却不管不问。可我能问吗?我能管吗?我日夜防备,压抑着心底无尽的思念,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不让她行踪败露,可你,就这么轻易地让她入宫去了,那我这三个月这么辛苦压抑自己饱受相思之苦,只能想不能见是为了什么?我这三个月为了筹划父皇对我出招处处用心防备谋算,又是为了什么?”

诸葛明愕然,愣愣地盯着他,心底闪过难言的苦楚。或许,他真的太过自以为是了。他虽然打着为他好的旗帜,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有私心的,他喜欢温意,他觉得反正温意与宋云谦都不能在一起了,若宋云谦能够放下温意,温意又能忘记宋云谦,而他们日久相处,温意始终会对他有感情的。他一直等着,做了三个月的美梦,最后却发现自己无力保护温意。

若可以选择,他还是宁可温意跟宋云谦在一起,至少,宋云谦是她深爱的人。且不说她不爱皇帝,只说她的性子,以她的性子在那深宫里生活,迟早被人害死。

他叹息一声,低声道:“或许你说得对的,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宋云谦神色明灭未定,这三个月来,为了防备父皇随时对他出手,他做了许多准备,甚至这一次的通敌叛国这么大的罪名,他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如今南诏国与梁国打仗,刘图将军年轻的时候确实勇猛,可如今都年过六十,年前又病了一场,体力根本无法应付这么大的一场战事。而刘图所领的将士,原先都是他的部属,只要到时候刘图不支,部属们便会上书朝廷,请求他为将帅。父皇是明知道他没有通敌的,最后为了打胜仗,他必须放弃这一次算计他的计谋。

但是,诸葛明与温意的所为,让他觉得自己谋算了这么久,都是白费功夫,到底是他表现得太过软弱,还是他们认为他还是处处要受人保护的年纪?

他心底很痛,虽然温意是为了救他入宫的,但是,心底却对她有了一丝怨恨。他这辈子,一直以为最清楚自己的是诸葛明与她,但是最后这两个人,都选择用伤害他的方式去保护他。如今,他纵然走出天牢,可又有什么意义?

宋云谦最后定定地看着诸葛明,道:“或许,是本王太过相信你了!”说罢,他拂袖而去!

诸葛明缓缓闭上眼睛,他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他对温意不能存一点私心,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心里存着一点念想,温意总会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道长说温意不能与宋云谦在一起,但是他们到底是有情分在先,他这样做,对不起朋友,也对不起温意。

人人都道诸葛明是君子,可谁知道,他曾经存着怎么卑劣的心态?

朗月在路上跟宋云谦说了陈雨竹假孕一事,宋云谦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府中便没有人拦阻她吗?”

朗月道:“大家都想尽办法救王爷,王妃说她有法子救您,却不说是什么法子,若早知道上是假孕,属下一定会拦阻。”

宋云谦问道:“假孕,最后如何蒙混过关?父皇断不可能不让御医诊个清楚明白的。”

朗月道:“温大夫正好当日入宫,她为王妃遮瞒了过去,后来上官御医与龙御医不知道为何,竟附和了温大夫的话,皇上最后相信了,还命镇远王爷送王妃出宫好生调理,赏赐了好些东西!”

温意!宋云谦心底隐隐作痛,他深呼吸一口,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京城如此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多美好的太平盛世?可这太平盛世背后掩盖的是多肮脏的权欲斗争?他和温意之间的感情,也只能成为牺牲品。

回到王府,陈雨竹领着下人在府门口候着,见他下了马车,眼圈一红,眼泪便夺眶而出,福身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宋云谦瞧着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扶着她,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陈雨竹摇摇头,凝视着宋云谦,痴痴地道:“不辛苦,倒是王爷清减了!”

宋云谦对她身后的侍女道:“扶王妃进去休息!”

陈雨竹拉着他的手臂,道:“王爷,妾身有话要和你说。”

宋云谦不好痕迹地松开她的手,道:“你先进去休息一会,晚点陪同本王入宫谢恩,本王要先去沐浴更衣。”

他刚说完,便见一道黄色身影飞扑而来,陡然投入他怀里,带着哽咽的嗓音响起,“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宋云谦宠溺地瞧着可儿,道:“不用担心,师兄不是回来了吗?”

可儿跺脚愤恨地道:“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竟然以为你通敌叛国,幸好调查清楚,只是怎会有父亲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相信?真叫人生气。”

宋云谦脸色淡漠,道:“得了,你再说,师兄估计又要进大牢了!”

陈雨竹闻言,连忙对可儿道:“师妹,快别乱说话,好不容易安生了。”

安生?宋云谦嘴角扯出一抹近似讽刺的冷笑,还有安生的日子吗?不会再有!

