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非常好!”他故作严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问松树要了两支啤酒递给我一支。小瓶的嘉士伯,我人生的第一支啤酒,比想象中更苦。但看着程嘉南认真同我碰瓶颈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它不苦了。

程嘉南旁边的那个瘦子看着我乐,问他:“你从哪弄来的这么个小姑娘?”

“我妹妹!”程嘉南亲昵地搂着我的肩膀道:“这一位是瘦人,快叫哥哥!”

“凭什么呀!”我翻了翻白眼:“我可不乱认哥哥。”

认识了金枝之后,一个全新的世界便在我的面前展开。这是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世界,那么喧哗,又那么寂寥。一间小小的酒吧,如同一个小小的宇宙。每天晚上8点开始,一扇门隔绝了昼的光明与夜的暗蓝、尘世的艰辛与梦幻的欢乐、苍白的挣扎与无穷无尽的纵情。如同一个马戏团,幕布拉开,音乐响起,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陆续登场。唱着歌,饮着酒,谈情说爱或者百无聊赖。每个角落里都充诉着放肆的笑声,置身其中唯有被感染,于是快乐加倍,仿佛能炸开似的。

我在这里见到了潦倒的艺术家、哭泣的失恋少女、摩拳擦掌的大学生、酒鬼、单身新贵…他们看似与众不同,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另一张面孔,在白日里取出,戴上,然后文雅规矩地去工作、生活。我隐藏在角落里打量他们,想象他们背后的故事,即使从不参与也会觉得快乐。

最重要的是,这其中有程嘉南。这个我懵懂地恋慕着的人,同别人干杯、聊天、开着我不懂的玩笑,有时候走到我面前来摸一摸我的头,像逗一只小猫一样满是关爱。便是在那里我点了人生的第一支烟,喝了人生的第一瓶酒。程嘉南无奈地摇摇头道:“小孩,跟着我混你会变坏的。”

情书不朽成沙漏(二)(5)

“那又怎样?”我眨着眼睛问。

“这样不好。”

“那你为什么还要是这个样子?”

他愣了愣,踟躇了一会儿才说:“我已经来不及改变了,也不想改,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无所欲无所求,不用去想那些沉重的事情。”

“沉重的事情?”我问。

他笑了笑,说:“将来你会懂的。”

名叫瘦人的大个子是程嘉南在三城最好的朋友,据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离开的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故作神秘地说:“我跟阿南策划了很久,半夜从家里溜了出来,扒上一辆火车就走了。当时我们俩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随身只带了几件衣服,结果北方正在下大雪,差点没冻死。”

“后来呢?”我问。

但是他一转头又跟别人讲话去了。

关于程嘉南的过往我一点一点地搜集着,像玩拼图似的在一块一块拼凑起来。想要闯世界,家人不允许,于是离家。闯荡了几年,毫无成绩可言,但依然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出头。平时并不跟父母联系,想家吗?不,家里没什么可想的。

我掰着指头算了半天,然后确定程嘉南只比我大六岁。六岁,还好。

瘦人揉揉我的脑袋说:“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阿南不会对你这么小的女孩下手的。”

“哼,我迟早会长大的。”

“到时候他可就老啦!”

“老了我也喜欢他。”我说。瘦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像赞许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挺好,加油!”

我越来越喜欢这里,后来干脆在这里做起了功课。我跟金枝两个人坐在吧台前,借着昏暗的灯光研究数学题目,松树在一旁指点:“这里加一条辅助线。”

松树在外面一定是非常受欢迎的男孩子,讲礼貌、文静、又聪明,但在这里却显得特别了,像某种温顺的小动物一样,可爱极了。

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但父母均无察觉。他们的争吵已经达到了最高峰,只要一见面就恨不得撕裂对方。据说我妈妈最近跟一个老外走得很近,那老外刚来中国,拜我妈妈为师请她教他英文。为着钱的缘故,妈妈当然同意了,但爸爸却很是不满,认为妈妈对他太好了点儿。

周末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妈妈特意煮了饺子,吃完后她要去见汤姆斯,顺便拿饭盒装了一些剩下的饺子。爸爸正在厨房里喝啤酒,一看到这场面就大叫起来:“你装饺子干什么?”

“送一点给汤姆斯,他一直很想吃饺子。”妈妈没察觉到他的火气。

“他想吃管你什么事?自己不会去买吗?”

妈妈皱眉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装饺子。爸爸彻底发火,伸手打翻了饭盒吼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辞了那份工作,我就是见不到那个洋鬼子!”

妈妈跟着也生气了,她说:“你以为我喜欢去工作啊?要不是你拿着钱去买什么电脑,我能这么辛苦地做两份工吗?”

“我认真做点生意有什么错啦?咱家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你非要以为倾家荡产了,活该你辛苦!”

在2000年电脑还未完全普及,老爸拿了所有的积蓄决定开网吧,却没有跟妈妈商量。为此妈妈一直在生气,吵了闹了不知多少回,但钱终究是花出去了,吵也没用。

老爸的网吧在四月里开业,占地面积很大,整整两百多平,几百台电脑整齐地摆放在桌上,旁边配备着沙发和空调,比一般小巷里的那种气派多了。但投资大,收费也贵,所以客人并不多。而我们租的房子又在涨价,为了这个老妈更加生气,不停地叨叨着:“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来着?你还不信我的。看,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书包 网 bookbao. 想看书来书包网

情书不朽成沙漏(二)(6)

爸爸本来就烦,一听到这话就发起脾气来,把玻璃杯朝地上一扔吼道:“你有完没完!哪有一开始就有钱赚的,就不能有点耐心吗?”

“等到那一天我早就饿死啦!”妈妈蛮横地叫了起来。

我被吵醒,翻了个身继续睡。却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了,这会儿TAKE该打烊了吧?不知道金枝他们睡了没有。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又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一声巨响响起,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我吓得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只见妈妈披头散发地躺倒在地上,老爸愣愣的,很久之后才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嗫嚅着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妈妈突然哭了起来,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叫道:“姓乔的你给我等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完,她拉开门便跑了出去。我彻底被吓醒,赶紧追出去大叫:“妈妈!妈妈!”

但她已经钻进了一辆出租车,车很快开走,我在原地愣了愣,这才垂头丧气地上楼。爸爸一见我就抓住我的肩膀紧张兮兮地说:“小宝,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她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打都已经打了。”我挣开他走到厨房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始终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吵过不少回,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打妈妈。他一直都对她很好,现在这是怎么了呢?

妈妈这一走就没回来过,我去她工作的地方找过她,她暂时住在同事家里。我劝她回去,她说:“我不,我要跟他离婚。”

“那我怎么办?”

“你都这么大了,有什么怎么办的?”她似乎很是惊讶我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喂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一点儿都不为我考虑呢?”我尖叫起来。

妈妈也急了:“那你怎么能不替我想想呢?你说我现在还怎么跟他过?难道要我为了你继续忍耐下去吗?你将来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我却要守着这个死鬼一辈子…我不干!”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皱皱眉头,这都什么人呐,我还没哭她倒是很好意思哭。

没多久妈妈的离婚协议书就寄到家里来了,老爸一看到那几张纸就撕碎了。他用力地垂了一下桌子咒骂道:“这个贱货竟然要跟我离婚!”

说着从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就跑了出去,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没关紧的门,这个神经病拿着刀要去干什么?!

我头痛欲裂,再一想到TAKE,那里便如天堂一般美好了。远离这一切,远离这对疯子夫妻,远离没完没了的考试、远离永远沉着一张脸的康斯…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说着,我突然醒悟,跑回房间里把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钞票塞进书包里。窗外在下雨,于是我又带了一把伞。

没错,我要离家出走。

但是去哪里呢?我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看着一个个目的地,然后把目光定格在某一个地址。对了,我可以去找程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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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不朽成沙漏(三)(1)

我真想凑过去亲亲他呀,可是想了想,又忍住了。

我要等他主动来亲我才行。

事隔一年再回到当初住过的地方,情景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陈旧的居民楼,葳蕤的大树,砖墙内伸出的枝叶。只是这一天下着细雨,树下没有了坐在小板凳上晒太阳的老人,和嬉笑的孩子们。我下了车,撑起伞,独自走进纵深的巷子。公交车在身后滑行而去,渐渐连声音也跟着消失。

天色很暗,各家各户都开了灯,昏黄色的灯光穿过雨帘,看起来十分温暖。我踏上熟悉的楼梯,闻到了熟悉的潮湿的、腐朽的味道。木制的楼梯在脚底发出吱呀的响声,不久后那声音便被音乐声代替,程嘉南在家!我在心里尖叫起来。

敲敲门,里面传出对话声:“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一个女孩的声音。

“不知道啊,没听清。”

程嘉南的声音。

我更加用力地拍打着木门,不久后门被打开了,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女孩站在门前,穿一条短短的蕾丝裙,光着大腿,似乎刚睡醒的样子,惺忪着眼,昨天残留的妆此刻看上去十分颓败。她问:“你找谁?”