可儿疏离地看着陈雨竹,道:“王妃还是叫我可儿吧,你我之间,并没有师姐妹情谊!”

陈雨竹有些尴尬,愣愣地看着可儿,她不知道为什么可儿不喜欢她,从她一入门,可儿对她的态度就是这样冷淡。她抬头看了宋云谦一眼,希望宋云谦能够苛责可儿一两句。

宋云谦没心情理会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涌,他只觉得身心疲惫,不想说任何的话。

宋云谦走后,陈雨竹鼓起勇气,问可儿,“可儿,我想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你为什么老是对我冷冰冰的?”

可儿绝美的脸在日光下有冰冷的弧度,她冷然瞧了陈雨竹一眼,道:“因为在可儿的心里,一直只有一位宁安王妃。”

陈雨竹愕然,“你说的是…杨洛衣?只是,我和她并无冲突的,我心里也很敬重她,我知道王爷深爱她,并没有想过和她比。”

可儿淡淡地道:“是么?你不是一直在模仿她吗?你四处打听她生前的种种喜好,甚至穿她生前最喜欢的衣裳,不就是为了吸引师兄的注意力吗?你不是想跟她比,你只是想超越她。”

陈雨竹沉默了,可儿冷笑一声要离开,陈雨竹抬头,不服气地道:“她已经不在了,我和王爷却还活着,难道要王爷为她守一辈子吗?”

可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啊,真可悲,连师兄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一味地模仿那位,师兄会对你另眼相看吗?还是省省吧!”说罢,冷然离去。

陈雨竹怔怔地站立在原地,她觉得可儿的话是另有深意的,但是,她不知道她要表达些什么。这三个月来,王爷虽然在她房间里过夜,但是他们一直以礼相待,没有越过雷池半步。

第116章宫中险境

第116章宫中险境

傍晚时分,宋云谦带着陈雨竹入宫谢恩。

皇帝在正阳殿设宴,镇远王爷宋云罡也带着一家入宫陪同。

作陪的还有皇后,凌贵妃,容妃和勤妃,当然,还有九王与国师。温意本没打算出席,这一次虽说是宋云谦入宫谢恩,但事实上皇帝打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晚,只要她或者宋云谦露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神情,皇帝都会挑事降罪。

而分别了三个多月,她自问绝对做不到脸色如常。尤其,他身边带着陈雨竹,那和杨洛衣特别像的女子。

而她,相信他也做不到心无旁骛,因为,她现在盯着所谓皇贵妃的头衔,虽然还没正式行册封礼,可底下的人都这样喊了。

但是,皇帝却不容许她不出席,早早就命人通知了她,并且送来一件薄如蝉翼的丝缎宫裙,一套皇贵妃礼制八宝金凤朝阳宝冠,言下之意,是要她好生打扮。

她在谢岚殿看着那一堆珠宝华服,心里生出无端的厌烦,外头初夏的夕阳如此绵长,宫殿里的日子,从早上到夜晚,都没有盼头,只这么行尸走肉地活着。而她所学的医术,毫无用处,如今的她,就是一个废人了。

要逃离这个皇宫,对现在的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她没有选择逃避,是因为心里还有牵挂。她必须做到对宋云谦视若无睹,让皇帝相信他们之间再无私情,到时候即便她离开,皇帝也不会再降罪于宋云谦。

她和宋云谦的感情,在皇帝看来,是原罪。而他执意要自己入宫,只怕,也是想用自己来牵引宋云谦。至少,有她在宫里的一天,宋云谦也不敢轻举妄动。

多矛盾的人啊!他既不希望宋云谦跟自己藕断丝连,却又要让他们互相牵制。温意心底悄然叹气,把华服推在一旁,对宫女青蓝道:“换一件吧,我不想穿这件。”

青蓝担忧地道:“只是,此乃皇上命人送来的,皇贵妃若是不穿,只怕皇上降罪!”

温意淡淡地道:“若在这皇宫里,我连穿什么衣服的自主权都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照办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青蓝只得照办,在衣柜找了一件她往日穿的青色缎子,温意自己取过衣裳进了屏风后面换上,然后取一根碧玉簪子簪上头发。之前的簪子已经丢失,这一根,是她自己在集市里买的,三十文钱。

青蓝瞧着她,道:“皇贵妃这样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这后宫,哪位嫔妃不是穿得高贵奢华?毕竟后妃面圣的机会不是常常都有,能和皇上用餐,都定必使尽浑身解数,装扮得貌若天仙。她这位主子,还真是异类。只是这样也好,毕竟后宫争宠的日子绵长无尽,能争到什么时候?争宠用的手段,往往要牺牲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若与世无争,倒也有安生日子过。

皇后穿了皇后礼制的凤袍,高贵大方典雅非凡。温意远远看去,她自矜地坐在皇帝身边,神情看不出任何异样,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嘴角含着温婉的笑意。