我不理她,推开门就径自走了进去,她在身后大喊:“喂喂你到底是谁?怎么能随便进别人家门呢…”

这时程嘉南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是我便愣了:“你怎么来了?”

我抬起头看他,扁扁嘴巴说:“我离家出走了。”

“啊?为什么?”

我不肯回答,放下随身背的包就去厨房。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程嘉南的厨房分明就是个垃圾堆,地上丢满了啤酒罐、方便面袋子、和已经腐烂的水果。炉子上坐着一只小锅,锅里煮着鸡单和面条,我当即便拿着勺子舀了一口吞下去,结果被烫得直跳脚。

程嘉南连忙递给我一杯水继续问:“离家出走也不能到我这儿来啊,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可是我实在找不到地方可去,我爸跟我妈要离婚,整天翻天覆地地吵,我实在待不下去了。他们一点也不顾我的感受,离婚都不咨询咨询我的意见…”这番说词我原本是准备打动程嘉南的,谁知道演技太好,倒是先把自己打动了,说到一半时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程嘉南怔在那里,侧子走到门口倚着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才不肯让她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于是擦干了眼泪问程嘉南:“这是你女朋友?也不怎么样嘛!”

侧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跟谁学的痞子样?瞧你这德行!”程嘉南边说着边湿了一个毛巾递给我,我擦了擦脸,又抬头看着他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眼眶又红了。一年前我用这招闯进了程嘉南的家,一年后这一招还是很有效果,只见程嘉南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犹豫着说:“那…你先待几天也行。”

我立刻笑了起来,跳过去抱住他,准备赏他一个吻。谁知道他反应比我快,脑袋朝后一仰道:“咱们先约发三章,你在这里可不许胡来。”

“不会不会,你放心吧!”我说完,找了一个干净的碗盛起面条来。程嘉南看了我一会儿便走出去,小声地跟那女孩说着什么。她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一转身从背包里拿出小镜子化起妆来。程嘉南抱着她轻柔地哄她,那模样活更像是大虾了,连背都挺不直,没出息死了!

我看不下去,端着碗走到客厅里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一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桌上的一台小电视机。程嘉南当着我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那女孩换好了衣服补完了妆就拉开门朝外走。程嘉南抓起一件衣服就跟了出去,我立刻趴到窗户边朝下看,只见那女孩钻进了一辆出租车,程嘉南没追上,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就重新上楼来。我马上又回到沙发上装作看电视看得很认真的样子,时不时地笑一声。bookbao.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情书不朽成沙漏(三)(2)

程嘉南走进来,沮丧地坐到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我转过头去问他:“你在泡她?”

程嘉南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什么泡不泡啊,小姑娘别这样说话。”

“那应该怎么说?”

“你应该问我是不是在追她。”

“那你是不是在追她?”

“算是吧。”

“恶心!”我白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电视。他却厚脸皮地凑过来问:“你不觉得她挺漂亮?”

“不觉得,”我没好气地说:“混身上下都透着轻浮,像个*。”

程嘉南不高兴起来:“不许你这么说她。”

我不理他,他便自顾自地解释道:“你不了解侧子,其实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儿,就是傻了些。”

原来她叫侧子。

“呸!”我说着,站起来走进厨房里,把吃空的碗重重地放进水槽里,然后开始收拾地上的垃圾。外面没了声音,我探出头看了看,程嘉南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到他旁边,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打量他。他的眼睫毛比我想象中短,可是很浓很密,像一层小刷子。我关掉电视,又从床上找到一张毯子给他盖在身上,然后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偷偷笑。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空气氤氲。真没想到我可以又出现在这间屋子里,还可以离他这么的近——近到呼吸同一口空气,感受同样的温度。他睡着的时候就像个大孩子,没有了往日的调皮,非常安宁。

我真想凑过去亲亲他呀,可是想了想,又忍住了。

我要等他主动来亲我才行。

就这样我在程嘉南的家里住了下来,因为下雨,他都没有出去摆地摊。头一天夜里他把床让给我,自己睡沙发,我慌称很冷,硬是把他弄到了床上。他于是把我推到了墙角,自己睡在最外面道:“千万别碰我,否则,我干了什么坏事可别怨我。”

“哼,我才不怕呢!”我嘴硬地说,实际上却紧张极了。

我们竟然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外的路灯把光照进来,在房顶透下一小片树的阴影。那影子随着风摆动,如同鬼魅一般。程嘉南很快就睡着了,我犹豫一下,缓慢地、一点点地朝他旁边移动。他并没有被吵醒,我便在他旁边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伸出手,握住他的。

他的手很大,很暖,却并没有很多肉,瘦瘦的,像他本人一样。

第二天醒来时他还在睡觉,背对着我,结实的肩膀。我开心地从床上跳起来,穿上衣服下楼买早点。巷口有一家小餐厅里卖的包子很好吃,以前我常常吃,我买了十个,又去附近的菜场买菜。正挑拣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宝?你怎么在这里呀?你家不是搬了么?”