这也是温意入宫后,第一次见皇后。她没脸见皇后,因为她很清楚之前皇后被软禁甚至差点被废,都是因为她。而皇后,是她最敬重的人,纵然现在皇后依旧是皇后,可想必在她心里,已经狼藉一片。受过那样屈辱的女子,如今坐在那寡情薄意的男子身边,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怨恨,还是那样的端庄大方,换做是自己,是绝对做不出的。

皇后身边,依次是凌贵妃容妃和勤妃,九王则坐在勤妃旁边,紧挨着的是国师。

宋云谦夫妇还没到,镇远王爷夫妇以及安然则安坐在九王对面,他旁边空出两个位子,想来,是给宋云谦夫妇的。

皇帝抬头看着温意,眉头蹙起,仿佛对她的着装不是很满意,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招呼,“来了?过来朕身边!”

温意上前,福身见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容妃娘…”

“得了,坐下!”皇帝见她逐一行礼,有些微愠,“你如今是皇贵妃,当时她们跟你行礼才是!”

凌贵妃,容妃与勤妃闻言,相视一眼,急忙离席起身,“妾身参见皇贵妃!”

温意尴尬地站着,真不知道作何反应。

皇后见状,含笑道:“行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行礼了,都坐下吧!”

三人这才坐下,温意也只得入席。她迎面对上九王的眸子,九王担忧地看着她,她神色微定,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皇帝宠信国师至此,皇家的家宴,也要他陪同在旁,可见如今国师说什么,他都奉若真理了。

温意刚坐下,宋云谦夫妇便来了。

诸位嫔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陈雨竹,但是今日陈雨竹穿了一袭玉白色绣兰花百褶裙,挽着堕马髻,斜插百宝镶嵌翡翠凤尾簪,这样远远看过去,竟和杨洛衣有八九分的相似,连打扮都跟她如出一辙。

如今剩下的两个空位,是紧挨着温意和镇远王爷。

宋云谦领着陈雨竹行礼后,让陈雨竹紧挨温意坐下,而他坐在旁边,挨着镇远王爷。

皇帝面容冷冽,淡淡地瞧了宋云谦一眼,道:“今夜还颇有些凉意,雨竹又有了身孕,怎地衣衫如此单薄?你这位夫君,可见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陈雨竹不安地道:“谢父皇关心,雨竹还好!”

宋云谦恭谨地道:“今夜虽有些凉意,只是这一路行走,倒也能暖和身子,父皇无需担心,如今雨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他的视线没有对上温意,而温意也低着头没有看他,他的声音和气息都能够越过陈雨竹飘至她身边,他还是她熟悉的宁安王爷,但是,两人已经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了。

她稳住心神,听着皇帝说话。

“谦儿,通敌一事,朕已经调查清楚,你确实是遭人陷害的,你不会怪父皇这样对你吧?”皇帝问道。

宋云谦正色地道:“儿臣怎会怪父皇?相反,儿臣还要感谢父皇相信儿臣,下令彻查此事,儿臣才得以洗清罪名。”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你明白便最好,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朕是不能够徇私的。否则,大梁国国威何在?传出去也只遭四方蛮夷嗤笑朕护短徇私,乱了朝中法纪!”

宋云谦神色依旧恭谨,“是,儿臣明白!”

皇后含笑道:“如今事情调查清楚便好,你父皇其实哪里舍得你受委屈,你在天牢的日子他日夜担忧,下了好几道圣旨命人彻查此事,若不是你父皇监督得紧,只怕事情如今还没真相大白呢。”

宋云谦迎上皇帝的眸光,感激地道:“儿臣让父皇费心了!”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慈爱,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地道:“朕只有你跟罡儿两个儿子,自当重之又重。只是有时候你们也要理解父皇的立场,父皇的一切,将来都是你们的,切莫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咱们父子的感情。”

皇帝这句话,说得隐晦,又不合逻辑,可谁也没有质疑,想来,他自己都觉得滑稽,所以说完之后,脸色便陡然地沉了一下。

九王见状,举起酒杯,含着一抹疏懒的笑意,“哎呀皇兄,你们说完没?这酒都凉了,臣弟这还等着敬皇兄一杯呢!”

皇帝含笑看着九王,“哟,你这老九,就这么迫不及待?你这敬酒是可以,只是得有个由头吧?”

九王站起来,挠头想了一下,“这还需要什么由头?你看着咱们皇家和睦慈爱,安然乖巧,雨竹又怀了身孕,谦儿又洗脱通敌嫌疑,这桩桩件件,都是大喜事啊,足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皇帝故作微嗔地道:“嗯,确实是够喝一壶了,不过,朕更想喝的,是你带着你的新婚妻子来敬朕的这一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定下来了!”

九王潇洒地道:“皇兄,这点臣弟跟您不一样啊,臣弟享受自由自在,可不喜欢被女人管束。”

皇帝失笑,“异类,异类啊!只是你这一脉,总不能无人传承的,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三个月内你找不到媳妇,朕便要为你赐婚了!”

皇后也笑着说,“是啊,九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媳妇生个孩儿了。”

温意一直压着心神听着他们说笑,忽然她觉得陈雨竹身子陡然一震,她侧头看过去,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发抖,整个人似乎很恐惧一般。

温意以为她身子不适,刚想凑过去问问,却发现她玉白色裙摆下的双腿夹紧,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陈雨竹的月事来了!

温意骇然不已,这个场合,这个时候,若被揭穿她假孕,只怕牵连的人就多了,至少上官御医和龙飞两人定然人头落地。

陈雨竹看向宋云谦,宋云谦眸光落在皇帝的脸上,并未发现陈雨竹的异常。陈雨竹只得不安地把视线收回,仓皇不定地坐着。

温意见她如此慌张,旁人一定能瞧出端倪来,到时候追问起来,只怕是遮掩不住的。她伸手握住陈雨竹的手,哎地叹了一声,“王妃的手竟这样的冰冷,这太阳一下山便有些冷,你如今身子不比往日,要注意保暖才是!”

陈雨竹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想起上次也是她帮忙才骗过皇上的,她虽糊涂,但是后来也调查清楚她就是温意,曾经在府中住过一段时间的温大夫。如今见她这样说话,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怕温意叫她起身换衣裳,连忙道:“不冷,不冷,谢皇贵妃关心。”

皇帝瞧着她,蹙眉道:“你脸色这般的苍白,是不是身子不适?你如今怀着身孕,可不能大意,来人啊,扶王府去采薇阁休息!”

陈雨竹骇然,她今日穿了一身玉白色的衣裳,只要一站起来,就什么都暴露了。她连忙道:“父皇,儿媳没事,只是确实如皇贵妃所言,有些冷而已!”

皇帝不悦地道:“一会说不冷,一会又说冷,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懂得爱惜自己?谦儿,送你媳妇先去采薇阁休息,命人熬点小米粥给她,她如今怀着的可是我们皇家的子孙,大意不得。”

宋云谦见陈雨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便应道:“是,儿臣遵旨!”说罢,便要扶着陈雨竹起身。

陈雨竹吓得脸色发白,慌乱地摆手,“不,我不去!”

第117章步步危机

第117章步步危机

温意摁住她的手,眸光看向宋云谦,道:“王爷,王妃应该是着凉了,你脱下外裳给王妃披着,我亲自送她去休息!”

宋云谦狐疑地瞧着温意,又瞧瞧陈雨竹,身为男子,他竟没往那方面去想过。见温意和煦的眸子似有深意,便道:“那有劳了!”他脱下玄黑色外裳,披在陈雨竹身上,俯身问道:“可好些了?”

陈雨竹稳住心神,粲然一笑,道:“谢王爷,好多了!”

温意含笑道:“小夫妻恩爱着呢,真叫人欢喜。”

皇帝也微微颌首,笑道:“嗯,确实叫人欢喜呢。雨竹,现在可好些了?若还是有不适,马上回去休息,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得以腹中孩儿为念!”

陈雨竹感激地道:“父皇,儿媳好多了,让大家扫兴,是雨竹的不是了!”

皇后含笑道:“没事就好,本宫命人炖了百合无花果,刚才听到你有几声咳嗽,你多喝一碗。”

“谢母后!”陈雨竹垂首谢恩。

温意略放下,只是这座椅是用浅黄色的软垫,一会陈雨竹起身,肯定能看到垫上有血迹,这可是瞒不了人的。她想了一下,对身后的青蓝道:“你去我寝宫里取我常用的软枕过来,给王妃垫着坐,这软垫到底单薄,王妃身子纤瘦,只怕坐得不舒适!”

皇帝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难得你有这份心!”

温意笑道:“皇上这是什么话呢?”她看着宋云谦,含笑道:“你们这些男子啊,实在是不够细心,王爷该多向镇远王爷学学爱妻之道才是。”

宋云谦有些莫名其妙,可皇帝眸光灼灼,他也不好发问,只诺诺地道:“本王确实不够细心,还是温大夫想得周到!”

皇帝微责道:“怎地还叫温大夫?该改口为温母妃了!”

宋云谦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心头有尖锐的痛楚散开,母妃?多可笑,那本该是他的妻子啊!

他低声道:“是,儿臣谨记!”

温意心里也难受得要紧,只是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如常的笑容,凝视着面前的鎏金边白瓷精致汤碗,她的黯然,隐藏在神采之后,不让人窥见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