我转过头,看到以前住我家楼上的中年妇女。我脸一热,说了一声“你认错人了”,跳起来就走,连选好的芹菜也不要了。

“明明就是老乔的女儿嘛…”她还在后面小声咕哝着。

回来后程嘉南已经起床了,此刻正在洗手间里刷牙,看到我便说:“你这个人,睡觉还真不老实,半夜乱踢人。”

我一惊,问:“真的?踢你了?”

“是噢,还挺疼的。”他说着,揉了揉屁股。我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吃早点,小屋被打扫过之后干净明亮了许多,电视里正在演一部喜剧电影,我跟程嘉南边看边笑,快活极了。

可惜没多久,房门被打开,侧子换了一条黑白条纹的裙子走进来。我真不知道她哪点儿好看了,像只斑马一样。

情书不朽成沙漏(三)(3)

但程嘉南喜欢那只斑马,他一见她就跳过去抱住她,又转过头来对我说:“快,叫姐姐。”

我转过头,不理他们。侧子似乎也不屑于跟我打交道,提着新鲜的蔬菜去厨房做饭。程嘉南又跑回来同我说:“你再不讲礼貌我可不让你住这儿啦!”

“干吗跟她讲礼貌啊,她又不是这儿的主人。”我说。

“说不定过几天就是了!”程嘉南得意洋洋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侧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你想得美,我告诉你程嘉南,我这辈子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嫁你这个穷鬼!”

程嘉南便又跑进厨房里去哄她,这一次,很久都没有出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脑袋里想的却是别的事。不知道此刻我爸妈怎样了呢?以我爸的胆子,我倒是不相信他敢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不过他们找不到我,会不会很生气很着急呢?

连续两天没去学校,老师该打电话到家里了吧?

可惜我自做多情了,我爸我妈根本没找过我,更别提那个康斯。唯一惦记着我的人是金枝,程嘉南一从TAKE酒吧回来就说:“金枝到处找你呢,说去你学校没找着你,要不要跟她说你在我这儿?”

“不要。”我叫了起来,我才不想被人知道我在哪里呢。

程嘉南便不再说什么,又跟侧子在一旁嘻嘻哈哈去了。最近几天侧子都住在这里,她在一家服装店做售货员,有时上早晨8点到下午6点的班,有时候上下午2点到晚上10点的班。跟她相处了几天,我觉得她又没那么讨厌了,做菜好吃,也勤快。不过她最大的缺点就是臭美,衣服一天换一套,动不动就拿出小镜子来化妆。我坐在一旁看着她涂完了眼睛涂脸蛋,涂完了脸蛋又涂嘴唇,都替她累得慌。

她却主动跟我说话:“我说你,跑出来这么久了也不怕你爸妈着急?”

“他们才不管我呢。”我说。

“哈,那只是你自己这么觉得的,哪有当爹妈的不想自己孩子的呀!”她说。

“他们的确不想。”

“是你还太小,根本不懂做父母的辛苦。”她边涂唇膏边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理解我爸妈,恨不得他们管都不要管我。现在他们不管我了,我才知道被管着有多幸福。”

她的前半句话惹恼了我,我气咻咻地大叫:“我不是小孩,你别以为自己多成熟似的,其实我比你懂得多!”

她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照例又牵了牵嘴角,皮笑肉不笑的。

我一心一意打算拆散这对野鸳鸯,于是趁侧子不在的时候跟程嘉南说:“今天是一辆黑色的轿车来接侧子的。”

程嘉南转过头来盯着我看,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撒谎:“车里坐着一个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程嘉南问。

“一个挺老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看起来像个老板。”我边想边补充:“他戴了一块黄金做的手表,穿黑色西装。”我把电视里看到的“老男人”的形象描述了出来,程嘉南半信半疑地听着,又沉思起来。

而等程嘉南不在的时候我跟侧子却是这样说的:“其实程嘉南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他呀,以前每隔一段时间就带不同的女孩子回来,每次都告诉人家他喜欢她们,过几天又甩了。”

侧子皱眉看我,显然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以前就住对门,”我指了指旁边,颇有些得意地说:“我认识他可比你早多了!”

侧子又狐疑地看了我一会儿,不再作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